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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走向胜利(二十一) -- 朱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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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走向胜利(二十一)

    淮海战役结束了,长江以北全部解放了,解放军准备渡江了。沿江地区住满了解放军,做渡江训练。朱平球的家乡也住了解放军。

    朱平球自从一九三七年底离开家乡,参加新四军,一直杳无音讯。家里人对他是死是活不知道,一直牵挂着他。现在解放军来了,朱平球的母亲到处找解放军打听他儿子的消息。附近驻扎的解放军,朱平球母亲问遍了,没有人知道。朱平球的哥哥,弟弟也是碰到解放军就打听,也是没有结果。

    部队的同志看到朱平球母亲到处打听儿子的下落,觉得这个同志这么多年没有音信,很可能已不在了,但又不好明说,只是安慰她,说你儿子肯定还活着,不要着急,会找到的。后来朱平球母亲每到一个部队打听儿子下落,总是哭着说:“我家老二不在了,死了,不然怎么还不回了啊!”部队的干部,战士都非常同情,陪着老人家一起落泪。

    有个营长,是四一年的兵。他看到朱平球母亲到各个部队找儿子,找不到,实在不忍心,就对她说:“大妈,你儿子是三七年参加新四军的,要是活着肯定比我们职务要高,你要找我们部队首长打听。”又对她说:“我们师长是三八年参加新四军的,他认识人多,我带你找他问问。”

    这位营长带着朱平球母亲和弟弟找到师长,营长说明情况后,师长问道:“大妈,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朱平球母亲回答:“我儿子姓朱,小名叫连根,在家时都喊他老二。”

    师长又问:“那他大名叫什么?”

    老母亲答:“他没有大名。”

    “那他有没有什么特症?”

    朱平球母亲和弟弟说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因为朱平球很平常的一个人,没有什么特症。

    师长说:“我认识的人,姓朱的有不少,但没有叫朱连根的。”这位师长想了想又说:“我在抗大有个同学,姓朱。好像听他说过,就是这附近黄姑闸的人。”

    还没等师长说完,朱平球弟弟就高兴地喊道:“是他,肯定是我二哥。”又忙着解释说:“我们姓朱的在这里是小姓,参加新四军的就他一个。”

    师长说:“但他不叫朱连根,他叫朱平球。”

    朱平球母亲和弟弟一听不做声了,因为朱平球这三个字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师长接着又说:“我们在一起呱蛋时听他说过,他家里很穷,小时候要过饭,帮人放过牛。十二岁就只身一人到芜湖给人帮工。”

    这时,朱平球母亲和弟弟确认,这个人就是自家的老二。因为这方圆几十里,十二岁到芜湖帮工的就他一人。朱平球母亲急切的问:“同志啊,这个人可活着?他现在哪里啊?”

    师长说:“大妈,别着急,朱平球还活着。我好多年没有见到他,听有的同志说他好像在河南工作。”

    朱平球弟弟也急着问:“我二哥现在干什么?”

    师长回道:“是不是在河南五地委的什么县任县委书记?”师长又说:“这样,你们写封信,我给你们转到河南方面打听一下。”

    不久,朱平球接到这封信。他给家里回了一封信,信没有直接寄到家里,因家在乡村,信到家比较慢,所以寄到黄姑闸街上他干妈家。

    朱平球八岁前在家要饭,黄姑闸街上有户人家,家境并不太好。女主人很善良,看到朱平球那么小,一个人端着个碗要饭,可怜他。不知怎么,她就认定这个小孩长大有出息,认他做了干儿子,经常拉到家里吃饭,给他很多照顾。朱平球幼小的心灵得到极大的慰藉,一辈子都忘不了干妈和她全家。朱平球在外十多年,家中情况一点都不知道,她干妈和干爹都已去世了。

    朱平球的干哥突然接到朱平球的来信,看了后真是欣喜若狂,买来好多炮仗放。街坊邻居问他:“又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家又没有什么喜事,放什么炮仗?”

    干哥高兴地说:“我弟弟没死,还活着,在河南当大官了。”

    有街坊问:“你有弟弟,我们怎么不知道?”

    干哥回答:“就是我妈认得干儿子,我干弟弟。”

    又有邻居问:“你妈有干儿子,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干哥说:“就是小时候经常到我家,后来到芜湖帮工的那个小孩。”

    大家想起来了,有人问:“是不是天保圩那个小要饭的?”

    干哥回道:“是的,是的就是他,小连根。”又说:“他现在不叫连根了,叫朱平球。”

    干哥拿着信,到处给人看,说:“我弟弟找到了,我弟弟找到了,他还活着。”在这之前,家乡的人都认为朱家老二、连根早就死了,不在人世了,把他给忘了。

    这时朱平球已回到河南五地委,他向五地委打报告,要求回安徽,没被批准。地委王其梅书记调到十八军任副政委,他要朱平球随他到十八军去,任保卫部部长。河南方面不同意,没去成。

    管塞涛同志正在组织一套班子,前进大西南,他动员朱平球随他一起去。他对朱平球说:“大西南是新区,工作好做,只要把武装土匪干掉,问题就解决了。不像河南,到处都是土顽武装,斗争复杂。你算算看,你们一起到河南工作的营团干部二十人,现在还剩几个?就你和陈麻子(陈德新同志,解放后任河南中医学院院长。)两人了,牺牲了十八位。还有连级干部五十人,现在活着的不到十人。”管塞涛同志又说:“你回安徽干什么,干革命哪里不能干,非要回家乡干?再说那里老干部多,地区都已开辟,你去了往哪里安排?同时安徽的条件在全国来说并不是好的。虽然我们共产党人干革命不是要做官,但有能力的同志还是要安排职务高些,那样对全局工作有利。就凭你的资格,能力和干劲,到大西南能领导一个地委,最起码也要领导一个县委工作,那里很需要干部。”管塞涛同志接着又说:“老朱,不要犹豫了,跟我一起到大西南去吧,保证不错。如果到那里,你觉得不好,我可以让你回安徽。”

    朱平球被管塞涛同志说服了,同意随他去大西南。他对管塞涛同志说:“我要先回安徽一趟。”

    管塞涛说:“行,你回家看看,这么多年了,也该回家看看了。”

    朱平球说:“我不是回家。当时来河南工作,章二姐帮我解决组织问题时,我曾答应过章二姐:待淮南地区解放后,我要协助组织把我在那里被俘三天的情况调查清楚,如与回报的有出入,我要自己负责。现在解放了,我要回安徽帮助组织把问题搞清楚。”

    有和管塞涛一起去大西南的同志说:“老朱,你真迂,你和我们一起到大西南,由组织出面到安徽调查不就行了吗。”

    朱平球说:“那不行,我要主动帮助组织查清那三天的情况,不能回避问题。不然还说我心虚,有鬼呢。”别人再怎么劝,朱平球坚持要回安徽。

    朱平球向地委写报告,要求回安徽。地委不同意,施德生书记和朱平球谈话,他说:“你的工作问题,地委已考虑过了,你在扶沟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是扶沟没有县级机构,你领导的城关区是和地委直接发生关系,受地委直接领导的,那时就考虑你曾担任过盱来嘉三县工委书记。现在扶沟的群众还想你回去工作,你如同意可回扶沟,不让你到区里工作,到县委担任领导。如不愿回扶沟,别的县也可以考虑。”

    朱平球说:“施书记,我回安徽主要是帮助组织查清我在敌人还乡团三天的情况。我要不回去,怕别人说;朱平球可能是有问题,现在淮南解放了,他不敢回来了。”

    施德生书记说:“这个问题,不一定非要你亲自回去,我们河南派人去安徽,根据你的要求,请安徽协同调查不就行了么。”

    朱平球还是说:“那不行,我要同事实见面,不能回避问题。”

    最后地委同意朱平球回安徽解决问题,但组织关系不转出,行政介绍信不开。

    朱平球在河南工作这些年,和河南的同志确实有很深的感情。自己虽然没有感到有什么突出之处,但从组织到群众都觉得他工作能力很强,是个能实干的好干部。

    朱平球到开封找到河南省委负责人吴芝圃同志,向吴芝圃同志谈了自己要回安徽。吴芝圃同志说:“你还没到,施德生同志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情况我都知道了。你回安徽我批准了,但有一条,你回安徽如果工作安排不合适,随时可以回河南。”

    朱平球到中原局由王天明同志办理了转皖北区党委组织介绍信,皖北行署行政介绍信。

    经过十多年艰苦奋斗,浴血奋战。朱平球:战争的幸存者,终于走到了胜利的一天。朱平球拿着中原局的介绍信,满怀喜悦之情回到了安徽合肥。没想到在皖北区党委遇到一个人,使朱平球以后几十年几遭灭顶之灾。

    通宝推:秋末冬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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