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月亮的背面 （五） -- 不晓生

月亮的背面 （五）

放假的第二天，我开始发烧，体温三十七度半。

随后，单位同事打来电话，说有一位同事不幸感染非典，入院观察。而在放假之前，我跟他恰恰为了工作上的事情谈了近二十分钟。

当晚，我收拾好屋子里的东西，把自己北京在八年的所有积蓄和负债列了个清单。扣除欠别人的，加上别人尚未归还的部分，将总数分为了两半。一半留给父母，一半留给了远在海外的恋人。

然后，夹着体温计，等着体温超过三十八度的那一刻。

当时北京有个规定，超过三十八度，就是感染非典标志，就要自己到医院隔离。

据传闻，被隔离的人，十有八九有去无回。

那一夜，真的想了很多。

幸运的是，第二天凌晨，我的体温又恢复了正常。六点钟，接到女友打来的电话。电话里我肆无忌惮地继续讲着笑话，电话外，却突然觉得，被人牵挂也是一种幸福。

二零零三年底，女友归国度假，我们领了结婚证。

二零零四年，我又换了一份工作，到一家大型设备公司做售后调试。

单位的设备卖到了全国各地，我也借工作之便走了二十几个省。

一次在某地逗留了很长时间，当地的朋友乘着醉意开玩笑说：嗨，给你介绍个女人吧，一个月给她八百，就能……

“八百块？”我看着酒桌上价格不菲的“黄河进修”大鲤鱼，惊诧地问。

“不算多了，要不是下了岗，谁家女儿肯做这种事情！”朋友仰头干掉一盏五粮液，笑着说道。

原来还有更便宜的价格！那一瞬，酒精涌满了我的脑袋。

八百块的确不多，我只需要敲一晚上键盘就可以赚到。但我却不敢拿出来，消解旅途的寂寞。

因为，我是一个下岗女工的儿子。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怜悯别人。只是被这个数字压得几乎无法呼吸。每当想起这个数字，我就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她在单位被“卖掉”后眼睛里的绝望。

回到北京，我跟同学感慨道，从北京往西飞，不到一个小时的航程，下了飞机后，看到的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同学笑了笑，低声道：“何必那么远，乘车出北京二百里，已经是欧洲跟非洲的差别。

那年年底，我终于下定了移民的决心。决定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到底什么样子。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老师说，全世界五分之四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只有我们，沐浴在党的阳光下。

我曾经对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