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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 一：梁山伯与祝英台

见过一张照片，50年代初的人民美术出版社合影。冬日阳光下的人美院子里，在一群大名顶顶的画家中间，年轻瘦弱的王叔晖呆呆地瞪着相机镜头，还梳着两条大辫子。表情很严肃，眼神很迷茫。

80年代初，我开始攒小人书的时候，她已经是个老太太了。有一次电视里播出了一个短短的专题片《王叔晖》，我就不错眼珠地盯着看。那个时候录像机还不普及，更没有互联网下载。我使劲儿地想把每一个镜头都印在脑子里。可只记住了一个画面：老太太叼着烟拿着笔，不停地在纸上勾线。也许整个片子里，她就老是这么一个形像。

小学时候，有一天下午没课，一个人闲在家里没事儿干，就描《杨门女将》里的一幅画：孟怀源、焦廷贵在堂外嘀嘀咕咕，不敢把宗保的死讯告诉老太君。照着描完轮廓，再学王叔晖，用毛笔一根一根地细描俩人头上戴的旄牛尾编的帽子。完了事，自己很满意地举着纸看，决定发挥一下想像力和创造力：用水彩上颜色。朱红的柱子，淡淡的草地。春天下午三点的阳光照着，屋里很安静，就像是湿漉漉的颜色荫开在纸上。

从此以后，每次看见王叔晖的画，就都是春天下午的感觉。特别是看《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时候。一定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山伯在院子里看英台荡秋千，忽然奇怪地说：“哇你能荡得这么高啊 ---- 像个女孩儿似的！”

在鲍文清的《文艺名人掠影》，一篇采访王叔晖的文章里，有这样一段话：。。。她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发黄的旧照片。这张照片是60多年前拍的。冷眼看去象个男孩，头戴小皮帽，坎肩马褂，里头是长袍，圆圆的脸，一双眯细着的眼睛透着十足的调皮劲儿。这就是四五岁时的王叔晖。“小时候我是个十足的淘气包，所以给我剃了个秃头。院后有个秋千架，我跳上去荡起来，荡得比前院平房的屋脊还高”。。。

一定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十八相送，一里一长亭。英台应该比山伯更不希望这十八里路走完。树上的燕子，池里的鸳鸯。山伯一路的嘻嘻哈哈装傻充愣，也许是怕自己真的走上“断背山”？却急得英台直学董永七仙女，要拉他在大树下拜堂了。

王叔晖终生一人，没有结婚，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感情故事流传。世间流传的，是她画的《西厢记》《孔雀东南飞》《梁山伯与祝英台》。有人说：她是把感情全都转移到了事业上。可是，我不同意这个说法。我觉得，她的感情哪儿也没转移，就明摆在那儿啊。一直在那儿，在每一幅画，每一笔线条里，在英台、莺莺、黛玉的身上。她是那么清楚强烈地表达，她一直在默默地问：你看到了么？

像不像梁祝的爱情？黑白的线条，单纯的想法，青涩得还不太能分辨男女的年纪。那是爱情么？也许“只是青春，诗句记号” ---- 只是“圣贤也挡不住的风流情怀”。

“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情中有浓意，流出心底醉”。。。一定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附旧帖：【梦见王叔晖】

昨天夜里，也许是今天早晨，梦见了王叔晖。

我走进一家书店，可能是新华书店，也可能是中国书店。先看到一个桌子，桌子上堆着很多书，书脊朝上地排列着。其中有几本新旧参差的“鲁迅评注《四书五经》”。我拿起一本来翻了翻，看不懂。听见旁边一个人说：“嗯？鲁迅不是打倒孔家店的旗手么？怎么评注起《四书五经》了？”我看了看价钱，旧书20块钱，新书45块钱。

放下书，又来到立在墙边的书架前。架子上是全是中国文学。有中华书局出的淡绿色封面的“二十四史”中的几套。抽出一个小薄册子，是“毛泽东、郭沫若忆故乡”。很奇怪，这俩人怎么会出忆故乡合集？翻开看看，郭老讲的全是北京什刹海边的风土人情。这倒有点儿意思，我知道郭老的故居就在什刹海边。决定买这本书。看看价钱，原价10块钱，打九折，倒也不贵。

终于来到了小人书书架前。啊，全是我离开北京以后新出的小人书！可是，现在的小人书实在太贵了，全买是不可能的。不过，我终于可以亲手挑了。先拿起本福建美术出版社出的“西汉演义”，看看，又放回去。我兜里的钱只够买两本小人书的，一定要好好挑。

看到架子的顶上有好东西！是刘继卣的“水帘洞”，而且还是宣纸版的。我爬上了一个桌子，从后边掏出一本。从后边掏，是因为知道前边摆的几本都被别人翻过了，品相坏了。正准备下来，看见一家子老少正讨论着给孩子买小人书。一个是奶奶，一个是妈妈，还有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买什么好呢？问问这个叔叔吧。”奶奶和妈妈建议。

“嗯，要说好，最好的当然是刘继卣的《东郭先生》，王叔晖的《西厢记》，还有戴敦邦的《红楼梦》。。。”我热情洋溢，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好吧，那就请这个叔叔帮我们拿这几本吧。”于是我又从后边掏出这几本板板新的小人书。

正当我从桌子上跳下来，仔细欣赏手里的几本小人书时，忽然发现有人在请那个奶奶签字，还说：“这就是王叔晖！”啊？这就是王叔晖？我真是班门弄斧了！想了想，我也挑出一本王叔晖画的小人书凑过去，请她签个字。

王叔晖微笑着看了看我，拿起一杆很细的毛笔，在扉页上写下“心愿王叔晖”几个淡淡的小字。我正在想，王叔晖写字怎么这么轻啊？她却没有停笔，转眼在纸上画出了梁山伯和祝英台。而那几个字，正好构成了祝英台的冠巾。我在旁边，看王叔晖一笔一笔地描画每一根衣褶和发丝，梁山伯和祝英台站在云里。。。

很自然地醒了。看看表，离闹钟闹还差10分钟。没有往日早起头疼欲裂、疲惫不堪的感觉。特别轻松，舒服。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微阴的天，决定写个帖子，叫“梦见王叔晖”。

附资料 来自“卡通之窗”

姓名：王叔晖

性别：女

生卒年月：1912年-1985年

籍贯：北京

擅长：古代工笔人物画、连环画

连环画代表作：《西厢记》、《杨门女将》、《梁山伯与祝英台》、《生死牌》、《孔雀东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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