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灌肠小铺 -- 酒杯里的忧郁

我曾经写到过东华门路口的一个小酒馆。其实就在这家酒馆的对面，也就是路东那排台阶上的平房中，还有个很小很小的灌肠铺。

一扇开向大街的木门，一张小木桌跨着门槛一摆，抽屉里放钱，桌面上除了装灌肠的小碟、牙签筒和一碗盐蒜汤之外，还摆着生灌肠、案板和切刀。

一个戴着白套袖、穿着白衫、白帽的胖大婶就站在门边，看守着门前那个油桶改造的火炉，炉上斜放一个大铁铛，一半搭在炉火上，另外一半翘在火炉外头。那炉火不能烧得太旺，得是有点“乏”的火势才好。

有人来买灌肠，胖婶儿站到木桌边上，按住青灰色的生灌肠，抄起刀，“铛铛铛”几声响，连切带削就是一小盘。生的灌肠要先拨到大铁铛下端一小汪儿热油里去炸。略略炸过之后，就用铲子把灌肠从油里往上拨，在离开油而又能被炉火烧热的地方慢慢煎。

炸过的灌肠片在铛上嗞嗞啦啦地响，被高温的铁铛烫卷了四边儿。当周围酥脆而中心软嫩的时候，胖婶儿手里的铲子一挥，煎好的灌肠就进了小碟。胖婶儿可不管浇上蒜汤，只插上几根牙签递过去：“拿稳喽，一毛五！”

北京的煎灌肠是必要浇了盐蒜汤吃的，但是怎么放就得吃主自己来——应该是撒一点蒜汤儿吃几片，然后再浇蒜汤。当然也有满碟子浇个遍拿走就吃的，不过那样蒜就被油煎的热气给烘熟了，也就有点走味儿。

吃灌肠的人给过钱接过盘子，通常往前走两步，站住了上风头再用牙签挑着灌肠吃。干吗非得往上风口走两步？是为了躲那炉子的热烤，更是为了躲躲煎灌肠的油味儿。那油味儿可是不大好闻，有股子微微的荤臭，但煎好的灌肠里可没怪味儿——据说，这煎灌肠的油可不能是素油，必是荤油才好，且更得是猪肠上的油才最好！这说法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不过要从当年闻见的味儿来说，我信！

我印象里，来吃灌肠的多是妇孺，好像很少有男的来吃煎灌肠，也不知为什么？

以上这一幕是三十年多前的事情了，如今这灌肠小铺早就无影无踪，连那片房子都不见了。不过现在有的饭馆里仍有灌肠卖，但都是炸灌肠而不是煎灌肠了，保持着传统煎灌肠做法的似乎只有隆福寺街里的“丰年灌肠”，可你知道这样一碟煎灌肠卖多少钱么？

七块！

煎灌肠——七块！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