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老妈擒贼 -- 单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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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老妈擒贼

    我老妈这一辈子,惊天动地的事一件也没做过。唯一值得风光的事,可能就属年轻时因工作之便曾和总理朱德等人跳过舞。可要按老妈的话说,那也是被摊上的。

    老妈年轻时,曾在北京总后勤部下属的一个单位工作,五十年代兴跳舞,单位里的女同志到中南海参加舞会是政治任务,而总理等人一贯礼貌有加,跟参加舞会的女同志每人跳一支舞,老妈自然也免不了。

    要是那时和老妈跳舞的是林彪,没准儿我就不提了。可话又说回来了,好象没听说那年头林彪也喜欢跳舞。

    老妈这身板儿,上菜市儿买菜,时不时都会被小偷惦记着,就仗着从我姥姥那儿遗传来的一点机灵劲,总是没啥大损失,但要讲把小偷逮住,那自然是一次也没有。

    这也不能怪老妈。您想啊,菜市那是什么地方?我们看着那是菜市,对贼来说那可就是人家自己的工作间,是贼上班的地儿。现在的贼,你要是发现他在偷你,他说不定会把你当贼给活吃了,哪儿那么容易被擒呀?老妈虽说从小练过什么少林拳武当腿,不过她那是从我小时候开始练,对我来说的功夫——我八九岁以前,老妈教育我的拳脚那可是向来无敌手。等我长到八九岁以后,她的那些功夫恐怕就只能用来拍死个蚊子踩死个蚂蚁什么的了。就连对付我这种小蛮猴,都还得靠老爸的铁沙掌,让老妈去对付那些既要人钱更要人命的贼,那还是别了。

    不管怎么着,虽说小偷是没抓住过,可老妈一不留神,二十多年前却逮了一江洋大盗。

    真的是个大盗?还真是,反正不能算是小偷,要不怎么着这贼后来让给毙了呢?

    不过您也别误会,这贼他偷的也不是我们家,我们家也没开银行。要是偷我们家的话,二十多年前就算把我们家全偷光,只要别把我偷走(当然,谁都不能被偷走),这贼也不会给毙了。

    那这贼到底偷什么了,犯下如此之大的杀身之祸?

    我一说您就明白了,这贼他偷的可都是些宝贝玩意儿,是文物。

    好端端的,老妈年龄见涨,功夫不见涨,咋就忽然间抓住个偷文物的贼呢?

    这咱得先说说这贼,先说说他如何做的案。这贼他要是不做案,老妈也不会逮他,您说对吧?

    这事得从83年12月20日说起。

    这贼出身其实很简单,县里乡下一农民,上有老,下有小,和所有想做大事的贼一样,案发前没人知道他有这本事和爱好。

    那天一大早,这贼就开始行动了。

    独自一人拿个旅行包,包里放着他准备的工具,坐车从乡下就到省城来了。出门的时候,家里没人知道他要去哪儿,只想着他和往常一样,没事的时候出去耍两天。

    当时天很冷,也不知这贼兄弟是否感觉到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反正这回离开家,他以后可真得再也没回来。

    到了省城,这贼就直奔他的目标——省博物馆。

    自古以来,人们就对古董感兴趣,盗墓的贼更是历朝历代都层出不穷,但八十年代初一个普通的乡下农民,就动了一个人去盗博物馆的心思,还真是有点超前意识,这眼光怎么说也和比尔盖兹有一比。

    他虽然以前从未参观过省博物馆,但他知道,那里面有文物,有他想要的东西,背着包就来了,还真是艺高人胆儿也大。

    人们总说贼精贼精的,这贼他可真得不傻。他知道,要想盗文物,工具和踩点,那就是十来年后张艺谋的一个电影——一个都不能少。

    上午十点来钟,这贼就到了省博物馆的历史文物展厅,开始做准备了。

    一般人看文物,走马观花,看个稀罕;稍微懂行点的,停足驻步,也只是对着展柜里的文物感兴趣,顶多记个笔记拍个照片什么的。

    这贼看得那叫个仔细。

    可他既不做笔记也不拍照片,只是到处查看。他不仅看文物,更看展厅展柜,墙角旮旯,天花地缝,连窗户上的钉子都看了个溜够。就连厕所都没放过,马桶都楞是让他给盯了半天。

    难怪人们总是说贼眉鼠眼的,敢情这贼要偷东西时,看的都是老鼠该看的地儿。

    要说他这种看法,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就没有注意?

    还真没有。一来是这贼做得毕竟很小心,查看的时候,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二来就是有人注意,没准也把他当一文物专家了。

    要知道这研究文物的人,越是看着不起眼的就越是学问做得大。就跟在棋社里看人下中国象棋似的,看着长得不那么提劲不怎么完整的,往往都是高手。

    看看过了中午,这贼在展厅里看的也差不多了,也搞明白了,知道乘人不注意拿走文物的可能性就跟让老鼠吞大象一样是没有可能的,他也压根儿没打算这样做。

    于是就从博物馆里转出来,先跑到对面的百货楼买了一把手摇钻。他觉得他需要这个,这是他刚刚踩点后下的结论。贼欲善其事,也得先利其器。

    等把这事忙完了,才找了个地儿,填填肚子。

    边吃边琢磨着刚才观察到的情形,一整套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就在他贼脑子里形成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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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老妈擒贼 续三

      这贼从展室跳窗逃出以后,拎着盗窃的文物在院儿里摸黑瞎转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愣是没从院子里头转出去。

      要说博物馆这院子,也不是什么深宅大院,更无重兵把守,当时院儿里也没人知道馆里的文物被盗,这贼怎么那么长时间还没混出去呢?

      要不怎么说会有那种大风大浪都闯了,小河沟里翻船的事呢?

      当时这贼对博物馆展厅里面的情况观察得很仔细,但对后面的这个院子,就一无所知了。

      博物馆这院子里有办公楼,车库,锅炉房等后勤设施和一些住家,安全要求和展厅相比完全是两码事。正常情况下,院子只使用一个大门出入,门口有传达室,日夜有人在里面值班。白天,进出门口的人,传达室里的人问你了,也就问了;不问,也是常有的事。晚上,十一点以后,院儿门倒是都关上,要是还有人进出,知道的,喊一嗓子值班人的名字,不知道的,喊一声师傅,值班的人就会从屋里把大门边上的一个小门的门栓打开,人们就从这个小门出入。

      其实,从贼越窗跳出的地方到我们家,是一定要经过大门口的。要说他不了解这院儿门的情况,不敢轻易试着混出去,倒是说得过去。可贼要出入什么地方,也不一定都走门呀?院儿里的围墙,也不是高不可攀,我们有时侯为了图个方便,还经常翻墙出入,可这贼还真的就没试。

      可能是他觉得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冒被人逮住的风险去翻墙,而是应该更稳当一点,象个英雄一样,大摇大摆地从博物馆的院子里走出去。

      他以为这是在好莱坞拍电影呀?

      反正该他倒霉,他这儿正转着呢,碰着我老妈了。

      老妈就是来找人的,心理有了准备,这会儿见到贼,不知道他偷了文物,也没觉得恐惧,倒是真有点怀疑这家伙是来偷鸡的。

      这偷鸡的贼倒真得没有什么好怕的,杀人越货的一般不干这偷鸡摸狗的事,偷鸡的一般都胆儿小,还时不时会有一些倒失把米什么的。

      “谁啊?”老妈首先发问。

      “是我,我找路出去。”他倒说的是句实话。

      “你怎么钻到这里来了?这儿不通,没路,你出来吧。”

      这贼就来到老妈跟前儿了,个子不高,穿个棉袄,提了个包,很普通的一个农民工形象。

      老妈怎么看也没从这贼脸上看见个“贼”字,可这黑灯瞎火的大清早,一个人跑到这死胡同来,偷不偷鸡老妈觉得都得问个清楚。

      他说他是来看他哥的,他哥住三楼。

      贼对院里的情况不了解,这话编的就让老妈犯嘀咕了,瞅着眼前这人就是个民工,老妈估计他哥没准儿也是院里的民工,院子里是有民工,可民工是来盖楼的,不住楼,民工都住平房。要说三楼也对,不过这院儿里,只有老妈住的办公楼三楼有人住,可就那么几家,可印象中没有人有这么一个兄弟。

      来找人又不知道人在哪儿,还想着要出去,要出去又不认得路,放谁那儿也不会觉得这很正常。

      反正这贼是越说越说不清楚,您想啊,他要是能说清楚倒稀罕了。

      老妈那会儿倒是很清楚,眼前这主一定有问题,虽说犯了什么坏现在还不知道,但十有八九是个藏了尾巴来偷鸡的大灰狼。

      老妈一想,你不是想出去吗,那我就带你出去好了。

      那贼当时正指望老妈把他带出去呢,也没觉得有什么危险,乖乖地就跟着老妈往前走。

      等到了门口,老妈可没让他出门,而是直接把他带传达室了。

      当时博物馆大门口值班的是王天和金珍两口子。他们就住在那儿,外面一间是传达室兼他们家客厅,里面是他们的卧室。

      老妈到传达室后,就把王天两口子给叫起来,问他们是否认识这贼。这贼倒也很镇定,象个模特似的很配合地站一边让俩人参观,也没把自己当贼。

      两口子瞅着这贼看了半天,揉了揉睡眼,连说不认识,就是做梦都没梦见过。

      既然这样,老妈就把贼刚才自个儿讲的情况说给他门听,好歹王天也算是保卫科的,有责任把事情弄明白,就对贼说:你先把东西放下,我带你去施工队的住地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你哥。

      这要求也合情合理,贼虽是很犹豫,但也不敢正面拒绝,忸忸怩怩地提着包站着不动。

      这时候的情景和一开始老妈一个人面对这贼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刚开始老妈一个人,人单势孤,现在这阵势,人单势孤的是贼了。

      在王天的催促下,贼只好放下手里的包,跟着王天去施工队找人。

      王天和贼一离开,老妈就把偷鸡贼的疑惑告诉了金珍,两个人说着说着,很自然地就象贼一样惦记起贼的包来了。女人好奇心重,女人们好奇心就更重,俩女人就开始研究这贼的包。

      这包可怎么看也不象里面有鸡,至少没活鸡,摸上去倒象是些坛坛罐罐。

      想打开来看,却发现包是锁着的。

      这下没辙了,不过反正鸡没丢,人也带到保卫科了,至于有没有问题,就让王天去查吧,老妈觉得自个儿也该回家做早饭了。

      正要转身离开,却碰到出去买油条刚回来的小丁,见老妈一大早就跑到大门口传达室,就好奇地过来打听,老妈把刚才的经过一说,搞得小丁比她俩还好奇,油条往边儿上一放,也不急着回家吃了,也跑过来跟着摆弄贼这包。

      也不知小丁怎么一弄,包上的锁就开了,敢情这贼自个儿包上的锁,只是个摆设,它不防盗。

      仨脑袋往包跟前儿一凑,可都看明白了,包里头可不是别的,都是文物。

      仨人虽说都只是博物馆职工的家属,可博物馆院里的人,别的没见过,文物可个个没少见,没人会把这包里的东西当成废铜烂铁。

      不用说,王天领着贼出去转了半天,也没找着贼哥,等他们再回到传达室,这贼可就再也别想溜了。

      这以后的情景我想也不用我说了。

      在省博物馆历史上,馆藏文物被盗案中,盗贼被当场擒获,文物被全部追回,这是唯一的一次。

      第二年,传来消息,这贼因所盗文物极其珍贵,罪行太过恶劣,被公安机关给枪毙了。

      老妈听到后,惊诧中淡淡地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话:唉,但愿天下无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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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老妈擒贼 续二

      冬天,天亮得晚,那天又几乎是一年之中最长的一个夜晚,是贼早就计划好最适合干夜活的一天。可即使这样,这会儿在展厅里多待一分钟,对这贼来说也都象热锅上的蚂蚁沸油里的老鼠一样不可忍受。

      狗急了跳墙,这贼急了就只有跳窗户了。

      当时博物馆展厅的窗户上都有钢筋,排得很密,中间还有木框撑着,不过这些对带着工具发了急的贼来说,自然都成了摆设。他几下就把钢筋弄弯,打开窗户,拿上他那装满宝贝文物的包,就很灵巧地越窗来到了室外。

      要说这时候,应该警铃大作,杀声四起,贼人亡命狂逃才对,可真要是那样的话,擒贼的就应该是博物馆的保卫人员,也轮不到我老妈了。

      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那天晚上,也不知怎的,警报愣是没响。

      警报没响那贼不就拿着到手的文物溜了?不溜才怪呢。

      这贼都溜了老妈还抓什么贼呀?

      哈哈,说的是这个理儿,不过您先别慌,请容我慢慢讲来。

      整个省博物馆,实际上是一个类似于“个”字型的建筑。博物馆的正门在这个“个”字的顶端,进去后中央大厅连接着的这一撇一捺和一竖,是博物馆的三个大的部分。这一撇一捺的外侧,是两条相交的马路;内侧,则依然是博物馆的院子。而博物馆的历史展览,就位于这“个”字那一捺上。

      也不知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这贼觉得展厅内侧外面的灯光较为昏暗,还是由于最后时间紧迫慌不择路,反正这贼他越窗而逃时,没有选择紧邻大街的展厅外侧,而是展厅的内侧,因此,实际上这贼跳出展室后,虽说是开溜了,但他并没有溜出博物馆的院子。

      而我们家,当时就住在这个院子里。

      当时博物馆的家属楼正在院里施工,我们家又才搬来没多久,馆里就临时给了几间房让我们家先住着,可这几间房还分了俩地儿,两间平房和一个厨房在一起,我们几个孩子住,另外一间房在平房对面的办公楼三楼,老爸老妈住。

      老妈还有个本事,至今我都佩服得紧,就是每天甭管多晚睡,第二天一早我们家第一个起床的准是她。

      那天差不多早上六点钟,老妈又第一个起床下楼来做饭了。

      冬天早晨六点钟,天还黑着呢,除了老头儿老太太,院儿里没几个起这么早的。

      老妈一下楼,就碰到在院儿里家门前扫地的郑爷和锻炼的马奶,他们两家也是平房,在最外头,中间隔着一段儿空地,我们家的平房在紧里头。

      “单甲妈,也起这么早啊,刚儿还见一个人,拎个包往你们家那边去了,八成儿是找你们家的,赶紧去看看吧。”住平房时,邻里之间都亲近热情,马奶看见老妈,赶紧过来打招呼。

      这下老妈纳闷了,这么早谁会来我们家呀?这本地的外地的,亲戚朋友,想了个溜遍儿,老妈也没觉得谁会这会儿来我们家,要说总得事先有个信儿,来个电话什么的吧。

      “是吗?这人什么样儿?”

      “天黑,我也看不太清,是个男的,提个包,象是从外地来的。”

      “您没问他找谁?”

      “想着是找你们家的,我也就没问。”

      “不会吧,我们家这会儿没人来呀,您别是看错了?”

      老妈这么一说,马奶也不敢确信了,前两年得了白内障,马奶的眼睛平时都看不太清,何况这天还没亮的早晨?

      “好象是有个人刚才走过去了,不过我没注意长什么样儿。”郑爷爷也过来和老妈打招呼。

      “是吗,那我赶紧过去看看。”

      “好象是有,我跟你一块儿过去看看吧。” 郑爷爷警惕性高,天还黑着,还是人多一点,一块儿去看好些。

      “那我也过去。”马奶也跟了过来,想知道自己是否真得看走了眼,反正很近,就二十来米远。

      老妈就和老头儿老太太仨人一块儿,往我们家这边儿来了。

      可到我们家门口转了半天,也没见个人影儿。郑老爷子是满肚子的疑惑,马奶也是一个人在那直感叹自己的眼神儿大不如从前,只有我老妈,在那儿笑俩老人家眼都不好使,谁没事儿这么一大早来我们家呀,就是要钱也没这么早的,送钱就更不可能了。

      既然没见着人,又都需要回家收拾早饭,仨人就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去了。

      要说我老妈抓贼,还应该有我的功劳。

      怎么着,单甲也一大早起来抓贼了?我哪儿有那么勤快呀,实际上那天早上,当我被老妈叫醒,准备上学时,老妈早就把贼给逮住了。

      那怎么会有你的功劳?单甲不是善家吗,我善呀。

      那时候我们家还养了几只鸡,我们家刚搬来时老爸就打算把鸡都杀了,还院儿里一个清洁安静,可就我不同意,我是惦记着其中一只有了四辈后代的老母鸡,是我看着长大的,实在不忍心让老爸就这样把这鸡给宰了。就这么着,我们家就一直养着这么几只鸡。

      老妈回家以后,正准备开火做饭,她却忽然想到了我们家那几只可怜的鸡。莫非是有人要偷我们家的鸡?

      当时院子里家属楼正在施工,还住着许多来施工的民工。老妈觉得,既然郑爷爷和马奶奶都说看见有人过来,说不定是个过来偷鸡的民工,这得赶紧去鸡窝看看。

      我们家虽说是院子最靠里的一户,但再往里还有一片两座楼之间的空地,这是两座背靠背的住宅楼,进出都不经过我们院儿,而我们家的鸡窝,就在这片空地上。

      老妈一个人走到鸡窝跟前儿,前后转了转,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也就准备回屋继续做饭,正往回走着,无意中又往空地儿里面看了一眼,这下,她还真看到了一个黑影儿。

      没错,这黑影儿就是我们这贼。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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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老妈擒贼 续一

      您要是以为这贼想等到晚上再潜入博物馆偷文物,那您就错了,那您还是真小看了我们这贼兄弟的勇气。

      虽说贼都善夜战,但此贼讲究提前进入阵地。

      不到下午四点,这贼就又拎着他那装着工具的包,买了张门票,又回到博物馆里来了。

      那年代,参观博物馆,一般没象美国人现在这样,在门口摆个金属探测器,或派几个人检查背包什么的。那时候参观博物馆,您要是背个包根本就没人查,也没人要求您非得把包存下。那年头拉登可能还正和美国人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呢,反正没现在这么有名,也没人老想着防着他。观众大老远跑来看展览,谁没个行李?再说了,那文物也都在展柜里锁着呢,又都有人看着,您就是想装包里偷偷带走,也没那么容易呀。

      省博物馆当年不光有历史文物展览,还经常搞些其他展览配合形势。当时就正好有一个省公安厅在博物馆举办的公安成果展览,还挺吸引人,这天是这个展览的最后一天。

      这回,这贼可就门儿清路熟了。他回到博物馆后,直接就到了展厅的二楼,还就是这个公安成果展览。

      这贼他要偷的是文物,他跑这公安展览干什么来了?

      他可不是来自首的,要是的话,我也没有老妈的故事说了。

      他可也不是来学习的,他也没这工夫。他跑到这来是因为上午来的时候,他发现公安展览的下面就是文物展览,两个展览之间有一个楼梯,而楼梯的底部有一个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暂时用木板封住的一个楼梯间,在这他发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破绽。

      他乘前后无人,从二楼沿着楼梯往下走,来到楼梯间上方,把封着的木板扒开一条缝,就顺势从这条缝钻进去,滑到了楼梯间里。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在这个一般不被人注意的楼梯间里,象个冬眠的蛤蟆一样待着,别被人发现,等到人们下班,等到博物馆关门闭馆。

      计划的第一步就这么很容易地实现了。

      这贼还真够胆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专做虎口拔牙的买卖,就是鼓上蚤时迁在世,也不过如此。

      那天下午六点,工作人员向往常一样,巡视检查了整个展厅一周,谁也没去注意那本不该有人的楼梯间,觉得一切正常,就锁门下班了。

      这下可好,贼的进展一切顺利,整个展厅楼上楼下就剩贼一人了,一超级贵宾,就是克林顿来参观都享受不了这待遇。

      这贼不但胆儿大,心也够细。别看从六点多以后整个历史文物展厅就他一个人,可他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才从楼梯间里爬出来。因为他不知道晚上是否有人会到展厅里值班,他没敢轻易出来,他觉得这样比较安全。整个一战场侦察兵的战术思路。

      博物馆晚上还真有保卫人员值班,五六个人,不过一般只是待在值班室里,守着警报器,每隔一段时间在展馆周围巡视一下,没有情况一般不到展室里去。当时的报警装置也比较落后,只是能探测一下展厅的门窗是否被开启,而展柜上更没有什么红外声控之类的监视设备,贼要是事先藏在展厅里,到晚上再出来折腾,还真是不容易被发现。

      这贼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后来瞅着没什么危险,也就无所顾忌,整个展览就成了他一个人的文物超市。

      他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象夏代的陶器,商代的铜器,甚至西汉的铜镜,钱币,他觉得都是好东西。不过在黑暗中他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只能去钻或者撬。有些展柜做得很坚固,他费了半天劲也没打开。最后,也不管有没有报警装置了,干脆垫着布,把展柜的玻璃打碎,就直接从里面往外拿。他当时的感觉可能就象现在人们从超市的冰箱里拿鲜牛奶一样,没准儿还更爽,连钱都不用付。

      看着到手的东西多了,实在无法一次都带走,这贼就挑拣了五件觉得值钱的装在包里:一个商代的铜罍(音雷,一种形状象壶盛酒的器具),属国家一级文物;一个商代的铜瓿(音步,小瓮),属国家二级文物;还有两个夏代的陶罐,其中一个带有方格,一个夏代的陶杯。另外还有一个宋代白釉黑花鸟纹瓷枕,这贼都拿出来了,看着挺好,可就是没地儿装,想想也就一枕头,干脆就扔到了二楼展室的楼梯口,也不要了。要说也是,物件多了自然可以挑肥捡瘦,就他拿的这五样东西,哪一件卖出去也够他一辈子用的了。

      现在唯一给他带来点麻烦的,是从哪儿出去。

      展厅被弄成这样,换谁也不会想着再回到楼梯间里藏着,等第二天一早再混出去。

      也不知道这贼是知道门窗上有警报器,还是觉得那样做太容易被外面的人看见,反正一开始他是想在楼梯边的墙上打个洞,没想到碰到的是五十年代仿苏联老毛子的老建筑,墙厚房高,使了半天劲,也只打出了一个两尺来宽一尺来高的小坑。照他这种挖法,要想挖出去,怎么着也得个把星期。要是当年有西西河,他常来河里浮浮水,估计他挖坑的水平会高点。

      挖洞不行,那就上房。

      展厅里有布展和维修用的梯子,这贼就搬着梯子上窜下跳。整个展厅楼上楼下到处踅摸了个遍儿,也没找到一个容易出去的地儿。

      眼看着已经快第二天凌晨五点钟了,这贼可开始急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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