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第零回：柴青奉旨盗枕 -- 唐一介

《隋书·沈光传》：光少骁捷，善戏马，为天下之最。

到后来呀，李世民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也开始琢磨起怎么收场的事儿来了。他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柴绍了，心说柴绍你倒是乖巧点儿，找个台阶给我下啊，你不给我找台阶我怎么走啊，难道你还真打算就让我在这儿坐一夜啊！柴绍哪知道李世民这些心思啊，他这时候心里已经快急迷糊了，只知道完了完了，今儿个是彻底玩完儿了，别的啥也不知道了。

李世民一看柴绍是指望不上了，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好主意，总不能对柴绍说：“柴爱卿，你看你弟弟今天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不能来了啊，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就撤了吧？”那多丢份儿啊，又是撒谎扯淡又是求人家的。再说了，瞧柴绍现在这魂不守舍的样儿，要是万一他说我弟弟没病，能来，一会儿就来，那不就更把我给晾这儿了吗？

到这时候啊，李世民实在是扛不住了，都开始打哈欠了，他也管不了什么皇家尊严的了，直接就抱怨上了：“柴爱卿，你这弟弟的大驾是越来越难请了啊，我看咱们也别在这儿等了，还是到他的府邸去登门拜访吧！”李世民话音刚落，便听得扑通扑通两声，倒把他给吓了一跳，他心说，怎么回事儿啊，我耳朵出毛病了还是怎么的，怎么一个人跪下还发出两个声音啊。

他正疑惑呢，柴青的声音远远的从门口穿了过来：“草民柴青见驾来迟，罪该万死。”原来柴青这时候刚刚赶到门口，听见李世民这话，当即就吓得跪倒在地了。李世民这时候也没心气儿跟柴青论谁是谁非了，相反呀，他听到柴青的声音反而有几分高兴，心说来的好啊，来的好啊，你这一来我就可以解脱了啊。当下他吩咐道：“起来说话。”说着示意柴绍，“柴爱卿你也起来吧。”

柴青倒还罢了，他隔得远听不清楚李世民的语气，柴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怎么回事儿啊，我没听错吧，我怎么听皇上的语气不但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显得有几分高兴呢？他站起身来，偷偷瞧了一眼，发现李世民的脸上的确带着几分喜色，就更疑惑了，心说皇上到底是怎么了，不是给我弟弟气糊涂了吧。嗨！他哪知道李世民的这些心思啊。

此时柴青已经叩头完毕，往这边走了过来。柴青走到李世民跟前，再次跪下，高举镂金函枕：“托皇上洪福，草民幸不辱命。”然后跪行着将镂金函枕献到李世民身前。要在平时啊，李世民看见柴青完成了这么高难度的任务，那肯定是神情大振，兴高采烈，先花上半天的时间将详细经过询问上三五遍，然后再花上半天时间对柴青进行称赞褒奖鼓励什么的，可今儿个他全没心思提了——他的精力早就在坐等的时候耗尽了。不但如此，就连柴青这两天带给他的种种不顺心，李世民也没精神头计较了，他心想以后再说吧，以后再跟你计较，反正我是皇上嘛，我啥时候跟你计较不可以啊。总之呢，李世民现在呀，是一门心思的想尽早把这件事儿给了解了，然后好回去休息，美美的睡上一大觉。

当下李世民接过镂金函枕看了两眼，点了点头：“办得不错，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柴青一听愣住了，这就完了啊，这就让我走了哇？皇上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柴青看看李世民，看看哥哥柴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柴绍看他跪在那儿不动，替他着急啊，心说，我的好小弟啊，你还愣在那儿干嘛，你等什么，你赶紧走啊，皇上这是气糊涂了你不知道？你乘这机会赶紧走啊，要不一会儿等他明白过来了，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啊，我的傻小弟耶，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倒是赶紧谢恩了走人啊。柴绍越想越着急，乘着李世民不注意赶忙冲柴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走。柴青这才明白过来，当下叩头谢恩，就往殿外退了出去。

柴青走到一半又停下来了。他心说，不对劲儿啊，我是走了，可是我哥哥还在这儿呐，怎么着，皇上是想把我身上的罪过都算在我哥哥身上啊？那可不成，他可是我的亲哥哥啊，我哪能这么害他。就算他不是我哥哥而是我仇家，那我也不能这么干啊，这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丈夫有所不为，我柴青在江湖上也算是数得着的好汉，我怎么能干这昧天良的事儿呢！想到这儿，柴青他又慢慢走回来了。柴绍一看那个气啊，心说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是想把我气死还是怎么的啊，要不是李世民就在身旁让他不敢造次，他早就跳上去冲柴青数落上了。

李世民看见柴青走回来也愣住了。心说怎么回事儿，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是我没说清楚？不能啊，我口齿一向清楚的很，皇后都夸我唱歌唱得好呢……停停停，我这是想到哪儿去了，李世民发觉自己的心思脱了缰，赶忙叫停。这一叫停啊，到让李世民心里一激灵，心说我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当下他抬头四下里一张望：“来人啊。”

这一声把柴绍柴青兄弟俩给吓了一大跳。当哥哥的想的是完了，皇上明白过来了，当弟弟的想的是，好哇，要对我哥哥动手了啊这是。酒在他们转心思的这会儿，远远站在一旁的一个太监走到了李世民身边，在李世民低头吩咐了几句之后，他拿出一幅圣旨，清了清嗓子：“柴青听旨！”

这从屋里出去的时候柴青是偷偷从房子顶上走的，回来的时候可就不一样了，他是大摇大摆踏正门而入，这倒不是他东西到手了得意跟仆人们显摆，而是告诉他们，主人我回来了，你们可以关门闭户休息去了。仆人们也是见多不怪，知道自己这个主子有没事儿大半夜偷跑出去的毛病，他们也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眼见他回来了，就告诉他他大哥柴绍在卧室里等他呢。柴青一听好啊，我正要找他呢，当下他吩咐仆人不用伺候了，然后就推门进了自己卧室。

柴青进卧室一看，嘿！好家伙，他哥哥柴绍衣也不宽，鞋也不脱的在他床上睡着了。他心说行啊哥哥，你的心倒还挺宽，都这时候了你还能睡着，你不知道你就要大祸临头了吗？这柴绍是真的心宽所以睡着了？哪是啊，他在屋子里等柴青左等右等怎么也等不来，眼看着这一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了，心里开始还是着急，后来就全变成难过了，心说完了，我弟弟这次是真完了。这人呀，情绪低落的时候就特别容易犯困，开始的时候他还有精神在屋里转来转去，后来就一屁股在床上坐了下来，再后来他觉得坐着也累，心说我在床上靠一会儿吧，结果这一靠就睡着了。

柴青也不管这么多，走上前去一推搡，就把柴绍给弄醒了。柴绍睁开眼，一看是他弟弟，心里一激灵，像弹簧一样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倒把柴青给吓了一跳：“哥哥你干嘛？”柴绍一听那个气啊，我正要问你这话呢，倒让你抢先了：“你干嘛去了，我不是让你在屋里等我吗？”

柴青这才想起这回事儿，连连给哥哥道歉，柴绍哪有心情听他这个啊，只是一再追问他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柴青开始还顾虑着李世民不让他说出去的话，吞吞吐吐不肯说，后来脑子突然转过弯来了，他心说我不是正要劝哥哥辞官归隐躲起来吗，既然从明儿以后咱兄弟两就是天高皇帝远了，那我还怕什么。当下柴青从头到尾将整个过程原原本本的讲给了柴绍。柴绍一听也暗自埋怨李世民，心说皇上这件事儿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么做不是害我弟弟吗，这些事儿哪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能干的呢，干好干歹那都是罪过啊。不过想归想，柴绍可没把这些心思说出口，说出来了那还了得，那就是诽谤君上的罪过，也是要杀头的！再则，柴绍听柴青说他已经成功把东西偷到了手，想起了李世民让太监传给他的话，知道弟弟这回不会有什么事儿了，这才稍稍宽了心。

柴绍这边刚把提起的心放下呢，柴青又让他重新给提起来了。怎么？柴青他把自己对李世民的看法，把他想让柴绍辞官归隐，还有什么伴君如伴虎，虎狼之君的话全给说出来了。柴绍一听是又急又气啊，恨不得用手把柴青的嘴巴给捂起来，他心说这些念头你想想也就罢了，怎么给说出来了？你是觉得你能耐大就你嘴巴会说话还是怎么的！当下柴绍就义正词严的给柴青上了一堂为臣之道的课，告诉他不许胡思乱想，更不许四处瞎说，至于刚才说的皇上让他去办的事儿，更是一辈子再也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当然，同时也免不了宽慰他说皇上已经发下话来，只要他把事儿办成了就不会把他怎么的。

柴绍这堂课直把柴青给说的是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到最后啥也不会说了，只知道点头称是。柴绍这才满意，准备就在弟弟这儿睡上一宿，他正要脱衣服呢，往窗外一看，呀！天已经开始亮了，他心说得了，我还睡啥呀，现在出去参加早朝刚好合适，他收拾收拾就出门走了。柴绍前脚刚出门，柴青就倒床上了，柴绍后脚刚出门，柴青已经睡着了。柴青怎么这么能睡呢，他就这么困吗？其实哪是啊，柴青他不是困了，像一晚上不睡觉这样的事儿，对一个练武之人来说什么也不是，他呀，是被哥哥柴绍给说晕了。

柴青这一睡足足睡了有五六个时辰，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黄昏了。刚醒过来的时候，柴青还美滋滋的，心说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啊。刚美没多一会儿，柴青突然明白过来了，他大叫一声：“糟了！”不待话音落地，他已经抄起镂金函枕冲出门外，直奔金銮殿赶去。家里的那些仆人被柴青这一声大吼吓了一跳，等他们赶到卧室门口探看时早已不见了柴青的踪影。仆人们不由得一个个摇头叹气，心说这主子可真是越来越没谱了啊，以前还好，都是在大半夜闹事儿，现在可好，连白天也开始犯病了。

柴青匆匆忙忙赶到金銮殿前，一眼就发现候在门口的太监一脸的不高兴，知道他准是已经等了很久了，心说这次我还是得完啊！不过事已至此，还是进去再说吧。当下柴青一路上陪着不是，跟着太监往金銮殿内走去。

金銮殿内，李世民坐在宝座上，脸上很有些不耐烦，他坐前阶下站着一个人，正是郡马柴绍。柴绍站在那里瞄着门口一动也不敢动，他那脸啊，简直跟死人似的，一点儿颜色也没有。柴绍怎么在这里呢？原来早朝结束之后，李世民让百官退下，却特地让柴绍留下，他也不说让柴绍留下干嘛，柴绍也不敢问，就规规矩矩的在他坐前站着。

柴绍虽说没问，心里也知道一定是为了自己弟弟柴青的事儿。刚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疑心是李世民知道了昨晚柴青告诉他那些话的事儿，心里十分紧张，担心李世民会因此责罚他，尤其是责罚他弟弟。后来一想不能啊，就凭我弟弟的本事，谁也甭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一旁偷听啊。想到这儿，柴绍就把心放了下来，心说皇上啊皇上，我比我弟弟了解你，我知道你不是个歹毒的人，你不能把我们兄弟两怎么着。

开始的时候，李世民还有一茬没一茬的找闲话跟柴绍聊天。等到过了半天还不见柴青的影儿时，李世民可就没这个心思了，心说好小子，你真跟我干上了是不是？我让你答话你偏不答，我让你这时候来你就不来。我没得罪你啊，你干嘛非跟我过不去，非要跟我别扭呢？这些年我李世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啊！柴青啊柴青，你认准了我脾气好好欺负是不是？！到后来啊，李世民还真有点动气了，觉得柴青是真看不起他，不把他放在眼里。

柴绍这边就更别提了，他心说小弟啊小弟，你是怎么了啊你，昨晚我不让你出去你偏要出去，今天皇上让你来你却死也不来，你这是吃了什么药转了性子，怎么就专好跟人对着来呢？小弟啊小弟，眼看这个天大的难题就要得到解决了，多不容易的事儿啊，可你倒好，关键时刻又来这么一出，你这让皇上怎么收场啊，皇上收不了场，你我怎么收场啊？柴绍吧，有心想安慰皇上，替自己弟弟道歉，可想来想去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到最后也只好站在那儿干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