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南山集》whiho的 苍狼的末裔 上 -- napo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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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南山集》whiho的 苍狼的末裔 上

    发信人: newmorning (子时练剑生), 信区: History

    标 题: 《南山集》whiho的 苍狼的末裔 上

    发信站: 水木社区 (Wed Jun 8 12:36:14 2005), 站内

    苍狼的末裔

    如果我们拿着历史书比照现在的地图,则不难发现很多古代地名虽历经千百年磨

    难,依然得以保留下来。忆往昔、看今朝,则很容易产生一种历史没有死去,也

    永远不会死去的神圣感觉。例如读左传的时候,我发现晋国迁都时提到的翼、绛、

    新绛、盐池、曲沃等很多地名经2000多年仍然如故。而本文将提到的锡尔河、阿

    姆河、撒马尔罕、赫拉特、喀布尔、坎大哈、昆都士、布哈拉等地名,也依然好

    好的呆在今天的中亚地图上。主人公起家的费尔干纳小公国及其首府安集延,虽

    然小比例尺的地图上没有,但如果你关心时事的话,便能在不久前乌兹别克骚乱

    的报道中找到他们的存在。因此,只要你有一份中亚地区地图,哪怕是今天的、

    小比例尺的地图,也将大大帮助你阅读本文。

    一、十三世纪以来的河中地区

    河中地区,指中亚的两条注入咸海的重要河流阿姆河和锡尔河之间的地区,大致

    范围相当于今天的乌兹别克斯坦。如果将亚洲大陆比作一本书,以河中地区为书

    脊,以咸海-贝加尔湖为半径,顺时针扫过180度到小亚细亚,则将分别扫过中

    国、印度、中东三大文明区。这一地区背靠莽莽草原,向东可经新疆进入中国,

    向南可经阿富汗进入印度,向西可经伊朗进入中东,是各大文明交汇融合的地方。

    河中地区由于有了阿姆河和锡尔河两条大河,农业发展颇具条件,可惜所处的大

    环境是游牧民族争雄的舞台,因此翻开该地区的历史,映入眼帘的是连绵不断的

    杀戮和破坏,困卧马鞍鞒,渴饮刀头血,乃是生活的常态。该地区在成吉思汗恢

    弘的西征之前,是伊朗-突厥人的乐园。花剌子模于1212年灭掉哈喇罕王国,领

    有整个河中,迁都撒马尔罕,该城遂成为三四百年之间中亚最出名的大城,本文

    主人公,帖木儿四世孙、莫卧儿帝国创始人巴布尔在其回忆录中提到,撒马尔罕

    号称“真主保留之城”(Baldat-i-mahfuza),从未被敌人用武力拿下过。这一

    说法颇为古怪,因为成吉思汗明明就是把它拿下并且屠了城的。也许巴布尔是从

    帖木儿算起,那也不过是由于该城的德尔维希和异密们善于选择投降时机而已。

    成吉思汗的入侵极大的影响了世界历史,蒙古高原的蒙古人、突厥人在其数千年

    一遇的首领铁木真及其子孙的旗帜下统一起来,以不可遏制的势头占领了亚洲的

    大部分。他的札撒享有崇高的声望,其与伊斯兰教义没有冲突的部分在16世纪突

    厥化、伊斯兰化的中亚仍然得到沿袭。他的威名达到了这种程度:14世纪后期极

    品冒险家、另一个征服者帖木儿因为不是黄金家族的成员,即使占据了相当广大

    的地域,仍不得不遵察合台的后裔为汗,自己只能叫做“大伯克”,而他的后裔

    则只能称作“米儿咱”(Mirza)。

    帖木儿出生在河中地区的渴石城,属于巴鲁刺思部突厥人,他的御用学者想方设

    法把他和成吉思汗拉上关系,他本人也作出成吉思汗继承人甚至是成吉思汗再世

    的姿态,为此他甚至宁可采用成吉思汗的札撒,而不采用伊斯兰法。但他既然握

    有大权而不称汗,可见其100%并非出身黄金家族;而且,他不是蒙古人的可能也

    超过了90%,他的后代巴布尔等人自称为“察合台人”,以和“蒙兀儿人”划清

    界限;(因此英国人将巴布尔建立的帝国称之为“莫卧儿帝国”,其实是个误会)

    他不同版本的画像中,也更像一个突厥人,本文所附他的肖像的四种版本,只有

    4看起来还有点像蒙古人。

    按照格鲁塞《草原帝国》中的说法,帖木儿的突出成就是把河中地区原本极为散

    漫的、游侠气十足的伊朗-突厥人凝结成了一个有战斗力的群体。如前文所述,

    河中地区的伊朗-突厥人从来不缺乏勇猛和凶狠,当他们同时又有了如同成吉思

    汗率领的蒙古人一般的钢铁纪律的时候,他们就能够创造奇迹,使河中地区成为

    除中国之外亚洲大陆武力的策源地。然而,帖木儿帝国的根基远不若成吉思汗牢

    靠,他看似伟大的征服换来的并不是一个稳定的帝国,它的文化是突厥-波斯的,

    他的法律是突厥-蒙古的,他的政治宗教教条是蒙古-阿拉伯的,他的诸次征服

    虽然残忍,但第一缺少计划性,第二并不彻底,他曾经“三次征服花剌子模、六

    次或七次征服伊犁、两次征服东波斯、至少三次征服西波斯,此外,还有两次对

    俄罗斯的战争。”他曾大败奥斯曼土耳其,从而客观上帮助了拜占庭的苟延残喘。

    尽管他的一生是如此的忙碌,但在他身死以后,大帝国也就逐渐分崩离析了。

    帖木儿大帝国的灭亡在匈牙利-兴安岭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曾见证的无数游牧民

    族政权当中具有一定的典型性。游牧民族生活方式决定的将遗产分割的继承方式

    即使不是唯一重要的因素,也必是重要因素之一。一个民族经过数代――往往只

    有一两代――之后,便因分割而削弱了自己,并因为争夺的市场重合度高而陷于

    内战,从而被草原上源源不断的涌现的异民族所击败、统治。从这个意义上讲,

    “胡人无百年之运”并不象一般理解的那样,只是一句带有歧视性的诅咒。本文

    主人公巴布尔在给自己战功赫赫的长子胡巴雍的信中这样写到:“……你知道,

    历来是按这么一个规矩行事的,即,如果你得六分,卡姆兰(巴布尔的另一个儿

    子,作者注)就得五分。这一规矩经常遵行,不得背离……”不难想象,这种分

    封制度将使一个伟大征服者所创立的帝国在第二代即必然陷于事实上的分裂,事

    实上,即便是在伟大征服者还在位的时候,按照柳宗元“有叛国而无叛郡”的观

    点,他也因把自己的土地分封给儿子、贵族、僧侣而承受频遭背叛的风险,例如

    在同一封信中巴布尔就严厉的说到:“我来喀布尔后……遂认为喀布尔是福地,

    乃把它定为我个人的领地。你们谁也不得对其有觊觎之心”。这种令人多少有些

    遗憾的体制不禁让人想起查理曼的三个孙子是怎样把原本有一些可能统一起来的

    欧洲分成三块的。

    由于刚刚提到的遗产继承制,帝国的政治统一首先在统治阶层上就被破坏了。又

    由于后帖木儿帝国盛行着采邑制,中央君主和王族对整个帝国的控制力是有限的。

    大的封建主只有限的认同中央君主的权威,他们叛服无常,一般地不讲什么原则,

    使得划分某个君主的基本势力变得十分困难。

    帖木儿死后,他指定的嗣君长子嫡孙皮儿?阿黑麻从阿富汗进军撒马尔罕,被帖

    木儿的另一个孙子击败,其四叔沙哈鲁(这个角色有一点点象朱棣)以为其报仇

    为名,控制了帝国的东半部,并获得了控制帝国西半部的三哥米兰沙的表面上的

    服从。随着黑羊土库曼人的兴起,米兰沙控制的帝国西半部很快不复存在。沙哈

    鲁死后,老三米兰沙的孙子卜撒因控制了撒马尔罕和河中地区。河中的统治者卜

    撒因将帝国又不知疲倦的分成七块,其中,长子阿合马分到了天字第一号的领土

    撒马尔罕及河中地区,四子乌马尔?沙黑分得费尔干纳、七子乌鲁伯分得喀布尔。

    1469年卜撒因被土库曼人打死,帝国成为互不统属的七块。同年,帖木儿次子乌

    马尔?舍黑?米儿咱的曾孙、长期从事游击战,曾以六十骑兵战胜其堂叔卜撒因

    三千人马(!?)的速檀?忽辛?米儿咱占领了赫拉特城,并打败了卜撒因的七

    子乌鲁伯,又战胜了卜撒因三子马合谋,控制了整个呼罗珊(伊朗东部、阿富汗

    西部、北接花剌子模)。

    二、巴布尔继位?撒马尔罕的乱局

    在帖木儿四子沙哈鲁死后,因沙哈鲁之子兀鲁伯与诸子不合。东察合台帝国的统

    治者,察合台后裔也先不花率领蒙兀儿人进攻帖木儿诸后王的领地。帖木儿曾孙

    卜撒因在位时也和也先不花爆发过激烈的战斗。为此,他将因与也先不花争位失

    败而在伊拉克流浪的兄弟羽奴思请来,奉为上宾,并娶了他的姐姐,拥立他为蒙

    兀儿人的汗以牵制也先不花。羽奴思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很快壮大起来。作为报

    答,他将自己的三个女儿分别嫁给了卜撒因长子阿合马、三子马合谋和四子乌马

    尔?沙黑。

    前面已经说过,这种令人苦恼的分封体制必然造成国家的分裂,而继承者们只要

    出现了一个新的有雄心的人物(目睹其父亲的伟业之后,基本人人都有雄心),

    他就势必将统一战争再进行一遍。这次也不例外,阿合马和乌马尔?沙黑领土相

    邻,互相发动攻击,乌马尔?沙黑势力弱于控制河中的阿合马,所以屡屡请其岳

    父大人羽奴思汗帮忙对付其兄弟兼连襟,乌马尔?沙黑每次都给羽奴思一些领土

    作为报答,最后一次,他把两国之间的大城塔什干也给了自己的岳父。

    这种乱糟糟的日子持续了25年,1494年,羽奴思的嗣子马哈木?汗继位,改变了

    东察合台汗国其父在位时奉行的捧弟压兄的外交策略,改为和阿合马一齐进攻乌

    马尔?沙黑。正在他们兵分两路扑向费尔干纳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人瞠目的事

    情:乌马尔?沙黑在阿黑昔城堡因建在悬崖上的宫殿倒塌,遇难而死。于是,他

    不满十二岁的长子、本文男主角咱喜鲁丁?穆罕默德?巴布尔就在一片混乱当中

    登上了费尔干纳公国的王位。

    咱喜鲁丁?穆罕默德?巴布尔,回历八八八年穆哈兰月六日,即公历1483年2月

    14日(情人节....)出生,他的母亲即是前文提到的羽奴思汗的二女儿库特鲁克

    ?尼格尔?汗尼木,因此,从母系上说,他是成吉思汗的后代。这样,他就集帖

    木儿和成吉思汗两大征服者的血统于一身,并且受到其母亲良好的教育,最后,

    巴布尔成为少见的既有高强武艺,又有深厚文化背景的君主,他的著作《巴布尔

    回忆录》是察合台文(对应突厥语的文字,在新疆被称为老维吾尔文)的代表作,

    他本人则被认为是仅次于密尔?阿利?失儿的突厥语诗人,他只活了四十七岁,

    在历史舞台上也只表演了三十五年,其命运却跌宕起伏,极富戏剧性。

    因为更有影响力的阿合马和马哈木?汗正在逼近,巴布尔的亲随曾担心乌马尔?

    沙黑手下诸异密会改变立场,把巴布尔交给阿合马,所以他们阻止他前往费尔干

    纳首府安集延。这时,费尔干纳地区最有影响力的宗教首领和卓?大毛拉?卡孜

    的支持,巴布尔得到了其父手下的伯克们的效忠。他的两个弟弟只罕杰儿和纳昔

    儿尚年幼。这样,王族、宗教势力、封建军事贵族、平民都支持巴布尔,使得少

    年丧父的巴布尔得以从敌人大兵压境的危机中解脱出来。

    沿锡尔河北岸进军的马哈木?汗虽然继承了羽奴思手下汗国的一半,军势强大,

    但本人性格软弱,并没有多少军事才能,他数次进攻锡尔河北岸大城阿黑昔城,

    均无所获,军队士气甚沮,他也就撤兵回去了。

    沿锡尔河南岸进军的阿合马一路进军速度较快,也较为坚决,他们一路占领了忽

    毡(我推测就是今天塔吉克斯坦境内的苦盏)、马尔格兰、阿拉提尤别三座城,

    接下来他们向东北方向的安集延挺进,巴布尔向阿合马报丧并求和,阿合马本人

    比较犹豫,但他手下的异密们一再催促,他终于回绝了和议,继续前进。阿合马

    军在渡过一条“污浊不流动的河”的发生了意外,因过桥时大队人马互相拥挤,

    许多马匹和骆驼坠入这条淤泥河,因为此类事件已经发生过一次,所以被阿合马

    及手下异密们认为是不祥之兆,遂遣使向巴布尔议和离去。这次意外发生在库巴,

    见本文附图,位置在马尔吉兰和安集延之间,图上译作库瓦。

    阿合马祸不单行,撤军回到撒马尔罕的路上,他高烧不起,死在这次一无所得的

    远征当中,他只有两个儿子,均幼殇,使诱人的大城撒马尔罕成为无主之地。

    最先,是卜撒因的侄子马利克?穆罕默德试图来夺取自己堂兄的地盘,但他没有

    自己的势力,阿合马手下的伯克都不支持他,而转向阿合马的三弟、被忽辛打的

    乱跑、现正在河中地区以东兴都库什山以北盘踞的速檀?马合谋?米儿咱。

    马合谋得知自己长兄的死讯后倍道而行,直入撒马尔罕,轻轻松松的捡到了这个

    大皮夹子。不过他倒行逆施的太厉害,很快就声名狼藉,他统治了撒马尔罕仅仅

    六个月后即在一片抱怨声中死去,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和几个儿子,而这几个儿子

    虽然有些能力,但一个赛一个的洋溢着挥之不去的倒霉蛋的气质,悲剧的乌云笼

    罩着这个家族。

    马合谋死后,他手下的一个宠信的异密、野心勃勃的钦察人胡思老?沙秘不发丧,

    反而放手掠夺国库的资财,激起民变,他不得不逃往自己的根据地喜萨尔,伯克

    们六个月内第二次讨论新君主人选,最后他们决定推举马合谋相对比较成器的一

    个儿子、十八岁的伯升豁儿?米儿咱。东察合台汗国的马哈木?汗此时也来夺取

    撒马尔罕,伯升豁儿率军出击,在康拜与蒙兀儿军队相遇,蒙兀儿军队下马放箭

    (相当费解),而伯升豁儿手下的骑兵则“满怀激情的策马向前”,将下马的蒙

    兀儿人冲的乱七八糟,大获全胜。

    三、巴布尔一进撒马尔罕?巴布尔流浪记之一

    在阿合马军和马哈木?汗军双双退却,撒马尔罕地覆天翻的六个月里,小小年纪

    的巴布尔已经切实的履行着一个君主的责任,安葬父亲,整肃吏治、整顿军队、

    分封功臣,使自己的政权的得到巩固。撒马尔罕大乱的时候,他正在出兵收复在

    继位的混乱中被阿合马势力以及其他军事贵族们占据的失地。他向西挺进一百五

    十公里以上,收复了阿斯法拉和其父领土的最西端忽毡城,恢复了费尔干纳的统

    一和秩序。

    他听说马哈木?汗就在附近,就去拜见马哈木?汗,马哈木?汗对自己的这个外

    甥很是喜爱,两国因马哈木?汗改变外交方针而大大损害了的关系得到了修复。

    巴布尔因冬天临近,撤回安集延,马哈木?汗攻取了伯升豁儿之弟阿利驻守的阿

    拉提尤别。

    河中的乱局不仅招来了巴布尔、马哈木?汗,呼罗珊的统治者忽辛也挥师北上,

    进攻原来马合谋的领地,现由其长子麻素提和胡思老?沙镇守的阿富汗北部。麻

    素提是个毛头小伙子,不是忽辛的对手,忽辛声东击西,渡过怛密河。分兵三路,

    一路由自己长子率领进攻昆都士的胡思老?沙,一路取胡思老?沙之弟的封地珂

    咄罗,一路自将进攻喜萨尔。喜萨尔守军做了艰苦的斗争,挫败了忽辛的坑道和

    石炮,昆都士和珂咄罗军更是多次在小范围搏斗中占据上风,最后忽辛和泛马合

    谋联盟只好议和了事。

    1496年,撒马尔罕爆发了内乱,撒马尔罕本地有势力的答尔罕家族拥立伯升豁儿

    之弟阿利,试图将伯升豁儿投入意味着死亡的帖木儿朝政治监狱“兰宫”,伯升

    豁儿借上厕所的机会逃至一位大和卓的家里,第二天开始反攻倒算,杀死了一位

    答尔罕,并将阿利投入兰宫,阿利也成功的逃到了布哈拉的另一位和卓家,正式

    立起反旗。阿利在布哈拉打败了伯升豁儿平叛的部队,蹑踪追至撒马尔罕。

    伯升豁儿逃进撒马尔罕的时候,他发现他不得不面对城外的三个敌人:他的弟弟

    阿利、他的哥哥麻素提,和自己的堂弟巴布尔。原来,忽辛撤军之后,麻素提和

    胡思老?沙联合起来,也想夺取撒马尔罕,而阿利则邀请了早就和他爸爸一样觊

    觎河中已久的巴布尔来帮忙。

    麻素提军很快退去,原因是麻素提喜爱撒马尔罕的一个美女,在如愿得到了她之

    后就撤军回去,这厮也算一个情种,简直堪称“突厥吴三桂”了。

    阿利军在撒马尔罕军队的全力打击之下抵敌不住,于是就逃走。

    1497年5月,过冬之后赶来的巴布尔军到达,伯升豁儿得到消息之后仓皇撤退,

    经数次外围战,巴布尔确立了优势。伯升豁儿不能打败巴布尔,举目四望,他只

    能向新兴起的乌兹别克人首领昔班尼汗求助。巴布尔又挫败了昔班尼汗,使其失

    望离去,伯升豁儿苦战七月之后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告破灭,他只好带着二百多名

    亲随前往投奔胡思老?沙。而巴布尔终于得偿所愿,于1497年11月第一次进入了

    撒马尔罕。

    从起初进入撒马尔罕的狂喜中平复之后,巴布尔发现世界并非他想象般美好,历

    经多次战乱,特别是近两年破坏性极大的拉锯战,撒马尔罕已经残破不堪,连居

    民种地都要贷款来买种子,巴布尔颇无奈的写到:“已经顺服的地区没有受到抢

    劫,可是这样残破的地方又有什么可供抢劫的呢”。

    没有过上梦想中happy的生活,贵族和士兵们开始思念家乡,开始纷纷逃走,到

    后来,就连刚刚因巴布尔继位后立有战功而升为大伯克的檀巴勒也逃走了。檀巴

    勒逃回费尔干纳后,联结守在原地的乌宗?哈桑发动叛乱,拥立巴布尔的弟弟只

    罕杰儿为君主。这种情况下,巴布尔不得不放弃刚刚占据了一百天的撒马尔罕,

    带着剩余的不足一千名部下回师费尔干纳。此时巴布尔不巧的生了重病,当使者

    把巴布尔病重的消息带回费尔干纳首府安集延的时候,安集延守军士气降为0,

    于是开城向挟制着只罕杰儿的檀巴勒投降。

    此时的巴布尔面临登基之后的第一次重大危机,他的安集延已被檀巴勒的叛军拿

    下,叛军手上掌握着和自己的血统一样合法的一个继承人,他离开的撒马尔罕已

    经落入阿利之手,正是后无退路,前有敌兵,手下看到这种情况,纷纷做鸟兽散,

    一千名手下逃剩到不足三百名,只不过相当于一个大号马贼而已了。手中的领地

    则只有忽毡一城,1498年5月开始至1499年春天,巴布尔时而试图进攻安集延、

    时而试图进军撒马尔罕,时而想偷袭某个城堡,时而为了得到一个过冬的村子而

    向人求恳,过着他的曾高祖帖木儿最坎坷时从事的军事冒险家生活,其所部不过

    二三百人,其活动范围被强敌四面包围,看看绝望,巴布尔不由得忧从中来,他

    随口以韵文吟到:“何处可以投奔?何处可以停留!”

    正在这时,奇迹发生了,马尔格兰城统治者阿利?多斯特为在安集延时轻易投降

    而感到不安,派人前来邀请巴布尔,巴布尔一听到阿利的召唤,就如同溺水的人

    捉到了一根大木材,他没有一刻耽搁,带同剩余的二百四十名部下连夜起程,三

    昼夜狂奔三百余里,从阿利?多斯特手中接掌了马尔格兰!

    意外的又拥有了一块根据地的巴布尔精神大振,正在此时,他的舅舅马哈木?汗

    给他派了了一队援军,这使他顺利的收回了安集延,并送走了马哈木?汗的援军,

    由于他记恨以前部下的蒙兀儿人跟着檀巴勒造反,他下令没收蒙兀儿人的所得,

    檀巴勒充分利用这种局势鼓动蒙兀儿人加入自己的阵营,巴布尔内部仍然很不稳

    定,部下意见分歧很大,不想继续作战,巴布尔只好和只罕杰儿达成了平分费尔

    干纳的协议,只罕杰儿得到了锡尔河以北的地区,巴布尔占有锡尔河以南的地区,

    两人合力攻打撒马尔罕,如果夺得了撒马尔罕,则巴布尔占有撒马尔罕,将安集

    延转让给只罕杰儿。

    --

    当拿起剑,我就感到――我要告别平庸!

    ※ 修改:?newmorning 于 Jun 8 14:21:49 修改本文?[FROM: 166.111.49.*]

    ※ 来源:?水木社区 http://newsmth.net?[FROM: 202.108.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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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南山集》whiho的 苍狼的末裔 下

      发信人: newmorning (子时练剑生), 信区: History

      标 题: 《南山集》whiho的 苍狼的末裔 下

      发信站: 水木社区 (Thu Jun 9 13:01:13 2005), 站内

      四、巴布尔二进撒马尔罕?城下之盟?“在象棋盘上移来移去的王”

      巴布尔虽然度过了危局,但他的势力比起他第一次攻打撒马尔罕之前已经大大削

      弱,第一次攻打撒马尔罕之前,即使是他刚刚继位的时候面对两个强大的长辈的

      攻击时,其父乌马尔?沙黑留给他的大小伯克们都能团结一致,率领他们部下的

      察合台人和蒙兀儿人一齐为他效力,后来反叛的檀巴勒还曾在战斗中立有大功。

      经过这次叛乱之后,自己原有的势力损耗大半,残存的势力又不得不时刻提防只

      罕杰儿和檀巴勒的袭击,和内部频繁发生的小叛乱。也就是说,他的核心势力大

      大缩水了,也许只有跟着他流亡的“二百四十条汉子”,才能算作他的核心势力,

      这就使他随后的军事行动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更像是流氓团伙的械斗,充斥着

      个人英雄主义和各式各样的单挑。

      此时,巴布尔三叔马合谋的几个儿子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前面提到,伯升豁儿投

      奔了胡思老?沙,初时,胡思老?沙对他很好,但后来,胡思老?沙个人野心膨

      胀了,他先是用铁钎戳瞎了伯升豁儿哥哥麻素提的眼睛,后来又用弓弦勒死了伯

      升豁儿,占据了原来马合谋的地盘。

      马合谋的另一个儿子阿利现在在撒马尔罕,由于和撒马尔罕本地的实力派宗教领

      袖答尔罕家发生了矛盾,其统治也岌岌可危,穆罕默德?答尔罕想到了如今实力

      已经相当贫瘠的巴布尔,劝他去夺取撒马尔罕。对撒马尔罕的渴望压倒了对自己

      处境的理性思考,1500年,巴布尔率领着自己危机四伏的部队离开安集延前往撒

      马尔罕,军队正在行进中就接到了第一个坏消息:檀巴勒趁巴布尔后方空虚,夺

      取了奥什城,巴布尔经过权衡,坚持前进。未几,他又接到了第二个坏消息:乌

      兹别克人对河中地区发动了进攻,拿下了撒马尔罕以西100多公里的布哈拉,正

      向撒马尔罕挺进,巴布尔不敢到撒马尔罕和强大的乌兹别克人正面硬拼,便转攻

      曾高祖帖木儿出生地渴石。在渴石过了一两个星期之后,第三个坏消息传来:阿

      利冒失的出城拜见乌兹别克首领、雄心勃勃的昔班尼汗,昔班尼汗先是扣留了他,

      后来将其处决,占据了撒马尔罕。

      巴布尔不敢再去撒马尔罕,就赶到阿富汗北部寻求胡思老?沙帮助,胡思老?沙

      对他基本未予理睬,只是送给了他一匹老马。经过这一番折腾,巴布尔身边又只

      有“二百四十条汉子”了。

      巴布尔探听到昔班尼带着三千人离开了撒马尔罕到别处战斗,另有两个乌兹别克

      将领在离撒马尔罕不远的地方驻扎,撒马尔罕本城有六百名守军,不满十九岁的

      巴布尔认为,撒马尔罕一百四十年来一直是帖木儿朝的领地,不会一下子亲附乌

      兹别克人,乌兹别克人虽然势大,但本城守军并不多。经过思想斗争,巴布尔作

      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以二百四十人偷袭撒马尔罕!

      巴布尔派出七八十名精兵趁凌晨架设云梯,偷偷爬上了撒马尔罕城头,并杀死了

      看守城门的军官和小兵。巴布尔军一拥而入,进入撒马尔罕城内的寺庙,建立指

      挥部,有几个早起的撒马尔罕市民看到了巴布尔军,没多久,全城一片欢腾,市

      民们群起暴动,以木棍和石块象打狗一样到处打杀乌兹别克人,四五百名乌兹别

      克守军就这样被生生打死了。(//fear....)

      巴布尔对这次偷袭成功感到十分自豪,他的堂叔,呼罗珊的统治者忽辛曾经以相

      似的偷袭拿下了阿富汗西部重镇赫拉特,巴布尔在其《自传》中把这两者做了比

      较,认为自己这一次更为艰难、更为激动人心。考虑到他的人数如此之少,以及

      他的年龄如此的小,事实的确如此。

      巴布尔占据撒马尔罕之后,附近诸城堡陆续归顺,也有别的帖木儿后王赶来与乌

      兹别克人作战。马哈木?汗给自己的外甥派来了五百援军,只罕杰儿也给自己的

      哥哥派了一二百名士兵前来。一时之间,察合台人的事业俨然欣欣向荣。

      1501年5月,昔班尼汗发动了反扑,巴布尔因为占星的结果,急于在好运的日子

      里与昔班尼决战,他下令,人马均披上铠甲,将军队展开成左翼、右翼、前锋和

      中军,向乌兹别克军队冲击。乌兹别克军队惯于使用迂回战术,即利用自己的机

      动性绕至敌人后方,前后一齐向敌人中军旗方向冲击。战斗进行的非常激烈,昔

      班尼方的几个老将建议退出战斗,均被枭雄昔班尼拒绝。艰苦的战斗使得来援的

      蒙兀儿人动摇了――在巴布尔那个时期,蒙兀儿人在军事上的表现一向糟糕――

      蒙兀儿人开始将自己的友军打落马下,夺取马匹和战利品,巴布尔军遂告崩溃。

      昔班尼对撒马尔罕进行了三四个月的围困,城中渐渐窘迫起来:由于城外有乌兹

      别克人,无人敢于将城外丰收的谷物收割回来;由于乏粮,贫穷的人甚至违反教

      规,开始食用驴肉和狗肉;经过“科学实验”,在所有的树叶中,桑树和榆树的

      叶子最适合喂马,后来,甚至用刨花泡水来喂马。

      既然局面已经如此困窘,巴布尔唯有交出撒马尔罕议和一途,这样,他第二次丢

      掉了撒马尔罕,第三次开始流浪。

      1502年6月,已经在外游荡了一年的巴布尔又失去了二百四十条汉子中的一部分,

      他终于下定决心到塔什干投奔自己的舅父马哈木?汗,现在他的部下只能以十来

      计算了。在塔什干,巴布尔感到极度贫困和屈辱,他去见自己舅汗的时候,常常

      只能带一二个亲随,整个一个武功全废的令狐冲进入金刀王家的感觉。他为这种

      耻辱所折磨着,他决定实现自己多年来的愿望,到中国去旅行。辞行的接口是想

      到中国看自己的另一个舅父、马哈木?汗的弟弟、羽奴思的另一个继承人阿剌札

      汗(阿黑麻?汗,阿剌札在蒙兀儿语中意为杀人者,他多次打败过喀尔木克人,

      从以后的表现来看,他至少脾气比马哈木?汗要刚烈的多)。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很希望巴布尔这种人真的到过中国:这无疑是值得大书特书

      的一笔,但巴布尔最终未能成行。说曹操,曹操到,巴布尔刚说要去看望自己的

      二舅,他的二舅竟然真的到来了。

      阿剌札汗此行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兄长对付蒙兀儿人危险的敌人昔班尼汗而来。在

      到来之后,两位巴布尔的舅汗决定先赶走檀巴勒,为巴布尔复国,顺便占据一些

      地盘给阿剌札汗做酬劳。他们拨给巴布尔一支小部队绕到檀巴勒的后方,经验丰

      富的檀巴勒发动了夜袭,并亲自用大刀砍中了巴布尔的头部,这把大刀正是巴布

      尔赠送给檀巴勒的!巴布尔死战得脱,但后来又在阿黑昔城堡的巷战中被优势敌

      人打败,只身逃跑,并被檀巴勒一方的两个士兵抓住。《巴布尔回忆录》中记录

      被俘的时候出现了阙简,曾有一个版本说巴布尔在即将被俘时,他的朋友破墙而

      入将其救走,但英译本作者蓓沃丽吉认为此段系伪造。无论如何,巴布尔的确被

      他的朋友或马哈木?汗的人救出来了。随后,就是长达一年的流浪,巴布尔带着

      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带着一小群衣衫褴褛、穷困潦倒的人在山区流窜。他的表弟

      史学家海答尔?米儿咱在《拉失德史》中用了这样一句话来形容:“欲知地狱史,

      先至旅途尝”。巴布尔的衰运到此已到极点。

      巴布尔不得不在费尔干纳山区如此流浪的缘故,是他两个不争气的蒙兀儿舅舅彻

      底断送了蒙古人的善战名声,他们被昔班尼汗轻松击败并抓了起来。昔班尼汗最

      初的封地突厥斯坦城是马哈木?汗1487年封给他的,这一行为被海答尔严厉指责。

      昔班尼是术赤之子、拔都和别儿哥之弟昔班的后人,他抓到马哈木和阿剌札之后

      把二人放了,并娶了马哈木汗的女儿,这样,他的后代就兼有了术赤和察合台后

      裔的血统。

      五、入主喀布尔?巴布尔三进撒马尔罕?危险的同盟

      1504年,巴布尔环顾四周,乌兹别克汗昔班尼势力大张,蒙兀儿汗已经失败,河

      中地区和费尔干纳地区都已落入昔班尼控制之下,这里似乎已经没有巴布尔的机

      会,他已颠沛流离数月,他的亲随只剩不足三百名,绝大多数都是手执拐杖步行,

      他们只有两顶毡房,巴布尔也只能住临时架起来的小窝棚。于是他决定离开费尔

      干纳,投奔现在唯一有点样子的帖木儿后王、源出帖木儿次子的呼罗珊君主忽辛。

      这时的巴布尔只不过是不到22岁的少年,但上天已经给予过他撒马尔罕之主的荣

      耀和孤身逃亡被俘的艰辛,而且数次重复,这种坎坷用事后诸葛亮的眼光来看的

      确如孟子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牢其筋骨、饿其体肤、空

      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成吉思汗、帖木儿、努尔哈赤都有过如此波折的经历,

      从他们生平中读出的顽强的生命力令人肃然起敬。蓓沃丽吉这样评论到:“看一

      看困顿的巴布尔到阿克巴(巴布尔孙)、沙日汉、奥朗则布的那些年代,这就是

      看到一条人世生活的巨大溪流,从其源头流出,决心力争向上,以获得他永不枯

      竭的勇气与他的充沛活力。”反观他的舅父,蒙兀儿汗马哈木?汗就窝囊投了,

      在败给昔班尼之后,昔班尼本来已经把马哈木?汗释放了,但他感到自己处境窘

      迫,居然送货上门,又去投靠昔班尼,昔班尼这次没客气,把他一刀宰了。

      巴布尔离开费尔干纳向东南方行进,他的右眼瞄着呼罗珊的忽辛,左眼瞄着呼罗

      珊北的胡思老?沙。河中和费尔干纳察合台人政权的崩溃,使胡思老?沙和忽辛

      压力大增,胡思老?沙的部下面对昔班尼可能到来的可怕前景乱作一团,各怀异

      心,胡思老?沙的一个弟弟巴基?石汗那率众投靠巴布尔,巴布尔立即掉转马头

      向喜萨儿和昆都士进发,一路上,对胡思老?沙丧失了信心的部下纷纷来投。胡

      思老?沙的势力戏剧性的崩溃,使这位害死了自己两位小主公的并两次冷遇巴布

      尔的野心家不得不前来向巴布尔低头服软,巴布尔制止了麻素提和伯升豁儿之弟

      汗?米儿咱报仇的提议,准许胡思老?沙带着自己的财宝离开。

      巴布尔现在全盘代替了胡思老?沙,他率领这支大军向南进发,目标是阿儿浑族

      的谟乞木控制的喀布尔。从理论上,喀布尔是他七叔乌鲁伯?米儿咱的封地,现

      在既然没有别的帖木儿后王声称对喀布尔的主权,他有权继承喀布尔。谟乞木看

      到巴布尔势大,只好献城流亡。

      喀布尔是出印度到北中国的商路上重要的一站,但他仍然无法供养两万名饿虎般

      的士兵,巴布尔不得不领着队伍到处“徇略”,其实就是勒索和抢劫。这时巴布

      尔的眼光第一次投向了印度,并确实曾南进至兴都斯坦,但因道路不熟,以及不

      断地与敌对的阿富汗部族作战,他没有多少进项,却损失了不少人手。这一切直

      到1507年巴布尔彻底打败了阿儿浑族的势力才告缓解,他在这一重大胜利之后获

      取了大量的白银。

      昔班尼汗依旧生猛,他在打败了蒙兀儿汗之后,又以破竹之势击杀了檀巴勒部和

      逃亡的胡思老沙,他扮演了察合台人各个山头终结者的角色,很快又击败了忽辛

      死后遗下的两个儿子。幸运的是,昔班尼因后方有人发动叛乱,离开了巴布尔之

      弟纳昔儿所在的坎大哈,使得巴布尔部未遭重大损失。

      现在,巴布尔是察合台人最后的希望,是硕果仅存的帖木儿后王。1508年,他不

      再用米儿咱的尊号,他下令,应称他为“帕的沙”(大帝)。他被驱离了帖木儿

      朝的中心地带,逃到了阿富汗苟安。巴布尔感到无法与昔班尼争雄,便不惜与河

      中地区视为异端的什叶派波斯人联盟以夺取撒马尔罕。

      在河中地区乱作一团的时候,萨菲王朝在波斯崛起,并与现在河中地区最大的势

      力昔班尼发生了冲突,1510年,萨菲王伊斯迈尔与昔班尼会战于谋夫并杀死了昔

      班尼,显示了波斯人的强大实力。萨菲王朝是什叶派信徒,与巴布尔的正统派格

      格不入,但从实用主义角度考虑,与波斯联盟是巴布尔不多的几个选择之一。

      波斯人提出了苛刻的条件,巴布尔亦不得不接受,其中包括以伊斯迈尔的名字念

      虎土白(类似于祷告时称赞安拉及其使者,等于承认其宗主权),发行带有波斯

      王和十二伊玛木名字的钱币等等。在巴布尔接受了这些条件之后,波斯王派出生

      力军来给予他很实际的帮助。1511年10月,巴布尔第三次进入了撒马尔罕。

      巴布尔在欣然接受撒马尔罕万众欢呼之后,不得不面对诸多实际问题:首先,河

      中地区从宗教感情上无法接受与什叶派勾结的巴布尔,宗教的热情压倒了现实的

      利益考虑。乌兹别克的新汗奥拜都拉?汗正是利用这一点宣布对巴布尔进行“圣

      战”,即获胜之后将严格遵守伊斯兰法,这就使巴布尔在道义上陷于被动;第二,

      他不能忍受波斯人对他享有宗主权,有意无意的不和波斯人合作,而失去波斯人

      的援助,他的势力尚无法与乌兹别克人对抗。很快,他在布哈拉战败,不得不第

      三次退出撒马尔罕。

      第三次退出撒马尔罕对于巴布尔的一生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这次撤出基本宣告了

      巴布尔乃至整个帖木儿家族已经不可能再恢复对撒马尔罕的占领,也宣告了巴布

      尔与波斯危险同盟的基本结束。与波斯人的这次合作对于巴布尔来说,是一个灰

      色的回忆。这次合作使他在道义上陷于被动,在信仰尚蒙上污点,而又没有获得

      一寸土地。但是,很可能就是在和波斯人的这次合作中,巴布尔的部队学会了使

      用火器并掌握了这种新式武器为基础的一套战法。而波斯人的这些本领又很可能

      是从奥斯曼土耳其人那里学来的,巴布尔在后面的叙述中多次提到“鲁米的圣战

      者”,“鲁米”就是奥斯曼人。火器极大提升了巴布尔部队的战力,为完成征服

      印度这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一点巴布尔虽未提及,但对比与波斯人合作前后,他的战斗方式发生了革命性

      的变化。在和波斯人合作之前,他采用的是河中地区已经流行了几百年的战斗方

      式,步下或马上放箭,策马冲锋,以砍刀、大头棒等武器互相搏斗等等,攻城则

      使用云梯偷袭,或抛石破坏城楼和城墙;而在与波斯人合作之后,作战方式就大

      大不同了。在1519年进攻巴焦尔城的时候,他就使用了大量的火绳枪和法兰克炮,

      《全球通史》说为他操纵枪炮的是奥斯曼土耳其人。从他两个操炮师傅之一穆斯

      塔法?鲁米的“鲁米”二字来看,他很可能来自土耳其。

      六、南征印度?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收复故国既然无望,南征印度成了巴布尔唯一的目标。他数次南下,有时是试探

      性的进攻,有时因内部不稳而返回。其情状有一点点像皇太极和明朝的拉锯战。

      皇太极在劝降洪承畴之后非常高兴,他对身边众臣说:“原来我们到中原就像瞎

      子摸黑,现在我们有了洪承畴,等于手里有了根拐杖,我哪能不高兴?”巴布尔

      在屡次摸门不着的情况下,也是因为遇到了印度的洪承畴,才使局势发生了根本

      的转机。

      印度是块古老的次大陆,这里堪称宗教和民族的陈列馆,印度极少处于统一政权

      的治理之下,即便偶尔出现了孔雀王朝和笈多王朝这样的大帝国,他们的统治区

      域也不能到达印度南部,虽然印度教在印度南部是扎下了根。在巴布尔之前,中

      亚游牧民族已经对印度实施了数次入侵,巴布尔的曾高祖帖木儿也曾纵兵掳掠印

      度北部,因此在印度北部已被伊斯兰教所占据,虽然也有强大的军阀拉纳?桑迦

      这样的异教徒。

      此时印度组织上则王公林立,名义上的领导人是伊伯拉欣,他能调动多达二十万

      的军队。伊伯拉欣对事实上处于独立状态的阿富汗人王公道拉特?汗?罗地感到

      不爽,就派人邀请道拉特?汗来德里,道拉特?汗不敢前往,令他的儿子代父出

      访,他的儿子被引去观看叛将的惨状。伊伯拉欣此举本义是杀鸡吓猴,但结果他

      这下没有吓好,反而使道拉特?汗里通外国,去向巴布尔寻求保护。另一个王公

      阿拉姆?汗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跑去向巴布尔表示臣服,由于他是伊伯拉欣的

      叔叔,他还期望借助巴布尔的力量,推翻伊伯拉欣,使自己登上印度之王的宝座。

      1523年,四十不惑的巴布尔得到了两大内奸的召唤,便踏上了第四次远征印度的

      路途,这一次的战果是吞并了道拉特?汗原来的领地拉合尔,并留下数个得力伯

      克戍守此地,防备道拉特?汗,道拉特?汗可谓鸡飞蛋打。巴布尔又拨给了阿拉

      姆?汗一支军队助守,巩固旁遮普之地。

      1525年,巴布尔令他的长子、十七岁的胡马雍从封地巴达赫尚出发,带领一支大

      军与巴布尔本部回合,发动了第五次,也就是最后的一次印度远征。他们首先平

      定了道拉特?汗的残余势力,扫清了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接着便挥师前进,于

      1526年4月与苏丹伊伯拉欣在帕尼帕特展开了决战。

      在这场决战中,巴布尔把他学来的奥斯曼土耳其人的作战方式使了出来,他征集

      制造了七百辆大车,用生牛皮制成的绳索把它们连接在一起,每两辆车子中间安

      放五六个挡箭牌,令射手们站在大车和挡箭牌之后发射火绳枪,操炮师傅也躲在

      车后施放火炮。除大车之外,还用树枝、壕沟和木栅栏构筑严密的防御,力图在

      严密防守的基础上,发挥火器的优势,在未到达肉搏之前就重创敌人。

      巴布尔自传中称其所部仅一万两千人,《全球通史》中也说巴布尔的军队有一万

      两千人,《拉失德史》亦称巴布尔以一万人战胜了伊伯拉欣的十万人。巴布尔之

      所以获得如此辉煌的胜利,主要原因在于其战术和武器在质上远远超过了印度军

      队。

      战斗开始后,印度军队向巴布尔军右翼压来,而巴布尔正是把主力放在了右翼,

      右翼的统帅是年仅十八岁但已经久经战阵、深得乃父信任的胡马雍。巴布尔用骑

      兵从左右两边远远迂回到敌阵后方放箭,中军则由火炮师阿力?库利和穆斯塔法

      不断发炮。伊伯拉欣的十万人两翼和后方全部被巴布尔迂回的骑兵压制,中军则

      饱受巴布尔中军火器的打击,十万人的庞大队伍互相拥挤,在半天之内即告崩溃,

      伊伯拉欣本人也战死沙场,仅仅在伊伯拉欣周围,就有五六千人被杀。整个战场

      共有一万五千名印度军人的尸体,而后来印度人则说帕尼帕特之战中印度军队的

      损失达到了五万。

      这一战奠定了巴布尔印度征服战的基调。他乘胜前进,占领了亚格拉和德里,并

      派出手下的大小伯克和归附的印度王公四处攻占不服的小君主。其中,胡马雍表

      现最为抢眼,他率领巴布尔军的主力东去攻击敌对的阿富汗人势力,战果颇丰。

      1527年2月,异教徒拉纳?桑迦纠合十个有实力的印度王公向德里扑来,军队据

      巴布尔说有二十万之多,巴布尔急调胡马雍归来。并派出一支1500人的先锋部队

      前去哨探,结果被拉纳?桑迦的军队全部扑灭,夺取了军旗。由于此前已有数战

      失利,巴布尔军士气低落。巴布尔采取断然措施,像1511年乌兹别克汗奥拜都拉

      所作的那样宣布“圣战”,他首先颁布戒酒诏,宣布严格执行伊斯兰教旨,不准

      在他的土地上造酒、卖酒、卖酒和保存酒。并宣布免除穆斯林的关税,因为他不

      是使者穆罕默德的法令中公布的。做完了这些之后,他召集手下的贵族和勇士,

      为他们朗诵轻生死重美名的诗歌,并领誓宣布此次战斗为圣战。

      巴布尔故技重施,在军队前面布置了一排以链条连结的战车,沿着战车布置了弓

      箭手和炮手,在右翼部署了一支蒙兀儿骑兵专事包抄。

      战斗开始后,巴布尔军先由两个操炮师傅阿力?库利和穆斯塔法?鲁米发射火炮

      轰击敌人,然后将军队向两翼运动,把中间的队伍让给火绳枪射手,步兵从两翼

      战车之后绕出和敌人肉搏,蒙兀儿骑兵则运动到敌军后方射箭冲锋。

      这场战役进行的非常激烈,但巴布尔终于依靠火器的优势战胜了拉纳?桑迦,在

      自己的尊号之前加上了噶兹(圣战中的胜利者)称号。

      接下来,巴布尔又战胜了孟加拉王公组成的联盟,大致统一了北部印度。

      巴布尔文武双全,在一次平定喀布尔叛乱的战斗中,他曾经以一敌五并战而胜之,

      但多年的戎马倥偬和坎坷的经历,大大损害了他的健康。刚刚入主阿富汗后他曾

      短时出兵援助忽辛的两个儿子,在赫拉特他学会了饮酒,后来他多次写到自己酗

      酒大醉的情景,再后来,他又染上了服毒的坏习惯,仅1519年一年,就至少有十

      二次吃麻饯饼的记录,这是一种用大麻叶、罂粟种子、马钱子、曼陀罗花种子以

      及其他原料加入奶油和蜜饯制成,食之使人兴奋,但对身体损害很大,巴布尔遂

      以四十七岁的英年,于1530年12月26日病逝。

      [后记]

      长期以来,亚欧大陆上游牧民族和定居民族的争斗是一幕大戏。定居民族因较高

      的生产力创造出了璀璨的文明,享受着较高的生活水平;游牧民族则是天生的战

      士,他们的日常生活就是很好的军事训练。周期性的,只要出现了一个天才的领

      袖,哪怕很小的一个游牧部族就能以惊人的速度发展起来,成为定居民族的大敌。

      从而在征服者的名单上加上自己的名字。

      游牧民族对定居民族周期性的入侵有两个后果:一方面,也是大都认同的,这种

      入侵必然是带有巨大破坏性的,因而被游牧民族侵扰和蹂躏的地区往往残破不堪,

      文化出现重大倒退;另一方面,因为游牧民族的迁徙和互相争斗,一个定居社会

      的文明成果可以通过这些游牧民族辗转相传到另一个文明,是本来是相对隔绝的

      文明社会彼此知晓、彼此了解。游牧民族兴起衰亡的历史,几乎是一部天然的充

      满戏剧性情节的史诗。

      《全球通史》的作者斯塔夫里阿诺斯很有见地的把划分全球通史的关键年代定在

      了公元1500年。1500年前后,被再征服运动的宗教热情激励起来的西班牙人和葡

      萄牙人扬帆破浪,通过地理大发现,使世界上本来相对隔绝的文明区逐渐联结为

      一个整体。而随着火器逐渐被西欧人、俄罗斯人、波斯人、中国人所利用,游牧

      民族和定居民族周期性的斗争基本结束了,历史的焦点逐渐转移到欧洲扩张及其

      遇到的反弹上来。

      回顾1500年的世界,中国正处明朝中叶,一个相对默默无闻的时代;西欧人驾驶

      着规模并不太大的帆船,向美洲和亚洲挺进。二者之间的中东和中亚则处在帖木

      儿留下的一片混乱之中。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游牧民族最后的辉煌岁月,虽然

      葛尔丹等人仍然不失为出色的领袖,但游牧民族已经远离了历史的中心舞台。因

      此,本文取名为《苍狼的末裔》。

      我老实承认,我对起名字没有什么天赋,一般都是套用别人的,例如两个万能的

      题目:《xxx,他的真实故事》或者《那一场xxxx的事》。本名字照例是抄来的,

      取自日本光荣公司的战略游戏《成吉思汗四?苍狼与白鹿》加强版第二剧本的名

      字,这一剧本的第一主角是帖木儿,题目的名字则是帖木儿是成吉思汗事业的继

      承人,我想,巴布尔身上汇合了两大征服者的血统,又征服了印度这样一个大国,

      大概也当的起这个名字。

      本文的故事主要以《巴布尔回忆录》的大致内容为蓝本,疑问之处以其内侄海答

      尔?米儿咱的《拉失德史》为补充,第一部分河中地区的故事则主要参考《草原

      帝国》,其他参考书目还有《全球通史》和《中东国家通史?阿富汗卷》。

      我1997年爬上水木,8年来这里见证了我的成长经历。我无法想象一个没有水木

      的生活。现在水木遭此不幸,我辈一众水木history扇子自当各尽其力,恢复昔

      日水木历史版的光荣。

      --

      当拿起剑,我就感到――我要告别平庸!

      ※ 来源:?水木社区 http://newsmth.net?[FROM: 202.108.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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