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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那些同行的家伙们(一) -- 曲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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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那些同行的家伙们(一)

    大多数时候,到哪里旅行不重要,有多少钱和时间不重要,拍了多少照片不重要,要紧的是,和什么人一起去旅行。

    好的伙伴带来的都是美妙的回忆,即使有困难也甘之如饴;不合心意的同行者往往破坏自己的游兴,看见什么也恨不得没有见过。

    当然我太太是我最好的游伴,我这样说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知道我的马甲。另外碰到的一些人也都非常有趣。

    我和太太(那时还是女朋友)去云南玩的时候就是两个人,等到了中甸,发现最好再找两个人合租一辆车。正巧在去中甸的路上大巴里,后排坐着一对,是一个美国人和一个中国人。我们虽然没有交谈,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也是想找人打听情况的。

    下了车,不知谁开的头,我们四个闲聊了两句,决定搭伙。

    中甸那里有很多兜揽生意的汽车司机,我们找了一个开松花江的看上去还不错的人(这个人本身还有故事,容下面简介。)3天900块,还算可以承受了。

    原来那个中国女孩儿还是我的老乡,她的男朋友也就是那个美国青年跟她是同一个公司的,业余给美国报刊写点关于中国的文章。后来混熟了,我说他是美国间谍,专门来打探中国改革开放伟大成就的。

    一路上下来,我们感觉都很好,跟司机也比较熟了。大家都很高兴。

    玩到白水台的时候(白水台据说是一个圣地,景色不错,可能是常年冲击的石灰岩形成了像梯田一样的一个个的小水潭,非常干净,只是不是很大),那个女孩儿脚扭了。呲牙咧嘴,不能行走。

    我和太太都没心没肺的不想放弃看白水台,那个女孩儿也硬气地很,一定要去看。她男朋友把她掺到山坡的时候,估计她再也不能坚持了,终于被她男朋友背着下了山。我们当时还拍了照片,大声喊叫猪八戒背媳妇喽。

    到了山下农家等吃饭的时候,司机说他的一个熟人正好经过,能治疗脚伤。于是就请那个人来看一看。

    那是个不善言语的汉子,上来就握着女孩儿的脚一阵乱扭,先前还故作镇静的女孩儿没多久就大声哭喊,眼泪和汗珠大颗大颗的涌出。我们插不上手,那个美国青年在一旁扶着她,急得满脸通红,任凭女孩儿使劲掐他的胳膊,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冲着好心的汉子大喊,你能不能轻点,你要把她疼死了!他的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我们以为他要去打那个人。后来女孩儿告诉我们,她男朋友当时确实想去打人了。

    终于结束了,那个汉子笑了笑,走了。女孩儿清醒过来,脸上还满是泪珠呢,就去推她男朋友说赶快去谢谢人家呀。美国青年估计傻掉了,不知怎么办。我就说我来好了,跑出去道了谢。

    后来我们还一起回了丽江,我们介绍他们到我们曾经住过的“激沙沙”住。我们第二天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起床,于是给他们在门上留了一张纸条:江湖相逢,有缘再见。

    其余的话:

    那个司机其实是当地一个中层干部,某局的副局长,人不错。因为三天中有两天是周末,不知道剩下的那一天他找了什么借口不去上班。

    那个女孩儿的脚并没有被那个过路的人治好,后来司机带我们去一个很有名的老医生那里,三下两下就给弄好了。看病,还是要找专业人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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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06-16

    • 家园 那些同行的家伙们(四)

      有趣的人和无趣的人在一起,多半会变成无趣的。旅行的伙伴如果有一些不好玩,经常会败坏兴致。

      大多无趣的人是走马观花和到此一游型的。每到了一个事先知道的景点,都要站在景点的名称下照一张照片,搔首弄姿或者木然呆立,以备回去后向亲友宣告:我到过,我照过,我回来了。

      还有一些人属于另外的容易招惹是非的。

      我的一个师弟,有一次大家一起去广西中越边境玩,他属于典型的童言无忌。原来以为的边界只是一块牌子,我从来没有在附近见到过一个警察或者军人。许多当地人可以越国境种地,做生意。

      我们中国可能条件好些,来我们这边卖东西的越南人特别多。最好的是菠萝蜜干,和国内差几倍的价钱,还有一些非常廉价的香水也不错---毕竟是法国的工艺吧。最有趣的是越南人戴得那种绿色头盔,我们叫做绿帽子的。

      我的那个师弟就来回转悠,可能特别想买绿帽子戴,可是又怕大家笑话,一腔闷气无处发泄,就对着越南摊主说:你是越南人怎么跑到我们中国来了?

      摊主一口标准的中国话:做生意嘛,挣钱嘛。

      师弟说:那还和我们打仗?现在又跑过来挣我的钱,我就是不买。

      摊主只好讪讪的笑,也没有办法回口的样子。师弟好像自卫反击成功,买了一堆越南盾回去了。

      去泰国的时候,团里有一个帅哥,看着精明能干,一起选择景点或者聊天的时候滔滔不绝,见多识广的样子。还响应导游的号召,首先兑换泰铢,很得导游的欢心。可是,他倒霉在他的嘴上。导游说湄南河是他们的母亲河,直到现在,很多人吃水洗澡还在这个河里。帅哥马上接口说:我才不会这样,这么脏的水。导游马上脸色都变了,虽然不至于翻脸,可是自此对他的态度就再也没有好过。帅哥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张嘴还是喋喋不休,经常要主动发表一些意见什么的。

      我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反面教材,赶紧对太太说:看到没有,这个就叫做绣花枕头,虽然漂亮但是没用。我虽然难看,但是起码不会触人家霉头,整天乱说话。

      太太大多数的反应是:别为自己的长相和不会说话找借口,还不赶紧拎包去。

      我就拎包去了,还得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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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06-22

    • 家园 那些同行的家伙们(三)

      原来上班的时候,单位每年组织一次旅行。单位的人来自五湖四海,用一个湖南人的话说:全中国的野人都汇集的这里来了。不过到真没有浑身长毛的野人,个性鲜明的家伙倒是不少。

      人事处长是个东北大汉,特别会聊,总是好像故意撇着大茬子味儿整天对我们新来的几个年轻人说当初应该上文科。有一年出去玩,跟他是一拨,一路上非得让大家表演节目,搞得像军民联欢一样。他有个毛病,就是隔一段时间就要求“唱山歌”---导游告诉我们的,是在野外上厕所的意思。经常是我们正在睡觉或者聊天,他就跟司机说,要停车。后来他的一个手下不小心露了风声,说他得了前列腺炎。人事处长不过四十来岁,活泼生猛,原来还饱受这种苦楚困扰。

      和我一起到这个单位的一个家伙,生的十分漂亮(大家可以猜一猜他的工作,他的面貌可是必须的,猜中的送花),平时说话也特别逗,身板其实还可以,就是整个人感觉有些柔弱。

      我们有一年集体去贵州,到一个小江上漂流,两个人一个皮艇子,这个柔美的青年和我师傅一起。我师傅是个一米九左右的大高个,既活络又有本事,跟他一比,我倒像未老先衰一样的。

      那个漂流的水段其实有些急,一些突出的岩石就横在水中央,一定要小心过去才行。我和同伴漂了一段,找了个岸边休息一下。正在停船,就看见先是一个空的皮艇子迅速滑了过来,皮艇子后面,那个漂亮家伙脸色苍白,死死抓着皮艇子的拉环,在江中心沉浮。我们都傻掉了,连忙喊让他放手,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很快就滑了过去。这个时候,我师傅也咧着嘴在水里漂了过来---原来他们两个的船翻了。可能我师傅人高,还能够着江底,反正他能把脑袋露出水面,只是水流太急,根本停不下身子。我手里正好有一个撑杆,大声喊着给师傅递过去,他看到了,努力要往我这边过来去抓,可是一下子就被冲走了。

      大伙呼喊着追他们,后来水流平缓,他们才被抓住,上了岸。我师傅倒没有什么,跟着水流走,没怎么受伤。另外那个美少年可是腿上血肉模糊,一条膝盖附近连骨头都露了出来。原来,落水之后,如果水流太急,不要扒着船,因为船速太快,会把人带着撞来撞去,碰到岩石,一定会受伤。顺着水流小心闪避,倒是可以躲开许多。

      这个家伙在剩下的一天里只好在宾馆休息。人事处长又有话说了,一定要多经历锻炼,不能老是这样柔柔弱弱的。不过,很快就有人羡慕起这个倒霉蛋来,因为导游小姐自愿留在宾馆照顾他。那个导游小姐是个刚毕业没有多久的小姑娘,据说是那个公司最漂亮的,我们同去的一拨光棍们都暗自流口水。现在这两个人单独在宾馆,那个家伙长得又好,又能说会道,还不知道擦出什么火花

      来。人事处长又黑黑怪笑,说回头一定拷问一下。

      我们终于还是拷问了那个小子。不过这家伙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那个导游小妹妹这两天给我们工作十分疲倦了,在他房间睡了一觉,他自己一个人看电视,也是十分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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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06-18

    • 家园 那些同行的家伙们(二)

      我第一次去明尼苏达和加拿大交界的boundary waters时,同行的有8个人。其中一个光头是最有趣的。

      光头其实不愿意别人注意到他的头发,只是实在没有办法掩饰,我就用光头代替这个古怪可爱的家伙了。

      光头十分强壮,跟美国人一起打篮球,还是显得十分彪悍。人非常直,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什么事情看不过去了就大骂一通,跟别人争论也非常认真。另外就是,饭量很大,和身材成正比。光头当时正想追我们同去的其中一个女生,因此特点更加突出。

      我们到达宿营地的时候,天色还好,于是决定划船四处转转。光头和另外一个男生自告奋勇留下来看守营地。

      我们两艘船向湖的深处划着,时不时用步话机装模做样的报告一下方位。这时有人发现远处营地里划来一艘船,速度很快,向我们赶来。原来是光头单人独浆,追赶我们来了。当时天色渐暗,我们发现远处岸上有火光,应该是有另外来玩的人在扎营生火,想去问候一下,于是向火光划去。

      光头在后面紧紧追赶,距离越来越近,好像我们三个人划一艘船,也没有他一个人轻松快捷。等离我们接近的时候,我们终于看清,光头连上衣都没有穿,犹如天神一样运浆如飞,仅剩的一点余晖照到他身上,就像武侠小说中武艺高强的独行好汉。

      光头也很兴奋,边划边发出野兽一样的声音。一起接近了另外的宿营的人们,大家招手打招呼。后来同船的人说,他看到那些宿营的人看到我们三艘船尤其是光头赤裸上身大呼小叫,连忙把食物吊到了树上,肯定以为我们是野人来抢东西吃了。从此,我们就叫光头野人。

      等我们回到自己的营地时,留下的另外一个朋友抱怨不停,说光头也不打声招呼,一个人偷偷划船跑了,害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冒着被熊攻击的危险。

      光头很不在意,说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晚上吃饭,我们都吃完了,光头还捧着第三碗面,准备把锅里的都吃干净。

      吃得多,干活也多。光头晚上一个人把食物运到了另外的一个小岛上,可以避免熊来找东西吃而碰到我们。

      光头最终也没有追到那个女生,后来听说他到美联储实习了,不知道一身西装的他,是不是还会对着格林斯潘的手下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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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06-16

    • 家园 说的是.

      俺在青海还有个何阿武(藏语,大哥之意),还有个巡尼族的"老三";在北京还有个聪明活泼的老四.当时在扎凌湖畔还是没有路的,到了一个三丈宽的水沟,下面可能是沼泽地,可何阿武,老三他们并没有退缩,更没有把已经倒了的第一部三菱放在心上;冲了过来.没有他们,俺到不了黄河源的.

      每逢听到人心鬼域云云的时候,俺心里都会泛起这些青海人不负一诺的伟岸.脊梁,咱们中国人都会有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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