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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陶罐夫妻 -- 二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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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陶罐夫妻

    陶罐夫妻

    陶罐(pottery)并不是只说罐子,而是包括碗、盘子、茶壶、杯子、花瓶之类的陶瓷容器。但是pottery的词根pot,却是罐子形状的容器,我估计古时候人们制作陶器是从罐子做起的,于是后来的陶瓷容器就被统称为陶罐(pottery)了。

    对于中国人来说,陶罐是非常远古的概念了,只有在考古的墓葬发掘时,人们看到有各种古代人制做的陶罐和陶罐碎片。在一般中国人的印象里,陶罐这玩艺儿一定是与现代化社会,与现代化生活方式毫无关系的。

    错了。陶罐在非常现代化的美国还是很时髦的,而且是相当高级的:不是一般老百姓欣赏得了,玩得起的东西。能够欣赏并且买得起陶罐的,是那些有着相当的文化艺术修养、有闲情逸志,并且有富裕闲钱的中上层美国人。我这个人很缺乏文化人的艺术修养什么的,比如说,我就一直没有弄懂,放着那么多精致玲珑使用方便的细瓷和玻璃制作的器皿容具不用,为什么偏偏要看中欣赏这些黑不溜秋、粗糙笨重、使用起来并不顺手的陶罐陶碗陶盘呢?后来我在更高的层次上似懂非懂地弄明白了:这叫古朴,这是高尚,这为雅致;这才是真正的闲情逸致。

    在美国,陶罐做得好、有特色、能够吸引成批欣赏购买者的都是手工个体制做出来的,而不是由计算机控制程序自动化机械化由工厂成批生产出来的。但是这些用手工制做陶罐的个体户并不归属于个体手工业劳动者,不属于普通劳动人民,人家是满脑袋艺术思维浑身艺术细胞的艺术家。美国的陶罐制做艺术家们有着自己的协会,还出版有自己的杂志呢。每年陶罐艺术家们的协会都要在全国不同的地方,组织几次陶罐艺术展览交流大会。到时候,陶罐艺术家们背着自己的作品怀着满腹的希望,鉴赏评论家们带着自己的嘴巴和笔杆,具有非常的艺术修养、偏爱粗糙笨重的悠闲高雅之人士们怀揣着闲钱钞票和信用卡,那是纷纷驾车蜂拥而至了。而艺术家们制做陶罐艺术水平的高低,就全在于你背来的陶罐最后还有多少没有卖出去了。

    我们的邻居就是一对这样的个体户艺术家陶罐夫妻。

    原来我以为,制做陶罐不就是用泥土捏成碗、盘、罐子的形状,放到火里烧烤一阵,定型变成陶瓷就行了。后来我发现,制作陶罐的讲究多了去了、学问那可是大大的,是要进专科学校专门去学习的。

    我们的邻居陶罐夫妻伟勒和苏珊是三十年前在一所陶瓷制作学校里修课时认识的。他们都说自己从小孩子的时候起,就对陶罐有那么一种特别的钟情。伟勒在大学里学的是历史专业,他对老子的道家特别感兴趣,很是欣赏道家的淡志清心。一次一位有名的日本陶罐制作艺术家来学校里讲解陶罐制作的艺术和陶罐的风格,并且亲手制作示范,伟勒一下子被这玩泥巴的古老艺术给吸引住了,决心都不用下,他已经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就是玩定泥巴的了。

    苏珊是杜克大学的生物系植物专业的学生。能进杜克的学生智商低不了。大学一年级时,一次在艺术欣赏课上,苏珊自己第一次用手制作了一个小泥罐子,那感觉,那陶醉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随着在大学里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地升高,这感觉非但没有减弱消失,反而是增大加强了。直到大学毕业后,苏珊一头扎进了陶罐艺术制作学校。

    在美国各地分布着那么几所有名的陶罐艺术制作学校,我们这北卡罗来纳州西部的山区里就有一所。不同的学校里有着代表着不同陶罐艺术风格的制作名家们执教,前来拜师学习的人们则是欣赏崇拜这一艺术风格的弟子们。我对艺术楞是一窍不通(我确实相信艺术灵感是有遗传性的,所以我的不通艺术基本是我爹妈的过错,我是没法改正增补添加了),所以在这儿我不能对各派的陶罐艺术指东论西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了(真是非常遗憾万分可惜)。伟勒和苏珊很有耐心极为认真地给我们讲解过他们这个学派与其它几个学派不同的艺术特点,我是边听边不断地点头(以示尊重),但楞是一点都没有听懂(这时我对于被迫听琴声的牛的委屈心理,有了很深刻的感受和非常实在的同情)。

    伟勒和苏珊在我们北卡的这所陶罐艺术学校里碰到了一起。到底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伟勒和苏珊本来是属于同一个群里的同一类人,这次有机会碰到了一起,终于是相见恨晚,粘在了一起分不开,于是结成夫妻,打算白头到老一块儿玩泥巴做陶罐了。

    陶罐夫妻从陶罐艺术学校毕业以后,先是西北东南地在几家别人的陶罐作坊里干了几年。积攒了制作陶罐的全过程的丰富经验,又有了一些货币积蓄后,苏珊说:“咱们为什么不开一个自己的陶罐作坊呢?”伟勒说:“对呀!”

    但是作坊开在哪儿呢?自己的窝搭在哪儿呢?一个偶然又不全是偶然的机会,他们在北卡陶罐艺术学校的老师介绍他们去为一位专职打官司的有钱律师照看律师在山林里的夏季别墅。照看当然就是白住了。于是陶罐夫妻伟勒和苏珊就开着一辆小卡车,拉着全部家当和制罐的工具、泥巴(制作陶罐的泥巴很有讲究,是要花钱去买的),来到了我们这山里。一年多后,律师搬到别的城市里去了,就把这别墅转手卖给了陶罐夫妻。

    律师的别墅是一座不大的木头房子,离开公路进入树林沿着碎石铺成的私家汽车道向北上坡将近一英里(一千五百米),坐落在一个向阳的高坡上。房子里的自来水是山谷里的溪水,房子里所用的电是按装在溪流上的发电机发出来的。木头房子的旁边还有一座牲畜棚(美国人叫做barn),精明的律师当年雇佣人在这树林间的草丛中放养着几十只羊。

    牲畜棚被改造成为制做陶罐的作坊,在作坊的旁边,伟勒用耐火砖砌了一座两米多高的烧制陶器的窑。过了几年又添了一座窑。到我们去他们那儿拜访的时候,已经是四座两米多高,直径近两米的窑神气十足肩并肩地站在那里。我钻进窑内看了看,还挺宽敞的呢。这些窑是用石油液化气点火引燃,烧木头的。我问:为什么要烧木头,不干脆烧石油液化气呢?伟勒耐心地解释到:燃烧木头的窑烧出来的陶罐质地更为古朴一些,而且这木头燃烧后的细腻灰烬散落在烧烤着的陶罐表面,能够形成一种具有特殊风韵的装饰。

    二十多年前陶罐夫妻刚开始自己的作坊的时候,一年制做烧制四次,一个季节一次。后来减到三次,现在是春季秋季两次了。这说明:制做出陶罐的数量减少了,但是质量增加了,卖的钱并没有减少。

    伟勒和苏珊说,他们制造陶碗陶盘陶罐的原则是:人们在欣赏的同时,具有使用价值。所以,他们并不象不少陶罐艺术家那样专心去制作一些古怪抽象的陶瓷艺术作品,而是一直在制作日常生活中需要使用的陶碗、陶盘、陶壶、陶盆、陶罐等等。他们使用的茶具、碗盘们都是自己烧制的,或是其他陶罐朋友们送的。

    去年秋天我们有机会观察了伟勒和苏珊制作陶罐的全过程。能够制作陶罐的胶泥是有挺严格的要求的,要细腻但是不易断裂。我们本地没有这样的胶泥,伟勒和苏珊做陶罐的胶泥都是从别的地方买来的。好在不是烧砖,用不了太多的胶泥。买来后的胶泥(不是土面)是和好了一块儿一块儿的,把这些成块儿的胶泥都存放在作坊里靠东墙的一排木头柜子里。在开始捏制陶罐的一个星期前就要准备胶泥,先把要用的胶泥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到外面木槽的水中浸两天,然后拿到作坊里的大案板上像揉面那样使劲地揉。上午揉一阵子之后用湿毯子盖好,下午再来揉一阵子。要这样反复揉个四五天,把胶泥给揉熟了。然后将胶泥块揉成若干条半米长直径六七厘米的圆长条,在捏制陶罐前还要将这些胶泥条送进挤压机中,把藏在胶泥中的气泡挤出来。苏珊用一小块胶泥,捏了一个长条,她把长条弯成一个圈儿,指给我们看:光滑的泥圈儿上没有一个裂纹,这就是好胶泥。

    胶泥准备好了,下一步就是制碗做盘捏罐子了。制碗做盘的主要工具是一个可以旋转的直径为三十多厘米的圆盘,以前是脚踏制动,现在安装上一个小马达,接上电源,成为自动的了。圆形的碗、盘子、罐子、茶壶等,都是在这个旋转的圆盘上成型制作出来的。但是,这不叫制作,而叫作“抛”(throw)。这“抛”,大概不是从事手工劳动的工人阶级的语言,而是艺术家们的艺术动词表演术语了:你瞧,“抛”,带着那么一股随意、潇洒的浪漫劲儿。这“抛”可不是人人都能抛得起来,抛得出去的。我看伟勒在那儿一会儿抛出一个碗,一会儿抛出一个盘子,抛的那叫容易、那叫潇洒、那叫轻松,直径不同、深浅不一样的碗与盘子,顺着他的手,一个接着一个旋转着光滑地流了出来。我拿了一块儿泥,放到抛碗机上,抛碗机还是不紧不慢地在那儿转着一个又一个的圆圈,但是我顿时手忙脚乱,容易潇洒轻松全都不见了,我的双手和两眼那是高度紧张全神贯注绝对严肃认真地跟着抛碗机乱转着圆圈,紧张费劲忙乱地折腾旋转了半天,居然碗不是碗,盘子不是盘子。最后还是伟勒接过来,三下五除二,一个漂亮的盘子就抛了出来。

    伟勒的手真是巧,所有的陶器都是他抛出来或是制成的。这是因为他们还做方形、长方形和椭圆形的大盘子和盆子,而这些形状是不能用只会转圆圈的抛碗机抛出来的,而是要用手一个一个专门做出来的(有模具)。伟勒把抛好和做好的陶器一个挨着一个地都摆在作坊里的几个高大的木头架子上,这些新制做出来的陶器需要阴干一个多星期,才能装进窑里烧烤。

    苏珊的工作是给阴干着的陶器上色、绘图、描花,所有的图案都是她自己设计、构思出来的。她的图案主要是红色和棕色。我问为什么不用蓝绿的颜色?苏珊说,他们用的这样的胶泥烧出来的陶罐是棕黄色的,配上红色和深棕色的图案,看起来更为协调和雅致一些。苏珊在可以配成套的茶碗和茶盘上画着同样的图案:几朵小花和蝴蝶蜜蜂,苹果和一串葡萄,流线型的几何图案,或是随意抹上两三笔不同的颜色。苏珊在几个椭圆形的大盘子上画着中国水彩画风格的鱼的图案:一条大鱼睁着圆眼躺在盘子中间,周围有几条小鱼和水草。

    除了给陶器上色画图案以外,苏珊还给茶壶安把儿、装壶嘴。苏珊把一小块胶泥慢慢地捏成一个粗细非常均匀的截面为扁圆型的长条,然后把长条弯成壶把的形状,用刀子小心地在胶泥长条的两端削出平面,在茶壶肚皮的两个相应位置上用一把小毛刷子刷上一些淡淡的特殊胶水,把长泥条两端削出的这两个平面小心翼翼地贴在了茶壶肚皮上抹着胶水的这两个位置上,静置半分钟,松开手,壶把就长在了茶壶的肚皮上。安装壶嘴也是同样先做好一个壶嘴再安(粘)上去的过程,就是要复杂一些,要首先在茶壶的肚皮上穿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烧制陶罐是非常具有技术性的工作,如何控制火候有着太多的讲究。伟勒和苏珊要轮流在半夜起来照看炉火。陶罐出炉了,这只是第一步,因为制做了这么一大堆陶碗陶盘陶罐绝对不是为了自己使用的,而是要供别人欣赏评论热爱喜欢的。也就是说,最后的成功在于这堆陶罐们要卖得出去,进一步,能够卖个不错的价钱。

    刚开始的那些年,伟勒和苏珊得把自己制做的陶罐们,拿到地方的手工艺品市场或是陶罐展览交流会上去卖。近二十年过去,随着伟勒和苏珊年龄的见长,他们的名声在陶罐界那也是不断地扩大着见长着。到我们认识他们的时候,伟勒和苏珊已经不需要背着自己的产品出去找市场卖了,他们只需要发出广告,相当多的陶罐喜爱者们就会不远百里千里地驱车而来,上门来欣赏购买了。

    伟勒和苏珊把作为作坊的牲畜棚认真扩大改造了一下,弄成了一个展览厅,四面的墙上钉着木头架子,架子上摆着刚出炉的陶碗、陶盘、陶壶、陶花瓶、陶盆等等;房梁上很有艺术风格地安装着吊装着几盏照射角度不同的照明灯。

    去年九月底开始,伟勒和苏珊开始了他们秋季制罐工程。二十多天后新出炉的陶罐们庄重而神气地站在了架子上,苏珊还在几个陶花瓶里插上了几枝秋天的红叶和野花。十月下旬的一个周末,伟勒和苏珊的陶罐作品展览出售会如期举行。

    开始我不相信居然会有很多人开车几十里、几百里、上千里到我们这山沟里,专门来买几个陶碗陶盘。结果令我大开眼界,展览厅里熙熙攘攘总是有几十个人在兴趣十足地一边观看欣赏,一边指点评论。我也混在人群里观看着这些并不细致的陶罐们,但是,我更感兴趣的是观看这些正在欣赏观看指点评论陶罐的人们,心里胡乱琢磨着:他们为什么对这些陶罐那么有兴趣呢?我怎么就对这些陶罐一点都不感兴趣呢?随手翻看陶碗陶盘背后贴着的价钱标签:一个直径近二十厘米的小茶盘就要十五美元(这是最便宜的)!陶碗的起价是五十美元,一个陶花瓶要九十美元。大一点的陶盘陶盆自然是要上百美元的。

    • 家园 想起来浪客剑心了

      剑心他老师就是不当剑客改当艺术家了,躲在深山里一个人烧陶。不过他的确比剑心牛的多,干什么都很成功,陶器也做得很棒。

    • 家园 送花转版

      毕业了,去《文化百家》吧

      版面介绍

    • 家园 请教这一批四个炉得烧多少?

      中等偏上的生活水平,就按底限简单算10万吧,一年烧两次,一次平均卖出去5万, 假设平均每件$50, 这就得1000件左右的数量级,劳动强度还是非常大的,而且就两个人从头至尾忙活, 这样算起来价格还算‘公道’。不过俺, 还是去WALMART吧.

    • 家园 好文

      逐篇花

    • 家园 朴实自然的好文阿。接着写。
    • 家园 都是<人鬼情未了>惹的祸

      陶罐制作起源不知何时,它的兴旺恐怕是拜电影<人鬼情未了>的恩赐吧.里面男女主角坐在一张凳子上连手制陶的镜头已成经典,一时间美国到处都是制陶学习班.

    • 家园 国内前些年也流行了一阵子陶吧

      我还去过几次,可惜只能作出几个象烟灰缸样的东西。

    • 家园 要是能配上照片就更好了

      可以让俺们这些俗人也开一开眼...

    • 家园 【原创】陶罐夫妻(下)

      欣赏评论的人们,看中了哪一件陶碗陶盘陶罐就从架子上将它取下来,拿在手中继续观看,手上的陶器太多拿不住的时候,就小心地堆放在收款台周围的地上。

      伟勒在不断地从仓库里取出新的陶器来,填补着这些架子上的空缺。苏珊穿梭在人群中,与老朋友们热情叙旧,与新朋友们友好交谈。苏珊的妹妹特地赶来忙,她在收款台上忙着收款,为顾客包装选好的陶器。

      伟勒和苏珊有自己的网页,展售会的消息,各种展品的照片,当然是都贴在了网页上。于是一些一时来不了的爱好者顾客们会打电话或是发电子邮件来订购,所以展售会结束之后,伟勒和苏珊还要忙上一阵子。

      周末两天的展售会,基本上卖光了伟勒和苏珊这次制做烧烤的全部陶罐们。我当然是不好意思问他们,这次一共卖了多少钱(这在美国是很重要不应该询问的个人隐私)。但是,伟勒和苏珊明显地没有其它收入来源;春秋这两次展售会的收入,让他们过着中层偏上的生活,有房有车,每年还要出去旅游,而且常常是出国旅游。

      伟勒和苏珊过着挺悠闲的生活。他们热爱大自然,是坚定的环境保护主义者,所以他们当然不能认同代表大资本集团利益的保守的共和党(老、小布什都是共和党)。他们非常反感小布什政府为了照顾大中企业和农民(美国的农民非常保守反动)的利益,一上台就推翻、减弱了不少克林顿政府或前几任政府建立起来的不少环境保护的法令;他们非常憎恨美国侵略伊拉克的行动。而且,我们这山区的地方政府(各县政府)都是,而且总是掌握在共和党手中,他们的大多数具体政策紧跟布什政府,这只能是更让伟勒和苏珊更为气恼。

      我们这山区山挺高林很深,远离城市的繁华和喧嚣,是修身养性当神仙的好地方。但是呢,正是因为山高林密,于是被美国空军看上了,成为了山区飞行训练的练习场地。于是时常有歼击机高速地飞过,不时有大型轰炸机轰鸣着飞过。而且不知为什么,有的民航路线也正好飞过我们这块儿山区。山林里除了鸟叫风声之外没有别的声音,伟勒和苏珊的木头房子远离路边,所以他们听不到公路上汽车的噪音,于是这从空中传来的噪音就格外地响亮吵人,特别地让伟勒心烦意乱。

      伟勒和苏珊的这些反感与憎恨之情绪,伟勒的心烦意乱,那是与日俱增,越积越深,去年夏天终于增加到了临界点:夫妻俩决定离开美国,去寻找世外桃园。现在世界上哪里还有世外桃园呢?两人进行了一阵认真的调查研究以后,认为新西兰的南部的一个小城市还可以。于是作出决定:搬到新西兰去,开始新生活。

      2006-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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