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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半原创】从“东北虎”臂章―解析中国特种部队到追忆我的军队生活 -- 戎马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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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半原创】从“东北虎”臂章―解析中国特种部队到追忆我的军队生活

    无意间看到一个帖子,是介绍中国各大军区特种部队的臂章,在其中我看到了自己部队的那枚“东北虎”臂章。有种想哭的冲动,太熟悉了,太熟悉了。在部队多少次小心地将臂章缝好,每次训练回来都要细心地拆下,用香皂轻轻擦拭。生怕褪色而失去虎威。本来每个特种兵队员都有两枚臂章,但是我保留了一枚崭新的,至今仍珍藏于家中。那是一段历史,是蚊子为之骄傲的历史,也是我惟一喜欢无数次追忆的历史。

    以下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中国特种部队概况:

    中国的特种部队曝光不多,而且真正的特种突击队员禁止记者拍照,我们那时候就是个人拍照也是要经过领导批准,或者偷着照。所以至今留下的照片不多。特种兵有种自信:“我们绝对是一流的,兵中之骄子!”因为我们都是在尖子堆里选拔上去的。我当年因为个人素质好,才被选中的。

    中国特种部队“特”在哪里?

    首先要让大家区别一下的就是反恐部队与我们的区别。首先我们的任务独特,要求随时准备出动,和兄弟部队配合,用最先进的电子侦察设备,悄无声息地侦察数百上千公里外的敌情、刺杀关键目标,国家每一发炮弹都是珍贵的,我们的任务就是不能让一发炮弹打偏。

    特种部队的装备独特,和三军的任何部队都不同,特种部队同时配备有各种车辆、快艇和飞行器,可以在地面、空中和海上作战。我们常用的武器是轻武器,都是当时最先进的。当然我们也不拒绝重武器,只要对手肯“借用”,我们毫不客气。

    特种部队训练独特,保证个个能熟练操作各种轻重武器,驾驶各种装备在空中、海上和地面高速机动。在和平时期,只有我们还坚持高难度、高风险、高度接近实战的训练。

    特种部队任务是在敌人心脏实施短促而高风险的作战,敌众我寡力量悬殊,因此我们所受到的军事上和心理上的压力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同时我们更注重野战。和平时期,特种部队经常凭借其突出的作战技能参加反恐怖、救人质的实战,我们当然要进行高风险的渗透、野战生存、破坏和刺杀训练。为了练胆我们部队经常配合当地警方执行法场安全,有时候,死刑犯就在距离我们几公尺的地方倒下……

    中国特种部队的兵都是从最好的部队中再精选出的尖子。特种部队选兵有自己严格而特殊的要求。除了政治合格外,军事技术不过硬的不要,身体素质不突出的不要,文化水平低的不要,心理素质差的也不要。当初挑我的时候,是因为我在负重5公里的时候,抄近道,被抓到,领导觉得我能摆脱一些固定模式去完成任务。这就是挑选特种兵其中一条:非“调皮捣蛋”的不要,因为没有超常思维的士兵根本无法胜任特种作战任务。

    有幸进了特种部队也只是一个开始,每天武装万米跑和数百个卷身上是必修科目,射击百发百中、擒拿格斗、气功破石只是基本要求。在部队的时候,别看我手不大,可单掌开砖,前几天找了砖头试了一下,劈不开了。

    高标准的训练当然要有高标准的后勤保障。特种战士的射击训练弹药是以箱来计数的,所以特种战士在射击时就像打乒乓球一样不加思考不用瞄准,全凭感觉持枪就打,说打敌左膝不伤右腿。那时候每天几乎泡在靶场里,身边的弹壳需要用油桶装。

    特种部队的基本训练包括胆量训练,特种战士要独自在荒山坟地伴着凄厉的风声兽鸣过夜,还不许点灯生火壮胆。经常是坟头睡觉,我记得有一次,我晚上睡不着,就看墓碑,结果是一个老太太的坟,我就拿匕首挖,一直挖到骷髅,又接着挖……拣出来好多旗袍上的银扣子。

    生存训练,只给1块压缩饼干却要在荒山上坚持7天7夜,于是吃蚂蚁、吃蛇、吃毛虫是家常便饭,吃野菜苦得说不出话来。没有水,干渴难耐,挖个土坑吸潮气。

    下海,这是中国特种战士的新任务,我们开船、潜水无所不能,达到了专业水平。就是那个时候,我的耳朵被海水浸出了中耳炎,天天晚上流浓水。一直到复员回家才治好。

    上天,特种战士或乘坐武装直升机或驾驶动力伞和滑翔伞长途奔袭;跳伞,特种战士更是令人叫绝。我当时有恐高症,第一次跳伞差点没光荣了。

    岁月如歌,光阴如梭,一晃复员至今已经快八年了,很多记忆仍然清晰,有时候做梦也会回到部队。汗水、泪水全部洒在那片热土上,那里有我熟悉的一草一木,那里有我的快乐与艰苦。终于让我懂得艰苦其实一样可以享受。走到今天,我仍然要感谢那段岁月,它磨砺了我的意志。任何环境下我都能生存下去,任何时候,我都能笑得出来。虽然我已经退役了,但是我经常坐在血管里,看着那腔军人的血流过!

    看着老兵前面的文字,不由想起自己短暂的军队生活。我是军人家庭出身,虽然没有读军校,但毕业后还是按家中规矩去部队锻炼了一年。

    我去是一个军校内的附属医院,平时部队病人并不是很多,所以也接收地方人员的就诊。至于医护人员也是有军职和“非现役文职”两部分人员组成的,我并不是军职,只是一名小小的“地方护士”。

    因为出身军人家庭,所以总认为自己对军队很了解,中学时甚至故做成熟的对班里同样一个父母皆为军人的小姐妹说:如果连我们这些军营里出来的孩子都不能理解支持军人,难道还要指望这些哈日哈韩的家伙们理解支持他们吗?可直到那年秋天,当我接到通知,作为医疗保障跟随一队学员野外生存拉练之后,我才明白军人这两个字的分量。

    我所在的学院偏重于武器军科,对于这种偏重野战的拉练自然不会太严格,但即便是这样,拉练的日子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轻松。

    队伍出发了,我并没有乘坐医疗保障人员的救护车,而是背着急救箱跟着队伍一起走,看着带队队干以及院系领导惊讶的眼神,我有些骄傲的想,虽然你们都是男人,但我这个小女子未必就不能走下来。跟着队伍走了一上午,期间队伍停下休整的时候我则忙前忙后的给这个发点滑石粉,给那个看看脚上的水泡。等吃完午饭,队伍继续出发后,我再也没有上午时的得意了。随不至于被形容成霜打的茄子,但也不复先前的活蹦乱跳。随行的医生看我没精神,便要我上车坐着。可天生牛脾气的我怎会认输,硬是咬着牙走到晚上。给几个跑肚拉稀,感冒发烧的学员发完药品,又处理完几个脚底打泡后回到自己“房间”的我几乎是瘫倒在课桌拼凑成的床上。踢掉靴子,揪下袜子,顾不得淑女形象的我对着灯光,掰着脚丫子看自己的脚底板。还好,没有水泡什么的,这要归功于那双透气吸汗良好的棉袜,以及半旧的没有系的太紧靴子。整理完急救箱,套上老妈硬塞进背囊里的拖鞋拿了肥皂牙膏等便出门找水龙头。这个时候水龙头前也有还有不少学员在洗刷,一堆大男人面前,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脱掉作战服的我突然意思到自己是这个男人堆里唯一的女孩。正当我拿着肥皂袜子等物,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白嫩的脚丫子羞涩的卷曲着时,我前面的学员自动的让出一个水龙头给我:“您先用吧。”

    我看的出来,这个白净的男孩是憋了半天憋出来的话,但也是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话,因为他一说完所有人都跟着点头附和。

    我仍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大家都在看我也只好,硬着头皮道谢。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再洗完袜子后,我便逃似的回到我的“闺房”。屋漏偏逢连夜雨吧,刚躺下不久,我便感到一阵阵的腹痛,一算日子,不好!赶忙起床奔向厕所,先是敲了半天门(我们借住的是一个村庄的学校,由于拉练人员都是男人,学校又太小,所以男女厕所是通用的)见里面没人后,连忙进去把门锁好,一顿忙活后赶忙再回到屋子。我有个痛经的老毛病,加上晚上洗脚用的是刺骨的冷水,当天夜里便疼的死去活来,到最后实在受不了才给自己吃了几粒止疼药。第二天,第三天,以后的几天里,我硬是咬着牙自己跟自己赌气般的走了下来。无论是上山巡查,还是雨中行军,我都是硬抗了下来,甚至奇迹般的没有什么感冒发烧的症状,虽然我在那之后的一年多里,每每特殊的日子里都要靠吃止疼片度日,但我毕竟是坚持了下来。

    当回到学院的那一刻震天的锣鼓欢迎中,我突然很想哭,看着眼前这些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学员抱在一起又哭有叫时,我才明白父亲为什么一直说我不懂军人。当庆功宴上,从不喝酒的我接过一杯杯的酒水,倒进肚里时,我想,我,才刚刚有些了解军人。

    当我在离开部队两年后的今天,坐在电脑面前,敲打出这些文字时,我突然有些明白朋友父亲祭奠战友时那句:“军人魂魄,不易流泪,敢问青天,笑喊苍天。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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