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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饥荒岁月里的记忆》 -- 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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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回过头来再看看才发现,

      麦子也能移栽,真是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是无穷的。

        那些年只记得上午十点、下午四点肚子就饿了,天冷时会饿得肚子痛。

        记得那时城里买蔬菜也要定量记小本子,有一次天不亮奶奶让我去菜场买菜,还没开门就有人排队了,俺排在前几位。一开门大人往前冲把我撞倒了,变成最后一位,于是俺就大哭,于是大人们就让俺第一个买。

        那时城里空地很多,俺老爹在房前后种了有一亩多地蔬菜,南瓜是先挖个大坑倒上很多粪便埋上再种,爬到房子上每年都能收很多大南瓜,真好吃。俺到地里“偷”拔胡萝卜吃,拔到一棵特粗的,快有我的胳膊粗了,后来正式收时最粗的也只有那一棵的一半。

        还养了鸡,鸡蛋舍不得吃到豆腐坊换豆渣吃,有时换回来是馊的,那也得吃下去。

        捉到赖蛤蟆,奶奶把皮剥了煮给我们吃,有一次连籽吃中毒了,还好不重只是吐了,以后再也不敢吃。

        有一次老爹带回来一种食品,看上去象糠窝窝,吃起来象蛋糕,以后再也没见过这东西。

        那时候到城外玩,捉到的小鱼小虾,打到的鸟,凡能吃的全进了我们的肚子。

      • 家园 那年栽麦子……

        也是听老妈说起,说是麦子生得贱,能栽活,反正那时候也没得麦种,何况,季节也过了,即便是有种籽也赶不上季节了,想活,就得有吃食,逼得没办法哒,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栽吧!不打想,真栽活了。从这件事上,俺得出个经验:不管是种什么东西,只要是对温度要求不太严格,但凡是有水,有肥,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大概都是能够成活的。

    • 家园 老光是南方人吧,南方也种麦子?

      还是写的别人

      • 家园 南方当然种麦子,就像东北产大米一样。

      • 家园 你不晓得啵!南方也能种麦子?!

        而且,俺当年还是栽的麦子呢!我一直认为:不管是种什么东西,只要是对温度要求不太严格,但凡是有水,有肥,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大概都是能够成活的。而且,这人处在非常时期,又是饿极了的,为着活命,凭空空也能想出些办法的,哪怕是困难再大些,也得把它搞成功。那年,俺和老妈就是这样了干的,一人手上拿着把烂菜刀,几根麦子一蔸,耐耐烦烦地把它栽下去,然后,又从一百多米远的堰塘里,挑来水浇它。而且,接连浇了好几天,直到麦子活了蔸,这才放手。因为这就是希望呀!想不到那年还收了百把斤麦子呢!

      • 家园 南方也种,许多地方是稻麦两熟。

          更南方有一季麦两季稻的。到更南方能种三季稻的麦子就少了。

      • 家园 南方也有种麦子的。。

        不知道老光哪里人, 不过我们80年代的浙江, 一般是水浇地早稻一季晚稻一季, 然后是一季大麦或油菜到第二年。 靠山的生产队沿山开旱田,就种大小麦,番薯和油菜。

        当然, 现在没人种麦子了,连早稻种的也很少了。

        • 家园 呵呵!俺老光是地地道道的湖南人呢!

          这麦子苗儿,贱,只要是沾着点地气,给浇上些水,很快,就会缓过气来的。要不了几天时间,便长得青枝绿叶了。自从那年种过一回之后,俺对这东西,也就有了些了解呢!

          • 家园 献花

            老家是醴陵的,几年前随爷爷回老家扫墓,看到有些亲戚,大概是爷爷那一辈伯伯的坟头就在屋后面,很奇怪当时怎么不给葬到山尖上的家族墓地呢,爷爷说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饿死的,人死总要入土为安,但是活着的人实在没力气把他们抬到只有一两里地远的坟地了。

            当时爷爷在外面当兵,奶奶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在家里,饿急了还去偷过生产队的红薯。我爸爸还好早生了几年,自小不至于挨饿,发育还算正常,竟然就得了个“高伢子”的小名,我叔叔则刚好踩到了三年的点上出生,结果生的特别瘦小。

            回老家扫墓都要烧鞭炮,提醒先人有人来拜祭了,那些伯伯的墓前草丛就有一些小的蛙类跳出来,我更愿意相信,他们真的显灵来看我们了

            • 献花
              家园 是啊!我那时十多岁年纪,正是长个儿的时候……

              大概是饿了饭的缘故吧,发育受阻,身个儿只有一米六三,可两个弟弟都比我高,最矮的都有一米七二哦!

    • 家园 给一起饿过肚子的朋友送花。

      呵呵,那时候要是认得您老兄,讨几口黄豆,俺也不会水肿得上不了学了。

      十分崇拜您家老母亲,了不起的人。

      俺家老娘虽然算是“三八式老干部”,也是天不亮就起身,带着俺们跑到农民耙过几遍的地瓜地里捡挖漏网份子。

      老远见人家民兵来了,共产党老干部带领孩儿们在共产党民兵的追逐下落荒而逃。

      以至于俺后来很不愿意当民兵,都是那几个残余地瓜惹得祸。

      那时候很羡慕省府里大学生干部,按年份算该是胡温这一代人。

      俺们这些饿得发急的小孩,最盼望有大学生干部结婚。俺们就可以进去蹭点糖果点心,然后被大人们轰出门外。

      这可是保存几天舍不得吃的高级东西啊。

    • 家园 一点补充

      是俺父母单位的事情。

      父母回忆,当时单位食堂组织挖了不少野菜,剁碎拌上糖精,包成巨大无比的野菜包子,那包子皮薄得几乎透明,能隐约看见里面黑乎乎的野菜馅,每顿每人定量2个大包子,说来奇怪,包子看着很大,但大家都能迅速吃完,而且吃完后依然感觉和没吃一样,没有一点饱的感觉。为了缓解饥饿,单位一到晚上就放露天电影,反正就那几部,翻来覆去放,大家有电影看能稍微转移一下对食物和饥饿的注意力。

      后来情况稍好一些后,外面有了高价点心卖(就是些桃酥、饼干之类),不用粮票,大约几元一斤,父母那会的工资不低,两人加起来有100多块,每月工资除了供养双方老人和其他必要支出,其他大都用来买了点心之类的食物(俺家的遗传,都喜欢吃)。好在我还没出生,家里负担不重。父母说有时晚上实在饿得不行就拿出饼干筒分吃一块桃酥,那时觉得桃酥好吃极了,晚上躺在床上边看书边慢慢吃半块桃酥简直就是最高的享受。俺家那个铁皮饼干筒到80年代还在,我从小就喜欢从里面掏东西吃,里面总有饼干之类小点心,好像怎么也吃不光。

      父母单位是高级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可衣食足而知礼节,仓禀足而知荣辱,人要饿极了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单位里有高级工程师晚上翻墙进食堂偷吃被抓住,有同事费尽心思把10张连在一起发下来的饭票裁成11张,也有同事发明了“种子肉票”的用法(把每月定量的珍贵肉票递进食堂窗口,食堂师傅收了票后一般会堆放在窗口边上,然后趁食堂师傅一转身的瞬间再把肉票偷回来)。现在讲起来当然是当笑话来讲,但这些事情不能细想,细想起来会让人觉得很心酸。

    • 家园 【讨论】楼主好文

      楼主好文,顶一下。

      历史实际上是由千千万万个体的经历所构成的。

      这种亲历者的经历对了解和想象历史非常重要。尽管这些经历仅是历史的碎片。

      特别重要的,还有楼主客观的态度,只叙述,不评论。

      现在大量文革亲历者的回忆,主观的东西太多,容易误导。

    • 家园 那几年确实不容易,有必要忆苦思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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