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烟·雨 -- 秋天的树

半夜两点，手机忽然亮了一下，让我心中不由一惊。还好，没有惊喜，没有失望，只是气象台发来的紧急天气预警，今夜有暴雨。

只是，这暴雨未免不够地道，不声不响地闷头下了一个多小时，居然又停了。心头的郁结，原本期待着轰隆的雷声，炫目的闪电，还有如注的雨幕来荡涤一下。全都落空，不免怅惘，惟有盼着这只是前奏，还有后续的雨水来赴我不情之请。

雨暂歇，烟也断了，是我故意让它断的。昨晚就知道仅余的几支烟撑不过今晚，但还是没有买，因为忽然不怎么想抽烟了，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和烟来一个预知的告别。

和烟真正的亲近起来，已十有数年。从最初开始，它立即就成为我的密友，伴着我度过了大三大四那段黯淡的日子。并在随后的十几年里，从不曾真正远离我。曾有那么一段，我以为再不相见，却在又一段故事开始之时，与我热烈的重逢，亲密不减当年。只是，终于在昨晚，我忽然有些疲倦的念头，让它断在了这一个预期有暴雨的夜晚。我告诉自己，不是戒，知是突然不那么想抽了。

不久前，和两个老同学去探望住院的另一个同学。从医院出来，我掏出了烟。一人笑言，不是听说你戒烟了吗？我脱口答道，我怎么会戒烟？另外一个同学注意到了我的话，他说，你看，人家说的不是“谁说我戒烟了”，而是“怎么会戒烟”。

其实十几年前，我就开始考虑戒烟。某一个初夏的周末，和一个同学于无聊间突发奇想，乘车去了邻近的另一个城市，不干什么，只是在街头露宿一晚。那个有些闷热的夜晚，两个人，各据一张流过城市中间的江边的石凳，抽着烟，聊着乱七八糟的话。同学说起他的高中同学们，他们的某次聚会。其中一人带着女朋友，依稀记得也是他们的同学之一。该女同学于谈话间，强烈反对抽烟，尤其是她的男朋友抽。但男同学们不管那么多，拿出烟，叼上。这个男同学也是如此，众人看着女同学，期待着她的阻止。意外的是，女同学竟然拿起打火机，亲手给男友点上了烟。众问何故，答曰，虽然我很反对抽烟，但他是我男朋友，他抽烟，我当然给他点烟。当时我听了，顿时倾倒，随即说，有朝一日，如果我碰到了这样的女朋友，我肯定戒烟。

我碰到了一个为我点烟的女孩，但她没有成为我的女友。虽然在毕业前的那个夜晚，她接过别的同学递给我的烟，点着，吸了一口，然后把烟交给了我，同时点燃了旁边同学们的哗然，还有我心里的一些火焰。但直至十数年后的今日，我却一直都没有戒烟。当年的话，我视之为笑谈，未曾当真。只是每当听到或提起戒烟二字，总会想起这句不是诺言的话，不知为何竟然一直没有走出这句话的诅咒。并非没有交女朋友，也并非多么离不开烟，或许是忽略了戒烟的念头，又或许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上瘾，随时能够不抽烟。于是就这样断断续续地抽着，出差时多，家里则少。自以为随时可断，也确乎如此，比如国庆五一之类的长假，整整七八天不抽烟，也一点儿事没有。

和烟的关系，初时倾盖如故，形影不离；然则渐行渐远，若即若离。不和何时开始，又再亲密起来，不分时间地点，在外抽，在家也抽。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开始离不开烟了，不再有以前那种可以随时停止的感觉，变得依赖。但依然放纵着自己和烟的纠缠，尤其那种于夜深人静之时，点上一支，深入而浅出，几可抛却身外所有烦恼的感觉。

不太明白为何突然会有不想抽烟的感觉，就如同一个亲密的恋人，忽然之间不再有激情的感觉。曾以为如空气般不可或缺，却发现可以独自地呼吸而不窒息；又如伯牙抚琴，与子期共鸣于高山流水之时，忽而弦断，不得再续。有些诡异，只是无力分辨；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嘎然而止。我告诉自己，不是戒烟，只是忽然不抽罢了。今后的某一天，我可能随时会和今天一样忽然地又开始抽烟。

没有烟抽的日子会是怎样？今夜的暴雨，暂歇之后，又开始下了起来。我和烟之间的联系，会否在某一刻，再次被一个未知的打火机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