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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原创】我为什么反对吴稼祥《民粹一咳嗽 大众就发烧》 -- 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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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原创】我为什么反对吴稼祥《民粹一咳嗽 大众就发烧》

    中青报冰点644期发表了吴稼祥先生大作《民粹一咳嗽,民众就发烧》。看完这篇文章,心里有些话要说。

    吴稼祥先生的文章洋洋洒洒近九千字,可是草民却实在没有看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洋洋洒洒九千字,其中近八千字都是严重的情绪化,都在说民粹主义是病毒性精神流感,是发烧,是梦呓,起哄等等。这样的情绪化实在与一个国字头的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公共政策部高级研究员的大学者身份不配。草民这个八十年代生的小后生也不禁为他难为情。

    只有一千余字是吴稼祥先生的实质性内容,也就是如何让全国人民过上好日子。但是这一千余字草民也没有看出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就是好话大话套话,网络上、报纸上别人说了好多遍的话,那就是宪政和民主。的确,在这个地球上谁敢反对民主呢?打眼一看,吴稼祥先生的言论绝对没有错误。可是草民还是读过一些书的,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所以对于吴稼祥先生的言论深表怀疑。吴稼祥先生所说的民主是否真的能够达到社会的公正呢?

    草民本不想过多涉及吴稼祥先生的情绪化言论,可是为了表达的清楚,还是需要把他的八千字稍稍回顾一下。

    开篇吴稼祥先生提到3月8日人民大会堂,两位政协委员毛新宇(毛泽东之孙)和朱和平(朱德之孙)的初次见面,他们相约去今年重返井冈山。心情激动的毛新宇还当场赋诗一首,“革命红旗飘井冈,历史会师军威壮。光荣传统须牢记,人民军队忠于党。” 与此对照,则是一些“主流经济学家”们的销声匿迹。“厉股份”(厉以宁)、 “吴市场”(吴敬琏)等近两年来几乎被咒骂和唾沫淹没。

    一边是革命后代的走红,“他们的亮相,能够抚慰怀念革命时代平等的“民意””;一边是改革先驱和经济学家的被咒骂。

    吴稼祥先生进一步分析了这种现象的根源,这就是社会不公。“病毒的名字叫‘社会不公’,“流感”的名字叫‘民粹主义’。这是一种近代以来几乎在所有国家大规模流行过的病毒性精神流感。病毒的变异性和传染性强,流行面广,易于复发,而且不可能彻底治愈。只要世界上存在着风寒,就会有身体上的流感;只要世界上存在着不公,就会有精神上的流感——民粹主义。 ”

    吴稼祥先生列举了各国历史上的民粹主义及其症状。

    但是在这里草民却看出吴稼祥先生的思维混乱。怎么能将美国的三K党和俄罗斯民粹派相提并论。美国的三K党是臭名昭著的仇视黑人的党派,而俄罗斯民粹派却是英雄的派别。不知道吴稼祥先生在这里是犯了错误,还是故意混淆。

    他把一顶特大号帽子扣在民粹派头上,说民粹派恐惧一切高高在上的事物,权势、金钱、资本等等,民粹派以为高高在上的东西都不道德。他将历史上的空想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反智主义全部看作没有价值。不知道他这番话是在说民粹派有道德,还是说没有道德,或者他嫉妒民粹派太有道德从而扣上大帽子。这未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对年青人怀有成见,“年轻人并非都是愤青,但一个没有结婚,甚至连女朋友也没有的青年人成为愤青的几率非常大,而愤青往往又容易成为民粹主义的后备军。这是因为,第一,缺乏责任感;第二,自恋。这正是所有民粹主义者所具有的基本特征。”可是在这里我不禁疑问,历史上做社会运动和变革的,究竟是以青年们为主,还是以吴稼祥先生所代表的精粹、中产阶级、只顾自己小日子的已婚人士为主?是青年人有责任,还是精粹、中产阶级、只顾自己小日子的已婚人士有责任?

    他评价民粹派都是些别有用心的人,假借“到人民中间去”, “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却把人民当作自己的工具。而后他又列出民粹派好斗的天性,最后又列出民粹派的诸多病毒性精神流感症状,“比如多动,善变,梦呓,起哄,等等”。

    吴稼祥先生把民粹派看作反面是毋庸置疑。可是我们来看看民粹派是怎样的反面?

    吴稼祥先生以其如椽巨笔描绘了当下国内五大民粹派的特征。

    一是《中流》、《阵地》、《真理的追求》、《当代思潮》等杂志,“毛泽东旗帜”、“乌有之乡”、“左岸会馆”、“共产主义论坛”等左派网站。

    可是草民不禁想问,在左派在关注国有资产的流失、腐败等问题时,吴稼祥的市场在在做什么?当左派们在高喊“为人民服务时”,吴稼祥先生又对亿万底层人民做了什么,对下岗工人做了什么?

    二是“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三农中国》+贺雪峰等人……,大概可以被看作是以新面貌复活了的梁漱溟乡村建设派民粹主义。”

    可是草民不禁想问,在《三农中国》等关注九亿多农民时,吴稼祥先生是否想到过农民?改革开放了三十年,吴稼祥先生何时想到过农民?

    主流经济学家们倒是说过:“每年贪污五千亿不算什么大事,跟中国经济总量相比微不足道。”“为了达到改革的目标,必须牺牲一代人,这一代人就是3000万老工人。8亿多农民和下岗工人是中国巨大的财富,没有他们的辛苦哪有少数人的享乐,他们的存在和维持现在的状态是很有必要的。我建议取消所谓的养老保险失业保险工伤保险等等福利,目的是保持大家的工作热情和能力。”“中国的贫富差距大吗?中国的贫富差距还不够大,只有拉大差距,社会才能进步,和谐社会才能有希望。”

    三是关心环境污染、生态破坏、社会犯罪和道德滑坡等问题,“关注‘底层’和‘现代性’,以《天涯》、《读书》(汪晖执梓期间)和《上海文学》为核心,一个松散的反现代性民粹主义派别”。

    可是草民不禁想问,在《天涯》、《读书》等在关注环境污染、生态破坏、社会犯罪和道德滑坡等问题,关注“底层”和“现代性”,关注中国如何更好的进入现代化时,吴稼祥先生的市场是如何关心环境污染、生态破坏、社会犯罪和道德滑坡?吴稼祥先生是不是以为自己的理论可以让中国畅通无阻的进入现代化?

    四是以薛涌为代表的反高官、高权和高智的反智型民粹主义。

    当吴稼祥先生所代表的精英不能解决大众的问题时,大众自己起来说话就变成了反智主义。大众反的是什么智?是吴稼祥先生所代表的智,而不是所有的知识分子。

    五是民族民粹主义,它广泛存在于文化、政治、军事和国际政治领域中。在文化上,有“传统文化”派,主张“文化民族主义”;在政治上,有主张“政治儒学”的、有主张“天下主义”的,有反对西方民主的;军事上有《超限战》和《大国策》的作者;国际政治上最著名的大概就是张文木了

    当人们开始挖掘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从孔子等人那里找出我们做人做事的一些准则时,吴稼祥先生又说我们是在搞“文化民族主义”,他对此又不屑一顾。只有追求了西方的东西才不是“文化民族主义”,才是普世。

    吴稼祥先生先生深谙扣大帽子的威力,他把五种民粹主义归纳总结,“‘六反三仇三热爱’。具体地说,‘六反’是反现代性、反改革、反西方、反市场、反自由、反智;‘三仇’是仇富、仇资、仇官;‘三热爱’是爱毛、爱苏(包括今天的俄国)、爱‘文革’”。他说“中国当下的新民粹主义是旧的,因为它的眼睛向后看,怀旧,是他们共同分享的情绪。”

    在这里草民不禁想引用另一位草民云淡水清的话。“看来吴稼祥氏有些酸楚,因为“民粹”们“比中国的其他思想流派要内聚得多”,民粹派是以道德团结在一起的,民粹派可不会尔虞我诈、损人利己、不择手段。

    云淡水清继续说:“草民有些晕厥了,是“民粹”们在“怀旧”呢,还是“精粹”们在怀旧,比如,满银幕、荧屏的“皇上、皇后、太后、贝勒、格格、老爷、太太、小姐、少爷”的泛滥,是“新”还是“旧”?解放后销声匿迹了30年的黄、赌、毒泛滥算是“新”还是“旧”?坑蒙拐骗、制假贩假、走私贩私、囤积居奇、欺行霸市算是“新”还是“旧”?而这些行为的施行者,不是文化“精英”,就是财富“精英”。宣扬个人主义无限至上、享乐主义、拜金主义的、颓废糜烂的“现代性”不该“反”?西方在经济、技术上实行变相掠夺和封锁、政治上实行双重标准、西藏问题上的扭曲、偏见和对达赖的纵容支持不该“反”?市场化导向下的“三座大山”不该“反”?赖昌星、张荣坤之类的“富”不该“仇”?罔顾个人死活、残酷盘剥甚至奴役工人的“资”不该“仇”?陈良宇之流的“官”不该“仇”?”

    写到这里,草民我就不拐弯了,不再引用吴稼祥的类似言论了,而进入他文章的实质内容。吴稼祥先生将民粹派归纳为流感和病毒。并且自以为自己的理论能够“促进社会公正,减少社会患民粹主义流感的可能性,即使患了,也顶多发几天高烧,打几个喷嚏,而不至于演变为革命与暴力”。

    在文章最后的一千余字里面,吴稼祥先生提出了他的点睛之笔,那就是国家必须加快“‘公平主导型改革’。所谓“公平主导型改革”,有两个方面的含义:首先,要对政治权利和经济利益进行公正分配;其次,权利平等优先于利益平等。”他引用美国政治学家罗伯特·达尔的话:“必须在实际上确保每一个成年公民都拥有投票权。”最后总结出宪政民主和民主化改革。

    的确,没有人可以反对民主,吴稼祥先生的这个药方开的实在是太好了。任何一个人也不敢反对民主,可是你在这个药方能否看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没有,都是套话和空话。

    吴稼祥先生非常羡慕美国的民主,以美国的民主为标准。那么我们来看看美国的民主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美国市长的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你甚至可以直接找他,可是你是否能够进入市长的生活圈子?拜托,美国是等级非常严明的社会,你想进入人家上流社会,进入人家的俱乐部,休想。回过头来看看我们当年的口号,“到人民中间去,为人民服务”。试想,一个利益至上的社会是否能喊出这样的口号。是否能让人与人之间充满一种和谐的味道。回答是否定的。

    再看一个笑话,讲的是国会议员的虚伪和作假。一堆国会议员在华盛顿郊区出了车祸,农夫走到旁边,这时候一个奄奄一息的喊道:“救救我!救救我!我没有死,我是国会议员。”农夫一听扭头就走。警察后来问农夫,你为什么不救他?农夫说,国会议员说死就是活,说活就是死,永远说假话。他说他还活着,那就是死了。

    笑话看完了,我们再来看真实的。美国人民不愿意打伊拉克,可是为什么政府可以违反人民的意愿。美国人民不愿意打越南,可是为什么越南战争还是爆发了。为什么呢,直接选举投出来的总统为什么还是不能代表人民?因为政府其实不是人民的,而是一个个财团的。

    再来看那些黑人聚居区和贫民区。在美国,这样的社区是很多的。这些黑人聚居区美国主流社会抛弃。吴稼祥先生是不是也要在中国制造一些这样的区域?

    再来看另一个例子。在美国色情业是合法的,这可是全民投票的结果;另外,在美国,人民都在过最奢侈的生活,享用了地球一大块的资源,这也是民意所然,也是财团的利益所在。美国总统敢不敢反对公民这样的权利,敢不敢反对财团,即使因此使得道德堕落,即使因此使得地球环境恶化。既然吴稼祥先生很喜欢美国的民主,是不是在这些方面也要和美国接轨?试问,接轨后的政府是否有勇气违背一些错误的民意?

    吴稼祥先生以为市场、民主了就能解决社会不公的所有问题,就能让病毒性感冒和发烧痊愈,这实在是痴心妄想。

    我不能说我这个八十后的智力就懂了美国的民主,我也不能说美国民主一无是处,可是我觉得吴稼祥先生也是个半瓶子,他不懂美国的民主,没有看到美国民主的优点和缺点,也没有弄懂中国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可是他还是一心想爬上美国的船。在这里有什么用心呢?草民我实在是弄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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