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从陆军到海军-1 -- 北京地主

海军的"第二顾问团"

１９５２年，元旦刚过春节将临，深夜１１点，充溢着节日气氛的首都北京，从喧嚣中沉寂下来。突然，肖劲光卧室的电话急剧响起来。刚刚就寝的肖劲光翻身抓起电话。他清楚，这时间来电话，大都是急事、大事。

"肖劲光吗？还没有休息吧！"

"是我，主席，有什么指示？"肖劲光听出是毛泽东的声音。

"打扰你休息了。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接着，毛泽东交代，要肖劲光具体搞清，美国从本土运输一个兵团、一个军的兵力，到日本的横滨、韩国、越南及香港，各需要多少舰船，多少时间，需要多少舰船为这些部队运送补给物资。并明确提出，要在两天内报告他。

1957年8月4日肖劲光乘快艇检阅海军驻青岛舰艇部队

放下电话，肖劲光立即与苏联派来的首席顾问涅斯切罗夫将军联系。涅斯切罗夫回答，这些情况很难一下子说清，需要查资料，研究、计算。肖劲光考虑了一下，决定把这一任务交给"第二顾问团"完成。

所谓"第二顾问团"，即是海军机关设立的由原国民党海军中部分中高级军官组成的"海军研究委员会"。华东海军成立以后，为了解决海军专业技术人才缺乏的问题，司令员张爱萍一面亲自走出去"访贤纳士"，一面以华东海军司令部、政治部的名义在香港《大公报》上刊登了《关于招收原海军人员参加人民海军的通知》，并在青岛、福州、厦门、广州等地设立了"登记国民党海军人员办事处"。用这两种办法，先后招收了一大批原国民党海军的官兵。其中有原先职衔很高的海军元老，如毕业于英国海军大学，曾任过国民党海军第二舰队司令员、江防舰队副总司令、海军司令部参谋长的曾以鼎中将，原国民党海军马尾造船所所长韩玉衡少将等。也有部分军阶虽不很高，但是曾在要害部门任职或学有专长，确实懂海军的人员。如原国民党海军总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徐时辅（国民党海军总司令桂永清的结拜兄弟），原国民党海军青岛军官学校上校教育长何希琨等。军委海军成立以后，１９５０年１１月底，中央军委又专门电令各中央局、各大军区，责成各地党政民学机关及各战略区，设法将流散各地的原海军人员，清理登记，"凡无政治问题，身体尚健，而有一技之长者，尽可能抽调来，以克服新海军建设中人才的困难"。从而又集聚了一批海军建设人才。后来，肖劲光就从这两部分人中选出二十多位，请到北京，成立了"海军研究委员会"，为海军党委、海军首长研究问题、拟定规划，提供咨询、参与决策。由于这些人确实学有专长，懂训练、会管理，在海军创建过程中提了许多有价值的意见和建议，机关上下亲切地称他们为海军首长的"第二顾问团"。

肖劲光把任务交给海军研究委员会后，由曾经在美国参谋大学学习过多年的研究会业务组长刘隽主持了这一问题的研究。在刘隽的组织下，几个人分头查阅资料、推导数据、反复计算，把问题逐项搞清楚，按时向毛泽东呈送了所需资料的报告。

报告送走后，肖劲光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长期在毛泽东直接领导下工作的肖劲光，对毛泽东是非常了解的。他知道毛泽东有夜间工作的习惯，但他更清楚，除非极特殊情况，毛泽东很少在夜间打扰别人。深夜１１点多要资料，且那么急，说明他经过了认真的思考。那么，海军在这方面应该做些什么呢？２月１４日下午，肖劲光正在思考着这一问题，准备召集有关部门作进一步研究，突然接到了空军司令部办公室的电话通报：毛主席到海军机关视察，现在已经从空军机关出发。

那时海军机关驻在贡院东街，与空军机关相距不远。放下电话，肖劲光立即收拾起桌上的文件，着好装，下楼迎接。毛泽东一行已经到楼梯口。毛泽东显得很兴奋，一边随肖劲光、刘道生往会议室走着一边说："海军成立两年多了，我还没来过。今天来这里，一是看看大家，看看我们海军领导机关驻在哪里，二是有件要紧的事要和你们商量。"

落座以后，毛泽东望着室外的皑皑白雪，惬意地说："瑞雪兆丰年，看样子今年是个好年景！"随即和大家交谈起来。他首先问了正在开展的"三反"运动的情况，肖劲光一一作了汇报。随后，毛泽东郑重而又亲切地说："要和你商量的是这样一件事：原计划花几亿卢布给你们买几艘驱逐舰，买几十艘鱼雷快艇。现在抗美援朝急需飞机，中央打算集中财力解决一下空军的问题。但这样一来，外汇就不够用了。是不是先给空军买飞机，你们要买的舰艇再往后推一推。怎么样？"

事关抗美援朝大局，毛主席亲自来做工作，肖劲光还能说什么？他立即表示，坚决拥护主席和党中央的决定。肖劲光说，海军、空军都是党的军队，事情有缓有急，就把有限的财力先给空军买飞机吧。在场的海军其他领导，副司令员王宏坤、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刘道生等，也都一致表示赞成。

听了大家的表态，毛泽东很满意，轻轻扫了大家一眼，说："好，就这样定了。国内的钱，有，你们可以买些材料自己造一点，上海的厂不是可以造快艇吗？"

刘道生说："上海江南厂，还有其他几个造船厂，现在都可以造几十吨的小艇。去年青岛造船厂就造出了几条小艇，质量还不错。今年我们打算让江南厂试造大一点的船。"

毛泽东高兴地说："好，先造小艇，来得快，又实用，花钱也不多。逐步积累经验，把我们的造船工业搞起来，将来就可以造大的。"说到这里，毛泽东话锋一转："我上次要的材料，是哪些秀才搞的呀？"

肖劲光说："那份材料是我们海军研究委员会几个同志搞出来的。"接着他介绍了海军研究委员会的人员组成、职责，随后说："研究委员作用很大，大家都称他们是海军首长的'第二顾问团'。"

听了介绍，毛泽东微笑地点着头说："好，第二顾问团，这个办法好。搞海军，他们有知识、有经验，是老师，一定要好好团结他们，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并进而强调，要教育从陆军调到海军的同志，不要居功自傲，要虚心向原海军的同志学习；原海军的同志，要认真学习解放军优良的政治工作传统、作风。新老海军要团结一致，互相学习，共同建设人民海军。

此后，肖劲光、海军党委更加注意发挥海军研究委员会的作用。这部分人，不仅及时为海军首长重大决策提供咨询，而且先后翻译、整理、出版了《美国海军学校海军战术教程》、《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争诸战役》、《外国海军资料》等学术专著，在海军初创时期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周总理和海军司令肖劲光在大连检阅海军编队

岁月如流，转眼60年过去了。震古铄今的一代伟人毛泽东、肖劲光已经作古。他们携手创建的人民海军日益壮大，于今不仅兵种齐全，而且有了最先进的核装备，不仅可以执行"沿江沿海"的任务，而且可以横跨太平洋，作为中国人民的友好使者访问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随着现代科技的迅速发展，国际交往的日益增多，越来越显示出毛泽东、肖劲光当年关于海军机构性质界定、机关驻地设置等一系列决策的远见卓识。

租渔船出海的海军司令

1950年3月，新上任的海军司令员肖劲光风尘仆仆到了山东威海。为了过海到刘公岛进行设防考察，随行人员向当地渔民租了一条小船。航渡中，渔民得知站在自己船上的是新中国的海军司令员，以不可思议的口气说：“你是海军司令还要租我的渔船？”

晚年回忆起这件往事，肖劲光感触很深：“这话对我刺激很大。可当时有什么办法呢？我这个海军司令当时就是两手空空啊！”

两手空空，半点不假。此时的海军司令肖劲光，手中仅有的几十艘舰艇，除了起义官兵带来的，就是在战斗中缴获的，并且多数遭受了轰炸和破坏，不能使用。至于真正懂海军的专业技术人才，更是难得找到。

肖劲光是人民海军首任司令员，但海军司令员不是他在海军的第一任职。肖劲光在海军的第一任职是大连海军学校校长兼政治委员。任命时间是1949年11月22日，比海军司令员的任命尚早54天。这很符合肖劲光的想法：治军必先治校。

肖劲光、张学思两位校长研究教学方案

海军机关成立大会没开，他就与著名爱国将领张学良的胞弟张学思携手创办了大连海军学校。此后接连组织创办了海军鱼雷快艇学校、海军航空学校、海军炮兵学校等院校，突击培训海军建设所必需的各类军事人才。此外，肖劲光还亲自请示政务院总理周恩来和中央军委，从地方抽调有关技术人员支援海军，把全军部队中曾经受过海军或商船训练的干部，调到海军工作。在舰艇、装备方面，一边组织技术人员对失修和遭受破坏的舰艇进行整修，对民船、商船进行改造，一边派人到香港等地购买。同时，肖劲光还积极向中央，直至毛泽东主席，提出争取苏联援助的意见和建议。

1956年10月，肖劲光陪同毛泽东接见张学思将军

１９５０年秋，肖劲光在向毛泽东作了"海军建军会议"和准备到苏联考察的汇报后，说："主席，苏联顾问告诉我们，装备问题他们海军部定不了，要斯大林同志拍板，光我们自己去谈不行啊！"毛泽东会意地点点头。

听了肖劲光的汇报后，毛泽东与周恩来一起召集军委及政务院有关人员，对肖劲光的意见和建议进行了认真的研究。１０月８日，毛泽东就海军军事订货问题以中央政府的名义，亲自给苏联人民委员会主席和部长会议主席斯大林写了信，具体地列出了请求增加的订货数字和顾问、教官的人数。

为了争取苏联对中国海军建设的支持，肖劲光率领中国海军代表团于１９５２年４月２２日再次抵达莫斯科，与苏联海军部商谈１９５２年中国海军订货和海军五年建设计划问题。商谈情况，肖劲光随时电告毛泽东和周恩来，并根据中共中央的复电与苏联海军部最后议定了有关方案。代表团回国后，毛泽东及时听取了肖劲光的汇报，并于７月１０日再次亲自给斯大林写了信。

给斯大林的信发出以后，毛泽东还亲自给斯大林打电话，督促两国之间关于海军装备购置等协议的签订和落实。毛泽东的关注，使苏联政府和海军部对肖劲光等访苏期间所议定的各项内容更加重视，为翌年中苏双方"六·四"协定的签订奠定了基础。此后三年的时间里，按着双方签署的协定，海军从苏联进口的武器装备。与此同时，各类专家、技术人员也按比例增加。

从而，使海军的装备有了较大改善，军事训练也上了一个台阶。

海军领导机关的成立

创建海军，第一位的是要成立海军领导机关。这首先就要明确两个问题：其一，海军是一个军种还是一个兵种？海军机关是一个战略决策单位，还是军委、总参谋部的一个业务部门？其二，海军机关设在哪里？是设在北京，还是设在沿海的某一个城市？对这两个问题，军委领导认识分歧很大。有的领导同志认为，海军只是一个兵种，没有必要成立独立的领导机关，只要成立一个小小的领导班子，作为总参谋部的一个业务部门就可以了。至于驻地，有的领导主张海军机关要靠近海，不要设在北京，可以放在天津、青岛或沿海其他城市。

肖劲光是善于动脑的。他深深懂得这两个问题直接关系到海军建设和长远发展的全局，决不可轻易作决定。他首先认真分析研究了苏联和美国海军的情况，并与海军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刘道生等领导同志取得共识。在此基础上，肖劲光亲自到总参谋部向代总参谋长聂荣臻郑重陈述了自己的意见：世界上的大国，苏联、美国的海军都有独立的体系和领导机构，他们的领导机关都设在本国的首都。中国也是大国，有着漫长的海岸线和辽阔的海域。从新中国海军肩负的使命和长远发展考虑，海军应该是一个军种而不能是一个兵种，海军机关应该是一个机构健全的战略决策单位，而不只是军委、总部的一个业务部门。从海军本身的业务范围来说，海军的使命、装备建设与政务院的许多部门，如外交、交通、水产、科委及许多工业部门，都有密切关联。为方便联系，及时洽商、解决问题，海军机关也应该设在北京。

聂荣臻非常重视肖劲光的意见。鉴于问题的重大和毛泽东对海军组建工作的关心，他专门往莫斯科挂了长途电话，向正在苏联访问的毛泽东汇报了肖劲光的意见。毛泽东明确回答：肖劲光意见是对的。海军是一个军种，海军机关是一个战略决策机构，应该单独成立司令部。海军机关要设在北京。

聂荣臻及时向肖劲光传达了毛泽东的指示。这样，两个根本性的问题明确下来，筹建海军领导机关的工作便逐步展开。

1959年10月，毛主席和肖劲光摄于中南海

１９５０年３月４日，毛泽东结束了历时两个多月的访苏回到北京。肖劲光向毛泽东电话问候的同时，便提出"请主席安排时间，汇报海军筹建工作"。毛泽东欣然回答：既然时间紧迫，那你们就来吧！

３月中旬，毛泽东在中南海颐年堂听取了肖劲光关于海军筹建工作的汇报。

肖劲光首先汇报了自己对海军机关机构设立和驻地的考虑，接着又介绍了筹建工作的进展情况。谈到房子问题，肖劲光半开玩笑地说："主席，我现在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连个立足的地方也没有哇！"毛泽东当即问道："你们机关有多少人？"

肖劲光回答："司、政、后，几个大部加在一起，９００人。"

毛泽东说："人不多嘛。海军是个战略决策机构，要设在北京，要有长期打算，没房子，可以自己盖。这样吧，你们写个报告，我来批钱。"

没有房子，在当时确实是个不小的难题。肖劲光带随行人员从湖南来到北京后，租住在前门外一带的便宜客栈和民房里。肖劲光开始住在东城的麻线胡同，不久搬到北新桥的大头条，在一个小院里，一直住了近30年。１９５０年４月１４日海军领导机关成立大会，是借用协和医院的礼堂召开的。至于办公地点，更是分散：司令部驻在东麻线胡同，政治部驻在西观音寺，后勤部驻在西四，工作十分不便。毛泽东批经费后，先是在贡院东街一块不大的空场上建了两栋三层楼作为办公地点，１９５３年以后，才请梁思成教授主持设计建造了至今尚在沿用的海军机关办公楼。此后在公主坟西南侧逐步建设了现在的海军大院。

梁思成设计的灰楼已成了文物保护的对象了

由于海军领导认识统一，毛泽东有明确指示，应该说，海军机关设在哪里的问题是解决了的。但是，直到１９６３年，有的中央领导又提起这件事，建议海军机关离开北京，搬到青岛或旅顺去。为此，肖劲光组织机关有关部门对世界各主要国家海军领导机构的地理位置，一一进行了了解、统计，发现除巴基斯坦、澳大利亚等很少几个国家外，绝大多数国家，如苏联、美国、英国、法国、日本、联邦德国、印度、菲律宾等国家，海军领导机构都设在首都。于是，肖劲光主持召开党委会，对这一问题再次进行了专题研究。通过分析讨论、权衡利弊，大家一致认为，海军机关迁到沿海城市，诚然有一定好处，如接近部队、有利于战备疏散等，但远离中央、军委和国务院业务部门，许多事情十分不便。会后，肖劲光综合大家的意见，以海军党委的名义正式给军委、总参和中央有关领导写了报告，建议"海军机关不搬迁为好"。这一问题才最后得到解决。

根据军委的决定，组建海军直属机构，主要从十二兵团兼湖南军区直属队抽调部分机构和干部。当时海军后勤部，主要是以四野后勤二分部的人员为基础组建的。到1952年，二野第十军军部的部分机构和人员又调来充实了海直机关。

在海军领导机关宣告成立的时候，中央军委只任命了肖劲光和刘道生两位海军领导人。到四月下旬，军委任命王宏坤任海军副司令员，六月份又任命了罗舜初为海军参谋长，1952年3月，罗舜初升为海军第二副司令员，由周希汉接任海军参谋长。1953年2月原任中南军区海军司令员兼政委的方强调任海军任第三副司令员。1953年11月下旬，贵州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苏振华调到海军出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1957年升任海军政委。 （未完待续）

造航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