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逐鹿蓝天(五十三) -- holycow

菲利斯这段时间被搞得焦头烂额，不过他倒是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同盟军----联航机械师工会。

联航的机械师工会向来和飞行员工会不对付，1981年时机械师工会罢工，飞行员们根本不理他们的罢工纠察线，照样天天出勤上班；1985年时飞行员罢工，机械师们来了个以牙还牙。

现在飞行员们想收购公司，机械师工会本着敌人支持的就要反对的原则，坚决反对收购案。这其实还不是机械师工会反对的主要原因，机械师工会是一个奇怪的组合，里面既有受过高等教育，维护飞机和发动机的高级技师，也有开拖车，卸行李，干杂活的小工。因为小工的数目远远超过高级技师，这些受过良好教育，比较理性的声音在工会里基本上被掩盖了，工会主要代表的就是那些小工的利益要求，最重要的一条是眼下从管理层那里争来的工资越多越好，以后怎么样才不管呢，要工会，就是罢工用的。要是工人们真的在联航当家作主了，那不就要自动减薪了，这不仅不符合小工们的利益诉求，而且威胁工会存在的理由。机械师全国总工会的主席一句话就把事情讲清楚了：“要是我们收购了公司，那还跟谁闹罢工去？”

这机械师工会不仅反对收购，还大张旗鼓地在报纸上发表了公开信，明刀明枪地就和飞行员工会干上了。

菲利斯向看见了救命稻草，不仅频频和机械师工会接触，而且多次在董事会上打包票：“机械师工会那边你们放心，我把他们都搞定了，他们会支持我们到底！”

倒霉的是，机械师工会和联航之间的上一个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双方就新合同的谈判很不顺利。本着不惜代价争取工资的原则，机械师工会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正当Coniston紧锣密鼓地游说各路股东炒掉菲利斯和联航董事会之际，机械师工会抽了菲利斯的楼板。工会宣布谈判破裂，主席写信给联航董事会，称机械师们已经对菲利斯彻底失去了信心，从即日起工会随时可能发动罢工。

董事会成员震怒了，这是第几次菲利斯拍胸脯的事情没有兑现啦？不光没有兑现，每次还弄出相反的结果。两个来自西雅图第一银行(Seafirst Bank)的董事凑在一起一商量，不行，这菲利斯必须换掉(当年炒掉凯克换卡尔森，也是来自西雅图的银行家的主意)。

这两个人打电话给资深董事卢斯，表明了自己的意见，但卢斯是资深董事，要不要发动董事会把菲利斯赶下台，这个决定还得卢斯来做。

卢斯又花了一个周末，一个一个地打电话给联航的独立董事们(当然，菲利斯和一众来自管理层的执行董事是被蒙在鼓里的)，结果是全体一致，必须撤换菲利斯。卢斯立刻着手准备董事会特别会议。

在炒掉菲利斯之前，卢斯还得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他要找到菲利斯的继承人。他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虽然没有干过民航业，却一定能对这个行当无师自通，就像当年的卡尔森一样。

在赫兹位于曼哈顿中城的总部里，卢斯找到了奥尔森：“弗兰克，董事会准备把迪克换掉，你是最理想的人选。”

奥尔森吓坏了，这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吗？我刚说服菲利斯拆分Allegis，怎么一转眼就抢了他的位置？菲利斯会怎么想？他一定会想我是这个宫廷政变的策划者！不行，这活不能接。再说了，不管菲利斯下不下台，Allegis拆分是成定局了。这样在短短两年之内，赫兹从一个独立公司变成联航的下属子公司，然后又要拆分成独立公司，这么大的变动，赫兹需要自己来掌舵。菲利斯的位置谁爱干谁干，反正我是不接的。

如果你不接的话，卢斯说，那么我们只能从独立董事中挑一个接手了。

什么，就你们这帮董事？你们那些人哪个可以经营航空公司？那些银行家行吗？那个宇航员阿姆斯特朗行吗？你看看鲍曼在东方搞的那个烂摊子你就知道！我不光和菲利斯是朋友，和克兰道尔也是可以称兄道弟的，你们有谁比我了解这个行当？算了算了，还是我勉为其难吧。就一个条件，我只做临时的CEO，你们找到合适的继任人选后我就交班回赫兹去。

卢斯一看激将法成功，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1987年6月9日，在那个“坚决支持以菲利斯为首的管理层”的声明发表整整五十天后，联航的董事会在曼哈顿摩根斯坦利的总部召开特别会议。

菲利斯拎了个大公文包来了，他还准备向董事会报告他和杜宾斯基谈判的细节。奥尔森在大厅里截住了菲利斯：“迪克，我们是朋友”，然后他把董事会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菲利斯。

菲利斯进了会议室，卢斯直接了当地告诉他，董事会决定拆分Allegis，把赫兹，希尔顿和威斯汀全卖掉，董事会还决定更换CEO，“迪克，这对你和公司都有好处。”

一位董事提议菲利斯还没有机会陈述自己的意见，应该让他发言。可菲利斯觉得这种走过场的形式已经毫无意义了：“不用了，你们要我的辞职信，我这就给你们！”

菲利斯下课的消息立刻传遍联航，此时正值晚班飞机出发之前，空姐们拿出香槟免费分发给乘客：乌拉，狼外婆终于死了！

联航董事会指定阿姆斯特朗负责招聘一位CEO来接奥尔森的班，他和奥尔森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找就是旷日持久，到后来还真的找来一位“狼”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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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下章在此

1987年4月17日早上，联航资深董事卢斯起床以后象往常一样泡上一杯咖啡，拿起华尔街日报慢慢看来。头版文章的标题让卢斯倒吸一口凉气：“联航形势风起云涌，CEO菲利斯职位不保”。

“即使菲利斯能够击退飞行员工会的收购”，华尔街日报的文章写道，“他的职位也已经是岌岌可危了。据接近联航董事会的消息人士透露，董事会成员们对于联航的业绩非常不满，正着手全面检讨菲利斯制定的长期战略。”

卢斯最害怕的就是这个，现在联航已经陷入了管理层，工会和华尔街的三方角力之中，要命的是工会和华尔街的意见正在趋向一致，那就是Allegis拆分，菲利斯走人，在这当口要是再爆出个董事会和管理层意见不一的报道，除了火上浇油之外没有任何用处。董事会不光要向外界表明他们和管理层的团结，更要表明董事会内部的团结。关于这篇报道，董事会必须发表一个一致的声明，至于个别董事内心的真正想法，只能先请他们藏起来了。

报道是星期五见报的，卢斯花了一个周末打电话给各位董事，然后亲自手写了一份董事会声明，星期天下午送到华尔街日报编辑部。声明星期一见报：“联航董事会坚定地支持以CEO菲利斯为首的联航管理层的长期战略和经营方针。我们对华尔街日报充满偏见的不实报道表示震惊，并坚决否认。”

看来华尔街日报的记者搞砸了，菲利斯的位子坐得还挺稳。(好像最近BofA的董事会也发了一个类似的声明。)

与此同时，菲利斯也在采取措施反击工会和华尔街，为此他去了一趟西雅图。

和联航相比，在西雅图的波音日子过得真是有滋有味。航空业放开管制以后票价大降，客流急升，那些航空公司，不管是老牌的还是新兴的，都要买飞机。在客机市场上波音把老对手麦道打得满地找牙，新飞机订单的60%都到了波音手里，波音几乎是天天坐着数钱。

当然波音也有麻烦，就是那些欧洲老家伙们搞出来的空中客车。别看这帮欧洲人内讧不断，造出来的飞机还真不赖，凭着那几个搞航空业贼心不死的欧洲政府的大笔补贴，空客已经打进美国市场，卖给东方航空一大批飞机。虽说光凭这一笔订单空客还不能成气候，但是波音决定不能让空客再在美国拿到大单了，尤其是当年从波音分拆出去，现在自己最大的客户联航，绝不能丢给空客。于是虽然波音日子过得很滋润，活多得干不完，却一直对联航盯得很紧。波音决心要是菲利斯哪天想要买飞机了，不管他开什么条件都要拿下这个单子。

这不，菲利斯来了，他的条件让波音吃了一惊，不是什么飞机大减价之类的，而是要求波音购买七亿美刀的联航债券。

这有什么奇怪的？向GM买辆车，GM也会给贷款，飞机制造商向客户提供融资有什么不正常吗？

波音购买的不是普通的联航债券，而是可转换债券。波音有权在任何时候将手中的债券转换为16%的联航普通股，并有权增持联航股份到30%。菲利斯只一招就保证了在危急时刻大批的联航股票会掌握在自己的同盟军手里，看来击退飞行员工会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波音和联航的购机协议一出，华尔街大哗。除了在报纸上大骂波音之外，那些赌Allegis会被收购拆分的投机者见收购无望，纷纷斩仓出逃，联航股票连日暴跌。正当投机者们争先恐后夺路而逃之时，真正的华尔街大鳄出手了，一个叫Coniston的合伙组织开始大笔吃进。

Coniston的三个合伙人在80年代的购并浪潮中大有斩获，赚了几亿大刀。几星期后Coniston宣布他们已经掌握了联航13%的普通股，他们的意见和飞行员工会一致：Allegis必须拆分，菲利斯必须下课。这还不算完，Coniston宣布要求召开特别股东大会，将现在联航的所有董事通通扫地出门。根据一个专业调查机构的预测，如果立刻付诸表决，Coniston的提议很可能会通过，菲利斯和董事们都会被炒鱿鱼。

菲利斯赶紧给西雅图打电话，现在是你们债转股的时候了！可是波音已经被报纸上的指责吓破了胆，波音告诉菲利斯，这件事我们还得再研究研究。

什么事要是波音开始研究了，没两个月是不会有结果的。菲利斯被彻底地耍了。

赫兹的奥尔森在公司被联航收购之前就是菲利斯的好朋友，收购之后奥尔森不仅将赫兹经营的有声有色，也不断和菲利斯讨论联航的经营。工会收购案开始后，奥尔森更是和菲利斯天天讨论局势的发展。

现在奥尔森告诉菲利斯，迪克，面对现实吧，我们现在对局势彻底失去控制了。再这样下去，要么联航自行拆分；要么被收购掉以后拆分，连带着管理层和董事会通通完蛋。现在再坚持你那个大战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华尔街的鲨鱼已经闻到血腥味了，不吃到点什么东西是绝对不肯罢休的，你现在是卸掉一条胳膊扔给他们，还是想整个被他们吃掉？

菲利斯没有争论，只是问奥尔森：“你看怎么办好？”

“先把威斯汀拆分了，要是他们还不罢休，那就卖赫兹，再不济就把希尔顿也卖了。”其实他和菲利斯都知道，小小一个威斯汀肯定填不满华尔街的胃口。

菲利斯点了点头。两年前正是为了防止杠杆兼并他才去买了赫兹和希尔顿，现在为了防止杠杆兼并他又必须把这两块生意卖掉。这就是华尔街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