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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本嘉明科幻系列>:(一)上善若水A -- 本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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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本嘉明科幻系列>:(一)上善若水A

    (1)眠虫

    公元2220年,地球一派升平,不过地球科学院院士本嘉明博士觉得,人类已无可救药了。

    这时代,普通常识中的人类指三大类:地球人;自地球迁移外星殖民者及其后代;外星人(官方语言是泛人类,指一切自外星文明来的,能同地球人沟通的,地球人的眼睛多少还能适应的奇形怪状的生物)。本嘉明研究的人类,是地球人,那无可救药的麻烦,是:失眠。

    那些移居外太空的地球人--太空牛仔,正忙得团团转,似乎这麻烦还不大。至于外星人--这名称现在有“人种歧视”的涵义,但在史前期,也就是100来年前,只是中性名词--他们有些用触角走路,有些用八只手走路,也没听说有这烦恼。可在文明高度发达的地球,失眠,人人无可幸免。

    本嘉明在研究中发现,一个人24小时的生物钟周期中,存在许多影响人睡眠的指标,从出汗量,血压到胃酸指数。而每个指标都有一个临界值,一旦有一个决定性的指标--领先指标超过这个临界线,失眠就象个顶尖保险推销员,殷勤地赶上门来,喋喋不休地赖着不走。基本上这些过高指标都无法用药物消除。

    博士自己的失眠领先指标简单而又合情合理,那就是凌晨二点。如果过了二点还没有入睡,一切皆休。所以博士左腕戴了个普通手表,右腕戴一个定制手表,上面倒数地显示离凌晨二点还有多久。这是他去年38岁时科学院同事们送他的礼物,以表彰他的失眠理论创造了地球上行行色色服务业的巨大商业机会。

    这会儿,博士正有些迷糊地看着右腕表,还有31分钟,谁敢在这时候打扰他? 全息显象仪吱地开动,弗瑞司东的全息像神气活现地站在客厅地毯上,年轻英俊带点玩世不恭。这个博士的搭档正指挥着他的鬼怪小队在天狼星系考察。

    “别着急,博士,我知道这里和地球的时差,我有足够办法让你在二点准时入睡,所以我们还是聊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吧。喏,这就是我找到的新行星,阿尔法星,非常适合人类,有水,大气和植被。。。”弗瑞司东身后的客厅墙壁是整面显示屏,这时映现出原始地球才有的景象:大片绿色平原,蓝色天空。镜头开始移动: “这个星球没有大面积水域,我们绕其飞行,共发现3处泉源。我们在其中一个泉源,福音泉,旁边降落。土质良好,而且还在泉边找到了。。。” 门铃音乐响起,全息像从指点着墙上图景的姿势回头顾盼,仿佛真的站在那里一样:“准时上垒,我的朋友,这就是我助你入睡的办法。”他狡黠一笑。

    机器人管家捧进来一个小盒子,科学院的标签证明确实是由无人联络飞船从天狼星系带来的。博士闷头打开盒盖,他和弗瑞司东合作无间,是奇妙的搭配,可在搞清状况前,他可不想搭这个机灵鬼的茬。打口水仗,以前没少吃他苦头。

    盒里的绿色丝绒垫上,趴着一大一小两条“蚕”,身体泛着丰润的绿色,仿佛绿玉雕成。

    “这是我们找到的唯一昆虫,除此而外,没有鸟兽虫鱼。它有极其神奇的功效,我们偶然发现,它能使人入睡,因此我命名它为‘眠虫’,当然口头上人人叫它瞌睡虫。它只喝泉水便能长大,也经历蜕皮,小眠虫能让你小睡半小时,那条大的则让你睡7小时。你把它放到手背上,它不会咬你,或注入你体内任何毒素催眠你。我的研究显示,它能修补你当时残缺的生物场,正如你的理论所说,残缺或不清明的生物场是失眠的根源。好了,现在是地球科学院时区1:59,敬请做个好梦吧,博士。”弗瑞司东的全息像低头看表,然后鞠躬如仪,如同十八世纪的法国贵族那样优雅退场。不久前,弗瑞司东伙同本嘉明偷偷摸摸开动了科学院刚研制的时间机器,由本嘉明把他送到了仰慕已久的拿破仑的巴黎,在奥斯特里茨一战成名,混了个子爵回来,把科学院院长吓个半死,害得本嘉明从此要6个院士陪同下才能走近时间机器。

    本嘉明相信这个生死之交,他俩合伙的古怪勾当够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最重要的是确实到点了,天下万般大事皆可放下。博士把半小时前调的马提尼一饮而尽,轻轻抓起稍大的眠虫,放到自己左手背上。 一刹那间,思维如洪水泛滥,杂念纷涌,从童年旧事到报章标题,无不毕现,仿佛一秒钟后又归于无形。旧念已往,新念未至,如初生赤子,无所思虑。恍然在某处禅定,薄雾入室,空谷悠响,目中所见,眼前大墙已化作乌有,惟见墙外有一泓碧玉般的湖水,接天连地,再无其他。。。。博士沉沉入睡。

    半个月后的一天深夜,弗瑞司东的全息像再次站在博士的波斯地毯上,丰神俊逸,一如庚斯博罗笔下的《蓝衣少年》,只不过沉静而又得意的脸上勉强掩饰着一丝焦灼。

    这个恶作剧的家伙有点麻烦了。博士一边舒服地打了个哈欠,一边抬起右腕看看,还有17分钟。

    “博士,我的礼物们还好吗?”哼,这家伙到现在还在炫。

    “弗瑞,老实讲你这个玩笑不太有趣。头几天还行,现在已经完全失效了。我想地球上的矿泉水只能维持眠虫的生命,而只有福音泉水才令它们具有神效。今天我没空骂你了,赶紧让联络飞船送几桶福音泉水过来,两加仑也行。”

    “可,可是,这是最大的麻烦,”这个万人迷的家伙居然也有结巴的时候,“我已完全明白你所说的问题了,眠虫在你家里每天新陈代谢,体内福音泉水的比例渐渐下降,使它失去了活力和神效,那不是福音泉有什么特殊物质。。。。”

    “我分析过,眠虫体内没有严重减少任何矿物质,盐份,金属。可以说福音泉水和地球矿泉水成份大体相同。”本嘉明打断话头,虽说临近睡觉他总是让自己的大脑渐渐冷却下来,如同红灯前踩刹车一样,但科学院士的敏锐依然无人能及。

    弗瑞司东发出一声怪叫:“那是因为福音泉水是活的。我是说,它,或者它们是有生命的。如果你说眠虫象一条蚕的话,那么福音泉就是一棵桑树。我舀出一桶水,就象从桑树上折一根树枝;我从这桶水中取几滴放上载玻片,就象从一片桑叶上取一个切片。任何一点一滴水一旦离开这个星球的大气层就立刻死去。死去懂吗?它又变成一滴普通的,我们从小到大看惯的水了!那个生命体就放弃这一滴水了!”

    本嘉明如遭雷击,思维就象一踩到底的油门,轰地狂奔起来:“那眠虫应当一出你的大气层就失效了,为什么头几天。。。。”

    “我不知道,或许眠虫已经吸收了这部分生命力,或许。。。那生命体想看看地球是什么样的,想见见你!”

    (2)三点水

    “我立刻到你这儿来!”已经两点过五分了,横竖睡不着,连夜行动吧。本嘉明博士放下手中的马提尼,一跃而起。

    公元2220年,地球人已经在讨论要不要鼓励同外星人通婚,多元文化是指和外星文化交融的问题。至于地球人内部的劳什子问题,像人种,语言,地域差异,都不值一提,国家也已消亡,地域重新划分,地球科学院就占了一大块,准确说自北极到南极占了完整的一个时区。界内陆地海洋,各种气候带一应俱全,以利研究。科学院有自备的航天港,每个院士都配有一艘大型飞船。本嘉明院士的兴趣只在于飞船能带他去研究什么,不在于飞船。他那个多动症搭档弗瑞司东副院士则热衷于改装坐驾。当本嘉明驾着他的飞船慢慢升空时,透过眩窗他看见隔壁弗瑞司东的飞船泊位旁,那整整一个团各种奇形怪状的地勤机器人各安其位,老实呆着,一旦主人的飞船在天边出现,这帮牛头马面的家伙就会对空猛吠,那蔚为壮观的场面,大伙都见怪不怪了。

    天狼星阿尔法行星,弗瑞司东带着他天不怕地不怕鬼怪小队,列队注目天边。本嘉明那艘墨绿色的大块头飞船由小变大,有些笨手笨脚地停到着陆场上。

    弗瑞司东潇洒地对飞船遥遥行礼,然后举步向前。他的小队一哄而散,忙着同大飞船里出来的机器人交接新到的物资。本嘉明站在舱门口,双臂抱胸,欣赏着弗瑞司东不紧不慢地走来,那两条长腿,让他想到格里高利*派克仙鹤般优雅的步态。地球上再也没有那样伟大的演员了,所有的明星都是三维动画形象,储存在电影公司怪物般的电脑主机里,老板们连机器人演员都信不过。现在再没有明星片酬问题了,雪藏一个不合时宜的巨星只要按一下回车键。生不逢时,生不逢时,这个天生的名星胚子。

    五分钟后,两个人坐在本嘉明古典的指挥舱里,人手一杯鸡尾酒。数据链已经建立,主控屏上显示着阿尔法的数字星球形象,缓缓转动,三个红点依次闪过。

    “这就是三个泉源,福音泉,平安泉,圣酒泉。泉水形成小河,再分出支流,形成三个水系,各占一区,未见交汇。我已派出无人探测器,用遥感技术寻找地下河道。”

    “你如何发现,呃,他们是有生命的?”本嘉明现在已接管了小队,弗瑞司东退为副队长。

    “我们都看着它时,这是一杯酒,”弗瑞司东耸着肩,俯身向前坐着,两根手指捻动马提尼的细长杯脚,酒杯缓缓旋转,酒色晶莹幻化,“如果没有任何生命意识注视它的时候,它又是什么呢?”

    主控屏开始放一段录像,一个队员将一量杯水放到实验台上,转身离开,室内空无一人,画面如同静止。突然间,杯里的水剧烈翻滚,犹如煮沸,片刻后,一小滴水腾空而起,仿佛失重一样稳稳地浮在空中,稍稍静止片刻,开始满室游走,遇到光亮的地方就稍稍放慢,似乎在仔细观察,接着又粘附到天花板上,变成一滩水渍。这水渍没有丝毫停顿,在天花板上快速移动,终于找到了通风口,一闪而入。一会儿,整滴水从通风口一跃而下,仿佛滴下的一滴普通雨滴,只不过掉到与桌面同高时猛然刹住,改为平移,笔直移到水杯上空。一秒钟后,整个杯里的水全部升起,一滴不剩地离开了水杯,悬在半空,仍然保持着水杯的形状,而那滴水珠也溶入其中。随后,水的形状变为一个圆球,似乎这样舒服了很多,从容不迫地升向通风口,到了栅栏口下,圆球突然分裂,象被一把无形的刀切成一片片薄片,每一片的厚度刚好可以穿过栅栏,然后一声令下,同时没入栅栏,扬长而去。

    本嘉明呆若木鸡。弗瑞司东显然已经适应这震撼人心的画面,缓缓解释:“这个摄像头同主控电脑间的线路有故障,否则的话在水沸腾时电脑就会注意到,调整焦距和角度并通知我们。。。。”

    “这种反应,也就是有生命意识注视它时的自然反应。”本嘉明的大脑又哐啷哐啷开动起来。

    “对,要是那样,水就会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本嘉明低下头去,右手缓缓转动着自己左手拇指上套着的绿玉指环,“你多少研究过福音泉了,有什么结果?”

    “你知道的,我的飞船比你那部科学院标准配置的大家伙,先进了整整一代。不是工程部那帮家伙不高明,而是他们眼光狭窄。我历遍各星系,淘来很多正统学派不屑一顾的技术,可我仍然没有一部仪器可以研究有生命力的,有灵性的,甚至有思维能力的水。从来没有一个人类的,泛人类的文明想到过这回事!”

    本嘉明霍地抬头,眼中精光四射,锐利无匹。弗瑞司东被这眼锋一逼,腾地站起。两人一坐一站之间,双剑合壁,生死搭档的默契喷涌而出,将彼此的生物场融为一体。

    “立刻中止探测,召回所有人员;两部飞船统一由你的人接管,随时准备升空返回;你挑几个人出来,加我们俩,坐袖珍飞行器出发;已送地球的所有样品,全部追回。”

    “为什么?”

    “在全部人类,泛人类的文明史上,有崇拜水的记载,从没有善待水的记载;有与水搏斗的记载,十次有九次失败。上善若水,柔弱若水,但能折不易之刚强的,也正是水。人居于万物之灵长,尚且畏水如虎狼,如果在这一方天地之间,水为万物之灵长呢?抽刀断水,你的所有武器现在还有什么用?别忘了,你我血肉之躯,75%也是水!”

    “去,去哪里?”弗瑞司东双眼灼灼放光。

    “每到一地,先去拜拜当地的老大,古时候叫拜山,”本嘉明略一迟疑,还是把马提尼饮尽,一掷于地,“现在我们轻装简从以示诚,去拜水!”

    7人小队出发了,弗瑞司东身上遍布口袋,插着各种仪器和武器,把自己打扮成有史以来最英俊的刺猬。本嘉明什么也没带,不时若有所思地转动左手拇指上的指环。两架飞行器编队起飞,本嘉明罕有地让弗瑞司东与自己同机,似乎已不再相信什么通讯设备。

    福音泉被一掠而过,本嘉明更感兴趣的是三大水系的边缘。已经进化到了可以随意克服重力的地步了,为什么没有相互交汇呢?在相同的环境下只有一个泉眼进化了吗?

    福音泉同圣酒泉的边缘地带到了,小队盘旋观察。这是行星上少见的山脉,隔阻了两大水系。两个水系各有一些小支流,如同毛细血管般延伸到两边山脚下,彼此无法再接近一步。奇怪的是在两边山腰处,也各有几处水淹过的痕迹,表土剥离,寸草不生,在浓密的山坡植被中出现了由山脚蜿蜒向上的秃斑。本嘉明看在眼里,耸然动容,却没有再说什么。

    旁边的大刺猬不安地扭动了一下,高过肩膀的几根天线管子碰得舱壁叮噹作响,总算替大刺猬惊动了沉思中的博士。

    “显然,圣酒泉也有类似进化,双方不约而同想爬过山脊,那时万有引力仍是它们最大的天敌,也没有地下河道相通。”

    “会不会是单方面的努力,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弗瑞司东的脑瓜显然也没闲着,只不过想靠交谈来打破森人的沉默。

    “你忘了另一个交汇方法了,我的朋友。”本嘉明总算笑了笑,朝窗外努了努嘴。两边的云雾翻腾奔涌,自由拥抱,山脊若隐若现。

    “对了,那还有阵雨!云雨就是信使和尖兵,彼此约定,同时爬山。只听说过猛龙过江,还没听说河流翻山呢。”弗瑞司东想象着两边的河水层层推叠,前伏后继,不禁咋舌。

    “我们所有的思维和文明,是建立在我们可以自由移动,使用固体和能量为工具的基础上的,因为一切泛人类都有肌肉,是有形的,可我们该如何理解液态的文明呢?如何相互沟通呢?”本嘉明喃喃自语。

    另一架飞行器突然脱离了队形,一摆机翼扑了下去。弗瑞司东倾听耳机,说:“他们发现了一个山洞。”

    7人围着那洞口,洞口很大,斜斜而入,深不可测。本嘉明感到大脑深处,幽绿的火苗一闪,眠虫已经在他脑中注入了什么吗?“进洞!”

    不知行进了多久,前面有滴答的水声,举灯照耀,石壁间并不潮湿,本嘉明心中一动,说:“跟着水声,不要走散。”一行人轰然应答,回声悠远。滴答声引着他们挤过石缝,跨过小沟,步步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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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好文送花
    • 家园 【讨论】检讨

      各位看客莫怪,介么晚贴第二部分真不是故意的。我打算一次贴完,可超字数了,刚贴了一半,猛可发现时间到,要去犬子的小学当义工------星期五那不是万圣节嘛。霍,整个学校就是一PARTY,我守着HOUNTED HOUSE把门,学狼叫,把低年纪的吓得屁滚尿流的,远远看见一个认识的老师带着整班牛鬼蛇神杀到,刚道声辛苦,人娇喘连连地道,今年还算好的,才半天,往年整一天的。

      晚上儿子去挨户讨糖,居然有一主趴在HOUSE屋顶洒糖-----这是真正“置了顶”了。

      别的不说了,再贴一篇。

    • 家园 <本嘉明科幻系列>:(一)上善若水B

      (3)冰点

      转过一道石墙,眼前豁然开朗,光线明亮,众人猝不及防,渐渐从错谔中看清,而看清之后,居然是更大的错谔。

      那是一个极大的大厅,极目不见边际,高不见顶,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当真别有洞天。众人只是站在大厅的边缘。而大厅之中,只有一泓碧玉般的湖水,接天连地,再无其他。。。。

      本嘉明默然,解开腰带随手一松,皮带连同上面的工具包砰然落地,薄雾绕身,空谷悠响。本嘉明跨前几步,盘腿坐下。膝前三寸,便是纹丝不动的碧水。那便是眠虫给他的第一梦。

      远处有两股清流,一左一右注入湖中,一交汇便融为一体,波澜不兴。当人类的种族不远千里,跋涉艰险,终于交会时,那会是什么?那永远是铁与血,火与剑的碰撞,只有残肢碎体才能相安无事,并排化作累累白骨,引后人一叹。就是星球与星球之间,泛人类的沟通,自己经历的谋攻杀伐,难道还少吗?拥有骨头,拳头和弹头的文明,与拥有江海,薄雾的文明,哪个更。。。更。。。。本嘉明找不到什么词汇了。

      万籁寂寂之中,不知过了多久,纹丝不动的湖面忽然一动,再一动。一座碧绿的方尖碑缓缓升起,碑顶顶着一个碧玉圆球。碑身密实紧凑,圆球浑圆无瑕,美到极致。可这一切都是由水组成的。这组水雕塑上不沾一滴水珠,仿佛被用心擦拭了千百遍的绿玉石雕,闪闪透亮。

      突然间,水雕爆开,犹如绚烂礼花,碧绿碎片四散飞溅,幽雅徐缓地划出道道弧线。湖面剎时热闹起来,一组接一组的雕塑纷纷涌出,又无声爆开,〈思想者〉,〈拉奥孔〉,〈大卫〉,〈加莱义民〉。。。水面上海豚飞跃,锦鳞片片,鸥鸬低回,长鲸喷水,琼屿楼台,田间农舍。。。这一切由水滴组成的美景,此起彼伏,目不暇接,欢快耸动,雀跃不已。

      弗瑞司东和他的鬼怪小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捣乱分子,地球科学院的院长让他们做一个改良月球外形使之更趋美观的工程(实际上地球上真没有什么大东西可供他们折腾了),他们的提案居然是把月球切割成蓝宝石状,取名为“太空之心”,害得院长一口咖啡全喷在报告上,当天小队就派往天狼星来了。饶是如此,当他们看见这神奇的一幕时,个个也目瞪口呆。上善若水,他们的飞船,火力,团结无间的力量都跨越不了的,便是这一泓碧玉般,温润有灵的湖水了。这不是养育生命的水,这是生命本身。

      不知谁挥动指挥棒,划下了最后一个音符,所有的水分子急速聚集,博士膝前的湖水猛地后退。当最后一滴水珠被吸附到空中时,本嘉明张大着嘴,泪流满面。

      大湖已彻底干涸,所有的水在空中聚成一个大圆球,缓缓转动----那是地球,上面的山川海洋,历历在目。

      本嘉明慢慢站起,一个趔趄以至于要弗瑞司东趋前搀扶。博士默默地低头鞠躬,鬼怪小队跟着行礼如仪。巨大的水球不为所动,转动依旧,只是体积忽然膨胀了一些,弗瑞司东身上的大把仪器匹啪作响,纷纷有了反应,那水地球的表面忽然结冰,完全地冻成了一个大冰球,而球体内核的一小团湖水,由于吸纳了巨大的热量而剧烈升温,却没有汽化,有如岩浆般粘稠翻腾。

      博士平静地看完这最后一幕----这仿佛是演员的答谢礼,面对冰球开始后退,一直到退过石墙方才转身。鬼怪小队亦步亦趋,紧跟做足。弗瑞司东子爵隐隐觉得,这是远古对皇帝的礼仪。

      一行人鱼贯退出洞来,本嘉明抬头看天,风和日丽,悉如往常。他举左手过顶,拇指上绿玉指环嗞嗞震动,地平线后面的福音泉边,两艘飞船同时启动。

      “我们回家吧,”博士淡淡说,“这里的主人已足以控制冰点和沸点,我们人类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呢?”

      (4)送别礼

      弗瑞司东忙前忙后张罗一切,本嘉明已懒得再管,兀自深思不已。副队长把博士安置在自己的飞船上,派了两个队员去开博士的大飞船,那两个幸运儿欢天喜地去了----谁都知道博士的信条是吃得舒服,睡得踏实,该这俩小子开眼了。

      弗瑞司东升起旗舰旗,威风凛凛地升空了。主控电脑打理一切,遇上星际海盗前是不用他插嘴的。他舒舒服服翘起一条腿,冷不防听见坐在指挥席上的本嘉明问:“你曾说过,眠虫是一条蚕的话,福音泉就是那棵桑树。在地底大厅,福音泉和圣酒泉联手对我们示好,而作为东道国的福音泉还会单独表示什么以显示它同我们更亲密的关系呢?一棵桑树会怎么做?”

      “我又不是那棵桑树,怎么知道它怎么想。”弗瑞司东没好气地回答,忽然心中一凛,想起本嘉明有本事把一个人的‘思想立方体’(大体上古代称为灵魂)移到一棵树上去,赶紧改口:“我猜桑树会挥一下树枝以示欢送,不过我们已经到了环绕轨道,快要脱离阿尔法的引力圈了。。。。”这么稀奇古怪的家伙,真该用时间机器把他空投到古希腊的雅典学院去;至于我,差不多也该回约瑟芬皇后身边渡个假了。

      飞船编队最后一次飞临福音泉上空,突然,“地面情况异常!”队员急促报告,两人猛然抬头,主控屏显示放大的地面图象,福音泉的泉水怒马奔腾而出,刹那间已占满整个山谷,成为一个大湖。瞬息之间,大湖上冒起一条细细的水柱,连绵不绝,渐渐上升,犹如一头长颈龙从水中探出细长的脖颈,昂首向天。水柱越升越高,直向两艘飞船奔来!随着越来越多的水飞离地面,大湖的面积急剧缩小,而原先被水浸没的地方则涓滴全无,没有残留一丝水迹。

      “打开武器系统,一级战备!”弗瑞司东一跃而起,盯着这条水蛇逶迤而来。

      “不,关闭所有动力,关闭一切武器系统。”本嘉明下令。他们在绕地轨道,无需动力也能飞行,风驰电掣般接近福音泉上方。而同时,水柱也毫不费力地穿云而出,大湖终于消失,整条水柱正如以尾尖支地的一条长蛇,直径不足一米的水柱头迎面遇上了两艘飞船!

      这一瞬间仿佛静止,飞船上的人们目眩神迷地看着水柱头的横截面幻化出五彩光芒,流转不定,好象光纤缆传送的信号。水柱头灵巧地摇摆,从两艘飞船间穿过,那一刹那每个人都清楚看见,水柱头变成一张初生婴儿的脸,无邪一笑。

      飞船呼啸而过,将水柱远远抛在后面,只有不长神经的机器在有条不紊地工作,所有人都恍若大梦方醒。

      。。。。。。

      三天后,两位指挥官在舱里无聊地打发着星际航行的枯燥。本嘉明端着放在瓶子里的纯干马提尼,弗瑞司东把糖豆丢到失重的空中,像蛙泳选手般游近叼住,他现在尽量少喝水,仿佛喝水就是杀生。

      “博士,福音泉是不是一个国家呢?他们是不是由一滴水算作一个公民呢?如果那样,也应该有个议会吧。”弗瑞司东兴致勃勃地做深入的分析。

      “这也是我无法解开的谜团。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是一棵桑树,当然不知道它怎么想,”本嘉明一本正经地说,“不过要是你是一滴水珠呢?我是说如果你的思想立方。。。”

      只听见一声怪叫,一颗鱼雷直奔舱门,砰的一声舱门关闭,空中只留下一串糖豆,像喷气飞机留下的尾迹。

      “那有什么不好,”本嘉明仍在嘟囔,“总比当拿破仑的子爵强,闹得皇帝离婚,这乱子还小吗?”

    • 家园 木有看懂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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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好看,既然是已完成的,大概可以发的快些

      每每送花,第一次砸出宝,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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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福音泉水

      这个怎么感觉怪怪的啊?

    • 家园 先花后看

      埋个雷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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