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那时我们看电视] 看电视 学下棋 -- 小人书

中日围棋擂台赛之前，围棋还不是特别普及。聂卫平虽然年年当选十佳运动员，可比起女排世界杯冠军、乒乓球七杯包揽，大多数人民群众其实并不知道他有什么丰功伟绩。头两届擂台赛，偶尔也有现场直播。在首体或工体里竖一巨型棋盘，361个点上都有钉子，硕大的黑白棋子中间都有个洞。工作人员用一根晾衣服杆挑着，按棋谱把子一个个挂在盘上，一串串纸钱似的，摇摇晃晃叮呤当啷（叮呤当啷是想像，不过很有那个感觉）。那时候讲棋基本只能说说盘上形势，不大可能摆参考图，因为棋子挂上挂下实在太困难了。

由于聂卫平挽狂澜于即倒的神技表演，从87年第三届擂台赛开始，电视转播开始频繁，条件设备也大幅度提高。讲解棋盘都是磁性的了。由于有的比赛在日本进行，棋谱是靠传真，观众最着急的是听到 “现在形势不明，最新的棋谱还没有传来”。

职业棋手纷纷走上舞台讲棋，让棋迷参观。最爱听江铸久、刘小光配合讲棋。两个浑厚的男中音，讲解清楚，态度又都非常谦逊。最不爱听王汝南讲棋。不光因为王院长老是激动万分地扯着一副嘶哑的，俗称“公鸭嗓子”，大喊大叫，而且我痛苦地发现，只要王院长讲解，中国棋手就多半会输。聂卫平讲棋也好听，那是因为他特有的气魄。只有老聂敢俩手叉腰挺着大肚子，对着棋盘评论：“这俩人下的都是什么呀，弯三丁四刀把五，全是死型！”

有一次直播，杨晖讲棋。杨晖是中国女棋手里的第一美女，白皮肤大眼睛，长发披肩。但那次她太投入了，完全忘了台下坐的是业余爱好者。她一个人面对解说大棋盘，突然哎呀一声怪叫，拿起教鞭急速地指指戳戳：“如果白棋走这个，再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那黑棋怎么办啊？！”台下观众哄堂大笑。电视镜头里，她的先生曹大元也坐在观众席里笑。漂亮的杨晖茫然抬头一脸无辜：“怎么了？很可笑么？”

中央台的第一套学围棋节目也应运而生。主讲老师是金茜茜五段。教学节目最好有学生配合。当时这个节目很简陋，临时抓了一个电视台搞剧务的工作人员充当学生，就是著名的马林同学。金茜茜是个南方姑娘，说话柔软细腻。由于学生是唯一的，所以金老师永远是“马林同学，这个问题你来回答。”马林同学是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一点儿围棋不会，频频答错。当时我也刚开始学下棋，和马林同学水平一样，所以看到马林同学的错误，感觉特别亲切。

第二套围棋教学节目的水平就高多了，是上海邱百瑞、谢裕国两位教练讲授。邱百瑞是上海众多国手的启蒙老师，学生包括曹大元、杨晖、芮乃伟、王群、常昊等等。这个节目中的学生里，除了继续深造的马林同学，还有几个上海少年宫8、9岁的小朋友。比起这些科班出身的棋童，个子高高的马林同学棋艺依然极差，经常被小朋友们嘲笑：“臭棋！”小朋友们无情的嘀咕被录在了节目里，传到广大电视观众的耳中。有一次邱老师刚讲完“学围棋就要勇于战斗，水平才能提高”，就和马林同学表演了一盘让5子局。面对邱老师的进攻，马林同学却只顾脱先，一个接一个地死守自己别处的角地，把一向温和的邱老师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说马林同学“著名”是有根据的。陈祖德在一篇小文里说，有一次他去外地参加一个活动，和马林一同走进饭店电梯。电梯里还有一个人。那人看了他们一会儿，怯生生地问：“您是叫，马林么？”马林点头说是。那人马上激动地拉住马林的手：“啊，我最爱看您的围棋节目，您是一个围棋高手啊！”陈祖德写道：这时候，一个九段国手尴尬地被晾在了一边儿。

90年代以后，电视台有了《棋道经纬》《纹枰论道》等很多的围棋节目。于是真正的明星登场了。王元八段（瞧人家这名字，玩），四川人，中等个儿，英俊小生。黑亮的头发梳得油光，脑门上老有一缕要搭拉下来。王元潇洒地用手轻轻一捋，“我们在上一期东宝围棋教室已经讲过这个形状，记忆力好的观众朋友也许还有印象。。。”据说后来职业比赛里凡是有王元参赛，都会有爱好者们打着横幅表示支持，超女似的。王元讲棋的对象是中级水平的业余棋手，那真是旁征博引，深入浅出。把他的52集“中级教室”看下来，至少可以提高1段。

一对黄金搭档，是华以刚老师和徐莹五段。他们讲的都是实战对局。徐莹被称为中国的“围棋美女”，足以对抗日本的梅泽由香里。华以刚算是新中国围棋的元老级人物了，讲起棋人棋事来也是挥洒自如百无禁忌。徐莹很有主持人的天赋，很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应该多说或者少说，比电视台那些玩儿命抢风头的女主持人们强得太多。看他们俩的节目，不能不让人想起当年“正大综艺”里的赵老师和杨澜。不过不比杨澜，围棋节目的对象毕竟只是些个呆子，徐莹的明星生涯也就仅限于棋了，没能百尺竿头，进个春晚搞个卫视什么的。

程晓流是和老聂一起从北大荒过来的，对古谱很有研究。有一阵他经常在《纹枰论道》节目里讲古谱，“当湖十局”之类。程晓流的声音挺金属，古代杀棋经他一讲，当真是荡气回肠。程晓流有个有名的成就，就是新注了《围棋发阳论》。（《发阳论》是日本古代的一部著名的大型死活题书，可第一题居然是道笑死人的错题，“黑先黑死”。这个题外话咱们以后再聊。）

光阴似箭，小龙小虎们也陆续登台。看过常昊、周鹤洋们的电视讲棋。紧张，稚嫩，经常吭吭吃吃词不达意。这样很好。职业棋手么，只要在棋盘上表现得好，观众就自然买帐。普及围棋，搞再多的围棋美女，也不如聂卫平的擂台连胜。这是个硬道理。

不过，作为一个业余爱好者，我当然还是支持那些在电视里讲棋的明星棋手。看围棋节目不同于看其他一般的娱乐节目，所有讲棋的棋手，都是我们的老师。王元老师加油！徐莹老师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