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汉光武与毛泽东 -- 古城老农

历史经常是吊诡的：毛泽东批判帝王将相不遗余力，而自其去世以后，人们却基本上把他和他的同事们当作帝王将相来研究评论，津津乐道于人事纠葛。袁世凯及其北洋同僚，喜欢以帝王将相自居，人们却只视其为历史过客，并无太大兴趣。至于蒋公的民国系统，则成王败寇，也是作为失败者而不足以进入帝王将相的行列。只有批判帝王将相，才能继承帝王将相，这也是历史的辩证法。

帝王之中，汉光武在中共建国之前很受推重，毛泽东本人也予好评，对他的一些做法当然不会没有借鉴参考。汉光武以善待功臣、柔道治国著称，但他的善待功臣，是保留名位而剥夺权力，重用的则基本是与他取天下没有太大关系的人。

正因为这些人并无战功，也无旧情，光武帝处理起来也会少有顾忌。汉光武不杀功臣，但并非不杀大臣，他怀疑司徒侯霸举荐非人，下诏威胁：“崇山、幽都何可偶，黄钺一下无处所。欲以身试法邪？将杀身以成仁邪？”以身试法这个成语恐怕就是来源于此。建武十五年，因为度田不实，光武帝更是杀了河南尹张伋等十几个郡守，毛泽东三反五反，枪毙天津地委书记，整肃吏治，与此异曲同工。

汉之郡守，本朝之省委、地委书记，名气不高，实权极大。毛泽东文革前喜欢说，中央出了修正主义，地方要敢于造反。实际上，自秦汉统一以来，真正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汉光武开创的东汉。董卓进京，擅自废立，遭到关东郡守们群起围攻，不管曹操、孙坚是否别有用心，打着红旗反红旗，至少都是打着匡扶汉室的旗号的。但是中央废立，地方造反，后果是开三国混战分裂之局，所以邓小平答毛泽东问身后事，说地方割据军阀混战。

汉光武与群臣商议，经常让马援最后发言，因为马援的计划总与自己想法一致，他要早说别人就不发言了，这样才能让众人畅所欲言。毛泽东也让同僚先讲，不过他的身边并没有一个类似马援的人，所以最后总是他提出一个与众不同的看法。比如与美苏交恶之后，毛泽东让三老四帅研究国际格局，提出一个战略。这些老战友最后提出一个建议，是联美治苏，建立大三角。毛虽然给予相当认可和接受，但显然并不满意，还在进行自己的思考，几年后公布了自己的答案：划分三个世界。

大三角虽然视野宏大，独立自主，但中国只能是其中一个最弱的角色，周旋其间，前途并不乐观。而三个世界理论一出，中国就找到了一个极具前景的位置。发现大多数，然后去领导大多数，从而以寡变众，以弱变强，摆脱孤立，开辟前途，这确乎是只有毛泽东能做到的，老帅们也不行。

如果只看表面而不看本质，看静态不看发展，那么井冈山时期，是蒋公包围苏区，而不是毛泽东领导农村包围了南京；抗战开始，是日寇伪军包围八路军根据地，而不是八路军把日寇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内战开始，是蒋公包围围攻解放区，而不是蒋介石陷入了全民包围之中；而1970年代，是美苏率领全世界包围孤立中国，而不是中国领导第三世界团结第二世界去孤立反对美苏两霸。然而，事后看来，又如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