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不赛因的削藩与伊利汗国的崩溃 -- 赫克托尔

不赛因在位期间，连续诛杀大臣宿将，以此加强王权，削弱贵族和权臣。从结果来看，不赛因所为是战术成功，战略失败。蒙古各国从来不是高度集权的国家，可汗必须得到贵族的合作，如果可汗削弱贵族，结果只能是削弱自己和家族的统治根基。不赛因的削藩，得罪了太多贵族，尤其不赛因没有一个得力继承人，使得他所做的一切迅速灰飞烟灭，权贵们最害怕的就是再出现一个不赛因这样的“暴君”。

不赛因无子，去世时只有妃子、出班的孙女的勒沙可敦(Delsad Katun)怀孕。群臣抛开未出世的孩子，更抛开旭烈兀的子孙，拥立旭烈兀的弟弟阿里不哥的后代阿儿巴合温(Arpa Ke'un)为第10任伊利汗，阿儿巴合温也成了唯一非旭烈兀子孙的伊利汗。有孕在身的勒沙可敦(Delsad Katun)害怕被阿儿巴合温谋害，逃离首都投奔伊拉克总督、不赛因的舅舅阿里帕的沙('Ali Padshah)，逃过一劫。阿儿巴合温最恨恃宠生娇的先汗遗孀巴格达可敦，诬陷后者毒死不赛因、勾结钦察汗月即别入侵，将巴格达可敦处死。

恰好，同年冬，月即别果然南侵，阿儿巴合温北上御敌，出奇兵于敌后，月即别怕后路被截断，撤军，无功而返。阿儿巴合温一战成名，初步巩固了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回到京城孙丹尼牙，阿儿巴合温迎娶不赛因的姐姐、前太尉出班的寡妇撒迪别为妻，这样他就与旭烈兀系建立了婚姻关系，有利于笼络人心。

收留了怀孕的的勒沙可敦的阿里帕的沙，没有参与拥立阿儿巴合温，起兵反对阿儿巴合温，拥立旭烈兀的玄孙木撒-本-阿里-本-拜都-本-塔拉海-本-旭烈兀为伊利汗，做自己的傀儡，此君也是不赛因之后第一位傀儡汗。木撒的爷爷拜都于1295年担任第6任伊利汗，在位不到1年，被第7任汗合赞汗杀死。从血统上看，虽然木撒距离不赛因较远，依然比阿儿巴合温近很多。

1336年4月，阿儿巴合温与阿里帕的沙及其拥立的傀儡汗木撒遭遇，阿儿巴合温失败，很快被擒杀，总共在位不到半年。经历不赛因、阿儿巴合温两朝的维奇尔该牙思丁—著名史学家拉施德丁的儿子，也被杀死，家产作为战利品，被胜利者掠夺一空。

5月，不赛因的遗孀的勒沙可敦生下一个女儿，不赛因彻底断子绝孙，去掉了木撒、阿里帕的沙的心病，木撒得以心安理得的在首都成为正式的第11任伊利汗。不管咋说，阿儿巴合温毕竟是群臣拥立的，合法性不容置疑。此前伊利汗的汗位之争很激烈，但是1295年合赞汗杀死前任拜都之后的40年间，政权过渡平稳，阿儿巴合温是40年来第一位被弑的合法君主，所谓先例既开，来日方长，阿里帕的沙能拥立傀儡汗，别的大臣也能。

此时汗国头号封疆大臣，莫过于坐镇西部的罗姆总督大哈散，巴格达可敦的前夫，也是不赛因的表哥，血统高贵且实力雄厚。大哈散也拥立了一位傀儡汗麻合马汗本勒忽都鲁(Yul Qotloq)本忽亦赤(Couidji)本安八儿赤(Ambarji)本忙哥帖木儿本旭烈兀，发罗姆、亚美尼亚、格鲁吉亚军队东征，指向阿塞拜疆首府大不里士(Tabriz, 桃里寺、贴必力思)。7月24日，两军遭遇，阿里帕的沙兵败身死。大哈散军拿下大不里士，麻合马正式即位为第12任伊利汗。

倒霉的前任傀儡汗木撒，见势不妙，逃亡东方。呼罗珊诸将早已照方抓药，拥立驻守马赞德兰的脱合帖木儿(Togha Temur)为汗。脱合帖木儿与不赛因的血缘关系更远，是成吉思汗的二弟合撒儿(Qasar)的后人。穆萨、脱合帖木儿本来是竞争汗位的竞争对手，现在为了对付大哈散及其傀儡麻合马，暂时联合在一起，兵合一处将打一家，杀向首都。1337年7月，东西两军在阿塞拜疆城市马腊格(蔑剌合)遭遇，脱合帖木儿未战先逃，跑回东方。穆萨率部应战，兵败被擒杀，结束了他的短暂可汗生涯。

至于逃跑的脱合帖木儿，在东方的呼罗珊割据一方，大哈散忙于巩固权力，没有追杀，从此伊利汗国分裂为东西两部。大哈散在京城，杀掉当年害死前妻巴格达可敦的人，以及其他反对派。为了报复不赛因抢走老婆的仇，大哈散娶不赛因的遗孀、出班的孙女的勒沙可敦，同时也是为了便于控制不赛因唯一的女儿。一时间，大哈散气焰熏天，不可一世。内政方面，大哈散任用拉施德丁的孙子为维奇尔。

还是1337年，汗国西部的罗姆，又有人起兵造反，企图染指汗位。此人是出班的孙子、前罗姆总督帖木儿塔失的儿子哈散，为了便于区分，称之为小哈散(Hasan Kucek, ?--1343)，大小哈散之争，成为之后数年伊利汗国内战的主旋律。

出班家族倒台之后，不赛因任命老宰相拉施德丁的儿子火者-该牙思丁为维奇尔，控制了汗国的财政和行政。

1328年，杀害出班的赫拉特土王马立克该牙思丁自以为有功，跑到京城孙丹尼牙讨赏，遭到出班的女儿、可汗宠妃巴格达可敦的冷遇，悻悻而回。

剪除出班家族的大功臣纳邻脱海，是蒙古名将怯的不花的孙子，通过掠夺出班的儿子大马士革火者的财富而成巨富，在不赛因的宫廷里势力日盛，以致不赛因对他的骄横气势感到恐惧。巴格达可敦想干掉纳邻脱海给家族报仇，不断在不赛因面前进纳邻脱海的谗言。刚刚掌握大权的伊利汗自然也不会容忍一位新的权臣，派他去统治呼罗珊。1329年，纳邻脱海与可汗闹翻，出逃，被捕。10月，在巴格达可敦的怂恿下，纳邻脱海被斩首，脑袋悬挂在巴格达可敦的哥哥大马士革火者的透露曾经悬挂的地方。

纳邻脱海败亡的消息传到赫拉特，土王马立克该牙思丁兔死狐悲，惊惧而死，其子即位。长子舍木苏丁穆罕默德(Shamsu'd-Din, 1329～1330年)在位只有10个月，整天醉生梦死，大概死于酒精中毒。其弟弟马立克哈菲兹(Hafiz, 1330～1332年)在位2年，被臣下杀死。其弟马立克穆仪兹丁侯赛因(Mu'izzu'd-Din Husain, 1332～1369年)年龄尚小，后来杀掉国中权臣，才得以大权独揽，真正成为一方诸侯。

1332年，有人向不赛因告发，巴格达可敦和前夫大哈散互相通信，打算谋杀汗王。不赛因逮捕大哈散，准备将其杀掉，幸亏大哈散的母亲、不赛因的姑妈说情，不赛因才赦免大哈散，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将大哈散囚禁，巴格达可敦得到的宠爱也随之衰退。不久之后，不赛因发现此案是冤案，释放大哈散，巴格达可敦、大哈散受到的宠遇有增无减。1333年，大哈散做了罗姆总督，出镇小亚，成了一方诸侯，任职直到不赛因去世。同年，不赛因纳大马士革火者的女儿、出班的孙女的勒沙可敦(Delsad Katun)为妃，大加宠爱，位居诸妃之冠。

不赛因对巴格达可敦、大哈散又打又拉，用一系列手段，将他们治理的服服帖帖。进入1330年代，不赛因终于成了汗国真正的君主，不再是权臣手中的玩物。

1335年8月，钦察汗月即别发兵南下，从打耳班关越过高加索山，侵袭汗国的核心地域阿塞拜疆。此时汗国经历了几次清洗，居然找不出一位宿将抵御外敌入侵，不赛因只得让文官维奇尔、大史学家拉施德丁的儿子该牙思丁领兵北上，先行御敌，不赛因带领大军随后跟进。11月30日，不赛因死于卡拉巴赫军营中，在位19年，终年30岁，伊利汗国随即陷入大乱。

法国人格鲁赛在他的《草原帝国》中指出：他(不赛因)终身是那些以他名义实施统治而且互相争权夺利的蒙古封建主们的傀儡。格鲁赛认为，不赛因19年汗王生涯的最大后果，不是伊利汗国的崩溃，而是奥斯曼帝国趁机崛起：【事实上，帖木儿塔失(出班的次子)于1327年去世了，8年以后，不赛因也随之去世了，安纳托利亚失去了君主，在其东南方的卡拉曼家族(Karamanids)的地区突厥异密们和在其西南方的奥斯曼家族的异密们随心所欲地行动。于是，在关键的1327至1335年间，波斯蒙古宫廷内的这些冲突间接地导致了奥斯曼帝国的崛起。】

出班(Chupan, ?--1327)出自蒙古泰赤乌部，姓速勒都思，祖先是赤老温。成吉思汗早年丧父，遭到泰赤乌部的追杀，幸好被赤老温一家搭救才免于一死，靠救驾之功，赤老温位列成吉思汗最信任、赏识的四杰之一。出班的发迹，并不全靠祖上的恩泽。1295年，在合赞汗与前任伊利汗的内斗中，出班站在合赞汗一方，立了大功。1303年，合赞汗大举西征，进攻马木留克埃及，但是伊利汗国军队被马木留克打败，在众多败将中，出班的表现不错，成了合赞汗倚重的大将。1305年，合赞汗驾崩，第8任伊利汗完者都更加倚重出班，将女儿都连的可敦(Dowlandi Katun)嫁给出班，这样出班成了正牌皇亲。1306年，完者都任命出班为全军总司令，这个职务突厥语叫贝勒贝(Beylerbey)，意为贝伊中的贝伊(Bey of Beys)，贝伊(Bey)也叫贝格(Beg)、伯克、别、柏、培，是突厥语的长官，贝勒贝自然是最高司令，下文称这个职务为太尉。

太子太保舍云治也绝非善茬，是汗国的名门宿将。不赛因出生8天，就被送到舍云治家，由舍云治夫妻带大。不赛因出镇呼罗珊3年，舍云治还是小王子的监护人。完者都召不赛因来京时，不赛因恰好不在舍云治身边，完者都不希望不赛因未来受制于舍云治，要不赛因抛开舍云治马上来京。但是完者都随时可能驾崩，文官武将们都认定舍云治将成为新朝的权臣，宁愿得罪垂死的可汗，也不愿意得罪未来的权臣舍云治，竟然不放不赛因走。直到舍云治赶回来，汇合了不赛因，他俩才一同进京，他们进京时完者都已经驾崩。

不赛因即位为汗，打算启用藩邸旧臣、曾经的太子太保现在的太保舍云治做太尉，舍云治担心做太尉会经常外出打仗，离开权力中心，婉拒了不赛因的提议，出班得以继续做太尉，出班的2儿子帖木儿塔失(Timurtash)被不赛因派往小亚，做罗姆(Rum)地区的总督，坐镇当年的罗姆算端国首都科尼亚(Konya)。

此时伊利汗国的文官体系中，有两大党派，分别以两位互相敌对的维奇尔(vizer)为首。一派以老宰相，三朝元老、史学家、政治家拉施德丁(Rashid ud-Din)为首，另一派以阿里沙为首。两党互相攻讦，明争暗斗不休，前任伊利汗完者都在两位维奇尔之间搞平衡，避免任何一方做大，倒也是很高明的御人之术。现在不赛因上台，舍云治、出班的关系不睦，两位维奇尔各自投靠一位靠山，拉施德丁投靠出班，阿里沙倒向舍云治。

两位维奇尔的不合，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程度，《伊朗通史》说：如若有哪位大臣会议成员对某位维奇尔效忠的话，便会引起另一位维奇尔的敌意和不安。这种情况已使大臣会议的工作陷于瘫痪，双方经常是在大臣会议的成员里挑唆一些人来反对另外一部分人。

毕竟太保舍云治是不赛因的藩邸旧臣，自然更受可汗信重，于是不赛因更加亲近阿里沙。在阿里沙的挑唆之下，拉施德丁终于在1317年10月初被解除了维齐尔一职，他离开了孙丹尼牙，前往大不里士赋闲。1318年1月，舍云治死于巴格达，不赛因失去了牵制出班的头号棋子。太尉出班找到拉施德丁，热情支持后者复出为相，不赛因同意，于是拉施德丁再度担任维奇尔。

阿里沙及其党羽惊恐万状，生怕遭到出班、拉施德丁的报复，索性来了个狠的，倾家荡产贿赂出班的家臣，唆使出班整肃拉施德丁。出班也觉得拉施德丁身为三朝元老，是自己揽权的障碍，便指控拉施德丁在先王完者都的饮料中投毒，毒死了完者都。1318年7月，不赛因先将拉施德丁不足16岁、专门侍奉完者都并负责递饮料的儿子，当着拉施德丁的面处死；又在大不里士附近腰斩了年逾70的(1247年生)的老宰相。

拉施德丁的家产全部充公不说，他的政敌们还指控他是犹太人，将其彻底抹黑。拉施德丁死后依然不得安宁，1个世纪之后，帖木儿的三儿子、老虎巴布尔的高祖父、封在阿塞拜疆的米兰沙(Miran Shah)，从马背上跌落导致发疯，认为自己遭到了拉施德丁的诅咒，下令将拉施德丁迁葬到犹太人墓地去。

拉施德丁的政敌们对胜利弹冠相庆，甚至将两个各重1000密思合勒(misqal, 4.64克)的金环送到天房悬挂起来以庆祝胜利。阿里沙没了竞争对手，又做了6年维奇尔，死于1324年。

1318年到1324年间，出班以太尉的身份辅佐不赛因南征北战，平定了数次外侵和内乱。1319年，钦察汗月即别(Muhammad Uzbeg)从高加索山东侧的打耳班关南下，被出班打退。同年，出班更改了一些人事安排，小亚东部的前任迪亚巴克尔总督、也是不赛因的岳父亦邻真(Irenjin)起兵造反，被出班平定。亦邻真是蒙文，对应的藏文是“仁钦”，意为珍宝、宝，亦邻真或他的祖上肯定信仰喇嘛教。亦邻真兵败被俘，不赛因将其挂在钩子上，下面点火，将其活活烤死。此役中，不赛因也有英勇表现，得到把阿秃儿(Bahadur)的称号，意为勇士。

另一种说法记载道，亦邻真得到不赛因的密旨，让他起兵诛杀出班。亦邻真被俘，拿出不赛因的密旨，证明自己无罪，不赛因不认，令出班处置。出班用铁钩子穿过亦邻真的肋部将其挂起来，亦邻真大骂不赛因和出班，出班令人割亦邻真的舌头，没得逞，便用铁条贯穿亦邻真的上下颚，不让亦邻真说话。亦邻真死后，陈尸2天，继而传首全国。亦邻真的女儿、不赛因的妃子忽都鲁沙可敦，被逐出汗宫，赐给出班的儿子、执掌朝中大权的大马士革火者(Demasq Kaja, ?～1327)。

连续的胜利，让出班登上权力的顶峰，以至于不赛因称出班王公为父亲。1319年，出班的妻子、不赛因的姐姐都连的可敦(Dowlandi Katun)去世，不赛因将另一个姐姐撒迪别(Sati Beg)嫁给出班。前任可汗完者都共3个女儿，除了一个早夭，其余的先后嫁给出班为妻子。出班的2儿子帖木儿塔失(Timurtash)继续坐镇小亚，做罗姆长官；3儿子大马士革-火者，在孙丹尼牙朝廷中掌管行政，风头完全压倒维奇尔阿里沙；4儿子马哈茂德，做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谷儿只)总督。

1322年，出班的2儿子帖木儿塔失在小亚造反，自立为汗，自称救世主马赫迪(Mahdi)。出班面上无光，亲自带兵平叛，帖木儿塔失被手下绑架送给出班，旋即转交不赛因，年轻的可汗还得装大度，赦免帖木儿塔失，让他回罗姆继续做总督。伊利汗的如此处置，让出班家族的权势不减反增。出班俨然成了汗国的立皇帝，不赛因只是太尉的傀儡。

出班的煊赫甚至惊动了大元皇帝泰定帝也孙铁木儿(1323--28)，《元史》记载，1324年，即泰定元年，【诸王不赛因言其臣出班(Chupan, ?—1327)有功，请官之，以出班为开府仪同三司、翊国公，给银印、金符。】同年，太尉卵翼下的维奇尔阿里沙去世，在出班家族的推荐下，效力于出班家族的鲁克那丁-赛音(Rukn ud-Din Sain)为相。

出班有个美丽的女儿叫巴格达可敦(Bagdad Katun, ?～1335)，于1323年或之前，嫁给了另一位大贵族哈散(Hasan)，为了区分出班的同名孙子，下文称为大哈散(Hasan Buzurg, ?～1356)。

大哈散出自札剌亦儿部(Jalayir)，该部落的头号名人是四杰之一、太师国王木华黎。史料没有记载大哈散与木华黎是否有血缘关系，只能说他们是同宗。大哈散的曾祖叫伊利罕(Ilkan)，追随旭烈兀参加了当年灭亡黑衣大食的大西征。祖父为阿克不花(Aqbugha)，阿克(Aq)意为白，不花(bugha)意为公牛或雄鹿，合起来是白牛。父亲侯赛因(Husain)，娶了合赞汗、完者都的妹妹，成了驸马爷，因此人称侯赛因古烈干(Husain Gurgan)，古烈干意为驸马，后来明朝称瘸狼帖木儿为元驸马或古烈干。1318年，侯赛因古烈干东征，平定了呼罗珊的察合台后王的骚动，战功卓著。大哈散是完者都的表兄，有血统，有祖荫，是汗国新生代的明星。眼下大哈散与巴格达可敦结婚，两大豪族互相结纳，令不赛因寝食难安。

巴格达可敦、大哈散婚后不久，不赛因就宣布自己爱上了巴格达可敦，致函太尉出班王公，让他劝说大哈散与巴格达可敦离婚，改嫁可汗。按蒙古传统，汗喜欢的人妻，做臣子的应该主动献出来。出班不仅没献，反而让女儿随同女婿一起去往今属阿塞拜疆的卡拉巴赫(Karabakh)躲风头，另劝不赛因南下冬都巴格达避冬，活生生的将不赛因和巴格达可敦拆开。出班公然抗命，令不赛因十分愤怒，却也无可奈何，由此深恨出班家族。

1327年，不赛因年过20，对出班操纵内外大权的局面十分不满，积极寻求削弱出班的权势。出班及其儿子们的军事胜利还在继续，更加深了不赛因的忧虑。出班家族家臣出身的维奇尔赛音，身份变了，想法也变了，加上出班连年征战，出班留在朝中的代理人大马士革火者经常盗用国库，导致国库空虚，无钱可用，哪天汗怪罪下来，只能由自己做替罪羊，于是赛音主动向汗进谗，指控出班家族位高权重，须早图之。不赛因每逢出巡、打猎，都会遇到民间拦马伸冤的，声称民生凋敝，都是出班家族恶政所致。

1326年，察合台人进犯呼罗珊，出班领兵东征，朝中亲出班的兵力空虚，只有出班的儿子大马士革火者坐镇。1327年春，不赛因从冬都巴格达返回首都孙丹尼牙，有人指控大马士革火者骄恣过甚，居然与先汗完者都的寡妇通奸，不赛因立刻抓住这个机会，下令立案调查。大马士革火者闻讯大为惊悚，逃入内城死守，不赛因调集亲汗兵力包围内城，一时间形成相持，城里的大马士革火者盼望老爹赶紧回京，不赛因却等不起，内城十分坚固，短时间内无法攻克，不赛因急的火上房。

恰好此时有人献上一个强盗的人头，不赛因灵机一动，宣称出班在东线被杀，这脑袋是出班的。内城里的大马士革火者绝望，带领十几个亲随逃出内城，逃跑途中被捕杀，头颅挂在孙丹尼牙城门上，家产被掠夺一空。大马士革火者的女儿、即出班的孙女的勒沙可敦(Delsad Katun bt. Demasq Kaja b. Chupan)，后来成了不赛因的妃子。

既然砍了大马士革火者，不赛因与出班正式翻脸，君臣内战全面爆发。不赛因召集大军向东，讨伐太尉出班。这时出班、出班的长子哈桑、维奇尔赛音都在呼罗珊前线，出班杀掉赛音这个忘恩负义之徒。8月，出班率领呼罗珊方面军挥师伊朗，兵锋指向京城孙丹尼牙。路过伊朗东北部城市塞姆南时，出班请当地的宗教学者谢赫-阿劳乌道莱(Shaikh 'Ala' al-Daula)，到不赛因处带话：听说汗王杀了我儿大马士革火者，如果我儿真的有罪，那是他一人干的，不应该株连我的族人，我又听说我儿子是被人诬陷的，请汗王将进谗言的人送到我这里，由我来处置。

显然，出班对自己的权势非常自信，以为不赛因不会彻底清算自己，语气极为傲慢。不赛因听了谢赫-阿劳乌道莱的带话，召集众将，当着众人的面说：大马士革火者的骄横，出班的野心和权势，尽人皆知。我念在出班家族功劳的情分上，忍了很久了。如果出班主动认罪伏法，赶紧来见我，我保证让他安度晚年，如果出班执迷不悟，大家只好兵戎相见。

不赛因的应对，软中带硬，得体大方，充分占据了道德制高点，还没开战，便在大义名分上打垮了对手。本来出班的大军更强，但两军靠近时，出班军将士连夜叛逃。次日天明，出班见人马大减，肯定不是王师的对手，只好带着亲信逃离大营，跑一路人马少一路。最后出班逃往呼罗珊四郡的南郡赫拉特，投奔廓尔特王朝土王马立克该牙思丁(Ghiyathu'd-Din, 1308--29)。

廓尔特王朝(Kurt dynasty)的祖上是阿富汗古尔王朝的藩臣，创始人马立克鲁克那丁娶了著名的古尔王朝双王之一该牙思丁(Ghiyath al-Din Muhammad, 1163--1202)的女儿，因此廓尔特王朝与古尔王朝有母系血亲。古尔王朝灭亡之后，廓尔特王朝相继投靠花剌子模帝国、蒙古帝国、伊利汗国做藩属，名为称臣纳贡，实际上是独立政权，尤其在伊利汗国和察合台汗国之间左右逢源，挟察合台人自重。出班以为自己与马立克该牙思丁的关系不错，对方不会亏待自己，就去了。马立克该牙思丁得到不赛因的旨意，几经犹豫，将出班处死。

不赛因暗恋出班的女儿巴格达可敦已久，现在没了障碍，强令巴格达可敦与大哈散离婚。按规定，女人在离婚或前夫死后3个月才能改嫁，用来判断此女是否怀有前夫的孩子。不赛因等了3个月，迎娶巴格达可敦，专宠后房。

出班的2儿子、罗姆总督帖木儿塔失逃到埃及，得到马木留克国王纳绥尔(Al-Nasir Muhammad)的厚待，作为与伊利汗国谈判的筹码。纳绥尔生于1285年，是拔掉了最后一个陆上十字军据点阿卡(Acre)的著名算端盖拉温的小儿子。纳绥尔一生历经坎坷，在位3次，被废2次，人生的历练，让他成了老于世故的人精。1328年8月，在不赛因的一再要求下，纳绥尔决定帖木儿塔失引渡给不赛因。然而纳绥尔转念一想，眼下帖木儿塔失的妹妹巴格达可敦正在得宠，万一帖木儿塔失回国被赦免，进而报复引渡之仇，岂不弄巧成拙，于是杀死帖木儿塔失，将人头送给不赛因。

出班的其他子弟，要么被杀，要么出逃国外，烜赫一时的出班家族，似乎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