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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不系之笔说纪弦之文人无行 -- 无心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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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不系之笔说纪弦之文人无行

    看过《桃花扇》的人大概记得其中有一出,说复社的几个领袖向阮园海(阮大铖)借他的家戏班看他写的传奇剧《燕子笺》,一边对戏文的精美叫好一边痛骂作者?这种鄙薄其人但赏赞其文的,古今中外不乏其例。古代的姑举阮大铖此例,这人的名声在“有才而无行”的人中尤为不堪:早期投靠魏忠贤,阉党倒台,幸免于被连坐,只是被废斥长达十有七年。后期于南明小朝廷复出为兵部尚书,和马士英狼狈为奸,使本就根基不牢的南明小朝廷更加风雨飘摇,一朝倾覆。南明倾覆之后,投降清军,在清军营中为清将领唱曲侑酒,“即起执板,顿足而唱,以侑诸公酒。诸公北人,不省吴音,乃改唱弋阳腔,始点头称善。皆叹曰,阮公真才子也。”随之,从清军入闽,在仙霞岭道旁得病僵扑于石上而死。另有一种说法是——被《桃花扇》采用,南京破后,阮仓皇携带家眷细软逃亡,被民众将其财物洗劫一空,仅以身免,未几失足跌落悬崖之下而死,死后被义愤的民众戮尸。他的两种死法不知那种为确,有没有被戮尸,且不在此考证。不过,那千古的骂名也算得上是戮尸的一种吧?其人为人虽不堪,但著有传奇戏曲《春灯谜》、《燕子笺》、《双金榜》、《牟尼合》、《忠孝环》、《桃花笑》、《井中盟》、《 狮子赚 》、《 赐恩环 》、《老门生》等10种 ,前4种今存 ,合称《石巢传奇四种》。诗文有《咏怀堂全集》,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子。

    外国的才人无行的有一个叫庞德的美国诗人,和水淹七军被关羽杀死的那个魏将名字一样。这个译笔可算是绝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读庞德的诗暗地就发笑,那个写“这几张脸在人群中幻境般闪现/潮湿黝黑的树枝上的几朵花瓣。”的人难道是和关羽大战几百个回合的人?玩笑归玩笑,我这里将美国人庞德归于文人无行之类恐怕有很多人会反对。如果说文人之行,那庞德还真算不得是个无行的文人。他资助过爱尔兰诗人叶芝,帮助艾略特删改并出版《荒原》,还有,海明威的第一本小说也是在他的帮助下出版的。这些都是轰轰赫赫的文坛善举。但这些恐怕还无法掩盖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为墨索里尼鼓吹以及反犹之事吧?一九四三年,他被判叛国罪,一九四五年被押往华盛顿受审,后因宣称精神失常免于刑事,在精神病院关了十几年,终老此身。庞德对墨索里尼的歌颂并非一时糊涂,他有很深的罗马情节,怀念古罗马的赫赫武功。早期他写过一首叫《罗马》的十四行诗,其中开头两句就是对罗马从世界的中心沦为碌碌无为境地的痛心:“啊,来罗马找寻罗马的人/你们将在罗马找不到可以称为罗马的东西。”这可以作为他做为一个美国人——美国白人而站到意大利法西斯政府那边的根源吧?庞德和中国有不浅的缘分,他主导的意象派诗歌据说是他学习并翻译中国古典诗歌的结果。他的主要作品是在精神病院写成的诗集《诗章》。

    古今中外的有才无行文人已经举了古代的和外国的例子,那么现在的例子是谁呢?看题目自然知道我说的是纪弦。

    纪弦,读汉语现代诗歌的人大概没几个不曾闻其大名吧?有台湾现代诗歌之父的称誉,和洛夫、余光中并称台湾三大诗人。这三个台湾诗人都是随国民党转进台湾的“外省人”,洛夫记叙过,他离开大陆时,随身携带的书籍,诗歌类就只有一本《艾青诗选》。那时,艾青的诗名是远在他们三个人之上的。然而,说句不好听的,好像艾青随着自己的一本诗选被洛夫带去台湾之后,就再没写出过多少杰作。反之,台湾三诗人各自在以后的岁月中,为汉语奉献了不少值得回味值得一再诵读的诗歌。其中以纪弦的诗歌创作尤为值得颂扬,他的诗歌创作无疑为汉语增添了作为一个语种所必须的文学价值。纪弦的诗歌是锦绣灿烂的,他的为人因此而更加让人叹息。

    纪弦,原名路逾,原籍陕西周至,生于河北清苑。从初登文坛直到抗战胜利时曾用笔名路易士和青空律,这段时间,尤以路易士为著名。抗战胜利之后始用纪弦为名,从此一直使用,未曾更改。早期的诗作张爱玲评介为“洁净,凄清,用色吝惜,有如墨竹。眼界小,然而没有时间性,地方性,所以是世界的,永久的。”这个“路易士时期”的诗作现在在书店以及互联网上已很难搜到了,仅余的几首存在于张爱玲的那篇《诗与胡说》的引用之中,我们只知道三首诗的名字——《傍晚的家》和《窗下吟》以及《二月之窗》,另有一首题目未被引用的片段。这个时期,路易士还有两首留下题目却未留下内容的诗,是他后半生聚讼纷纭的肇始:《巨人之死》和《炸吧,炸吧》。这两首有题无文的诗后来一直作为纪弦在1942年到1945年上海沦陷时期附逆的证据,这两首诗纪弦不仅不在自己的作品中收录,甚至口头上都一口否认自己曾经写过这样两首诗。是悔其少作吗?还是羞于启齿?抑或撇清自己?《巨人之死》是悼念一名被抗日敌工用斧砍死的汉奸而作。《炸吧,炸吧》1944年秋冬,支援中国抗战的美军轰炸上海日军,路易士为此而写的“政治抒情朗诵诗”。抗战胜利后,路易士因自己的言行和创作一度销声匿迹,换了个名字——纪弦之后方才复出。但他还是在后来的岁月中不断遭到来自民间的质疑——由于他在沦陷时期未曾就任重要伪职,仅在胡兰成的介绍下作过一段时间“伪法制局”秘书,以及在《中华日报》名列编撰从而不曾受到官方的审讯。

    1970年,他由“中华民国”有关单位提名为中国作家代表,派往韩国出席国际笔会。在他出国前夕,即6月22日,台湾出版的《大众日报》发表题为《中国笔会究竟做了什么》的社论,对推荐纪弦出国的团体“中国笔会”痛加针砭。同月23日该报第三版头条在“读者投书”栏目内则发表了“钟国仁”(中国人之谐音)的文章,提到纪弦作为“路易士”时在上海沦陷时的所作所为,呼吁“中国笔会”将纪弦除名,以免将“(中国)人(的脸)丢到国外去。”文章将中国两字用括号括起,这就是表明纪弦连中国人都称不上了,直接唾骂为“文化汉奸”。纪弦为此暴跳如雷,但始终不知道这个寄名“钟国仁”的所谓“读者”是谁,这一定是对他了解甚深的人。纪弦除了说些“如果我有一把手枪,一定要把这畜生打死!”这类空洞的恫吓的话外,还在一系列的诗中对之前之后这些揭他伤疤的人痛骂不已。比如在《四十狂徒》这首诗中他这样写:

    狂徒——四十岁了的,

      还怕饥饿与寒冷,嫉妒与毁谤吗?

      叫全世界听着:

      我在此。

      我用铜像般的沉默,

      注视着那些狐狸的笑,

      穿道袍戴假面的魔鬼的跳舞,

      下毒的杯,

      冷箭与黑刀。

      我沉默。

    他在诗中将那些揭他伤疤的人比作“狐狸”、“穿道袍戴假面的魔鬼”、“下毒的杯”、“冷箭”、“黑刀”。这是指着他不知道——其实有感觉的谁谁,在骂。

    接着,他对同情他的人和不知道他底细的人辩解道:

    刚下了课,拍掉一身的粉笔灰,

      就赶到印刷所去,拿起校对的红笔来,

      卷筒机一般地快速,卷筒机一般地忙碌。

      一面抽着劣等纸烟,喝着廉价的酒,

      欣欣然。

      

      仅仅凭了一块饼的发动力,

      从黎明到午夜,不断地工作着,

      毫无倦容,也无怨尤,

      曾是你们看见了的;

      

      而在风里,雨里,常常是

      淋得周身湿透,冻得双手发紫,

      这骑着脚踏车,风驰电掣,

      出没于“现实”之千军万马,

      所向无敌得生活上的勇士,

      也是你们鼓掌叫过好的。

    将自己工作的忙碌和快速用两个卷筒机比喻出来,而且自己勤奋的工作是“仅仅凭了一块饼的发动力”的。这样的“毫无倦容,也无怨尤,”“淋得周身湿透,冻得双手发紫,”的状态这些同情者“曾是你们看见了的;”“也是你们鼓掌叫过好的。”他将所受的中伤和毁谤列举出来:

    你们在我的户外窥伺;

      你们在我的路上埋伏;

      你们散布流言,到处讲我的坏话;

      你们企图把我整个地毁灭:

      你们好狠!

      

      甚至还要寄匿名信来侮辱我,

      画一只乌龟,写上我的名字;

      还要打神秘的电话来恐吓我,

      叫我小心点,否则挨揍:

      你们好坏!

    于是一个勤恳地工作着的无辜的人被“魔鬼”“黑刀”“冷箭”中伤的场景便很值得旁观者同情并义愤的。卑劣的行为反证着对他的指控是怎样的卑劣,是怎样的无中生有。于是,纪弦反诉“你们好狠!”“你们好坏!”这首诗写到这里,纪弦就成了受迫害的人了。可惜——

    在一首诗中一口否认写过附逆诗容易,在日后的各种文章中继续掩饰就难。有意无意间,纪弦说过这么几句:“赞美敌机轰炸重庆,顶多坐牢;但是骂蒋,那就要杀头了!”且不论这句话是不是在骂蒋独裁还是什么,这句话对自己曾写过《炸吧,炸吧》这样的诗的事实多少还是松了些口的。那么,他对那些对他的旧时毫不松口的人为何这般愤怒?是不是:

    哦哦,我知道了:

      原来我的灵魂善良,

      而你们的丑恶;

      我的声音响亮,

      而你们的喑哑;

      我的生命树是如此的高大,

      而你们的低矮;

      我是创造了诗千首的抹不掉的存在,

      而你们是过一辈子就完了的。

    是因为他们对他现在“创造了诗千首的抹不掉的存在”才以过去旧事糗事纠缠不休抹黑不止,才令他不胜其烦不胜其怒。当然,这些旧事是他们的诬蔑。于是四十岁的纪弦开始宽恕了:

    那么,让我说宽恕吧。

      

      我说:来吧!

      一切肉体上的痛苦,

      要来的都来吧!

      我宽恕。

      一切精神上的痛苦,

      要来的都来吧!

      我宽恕。

    他宽恕了别人,但似乎隐隐的,并不明确地,他不曾宽恕自己。在《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一颗树》中,他隐晦地提到这种可以强行解释但盘根错节的对过去之悔:

    我将永远不被移植到伊甸园里去,

      因为我是一棵上帝所不喜欢的树。

    他多多少少知道自己并不是问心无愧清清楚楚的,所以他在为数众多的诗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自己是问心无愧清清楚楚的,这种辩解多到了让人起疑此地无银的地步,从《四十狂徒》一直辩解到《七十自寿》:

    对于国家民族,我是问心无愧。   

    对于列祖列宗,子子孙孙,   

    以及毁我名誉我的同时代人,我想——   

    我也已经交待得清清楚楚的了。——   

    然则,你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你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今天?

    他还是有遗憾的,在今天对过去的回望中,虽然他的嘴还是很硬,表情似乎还是很坦然甚至有些无辜。他还是有遗憾的。

    • 家园 不觉得他的诗怎么样

      看起来给余光中提鞋都不够。

      • 家园 见仁见智

        但如果说纪弦的诗连给余光中提鞋都不够的话,就过了些.余光中的诗在整体上是比不过纪弦的,个别的诗能和纪弦相抗衡,总的说来,余光中在诗歌的创作上是不能压过纪弦的.论文不能过于因其人而废其文的,是吗?

        • 家园 看中这句

          论文不能过于因其人而废其文的

        • 家园 呵呵未必:)

          纪诗于现代,算是才子,但境界始终不高,眼界始终不宽,充其量算是二流吧,以我见过的,似乎没有一首可以称之为一流的作品。余光中则不然,总体虽略逊,却颇有几首传世之作。艺术家有一首一部一幅好,就可以奠定基础,不靠量。

          • 家园 大江东去是境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也算是一种吧?

            李白有“行路难,多歧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也有“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辛弃疾有“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也有“宝钗分,桃叶渡”,正所谓“才人伎俩,深不可测。”纪弦的“一小杯的快乐”何尝不是一种浅斟低唱的境界呢?《吹剑续录》有载: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不可否认,苏学士的词境界比“奉旨填词”的高,但《雨霖铃》真的就比《念奴娇》的文学价值(姑且用这么个词)更低吗?最后,我还是不能承认余光中和纪弦有苏东坡和柳永这样的高低,且不说两人的历史地位还没有盖棺定论呢。其实,余和纪要论境界,都不脱不开“浅斟低唱”这四字。

            余诗《白玉苦瓜》:

            白玉苦瓜

            ──故宮博物館藏

            似醒似睡,緩緩的柔光裡

            似悠悠醒自歉年的大寐

            一只瓜從從容容在成熟

            一只苦瓜,不再是色苦

            日磨月磋琢出深孕的清瑩

            看莖須繚繞,葉掌撫抱

            哪一年的豐收想一口要吸盡

            古中國喂了又喂的乳漿

            完滿的圓膩啊酣然而飽

            那觸角, 不斷向外膨脹

            充實每一粒酪白的葡萄

            直到瓜尖,仍翹著當日的新鮮

            茫茫九州只縮成一張輿圖

            小時侯不知道將它疊起

            一任攤開那無窮無盡

            碩大似記憶母親,她的胸脯

            你便向那片 仲橘?

            用蒂用根索她的恩液

            苦心的慈悲苦苦哺出

            不幸呢還是大幸這嬰孩

            鐘整個大陸的愛在一只苦瓜

            皮鞋踩過,馬蹄踩過,

            重噸戰車的履帶踩過

            一絲傷痕也不曾留下

            只留下隔玻璃這奇跡難信

            猶帶著後土依依的祝福

            在時光以外奇異的光中

            熟著,一個自足的宇宙

            飽滿而不虞腐爛,一只仙果

            不產生在仙山,產在人間

            久朽了,你的前身,唉,久朽

            為你換胎的那手,那巧腕

            千眄萬睞巧將你引渡

            笑對靈魂在白玉裡流轉

            一首歌,詠生命曾經是瓜而苦

            被永恆引渡, 成果而甘

            纪诗《一小杯的快乐》:

            【一小杯的快乐】

              

              一小杯的快乐,两三滴的过瘾,

              作为一个饮者,这便是一切了。

              那些鸡尾酒会,我是不参加的;

              那些假面跳舞,也没有我的份。

              如今六十岁了,我已与世无争,

              无所求,也无所动:

              此之谓宁静。 但是我还

              

              不够太纯,而且有欠沉默——

              上他妈的什么电视镜头呢?

              又让人家给录了音去广播!

              倒不如躺在自己的太空床上,

              看看云,做做梦好些。

              如果成诗一首,颇有二三佳句,

              我就首先向我的猫发表。

              我的猫是正在谈着恋爱,

              月光下,屋脊上,它有的是

              唱不完的恋歌,怪腔怪调的。

              为了争夺一匹牝的老而且丑,

              去和那些牡的拼个你死我活,

              而且带了一身的伤回来的事

              也是常有的。 这使我

              

              忽然间回忆起,当我们年少时,

              把剑磨了又磨,去和情敌决斗,

              亦大有罗密欧与朱丽叶之慨——

              多么可笑!多傻!而又多么可爱!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我是真想回到四十年前,

              把当初摆错了的姿势重摆一遍。

              

              而总之,错了,错了,错了,

              那些台词与台步,都错了,

              这样也错了,那样也错了,

              一错就错到了今天的这种结论:

              既无纱帽或勋章之足以光宗耀祖的,

              而又不容许我去游山玩水说再见——

              此之谓命运。

              

              啊啊命运!命运!命运!

              不是乐天知命,而是认了命的;

              亦非安贫乐道,而是无道可乐。

              所以我必须保持宁静,单纯与沉默,

              不再主演什么,也不看人家的戏。

              然则,让我浮一大白以自寿吧!

              止了微醺而不及于乱,此之谓酒德。

              

             是的,余诗关注了些沧桑历史,以白玉苦瓜为渡,以一个辗转的文物为渡。纪诗也是写沧桑历史,以自己为渡,以一个辗转的自己为渡。那么,一个几十年的载具就一定比不过一个几百年的载具吗?假如我们多留意下纪诗中的活泼的趣味,也许不会那么轻易地将他的诗打入二流。我们是不是别让诗歌过于沉重,重之精灵,碍于飞升。 

            • 家园 呵呵惭愧惭愧。。。

              应该说我是个人喜好,总觉得纪先生小家子气,揪揪着打不开,而余先生就大气的多,虽然也是文人意气,但是回味悠长的多。

              静安先生以后,论诗当以境界为先,这方面,我是不推许纪先生的,当然我一定会承认他是好诗。

              这么说吧,余先生有诗打入我的心髓,纪先生没有,所以有所偏爱,算是我执之一种吧,惭愧惭愧:)

              • 家园 呵呵,诗无定论,我也是偏执了些

                静安先生在《人间词话》中提出“有造境,有写境”两种境界,但他同时也承认“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同时他还指出:“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我更喜欢他对“主观诗人”和“客观诗人”的区分,比“境界”二字较直观些:“

                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红楼梦》之作者是也。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联系胡兰成在《路易士》一文中的这样的句子,颇堪回味——胡是纪引为知己者:“:“路易士的读书少,并非懒惰可以解释,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弱者,不能忍受从侪辈中看出自己的贫乏,甚至于不能忍受这世界上还有比他强的。这妨碍他写戏剧、小说与论文,但幸而还不妨碍他写诗。”另外,再举静安先生《词话》中的一则: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纪弦是个主观的诗人,主要涉笔于喜怒哀乐的自心之“境界”?

                都是爱诗之人,诗人有那么多,“诗人诗人何其多,每片树叶都有一个诗人在讴歌。”各有偏爱,正是我辈读诗之人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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