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记一次不成功的户外 -- 言成

好久没去户外扎营玩了，计划这个周末出去，于是从一个户外网站上面找了一队人马，一块儿自驾到京郊某地扎营腐败。加上我和苏一共是十多人，据领队说除了我们之外其他人相互之间很熟，相识至少一年以上。

驾车出行一路无事，到达目的地发现是一个村落，领队准备在村落旁边的小树林扎营，靠着一条小河，烧烤腐败什么的方便。当时我跟苏嘀咕了一下，扎营扎到村落旁边不是什么好选择，不过既然领队决定了咱也不说什么。

在营地和烧烤的小河之间有一片小果林，种的是枣树，里面刚刚松过土，非常的平整；旁边挨着的还有一片杏子林。我们要在烧烤点和营地之间往返，不想绕圈走土路的话就直接从枣林穿过。开始我们一度还想着在枣林里面扎营，后来来了一位农村大姐，告诉我们果林不能扎，林子的主人会有意见。大姐很热心，在看到我们选择小树林作为营地时还从家拿来耙子和铁锹，还主动帮着我们平整草地耙去枯草。我跟大姐聊天，看能不能联系果林主人，商量一下把帐篷扎在里面，给人家一点钱作为报酬。大姐说那人家挺远的不太方便，那就算了吧。

烧烤腐败大致都是差不多的，再烂的手艺也能博得喝彩，再简陋的环境也能带来简单的开心。人也一样，不涉及麻烦事的时候谁谁都挺好。不过人不找麻烦，麻烦非得找人。

烧烤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位老农过来问有谁摘了他们家的杏子。我们这边的人肯定都没摘，因为去杏子林需要绕道，而且这会儿的青杏也就拇指大，谁也不会馋它。不过不知怎的，我们这边一个姑娘三言两语就跟老农吵起来了，说什么“找警察来验脚印”；另一个男队员也跟着帮腔。老农一听这话也火了，不依不饶的吵个不停，要赶我们走。

这会儿苏和其他几个女孩看着不对，赶紧上前劝住那个老农，好话说尽，老农还是不干。有一会儿走了，结果不一会儿又回来了，直接到我们营地要赶人。苏和几个女孩还是半拉半劝的拦着他，又要给人家递啤酒又要给人递烟的，老头油盐不进，说我们摘他杏子还拿警察压他，非要赶我们走。这会儿我看见旁边有两个看热闹的农村大姐，赶紧跑过去找那俩大姐，说这是误会，让大姐帮着我们劝他。大姐也挺好，过来拉这位老农，还是半拉半拽把老农给拉走了。临了苏把我们买的一个大西瓜送给了倆大姐，虽然人家一直推脱不要。整个事情闹腾了三四十分钟。

以为这就是高潮？错了，高潮在后面。

一晚上无话。第二天早上，我醒得早，五点半钻出帐篷溜达，突然发现在枣林里面有两顶帐篷——不知道哪来一伙儿人，半夜扎到枣林里面了，而且还把防风绳系在小枣树上面。当即我觉得不妙，而且是越来越觉得不妙。转了一圈我回帐篷，跟苏说要不我们早点走。我说看见有人扎帐篷到枣林里面，过会儿肯定有农民会过来找他麻烦。苏说咱们没事儿啊，咱又不在里面。我说咱在人家枣林里面踩来踩去，要是没有这几个扎帐篷的人咱可能没事儿，但因为有了他们，待会儿农民来了肯定会殃及池鱼，我们一样有麻烦。苏觉得自己先走了不太好，毕竟别人还没起来，没什么借口不好走。因为车停在里面不太好出去，我想了想也没坚持。

过不多会儿，来了一个果农，果不其然对枣林里面扎营的大发雷霆。我们这个营地的不少人还探出头看热闹，包括苏和我——我承认这会儿有点儿放松警惕了，要是这会儿我能坚持刚才的判断，拔营走人就好了。

在果农发现枣林里面的帐篷之后大概二十分钟，开始出现了第二个村民，很快的第三个第四个也都出现了，开始围攻那俩帐篷。突然，果农走向我们的帐篷，大声指责我们踩了他的果园，要我们一个人交50元赔偿（这一段我没听到）；很快就变成了一顶帐篷交二百。

我们这边的人是怎么应对的呢？我的帐篷隔得比较远，没看得很清楚，不过也听了个大概。我们这边大概有三种应对：一种是抵赖派，一口就说我们没踩；一种就是砍价派，要降成一顶帐篷一百甚至不交钱；一种就是鸵鸟派，以不应对以对万变。

这会儿那果园里面的两顶帐篷的人在干嘛呢？他们悄悄的跑过来，混到我们队伍里面站到一块儿。

果农显然不能就此罢休，尤其是看到有人抵赖说自己没踩。他抓住这句话不断的质问：你们说自己没踩，那对脚印，查出来有你们脚印怎么办？别废话，现在是一顶帐篷二百，过了七点就是三百，到八点就是五百。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村口呼啦啦来了一大堆村民，大概十几二十个围住我们。

有不少队员还心存侥幸，以为抵赖或是拖延可以了事，还有几个女孩跟农民在吵。那两顶帐篷的人说他们报警了。我叫上领队，问了问现在农民那边具体是什么条件，问大家对交钱有个什么意见。队伍里面一半意见是拖，拖到警察来再砍价；少量是就不想交；想着交钱了事的就我和少数人。

那两顶帐篷的人就粘在我们这边，故意在我们车旁边打电话什么的。

我想着去统一大家意见并且和果农谈，苏使劲拽住我，不让我去要跟我急。我说我知道这会儿去谈给钱会有人不愿意，可是这是止损的唯一方法，拖着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警察来了也没用。她就是不让我去，说我出头了谁都不会感激我，只会怪我。她态度特别坚决，我不依着她就会跟我急。那就算了吧，我一个人钻进车里听音乐得了。反正后果我也说了，我不出头没人怪我，但到时候损失我也得平摊。

这时候听说我们这边的一个姑娘也报了警。

后来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包括他们的书记什么的。领队没辙了，跟书记谈赔偿，最后谈的结果是一顶帐篷赔偿二百五。交钱，准备走了，不包括那两顶帐篷的人。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

以为这就是高潮？错了，高潮马上到。

就在这会儿，一辆警车开了过来，俩警察下来，问了问情况，做了做调停。警察得知我们已经自行调解了也没说太多，然后又问刚才是谁报的警，这时候……没有人承认……包括就站在警察旁边的那两顶帐篷的人！

我正在收拾垃圾——就是所有人露营产生的那些废弃物，眼看着警察一个个询问谁报的警，那帮刚才还特别能说的人居然都不说话。农民开始起哄了：刚才谁报的警，站出来！

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看见苏也开始急躁不安了，催促着我赶紧弄完垃圾开车走人。我就爬上车发动走人。

后面还有一个小插曲。村口有一座小石桥，我们的车开到桥头，却发现一辆农运车停在桥上，我们的车过不去。苏这会儿已经大怒了，觉得是那帮人还在勒索。她怒气冲冲的冲过去要和人家吵架。我停车追上去说让我去说，她怎么也不听，拼命往前冲。这会儿来了两个女队员帮我拉住了她，我才独自走过去。和村支书说了一下，村支书说不是他们的车，我说那就帮我们联系车主挪一下，大家有误会也解决了，别为难我们。支书带着另一个人很快走到农运车旁，一看原来是另一家农民在桥下菜地干活儿临时停车。支书说他们这儿就桥上宽一些，所以大家农运车都停桥上。他很快跟车主联系，并且帮着把车挪开了。

总算开始往回走了。这叫一个折腾！回来路上我们才知道，这个队伍平时没怎么扎过营，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一路上他们不断地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估计他们也没怎么和农民打过交道。

中午就到家了。以为就这么完事儿了，结果晚上苏又和我谈起这事儿。

她说她不喜欢农民了，农民太坏了。我说别这样，别人家对你好一点就觉得什么都好，人家说你不好就觉得人家太坏了。这里的农民谈不上有多好，也谈不上有多坏。我们损坏人家利益了，人家要赔偿是正常的；本来赔偿可以不用那么多，但那需要很强的沟通能力，不过你看我们那帮子队员——他们不惹事就算是好的了。我们最大的错误是没有及时止损。

突然她又跟我抱怨，说我不够担当不够男人——警察来的时候我居然不出面找警察反映情况，说对方是讹诈，不应该出这些钱。

我勒个去！冤啊。我说，当时我要出面，你不让我出，到那会儿谁知道你又想让我出头了？！而且你想的是找警察告状，你想过这么做的结果是什么吗？比较过吗？我们假设一下：对赔偿不满意，找警察了，开始扯皮了。警察（听说还是支书的远房侄子）就算不偏袒当地人，遇上这种民事纠纷那也不能只听咱这边的。如果双方都僵持不下，那做笔录、调停……估计能完事儿怎么着也得到中午下午了，那还少不了几个钱——光看村民来了多少人就知道了。就算把一个人一百多减到五十，你觉得你赢了？人家农民没什么损失，只不过是讹得多一点和讹得少一点之间的区别，人家有的是时间有的是人；咱们呢？半天没了，还一肚子气。你要真跟人犟，人家不砸你车不打你人，俩小时换一个人堵着你，看你有没有脾气。

这会儿她又转进了，说我既然很早就看出有麻烦，怎么不坚持早走。我说我能说服你吗？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要是坚持走了，你绝对会埋怨我一路。就好像你说一开始我如果替所有人决定赔偿一样，虽然能为大家省钱，但肯定有人埋怨我，因为他们和你一样看不多后果，不能想象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最后她……开始埋怨我……没能镇住她，说我要是能镇住她就不会有这些事了。这时候我彻底无语了。我跟你讲道理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这和强奸犯怪女人长得好看有什么区别？

一场讨论不欢而散。

现在，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敲下这些字，一边敲着一边想着，我能从这次不成功的户外当中吸取什么教训？

首先，我太忽视自己的意见和力量。从开始发现扎营地点不合适，到发现队员们并不会解决问题，尽管我充当了擦屁股的角色，但这远不如在问题发生时及时出面处理。不过在没有得到大家认可之前出头也不是一件好事，我要是领队自然有这个角色定位，但我不是。而且，比别人提前半步会被人称赞，提前一步就会遭人厌烦了。说到底，开始之前对队友的情况不够熟悉，这是我的失误。

其次，不少成年人（这次的主体是30-40岁之间的人群）解决问题的能力是如此的弱，弱得令人发指。第一天晚上说找警察的姑娘，还有第二天抵赖说我们没踩的哥们，你们真的没想过这么说话的后果吗？还有，你们真的希望警察来了能不用赔偿吗？

第三，那两顶帐篷的人不是好鸟。一开始刻意的和我们混在一起，我没意见。可后来有意无意的暗示我们是一伙的，在警察来了之后一声不吭，任凭村民起哄，你们好意思吗？活该最后你们也没走成。我们走之后村民接着找他们的麻烦。

第四，觉得自己高农民一等，比农民聪明的人，在被一堆农民围着的时候傻了吧，不知道说什么了吧。实际上我很不愿意用“刁民”来形容这里的村民，一开始那位帮我们耙地的大姐，后来帮我们劝住老农的村妇，我觉得都是不错的人；就算是找我们讹钱的那位，我觉得也不是什么恶棍。一句话，都是一般人，你对他怎么样他就对你怎么样。

最后……当你的女朋友/老婆平时对你不错，但考虑问题不够周全，脾气又急（北京妞暴脾气），还死不肯承认错误怎么办？每次碰到这种问题我都会讲一次“老头子永远是对的”，目前为止应该讲过好几次了，似乎是收效甚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