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侠影琴心》第四章 -- 魂与梦

（二）

刚才徐夫人才回入房内，申彪便一步跟入。徐夫人认作申彪是来保护她的，毫不在意。不想申彪趋前几步，凑至徐夫人耳边，轻声道：“那‘眼儿媚’在何处，请夫人从速取出。”

徐夫人吓了一跳，定睛看着申彪问道：“你说什么？”

申彪道：“此珠放在夫人处不妥，牟统领要我拿去，放一个妥善之处。”

徐夫人疑道：“哪儿有什么‘眼儿媚’？三弟怎么自己不来跟我说？”原来牟宗周在牟家排行第三，故此徐夫人称他三弟。

申彪见一时骗不到手，时间紧迫，已不容再拖。阴笑道：“还装什么糊涂，速拿出来！”口中说话，一手已将徐夫人后背抓住，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着徐夫人脸上比来。

徐夫人吓得魂飞魄散，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却被申彪一匕首划破衣领，刀锋直抵咽喉，徐夫人叫到一半，声音缩了回去，两腿不由自主打起战来。抖着声音道：“哪儿有……有什么‘眼儿媚’，你搞错了。”

申彪把匕首又紧一紧，低声喝道：“你要命还是要财？我数到三，再不取出，你就去阎王那里献宝吧。”

徐夫人只觉得脖子中丝丝凉意，险些背过气去，将手一指床头的一个枕头，带着哭音道：“在这枕中。”

申彪把匕首略略松了些，喝道：“取出来！”

当时的枕头有石枕、竹枕、木枕等多种，一般均为中空，徐夫人睡的是两个雕花的竹枕，上雕龙凤呈祥，甚为精致。

徐夫人哆嗦着在枕头中取出一个锦缎包的小包，道：“就在里面。”

申彪喝道：“打开！”

徐夫人好容易将结子解了，一层层打开，到最里层的绸布一拆开，徐夫人禁不住又是一声惊叫，只见里面哪儿有什么‘眼儿媚’，只是两坨搓园了的黄土！

申彪骂道：“捣什么鬼？快把真货拿出来！”

只听门口一人喝道：“申彪你何必如此？有事好好商量便是。”却是牟宗周到了。

申彪知道牟宗周武功了得，一把将徐夫人抓紧，匕首又比到喉咙，喝道：“你不要过来，不然要她好看！”

牟宗周不敢用强，道：“你要什么，只要把夫人放了，都好商议。”

申彪冷笑道：“你先把‘眼儿媚’拿出来再说。”

牟宗周道：“不是已连包给了你了？”

申彪道：“你哄哪个小孩，把两块泥巴放在里面！”

牟宗周大惊，问徐夫人道：“这是怎么说？”

徐夫人带着哭音道：“我怎么知道？”

牟宗周道：“你是何时最后看到的？”

徐夫人哭丧着脸道：“还是在到渝州前看过。到了渝州，你上了船，我怕你说我老打开看，易让别人发觉，就没敢再打开，只是天天摸它，谁知如何忽然变成了黄泥。”

申彪喝道：“少废话！赶紧将真珠交出来。”

牟宗周眉头紧锁，也喝道：“申彪你看清楚了，此船上尚有铁拐仙吴常等十来名高手，后边两艘船上，五十名精兵立即赶到，五鬼帮有多少能耐，敢与五行兵公然对抗？你不给自己留条后路？我告诉你，只要你不伤害夫人，财物任凭你们取走，这对‘眼儿媚’委实不知道如何丢失，不如我们一起查访。如你定要硬做，只怕除了两败俱伤，没有别的结果。”

只听舱外一迭声叫喊，正是郝洋落下船去。船上人见后面两艘护卫船已能望见，又是一阵欢呼。

申彪知道事情紧迫，不容再拖。将徐夫人往前一推，匕首横于颈中，喝道：“牟宗周你听着，速令手下不得再动手，让我们好好离开，如要不听我的话，我先一刀将她杀了，看你如何交代！”

牟宗周无法，只得命众人暂停动手。此时郝洋在小船上，也已看见后面两艘船如飞赶来。郝洋见已取了不少珠宝，再拖不利，喝一声：“撤！”两艘小船各将挠钩撤了。

申彪押着徐夫人走上船头，见申豹、郝运来等均已上了小船，船已启动。将徐夫人往后一推，身形纵起，想飞身蹿上小船。

不料刚才夫人在手，众人投鼠忌器，不敢动手。这一下没了屏障，几个方向，同时有人袭来。牟宗周手扬处，暗器刚刚飞出，吴常的铁拐已直点上去。凭真功夫，申彪哪是这两人的对手？只听一声惨叫，申彪人从半空中倒栽下来，卟咚掉入水中。

申豹尚想施救，郝洋道：“没时间了，快走！”两艘小船，全速往岸边划去。

此时那两艘护卫船也已切近，牟宗周下令道：“除吴老外，全部上那两艘船追贼。”又对吴常一拱手道：“这船上的一切，都拜托老前辈了。”

吴常点头，要丫环扶徐夫人入房，自己站在船头，目送牟宗周领着两艘护卫船追去。

吴常将全船查了一遍，见已无五鬼帮的人，到徐夫人房内道：“船上已无外贼，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徐夫人见牟宗周对此人十分尊敬，知他是个能人，嗫嚅道：“我有一对明珠，名‘眼儿媚’，不知给谁窃去。”把丢珠的经过讲了。

吴常道：“夫人在此房内别动，我去查此珠下落。”要丫环在房好好侍候，不准离开，自己离了徐夫人住房，直上金萍房中来。

金萍和司徒兰仍在房内，见吴常进屋，两人只得起立敷衍。吴常冷笑道：“不必客气，倒是先把那‘眼儿媚’拿出来吧。”

二人大惊。金萍道：“前辈说的什么？你如认为我们姐妹是风尘中人，有什么这媚那媚的媚药，可是找错了地方。”

吴常笑道：“看来你还真象是风尘中人，演戏的功夫极好。只是老夫今日是为财而来，你速将宝珠献出，我倒还有闲心看看你二人的媚功。”

司徒兰大怒，刚要发作，给金萍一个眼色止住。只听金萍笑道：“吴老不必如此。你无非是看了我这表妹有一身功夫，怀疑她偷了什么宝珠。我告诉你，她是名门大侠的女儿，又是峨嵋的传人，身价高着呢！她岂肯作此鸡鸣狗盗的事！我又没有半点武功，想偷也偷不成。吴老不要太固执己见，倒把真的窃贼放跑了。”

吴常冷笑道：“朱小夫人好一张利嘴！既然你认了这位小姐有一身功夫，也省得我动手试她斤两。我告诉你，不要说她是峨嵋传人，就是峨嵋掌门到此，也不是我的对手。今晚你说什么也无用，不将这对宝珠拿出，你们不用想活着离开。”

金萍一笑道：“如此说来，我二人今晚只能伤身在吴老拐下了，只不知吴老认定宝珠在我这儿，可有什么依据？也让我们死得明白。”一边说，一边眼中却露出万种媚意，眼波对着吴常一瞟。

吴常心中一荡，暗想此女绝不是一般人物。奸笑道：“小夫人固然厉害。老夫今晚没有证据，却认定了宝珠在你这儿。你又有什么好说？”

金萍眼珠一转，媚笑道：“我明白了，吴爷是想占我们的便宜，找不到理由，才用了这种借口，这又何必！”说着眼光又是一瞟。

吴常的口气不由得软了一些，道：“你倒真能栽赃，告诉你实话，我今晚就是要人财两得，你们又待如何？”

金萍笑道：“财是没有，要得人，拿财来！只是有言在先，我那表妹，你却碰不得，要不然，恐怕你要人财两空。其实我那表妹，侍候人的功夫比我差得多，你也不必动她脑筋。”

吴常此时色心已起，想先把金萍搞到手，不怕这宝珠飞上天去。淫笑道：“先给人也行。”伸手往金萍身上抓来。

司徒兰抢前一步，刚想动手，金萍已往吴常身上一靠，笑道：“妹妹躲开，这不是你管的事。”

只听一个尖尖的声音道：“对了，这是我管的事，你们都躲开了。只是无常鬼还如此好色贪财，倒是闻所未闻，看来还得送上阎王那儿，再好好磨练一番。”

吴常给金萍一靠，刚觉得软玉温香，还来不及体会心荡神迷，突然闻这一声，将金萍一推，直跳起来，喝道：“谁在说话？”

那声音道：“我！”却似个未成年的小孩声音。

金萍已知是矮子到了，身子往后一退，顺手将司徒兰拉了。悄声道：“妹妹不是他们的对手，让他们打去。”

吴常满屋看过，不见丝毫有人迹象。猛然一起掌，一掌把窗户击开，便想往窗外蹿出。

不想窗户一开，迎着吴常的掌力，飞进一件东西来。

吴常万没想到，竟有物件能破了自己的掌风飞入，猝不及防，仓促中起手一挡，正打在两手手掌上，只觉得并不甚痛，卟的一声哑响，扬起满天水雾。

吴常怕是毒水，吓得袍袖乱舞，全身急旋，半天不敢停下。

那尖尖嗓音笑得打跌，叫道：“好看，好看。想不到无常鬼那么怕死，见了自己的帽子，也会吓得如此六神无主。”

吴常定睛一看，谁说不是，扔进来的正是刚才郝洋脱下的白无常帽，只是装满了水。

吴常吓得心寒胆战，只见窗口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矮子，却是从窗口一步跨到桌上，正好与吴常差不多高低。

进来先对金萍一抱拳道：“上次多多得罪，今晚将功补过。”接着转向吴常问道：“无常鬼可认识我吗？”

吴常脑中飞转，将江湖近十数年中成名的人物排了个遍，仍想不起有这么个矮子。犹豫道：“老夫眼神不好，想不起这位少侠是谁。”

矮子道：“不用如此客气，我来到这世上，未见过我本事的，没有一个用这么好听的称呼叫我。”

吴常强笑道：“那是他们不识真人，老夫知少侠身负绝技，绝不是一般人物。”

矮子笑道：“是吗？可惜你叫得晚了些。我告诉你，看到了我武功的，没一个不叫我爷爷。与这相比，你的称呼又太不够规格。这样吧，你当着这两位花容月貌的佳人面前，叫我三声爷爷，磕上三个响头，我就与阎王打个招呼，准定让你这无常鬼在阳世再留几年。这笔买卖你看如何？”

吴常明知道这矮子不好惹，只是到此份上，哪丢得起这张老脸？怒道：“我好意敬重于你，你岂能逼人太甚？”

矮子学着吴常刚才的口气道：“少侠今晚不受敬重，就是要逼人太甚，你又有什么好说？”只是声音尖细，象是小孩学大人说话。

金萍和司徒兰差一点笑出来，二人一脸粲然。吴常往二人瞥了一眼，忽然恶上心来，想道：“这矮子必是也对这二人有想头。我不如先抓住一个，胁迫矮子就范。”

脸上奸笑不变，突然一旋身，一手往金萍抓去。

手还未够着金萍，猛觉一股大力，有如狂飚怒卷，往自己身上袭来。奇的是这股大力还会转向，卷着吴常往窗口飞去。吴常此时哪儿还顾得了抓金萍，全身顺势急转，飞出窗户，却在船上站不住脚，一直飞到江中，亏得吴常轻功甚好，水性也不差，落水后借水逃命，再也不敢再上这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