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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初生牛犊――空军二级战斗英雄蒋道平采访录 -- duanj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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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文摘】初生牛犊――空军二级战斗英雄蒋道平采访录

      蒋道平,安徽嘉山人,1930年生,1946年参加革命,参加抗美援朝时为飞行员,先后击落击伤敌机七架,空军二级战斗英雄,离休前任空军某军副军长。

      蒋道平:我先跟你们说一个小插曲吧。大概是今年(注:2000年)六月份中旬还是上旬,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说他是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的,叫陈宇。他说有这么个事情跟你说一说。你是不是在1953年4月12号这一天击落了一架飞机?我说是啊。他说,根据我们现在了解的情况,和美国报刊公布的情况,我们经过了解核实,估计这个飞机是你击落的,他说你能不能把当时作战的经过写下,给我们寄来?我说可以。在电话里,我也把那天的情况说了一下。我说这件事情快五十年了,五十年以后,只能是历史。

      美国报纸登的消息主要是什么内容?

      蒋道平:这篇文章主要是介绍美国空军在朝鲜战场上救护能力比较强,为了说明这个事情,这篇文章说:有一个飞行员被击落以后,五分钟我们就把他救走了。在那个年代,他已经有这样的救护能力,应该说还是不简单。文章也说了飞行员的身份,是王牌飞行员,是个上尉小队长。军事科学院的同志看到这篇文章后,就作了一些了解,把有关的资料调到军科来了。(注:据美国空军史记载,这名上尉飞行员名叫小约瑟夫•C.麦康内尔,1953年4月12日,在朝鲜上空被击落,后跳伞,由一架H-19直升飞机在海面救回,此人先后击落飞机十六架,成为朝鲜战争中击落飞机最多的美国飞行员。朝鲜战争结束后,在1956年的一次飞机试飞中身亡。美国出版有其传记,并有根据其事迹改编的电影问世。)

      从我这个角度来说,我打下的飞机,都是有证有据的。我的飞机没有被击落过,我从来没有跳过伞,所以我每次打下飞机,都是有证据的,有射击胶卷啊,不光是地面有证据。为了慎重起见,我告诉他这个事情还要核实。他说这个事情不仅要核实还要慎重核实。他要看看我们的高炮部队那天有没有击落敌机,在哪里击落的,还要看看苏联空军的纪录。当时苏联空军也参战了,但是没有公开。我们志愿军空军在这一天击落了几架飞机,在什么地方。后来,他说他反复核实了,苏联空军这一天没有参战,高炮部队也没有击落敌机的纪录,我们志愿军空军在这一天一共击落了两架敌机,都是我们15师45团打的,另一架飞机没有落在这个地方,所以说,美国空军的王牌飞行员只能是你击落的,当然这是他后来了解到的情况。当时,我就写了一份当天从战斗出动到战斗结束的整个情况,包括空战的区域,我还给他画了一个图,给陈宇同志寄去。他看了以后,很快就给我来电话,说我提供的情况和他们从15师调来的作战的记录看起来还是一致的。

      我最后跟他说了,我说:事情过去快五十年了,作为你们搞历史的,应该尊重历史。对我本身来说,五十年以后,我绝对没有其它的想法,说这下子证明我击落过美国王牌飞行员,是不是要加功,这个我想都没有想,不管是哪一级领导,承认这个事实就行了。现在五十年过去了,谁去追究这件事?他以后跟我回电话,他说这件事我们现在正在加紧搞,在八月份,我们要搞出一个结果来。到时候我告诉你一下。大概是这个月初,他又给我来电话,他把相关材料整理了,报给军科院领导,军科院的主要领导都看了,都同意他的报告。以后就把报告退给了他,下一步他怎么处理呢?他想直接给中央军委写报告,把这个事澄清以后,通过报纸来发表消息。再一个就是通过空军,我说这件事不要说了,因为我是空军的人,你通过空军恐怕有些事不太好,他大概征求了管这方面的同志,他们说还是跟领导说一说,这样他决定把报道先送给空军党委看。这段插曲的情况大概是这样。

      好几个同志跟我们说,当年参战的时候,您是比较新的飞行员?

      蒋道平:对。

      能不能把你学飞行的简单经历跟我们说一下?

      蒋道平:可以。我是1950年从陆军调到空军的。当时住在浙江温州,我是陆军,就是现在的21集团军。那时候空军挑选飞行员,挑上了我,直接叫我到长春去报到,后来走在半路上,又说你不要到第六航校去了,直接到锦州去,就这样到锦州,直接学飞行。在锦州呆了十个月,连学理论还带飞两个机种,这时抗美援朝已经开始了,空军已经参战了。参加空战就是现在的一师和三师,其他部队都没有参战,一师三师参战也是属于锻炼。

      一师李汉打下第一架飞机的时候我刚进航校,时间不长,大概没有几天,学校就传出消息,李汉第一个打下美国飞机了,很轰动,那时候部队也需要人。

      当时听到李汉打下飞机的消息,您有什么想法?

      蒋道平:我们刚从陆军来,对空军的事摸不着头绪,总感到李汉打下飞机,我们就高兴,其它的我们一点不懂,还不是很清楚。就是想学飞行很高兴,很快就能飞起来,大家都是这样。我们都是从陆军去的,全国各个野战军挑着调去的。也没有从其它地方来的,不像后来的学生。这样,我在航校里,两个机种一共飞了五十多个小时,初级教练机和中级教练机,那时候航校还没有战斗机,都是教练机,飞完就毕业了,毕业以后分到部队去了。我开始是分到21师,在上海,又飞了半年的米格-15。6月份,15师需要飞行员,就把我们空21师中队长以下的所有飞行员,都调出来补充2师、12师、15师,补充三个师。所以这样我就到了15师。

      15师驻在东北公主岭。我们先是改装米格-15战斗机,从7月份到11月份,然后又改装米格-15BS。到了12月份,就参加抗美援朝去了。对15师来说,这是第二次参加抗美援朝空战。第一次是1951年的3月份,我们还没到部队。我在战斗机上飞行的时间大概不到二十个小时,作为飞行科目来说,都比较简单,复杂的老飞行员也不会飞,大家飞的时间都不是很长,老飞行员比我们早来半年就了不得了,科目也比较简单。这样就去抗美援朝,其实从心里来说是没有底的,空战的理论也不是太多,没有实践经验,也就是听听老飞行员说说他们参加实战的体会,就这些东西。所以我们抗美援朝的时候,从心情上来说是比较高兴的。那时候,要说我们的思想,说老实话吧,不像现在的思想那么复杂,那时候在抗美援朝的口号下,人们确实不一样,就是想上天打美国鬼子。就这样,我们进驻了凤凰城大埔机场。

      您到大埔机场以前,搞过实弹射击吗?

      蒋道平:那时候没有学过,就是搞一搞空中的照相,那时候照相是非常简单的。

      那还没有打过真枪实炮?

      蒋道平:没有。真枪实炮我们没有打过。到前线去之前,我在米格飞机上飞行了十九个小时,不到二十个小时。飞过四机编队,大队编队,那时候这方面要求多一点。但是具体的技术,像射击技术,就是一般的曲线攻击,没有飞过,双曲线攻击这样的特技就更不用说了,都没有飞过。当时就是那样的技术状况。我是打了四架美国飞机以后,又回到三师补课的。三师当时是在沈阳北陵,组织上说你去体验一下复杂特技。我就去了。三师的张滋,是领航主任,他带我飞了一下复杂特技,然后说以后你可以飞了,这是在抗美援朝过程当中,补了一课。所以,要从技术情况来说,跟现在飞行员比差远了,和现在航校飞行员比也差远了。

      第一次升空参战的时候,没打仗。但是到空中出动了一次以后,我看到了敌人。当时给我的感觉,空战不是那么好打的。为什么呢?当时飞机不可能是一起飞,都是头对头过来的,双方飞机都是将近上千公里的时速,加起来就很大,一看那飞机,“呜”地过去了。所以我一想,要是类似情况下,怎么才能把敌人打掉呀?脑子里有了那样的感觉,就老是在想,下次怎么打呢?

      前面着陆了以后,他也就是命令我们也着陆,这个时候,我们就在机场盘旋,下降以后,就直接加入航线,准备着陆。

      第一次参加真正的空战是在1952年的1月22号下午4点钟。这天,我们团里出动了十六架飞机,我当时是在第四个中队,我是四号僚机,最后变成十六号僚机。起飞以后,就按照空联司指挥所的指挥飞,指挥所告诉我们到清川江上空,也就是朝鲜的北部。我们去的任务是为了掩护前面起飞打仗的部队回来,掩护他们着陆。到了清川江上空以后,前面的部队都返航了。这样,指挥部就叫我们也返航,跟前面的部队一起返航。

      这天我们十六架飞机也没有遭遇敌人,回到了机场上面,空联司指挥所命令我们,你们最后一个中队在机场上面掩护前面十二架飞机着陆。我们就在机场上空盘旋。

      前面飞机着陆以后,命令我们也着陆,我们就开始下降高度。就在这个时候,从无线电里我听到,不知道是哪个地方说的,也不知说的是哪个机场,当时的机场有大东沟机场、浪头机场、大埔山机场、凤凰城机场,前线的机场就是这些。我光听一声说:机场上面有敌人!我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就在听完这句报告的一瞬间,这时候我的高度大概五、六千米,正驾飞机准备落地,这时候我感觉飞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这样震动一下总不是什么好现象,我回头一看――两架F-86。

      这下我就紧张了,对我来说,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在紧张的过程当中,就想起了老飞行员说的话来了,这种情况下,怎么摆脱敌人呢?给我介绍经验的老飞行员的说法是:当时敌人在你的后面,怎么摆脱呢?就是把飞机拉起来,叫做上升侧滑。从航空理论上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动作,不能这样操作的,按照现在来说是违反飞机操纵规律的。但是那时候我们也不懂,老飞行员讲了嘛!我就把飞机拉起来。我把舵蹬上,就在这一瞬间,我就发现一架F-86一下子冲到我的前面去。哎哟!我一看这个飞机,它喷的是花颜色,像老虎皮似的颜色,我一看,头脑就发胀了,敌人很近啊。我俩就像编队似的,那个飞行员戴的是头盔,我们那时候还没有头盔,他是戴的头盔啊。他回头看着我,因为他跑到前面去了,胆怯了,他就回头看我,这时我看他,那时候是相当清楚,我俩就像编队一样。在这一瞬间的时候,怎么脑子突然想起了,好像有人提醒似的,你怎么不开炮?我这才想起来,对呀,我应该向敌人开炮呀!我瞄准敌机,也没怎么瞄准了,就把机头对准敌机,把三炮齐发的炮弹按钮一按,一共三门炮,也就打了二十七发炮弹吧。我那么一打,我就看见,那很近的,那个飞机突然就翻个了身――下去了。下去我也没敢往下看,我就继续把飞机拉起来,这时候我看见机场旁边的山沟有冒烟的,飞机掉下去就冒烟了,不知是爆炸还是怎么回事。

     这样就把这架F-86飞机打下来了。其实后面还有一个敌机,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抓紧时间向我开炮,不知道是什么道理。我继续拉飞机,我爬到一万米。为什么呢?因为苏联飞机的性能和美国的飞机比,它是上升性能好,苏联的飞机轻,美国飞机是下降性能好,它重。所以我爬到了一万米,敌人就被我摆脱得比较远了。我感到我的飞机已经负伤了,伤成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但是还可以操作,这就说明飞机基本上还是好的。以后又飞了一段时间,敌人又向我开了一次炮,我发现曳光弹从我头顶掠过去,这一次他开炮的距离太远,美国飞机装的是机关炮。有的炮弹打中了我的飞机,好在弹着点还不是很集中,也没有打到要害的地方,我摇摇机翼,看飞机还可以操作。当时我就想,只要可以操作,我就不跳伞。

      地面不断有人在叫我的代号,我能听到地面叫,可是我的无线电发射不出去,被打坏了,只能听到。地面不断叫我,叫到最后觉得也没有叫头,以为飞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是被打掉了还是怎么的?这时候我就找一个机场准备着陆。降落的时候才发现,起落架也放不下来了,我就硬着试了几次,终于把它放下了,我落地以后,下来再看我的那个飞机,哎,飞机的后部一共被打了五十多处的弹洞,五十多处受伤。发动机都被打了,但是在空中还是转的,没有停。当时一看这个情景心里挺害怕。不过,这个苏联飞机还可以,打成这样子了,飞那么远还没有停车。

      第一次打下这架飞机,我没有多大体会,要问我怎么打的,有什么经验体会,这些东西我都说不出来,就是突然之间我被敌人攻击了,我处于劣势,敌人是处于优势。而且,我是一架飞机,他是两架飞机,我觉得我能安全回来,还把它击落了一架,对我来说应该是不错的了。就是那个一瞬间,给我印象特别深,我们俩好像编队似的,这个一瞬间有多长呢,也不是太长,估计就是七、八秒钟,只是那一刻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就觉得时间长了。要是没有那七、八秒钟的犹豫,我抓紧时间开炮,说不定我的飞机还不会受那么多伤呢!

      还有一次是1953年的4月12号上午,这天我们还是十六架飞机,我们的作战空域基本就是清川江、大同江,朝鲜的地方就是那么大一点,都是在铁路的沿线,美国飞机就是来轰炸铁路。这一天我们起飞了以后,发现天气还不是很晴朗,有点云。我们起飞十六架飞机,按照地面指挥所告诉的航向、高度、地点飞。那时候一般都是这样,起飞以后,指挥所会告诉我们航向多少,高度多少,地点多少,很明确,而且朝鲜就那么一点地方,一告诉就知道了。

      飞到清川江上空以后,我没有很好注意飞机编队的距离,好像就是一个瞬间,我正搜索敌人,转眼一看,我们团的飞机都不见了。实际上我没有转弯,是他们转弯走了。这时候我就形成了单机,只有我一个飞机,我就着急了,我们团的飞机跑到哪里去了呢?在这个战区里就我一个飞机,就不太好办了,你一个单机,被敌人抓住,一般是跑不了的。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我发现敌机了。我们是头对头地飞。他往北飞,我向南飞。我也没有转弯。这时候我看到美国机群比较大,我数了一数,恐怕将近三十多架飞机,它编成纵队,不是四架,也不是两架,就是一个一个接着,不像我们八架飞机起飞,他采用的是四架一批,后面接着又是四架,就是这样的,我都数了七、八个四架,对头飞过去了,敌人可能是有目的的,半路上它也不会和你纠缠,它可能要赶到某一个地方去。

      这时候我脑子一想,我应该想办法插进去,敌人很多,但是一架与一架之间有间隔,我抽空插进去,插进机群中间去打他。看着飞机一个一个过,其中有两架飞机,后面的距离看着也比较大,这时候我就转弯,把这两架飞机咬住了。敌人没有发现,因为我是一架飞机,可能也想不到吧!但是我咬住以后,距离太远,不能开炮。这时候我脑子想,你这是向北飞的,你肯定到时候要转弯的,北朝鲜就那么大的一个地方,你不可能飞到中国上空去,肯定在一定的时候你要转弯的。我就想,你只要转弯,这个时候我就可以切你的半径,我就可以打你。这样一想,我就始终跟在它后面,也没有动,我也不能动,动也不可能。飞了一段时间以后,他们的飞机就开始转弯了,他们究竟是什么动机,我也不太明白。但是,看见他们一转弯,我切着半径就上去了。这两小子开始可能没有注意我在他们后面。我切进去以后,看射击距离可以了,已经够得着了,这时候我先向后面的飞机开炮。这一开炮,对方就发现了。这是两个飞机在一起,僚机无形中避开了,我借机打上去,距离越来越近了,就把长机击落了,再回头看,也没有看到那个飞机掉哪去了。

      这一次,我是单机行动,最后把敌人长机击落了。击落是在1953年4月12号,是我击落了第四架美国F-86,经过查实,这个飞行员是美国王牌飞行员。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这次打的飞机没有太费事,从道理上说不是太复杂。空战,我们有时讲,就是打了一辈子空战,比较复杂的空战也没有几次,一般的空战,双方胜利都是靠偷袭。所谓偷袭,就是敌人转到你后面了,你不知道。知道了就摆脱,能摆脱就摆脱,摆脱不掉就被人击落了。我们打敌人大部分也是这样,就是一下子插上去就打,等你发现,我已经开炮了,打上就打上,打不上人家摆脱掉,就跑了,追是追不上的,不好追了。所以这次4月12号这场空战,我当时就想,我就从中间插进去,我就专门打你。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插进去!空战中,双方互相来回纠缠多少个回合的情况很少,不是说没有。但是,在大埔上空我看到过一次,苏联和美国人空战,那是比较复杂的一次,那时候看得比较清楚,垂直机动摆脱,最后苏联飞机还是没有摆脱掉,这就算是空战中比较剧烈的动作,最后从飞机里弹出来一个东西,过一会儿一个降落伞出来了,那是纠缠在一起,做了好几个动作,很精彩。

      你把他打掉以后,做了什么动作,爬升了吗?

      蒋道平:没有爬升,看看也没有什么敌情了。这次战斗说起来是比较简单,就是我当时判断怎么插进去,如果我再早一点,就是一插进去,一转过来以后把他截住就开炮,那这个时机就更好了。但是当时判断还是不准,跟上他以后,距离太远,最后还得等他转弯。说实话,那时候还没有这个技术,还没有这个判断能力。

      到了1953年的4月12号。这时候,说老实话,技术、战术和刚开始参加抗美援朝,刚上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心理状态不一样,作战的信心也不一样。有这么一个数字,我们中队一共是击落、击伤F-86十四架,我们没有被敌人击落过一架。

      为什么呢?敌人到不了我们飞机屁股后面。在4月份以后,到停战这段时间,我们分工很严密,有什么情况我们老早就可以发现,就可以避免咬尾的情况。

      在3月份击落那一架飞机的时候,我们四架飞机,团长、领航主任,我和长机,就是以这样的队形飞行。我们正往北飞返航。这时,我发现大约两、三公里的地方有两个黑点,当时看不出来是敌机,就是有目标。黑点就是飞机,至于是谁的飞机,太远看不清楚。这时候我报告团长,在你的左后方有两个目标,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我们了,就直奔我们团长的飞机飞去,看着就直接往后面去了,最后我看见两架F-86,咬住了团长的飞机。情况很紧张,按照我的判断,敌机应该开炮了,但是敌人为什么没有开炮?他的飞机是机关枪,一般来说,适宜的射击距离要控制到四百米,敌人一开炮,飞机也跑不了,但是他没有开炮。我一看着急了,这是敌人,我就喊团长的代号,我说赶快摆脱。

      可是团长没有动,而敌机就跟在他后面,我马上告诉长机,我那时是僚机,没有主动权,你得听长机的,长机不动你乱动也不好的。我看这个情况确实是不好,就跟长机说,我攻击你掩护。我在他的后面,我就直接钻过去,对准敌机去了。对着敌机以后,我就想开炮,我这时候开炮的目的并不是打上它,我是想让他看到我开炮以后赶快脱离前面的飞机――我们团长的飞机。果然,这个时候我一开炮,他马上发现了,发现以后就左转,不跟团长的飞机了。左转就是要跑吧。这时候我已经跟上去了,他正好在转,我上去,飞机就靠近了,所以我就向两架飞机开炮。开炮以后,我看见一架敌机掉下来了。当时我们还是整体机群,然后我们四个人又编队回来了。

      回来以后,团长不一样了。我打下了那么多飞机,他还从来没有表扬过,背后是说过的,但是他没有当面说。今天他可能是感动了,他说:要不是你,我今天能不能回来都很难说。但是作为我来说,四架飞机总是互相信任,互相保证安全。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你报告他的时候,他没有反映,是他没有发现还是什么?

      蒋道平:那个时候是用无线电,不是像我们现在很先进,我说一句,你听一句。抗美援朝,一打上都是一个波道,在空中,那么多飞机都用的一个频率,所以说郑长华为什么授予空军战斗英雄?与他在空中指挥喉咙大有很大的关系,他这个无线电可以淹没别人的无线电,他那个声音大呀!所以像我们现在慢慢地讲,根本不行,你喉咙要放很大,你有多少劲用多少劲,你叫,这么一叫就把别人的无线电淹没下来了,就可以听到他的了。所以郑长华是空中优秀指挥员,以后大家都学着他,在空中,你有什么情况,你在无线电就可以喊,如果大家都不讲话,你这是可以的,真正空战起来,都是报告情况,你什么飞机在哪里,像一个闹市似的。无线电要是不响就是没有情况,一有情况就嗡嗡。最后据说他还是听到的,但是他并没有看到敌机在那里,他没看到情况也不行。我光说敌机在他后面,他自己没有看到。所以这次空战,看起来比较紧张,打得也集中一点。这一天大概是3月13号。

      你先后击落七架飞机,是每次升空击落一架或者击伤一架?有没有一次上去打过两架?

      蒋道平:最后一次6月7号,快停战了。这一天,是1953年的6月7号下午,这一天就是我们长机、僚机两个人。我们还是技术不行,我们空战的时候,基本就散了。在一起不是太多,美国人的技术你不承认不行,起码他双机不会散,甚至四机不会散,我们一打起来就很难说了,就是互相照顾不过来,飞机在空中飞行变化很大。1953年6月7号下午,我和长机两个人,连着追了两架敌机,在一万两千米的高度上,我们追他以后,他也没有发现。两架飞机是双机编队,离得很近,打哪个飞机都可以。这样,我咬住以后就瞄准开炮。开始我打长机,打长机也不是一下子就打掉的,大概打了两、三次,我看见长机下去了,然后打僚机。开了两次炮,再打,我的炮弹打完了,没有了。如果还有炮弹的话,这个飞机我肯定是能打掉的,所以最后只是把它打伤了,没把它击落。同一天击落一架、击伤一架就是这一次。

      炮弹打完了也就是这一次?

      蒋道平:对,其它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就是这一次。抗美援朝我一共打了八次仗,就这一次炮弹打完了,其它都没有打光,回来都有炮弹,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回想起来,在当时,我是比较新的飞行员,飞行技术应该说也是比较差的,但是为什么能击落这些飞机?我觉得有一条,就是射击技术,这是很关键的。当时,我们平时的射击训练都是用活动环来打的,但是要求飞行员的飞行技术比较好,如果技术差或者条件差,你和光环不一致,就不可能击落飞机。我呢,由于技术上还行,不算差,但是想要用活动环,我肯定办不到,所以我就采取固定环,操作比较简单,就是靠你计算提前量。高低误差我都不需要计算,有一团火球,我看着飞机对着我的火球的话,肯定没有问题。这里的关键就是要有个提前量,选择好了提前量以后开炮,就差不多了。平时,一等到进行准备或者没有起飞之前,我都是在那里摆弄摆弄,看一看,对自己来说,射击技术也算提高,也能打下飞机。这样,我每一次都是用固定环的,打得也比较顺手。所以,在抗美援朝的空战中,我自己感觉,我用的炮弹应该说比较少,命中率算是比较高的。我开了八次炮,命中七架飞机,在我们空军参加抗美援朝来说,命中率是最高的。打的炮弹也是最少的,从击落的飞机来说,是最多的,特别是F-86飞机,我击落击伤的全是F-86飞机,我是击落F-86最多的一个飞行员。

      后来您的经验有没有跟团里介绍一下?

      蒋道平:那个时候没有介绍,飞行员个人都不一样。人家用活动环打下飞机,对你这个就不感兴趣。你下次要是采访吴胜凯的话,你问问他是怎么打下的?我记得他当时交流经验时,他说也是用固定环。那时不像现在这样交流经验。

      从1952年12月份到1953年7月停战,七个月时间,空战了八次,开炮八次,击落F-86飞机五架,击伤F-86飞机两架。一共七架。整个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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