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那年，那人，那狗 -- 履虎尾

早晨上学的路上，俺得到一只小狗。

那是文革前的一个春季，当时我们在读高一下学期。早晨我步行上学，走到大南边门，向右转朝西行去。没几步碰上了一个认识的初中生，名字不知道，他年龄跟我相仿，在8中或者17中就读，貌似读初中二年级，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他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狗。

打过招呼后，我伸手摸了小狗一下，他说：你要不？要就给你。

我喜出望外，因为这只小狗很可耐~~~~~呵呵好可耐呀，就接了过来。

不一会儿他拐弯了，我抱着小狗，美滋滋的往学校走。俺抱着小狗，进了大门，爬上楼梯，喜气洋洋地进了课室。我本来的想法，就是出一风头，我那个时候办事不想后果，走第一步绝不想第二步。

进了教室，此小狗果然大受欢迎，咱班男生女生都喜欢它。特别是韩老一，问了狗的来路之后，开口向俺讨要——小狗送给我吧？给你就给你，拿去吧！于是小狗送给了老一。

老一把狗要去后，放进他的课桌里。当时我们用的是翻盖单人课桌，老一把小狗扣在桌斗里，喜欢的不行。

那只小狗很听话，很乖，一个上午五节课，一直很安静，基本上没叫几声。当然，小狗偶尔一叫，全班立即哄堂大笑。授课的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是大家为他的讲课而喝彩。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一自己吃一口，用勺子喂小狗一口。好几个同学围着老一，逗小狗玩儿。俺的座位离老一很远，远远望着，也很开心。当时午休时间貌似很短，只有一个小时。

班主任老师貌似是中午知道的此事。肯定是有人将此事汇报给老师了。不知道是谁告的密，得空时好好审一审。

班主任闻讯大怒，俺估计他不是一般的怒，而是大大的气坏了。那天貌似下午第一二节班主任老师在别的班有课？或者是有教师会议？所以，他在午饭后上课前十几分钟来到咱班课室。班主任老师面色铁青，眉毛头子拧着，一声也不吭，进来后坐到韩老一身边，守株待兔一坐就是十几分钟。

班主任老师为人很固执，是认准一条道跑到黑的脾气，他老人家下定决心，捉俺和老一的“现行”。

班主任老师端坐那儿，一动也不动，死死地等待着小狗的叫声。俺非常惊慌，心里七上八下的，狗啊狗啊，你可千万别叫啊！韩老一轻轻地摇晃着他的桌子，安抚着桌斗里的小狗。

要说这只小狗可真乖，它也知道老师来了，被发现就糟了。因此，这只小狗乖乖地躺在老一的课桌里，一声也不吭。老一呢，脸上不动声色，两手轻轻地晃着桌子，俺远远地替老一使着劲。

熬哇熬哇，坚持啊坚持……正如张军座所说：“再坚持最后五分钟，再坚持最后五分钟！”终于，预备铃响了，班主任没有等到他所希望的，一扭脸离开教室，去上他的课或是开他的会去了。

下午一二节是自习，顺利地度过。第三节是班会，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训着我们。

班主任老师训了大半堂课了，俺如坐针毡，又心存侥幸，坚持啊，坚持啊，再熬一会儿就熬过去了。

可惜的是，那只小狗再乖，毕竟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再者说了，它已经坚持了快一天了，它熬不住了。终于，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它“汪汪”的叫了起来。

在全班的哄笑声中，班主任老师点了俺的名字：“是你带来的吗？”

俺吓坏了，站了起来，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班主任老师压低了嗓音，强按怒火，命令曰：“送走！”

俺离开座位走到老一那里，老一一脸悲哀地把小狗递给了俺。

俺抱着小狗，转身出了教室。边走边想，完蛋了，这次错误可犯大发了！可是，这只小狗让我往哪儿送好呢？

俺下了楼，出了大门，望见路对面青年公园的铁丝网。铁丝网上有个大洞，里面堆着一大堆乱草垃圾。俺走过去，把小狗放进乱草之中。

放好了小狗，俺转身回了教室。俺在门口喊了声“报告——”推门进了课室。

班主任还在继续训话，见俺进来，斜着眼睛瞄俺一眼，用下巴一比划，示意俺回座位。俺估计呀，班主任的心里呀，对俺是讨厌透了：“得得得，回去吧，懒得理你了！”

所幸的是，俺把小狗送出去了，此事也就结束了，以后班主任老师再也没提过这个茬。

不一会儿，下课铃响了，班主任老师转身走了。老师刚出去，韩老一就紧忙喊我，你把狗送哪儿去了？让我领他去找狗。

俺也惦记着这只小狗啊，于是拉着老一，跑到了大门口。俺俩正准备过马路，得——就见对面过来了几个初中男生，不知道名字，但面熟，是初二几班的忘了。他们中间的那个怀里所抱着的，不正是俺的那只小狗吗！俺拉着老一，拦住他们，向他们讨要：“这只狗是我的，还给我吧！”

他们当然不给。他们承认是捡来的，但不承认这狗是我们的。

他们中间有个小流氓，咱校初中小流氓有好几个，他就是其中之一。那个小流氓不论理，拉着老一，要练上一练。老一不跟他放对，一步步地往后退。

此时此刻俺非常惊慌，下意识地东张西望，无意中看到了操场，咱班的一群男生正在打篮球。

我放开喉咙，高声呼喊：“质量——大吹——”

他们听见了，全都跑了过来，还有老喔，洋丁，小伙，小秃，老大，大象，等等等等，哈，大部队来了。

一见咱班高大威猛的男生一来就是十好几个，那个小流氓不再嚣张。可是，初中同学顽固地坚持着，不想把狗还给我们。

正僵持着，过来了几个老师，把我们带到了教导处。

教导处的老师问明白了情况，曰：“小狗归谁，你们尽快协商。如果意见不统一，就送生物室，解剖！”

这时候，大吹的三寸不烂之舌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大吹先给教导处老师戴了一顶高帽子，颂扬老师的公正、英明，顺便也表明了我们要听老师的话，服从老师安排的态度——教务处老师听着，眯缝着眼睛微微点头，表示心中很受用。接着，大吹述说此小狗如何如何可爱，解剖了太于心不忍——初中同学显然大受感染，满脸都是不忍之情。然后，大吹详尽地论证了此小狗的来龙去脉……大吹七说八说，初二的同学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于是不再坚持了，教导处的老师也明白了前因后果并作出公正的判决，于是乎，把小狗判归我们。

一天的云彩都散喽，老一抱着小狗，高高兴兴地回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