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东京医大招生歧视 -- 胡里糊涂

首先我解释一下，我的发言，大概是过于针锋相对了。胡里糊涂先生这里对自己立场的一些剖明，我是知道的（胡里糊涂先生自己大概还记得之前关于道德问题和我进行过一些讨论），我的回复里体现得不太好。

但是这个错误，不影响我的言说。胡里糊涂先生所表达这种思想的问题，之前的讨论中我也提出了一条：在具体的问题上，人不能没有立场，空谈“天道”没有现实意义。

我相信大家都可以感到，胡里糊涂先生并不是没有立场，这一点胡里糊涂先生您自己应该也不会反对。而跳脱出自己的立场，从“天道”这一比较客观的角度去看问题，当然不失为一种有参考价值的思路。

但这里的问题就又说回来了，这种“进化论”的指导意义，体现在哪里？以“活下去/活不下去”为标准，显然是后验的，死都死了，找出为什么并不能改变现实。若说可以为后来者提供参考，然而后来者面对的环境势必也有所改变。所以在生存与否之外，必然还得有辅助参考标准。

同样的，其解释意义，我认为更多的也在于辅助参考标准上。为何能存活下来？有哪些性状适应了环境的哪个方面？哪些还有改进空间？在种群之间发生竞争的时候，哪些是优势？哪些是劣势？哪些能改？哪些不能改？我认为大家都会同意，搞清楚这类问题，是比较有裨益的。而宣称两人比鸡巴一个屌样，并没有什么现实意义。

更何况，现实上当然是有区别的，屌都是屌，但不是一个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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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现实问题，当然我们现在讨论，也有点后见之明的因素了。

主席是否恩太过，威不足呢？这点我倒不那么觉得。可以看反动派的宣传嘛，在他们眼里，主席是个地狱魔君的形象，我认为这就足以证明主席之威是很足的。

当然了，这本身就可以作为说辞：还有反动派出来跳梁，就证明主席威不足，不然当年就应该杀绝了他们。

这一点，我们面对现实吧：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里，反动派是杀不绝的。历史上不乏以善杀知名的君主，刘邦杀韩信，废萧何，前后汉最后都是绝于权臣之手；朱元璋对贪官剥皮楦草，明朝就没有贪官了吗？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改变社会现实，只解决造成问题的人，是不可能最终解决得了问题的。

大抵有一定才具的政治家，在位之时控制局面，都不是多难的事。但不遗祸于子孙，则是一个困难得多的课题。

主席的政治遗产，是一个极大的话题，目前看还无法定论。但主席至少积极面对了这一问题，相信大家都不会有意见。对主席这种级数的政治家，以控制局面的得失去判断，我认为是见小了。

说到最后，我想起郭老在77年主席冥寿时有一首诗，最后一句是“永为生民祛隐忧”。

永为生民祛隐忧，郭老这里又浪漫了。但浪漫归浪漫，郭老的境界在此与某些汲汲于蝇营狗苟的宵小，也高下立判了。

这里有两层逻辑：

大逻辑是主席一直思考的如何不让TG变成李自成，主席的想法一是内部整风；二是利用外力，让别人提意见帮助TG改善缺点，其实建国后的多次政治运动，其核心都有这个借外力压制党内的官僚异化力量，防止TG再变成第二个李自成的意思。大鸣大放是主席的一个尝试，文革不过是主席见以前的办法不行后使出的终极大招；

小逻辑是主席可能没想到一让提意见，就变成牛鬼蛇神搅局想翻天（这点上我倾向糊涂兄的看法），没办法，为了保卫政权，只好打击想翻天的牛鬼蛇神。被有心人一利用，反右变成了扩大化，很多真心帮助TG改善缺点的人被那些借反对我就是反党的人有意打击，结果没达到效果，还伤害了不少好人。

至于后来演变到引蛇出洞什么的，那纯粹是技术上的手段了，已经与本意没有多大关系了。

是球迷瞎起哄，然后足协领导坐不住了要求戚务生换人。

看了看胡里糊涂先生这里相关言论，我觉得颇有意思，就我的观点阐述一二。

我对反右运动中主席所作所为的评价，是大节无亏，小处有疵。

就胡里糊涂先生的说法来看，我看是受了改开以来言论的影响。首先要搞清楚一个问题，主席的引蛇出洞（这个用词没有文献证明是主席说的，但大意不错，姑且就用它）究竟指的是什么？

目前流毒甚广的观点是，主席首先以言者无罪为辞，号召群众向党提意见；后来却出尔反尔，因言成罪，将一批人打成右派。最后“嘴硬撑场面”讲这是阳谋。

然而这个说法是错的。

反右运动过程大概如此：由于苏共二十大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在56年党群矛盾就开始爆发了，“邓小平你也有一个巢”的讲话即反映了这个现实），决定在57年初开展整风运动。而随着整风运动的进行，一批右派分子跳出来开始向党猖獗进攻，要否定共产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制度。主席决定不予反击，放任其暴露，最后一网打尽。

所谓“引蛇出洞”、“阳谋”，指的不是开展整风运动之初的号召，而是右派分子跳出来之后一段时间的放任。

这件事大节是无亏的，不涉及出尔反尔。因为主席的号召是向党提意见，而“共产党下台”、“轮流坐庄”之类，并不属于意见范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比如在河里发帖，无论支持反对，都可以是讨论，但倘有跟帖说闭嘴滚出西河，相信没人觉得这是讨论。

为什么我觉得小处有疵呢，是因为主席有能力在右派分子们猖獗进攻之初即压制。令其自绝于人民，当然是为了教育人民，但放任其越陷越深，有点不教而诛的嫌疑。

但话又从另一方面说了，主席这一举措，恰恰证明了主席毫不书生气。就拿头号大右派章伯钧来说，当时年登六旬，参加过南昌起义，参加过创建农工民主党，参加过创建民盟，当时身兼农工民主党主席和民盟副主席。

——这种人，是那么好教育的？不如说认为这还能教育好，才有点书生气了。

还有一件事，49年建国，用主席的说法是革命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由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进入了社会主义革命阶段。注意啊，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和社会主义革命阶段是主席的说法。而改开党往里加了一段私货，说以三大改造完成为标志，社会主义革命在56年就结束了。

究竟结束没结束呢？我看过一段回忆文字。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响应国家号召，干部带头削减粮食定量。当时中央领导人都定的是二十多斤，这位旧社会贤达呢，比较追求进步，给自己定了十几斤。报上去单位大吃一惊，这怎么够吃呢？贤达胸有成竹，因其盘算中，除了吃粮以外，还会吃鸡鸭鱼肉甚至是鲍参翅肚，十几斤粮食自然是绰绰有余。

时年正是五十年代末，则三大改造对有一部分人的改造效果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没有56年到76年的“社会主义建设中遇到的挫折和失误”，这些人和他们的经济基础，是很有可能会留到主席身后的。指望小钢炮来把他们全打掉？从历史来看，认为小钢炮面对如此庞大的势力，有很大可能会和他们合流来打人民，恐怕不是我瞎猜。

我开始说觉得有意思，有意思的地方是什么呢？就是胡里糊涂先生这帖的反馈，又一次验证了我对河里所谓毛派有很多实际是邓派的看法。

比如胡里糊涂先生虽然尊重主席，口称矮子，我看来实际也是邓派。主席就算不教而诛，也是诛其政治生命，其生物学生命还是养尊处优的，哪有小钢炮开水柜带来的感官刺激来得痛快。我看猫论就很得“进化论”的要义嘛：抓到耗子的就是优猫，就是胜猫。至于是因优而胜，还是因胜而优，我搞不太清楚了，得请胡里糊涂先生解答。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不能同意胡里糊涂先生。主席是百炼钢能为绕指柔，其实比小钢炮硬得多。盖因主席啃得都是硬骨头，视觉效果自然比不上小钢炮捏软柿子来得那么夸张。

最后以胡里糊涂先生所看不上的周文豪的一句话做结吧：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这句话，我认为是所有信奉社会达尔文主义但又没站上食物链顶端的人应该好好想想的。

涉及时事的招口水，这里务点虚好了。我有印象胡里糊涂先生有生物学背景，所谓“进化论”更准确的翻译应该是演化论，这一点胡里糊涂先生当所熟知。

演化论的核心思想呢，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随着科学进步，似乎也有些不同看法，这里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我要说的是往往应用在社会学范畴内的“优胜劣汰”思想，认为“胜”的一定是“进”的，所谓社会达尔文主义。我看胡里糊涂先生您就是社会达尔文主义信徒，您大概不会认为是我乱扣帽子吧。

社会达尔文主义在我看来的最大问题，是只有解释意义，而无指导意义。或者打比方说，它往往是先开炮，然后就弹着点画靶。尽管绝大多数情况下，炮不是胡乱开的，大体方向还是那么回事的。但如果能够构建出一个代表方针政策的函数，我认为它的取值很可能不是随参数单调连续变化的，靶画歪了一点点，结果就很可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

再举个例子吧，斯大林同志讲，落后就要挨打，这很优胜劣汰了，但这是对结果的解释。斯大林同志并没有讲，落后就活该挨打，先进者打落后者，是正确的，是“天道”（这个是胡里糊涂先生您所爱讲的）。以这种“正确”去指导政策的，是希特勒——有位老朋友最近不知哪里去了，他看到肯定要阐发我这句话用心多么险恶——我想和胡里糊涂先生还是能正常交流的，您应当不会误解我这段话所要表达的内容。

当然了，希特勒的“天道”，与胡里糊涂先生的“天道”并不是一个东西。这就又引出一个问题，“天道”那么容易被认识吗？胡里糊涂先生的表述非常简单，也非常容易理解：优胜劣汰。但何为优？何为劣？掰扯开来远不是那么容易。至少有两个难题要解决，其一是优劣的标准是不断变化的，昨日之优未必是今日之优，今日之优同样未必是明日之优；其二是优劣的标准是多维度的，甲在此处优于乙，未必不在彼处劣于乙。

就直白地说了吧，优劣固然存在，绝大多数人也有自己的优劣观，但宏观上的优劣并不那么容易判断，客观上也没有形成切实可行的评判准则。我们宣称自己优，从而主张自己所占有的胜利果实带有某种正义性，或者宣称自己优，从而主张自己应当在竞争里取得胜利，我看来是都基于自己立场的，而不是什么“天道”。这种情况下宣扬“天道”，无非就是另一个形式的“替天行道”：号称“替天行道”的，哪个是真的在替天行道？

需要注意的是，我不是说胡里糊涂先生的相关言论没有意义。事实上我认为很有意义，很好地起到了表明自己立场，并团结相同乃至类似立场的人的作用。而胡里糊涂先生的大部分立场，我基本也是赞同的。把自己的立场冠以“天道”之类种种大义名分，是言说的应有之义，并不是错。

但认为自己掌握了“天道”，从而自己就应该赢，甚至认为自己就一定赢，那是非常危险的——这段话不是针对胡里糊涂先生的，是针对某些读者的。

谁要是批评了TA们的发言，就是侵犯了TA们的言论自由。

一言弊之：我可以喷人，人不可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