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他的心仍在远航 -- bigc

在中国，千千万万的老百姓知道“贝汉廷”这个名字，是通过著名作家柯岩发表在《人民文学》１９７９年第１０期上的报告文学——《船长》，当年的中学语文课本里就专门节选了其中的片段。

据说当初《人民文学》编辑部约柯岩同志去采访，她因为忙着别的事情，本想婉拒。但一听了贝船长的介绍，立刻被吸引了。就这样，有了与贝汉廷船长十多天的相处。他们在一起谈工作、学习、航海，以及家庭、生活和理想，越谈越投机……一个立体而鲜活的贝汉廷在柯岩心中矗立起来。没多久，《船长》就脱稿了。

文章一经发表，立即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读着你写的《船长》，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和愉快。贝汉廷，这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我们的祖国，多么需要这样懂行的专家啊！”

“我们有五千年古老文化的中华民族，希望在哪里？看，就在贝汉廷这样的老一辈那里，在千千万万有志于成为贝汉廷的青年那里！”

这里，我想从另一个角度，聊以纪念一下这位把毕生献给祖国远洋运输事业的功臣。

1985年春，新中国建造的第一批全集装箱船舶在汉堡交付使用，从部委到企业，从机关到船员，从上至下，由里到外，都格外的重视，为确保船舶验收质量，保证试航安全，充分展现中国航运企业的风度，并使海外有机会通过船员队伍了解中国人的风貌，因此接船的人员配备要求很高，组织上想到了贝汉廷，而当时贝船长尚在病中，严重的心脏病并不适合接船这样紧张繁忙的工作，于是上级专门征求了他的意见，

不了贝船长却轻松的回答，任务几个月前就定了，出国护照早就办好了，临时换人不仅手续麻烦，还会延误接船时间。

这样，带着医生给开足的７种药和一份译成英文的病症说明，贝汉廷登上了西行班机。抵达联邦德国后，贝船长早已把自己的病情抛在了脑后，立即投入验收船舶设备、收集整理资料、参与试航准备、组织船员参加接船仪式、举行盛大答谢酒会……终于顺利迎来了新船下水的那一天

在航海习惯，新船下水或者命名，一般都是由一位出身名门望族、身份显要的女性，来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仪式，即敲香槟酒瓶，以祈求神灵保佑船舶安全航行。一般，命名人都会庄重地说这么一句话“我命名您为‘xxxx’号，希望您和您的船员出航永远平安！” 随着年代的推移，如今敲香槟酒瓶的仪式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作为交船的剪彩、庆贺活动或者重大的国际交往礼宾礼节，航海经济活动的联缘等等。而对于驾驭船舶的船员来讲，这个仪式预示了航海顺利，船员家属对亲人的关怀和祈祷平安归来。

这次仪式按事先约定，由一位中国驻外使节的千金为该船进行命名和敲击香槟酒。不知道上天是否预示着未来的不平静，拟或是贝船长的不幸即将到来，仪式当天天气阴沉、乌云密布，一股寒冷的逆风掀起了船厂外面的港湾内阵阵涟漪。各种彩旗在寒风中猎猎飘扬，噼啪作响。主席台上一根连接香槟酒瓶的白色棕绳被风也吹得左右乱晃。当主持人宣布为新船斩断白色棕绳，敲香槟酒瓶时，小姐踏着主席台的台阶款款而来。正当小姐带上白色的手套，拿起一把斧头往下斩去时，一阵风吹来，下落的斧头偏离了白色棕绳，斧落绳未断。小姐的脸马上变的煞白，情急之中又一斧下落，还是没有斩断绳索，第三次举起斧头才斩中了绳索，香槟酒瓶却被一阵来风吹得失去了直接撞击船头舷墙的力，在空中荡了几圈之后才重重地碰击了舷墙。

沉闷的瓶碎声音带着红色的酒液从高空洒落下来，现场漫溢了香槟酒香，顿时整个现场欢腾了。大家忘了刚才小姐斩绳的尴尬，小姐腼腆地接过主持人手里的鲜花走向贝船长，深深鞠了一躬后献上了一束鲜花。鲜花和笑容盛开在老船长饱经风霜的脸上。

这时，天空飘起了细雨，贝船长以内心全力迸发出阳刚之气发出一声严肃的的“启航！”口令，响彻码头。冲破了空气中压抑和心理上的阴沉，议论纷纷的人们也为之一振，整个现场的气氛随之振奋起来。

然而谁又知道，发出这声口令后，在强烈的外部条件刺激下，心脏承受了过分的负担而传来的阵阵绞痛，只能通过咽下了硝酸甘油稍许之后才缓过气来。驾驶员们想扶起他，让他休息一下，可是船长的责任和当时的现场情况他咬牙挺了过来，他挺了挺穿了制服的胸脯，肩上和袖上的四道金杠煦煦发亮，脸上依然严肃地、镇静地指挥船舶离开了船厂。在驾驶台的德国引水员竟然一点没有感觉老船长克服病痛的表情，被威严的中国船长的气质所折服。

接下来欧洲4、5个港口开始了繁忙的进出港和装卸作业。同时为了庆贺新船投入航线，发展集装箱运输，各个港口都举行了隆重的处女航仪式。未来的港口比较顺利，在鲜花的拥戴之下老船长的心情开始了好转，这是他最后一次到国外接船，心里已经做出了打算，只要坚持到国内，接船任务使命就完成了，自己将告别远洋船舶，功成身退。可是他并没有意识到生命正在渐渐离他远去，连续的身体疲劳没有解除，加上仪式场合上的热烈气氛感动，日益加重的负担正在慢慢地威胁着他的生命。

在鹿特丹船舶完成最后一个装卸港口后，满载集装箱的船舶开始返航。

通过了最为可怕的比斯开湾后，船舶进入了葡萄牙沿海，航行在西班牙拉科罗尼亚港附近海上。那晚，值班驾驶员一直没有见到贝船长上驾驶台写夜航命令，这好像有悖于他一贯的航海习惯，当三副和二副交接班时仍然没有见到船长上驾驶台。三副感到有点不对劲，联想到老船长的在接船时发作心脏病，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了两位驾驶员的头脑。他们在驾驶台开始了所有想到的猜测，最后他们共同认为，老船长大概身体不舒服，睡觉了。但是，这也不对啊？要是他提前睡觉，至少也要打一个电话到驾驶台通知驾驶员一声，至少也要叮嘱几句话，以保证航行安全。他们想来想去感到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出现了意外？老船长又心脏病发作了？”

为了证实这种可能，两位驾驶员打了一个电话到船长房间，房间里面电话铃声响而没听到老船长接电话。三副连忙打电话叫起了政委，随后立即到船长房门前等待政委，政委到了以后拿出了万能钥匙，打开了船长房门，大家急速鱼贯而入，冲进了船长房间。

一幕令人震惊的景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老船长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了房间地板上。

大家一面呼叫随船医生到现场抢救，一面把老船长抬到了床上进行胸外按摩，人工呼吸。医生到了船长房间后，翻开他的眼皮，只见瞳孔已经放大，脸上出现了非常无奈的、痛苦的表情。他不敢向政委宣布贝船长无法抢救，即将死亡了。只能报告政委，“现在船长病情很严重，马上请求救援，否则船上的医疗条件无法挽救生命。”医生。

“还有没有救？”政委大声责问医生。“不要再磨蹭了，马上打强心针，维持生命征兆。”

“是，我马上执行！”医生只能假装服从，给船长打了一针无法起死回生的强心针，安慰再场的各位船员。“政委，我们必须立即请求公司送老船长进医院。”

电波传向了公司总部和驻欧洲总代理，然而在当时的通讯条件下，经过一小时之后才得到了回电：

“命大副暂时替代船长职务，执行船舶安全管理和航行。命代理船长改变航线直驶葡萄牙里斯本港外锚地抛锚等待医疗援助，并抛锚后等待公司进一步指令。命船舶医生尽一切努力维持船长生命直至岸基医疗人员接走船长。”

从来没有承担船长责任的大副接到指令后按照航海习惯自然成为了临时船舶最高指挥者，他和二副商量、研究去往葡萄牙里斯本港锚地的航线后，发出了第一道口令：“航向045，目的港里斯本锚地，全速前进！”

东方渐渐出现了鱼肚白，当布满乌云的隙间漏出几缕阳光时，一架医疗直升飞机出现在里斯本港外锚地的上空。盘旋在船舶上空的直升机的巨大的声响把船员震得耳聋，船员们在海水，汗水和泪水的交融中，把船长送入了直升机，船医随机而去陪伴老船长到医院处理医疗事务。

全体船员站在簇新的甲板上为贝船长送行，他们目送着直升机的远去，直至直升机消失，祈祷老船长生命复苏。

然而，贝汉廷船长再也没有回到船舶，当直升机把他送到医院时，医生观察了生命体征后就宣布了，贝汉廷船长已经驾鹤西去了，死因是“疲劳过度，心力衰竭。中国一位杰出的当代航海家，享有国内崇高威望的船长为了祖国的航海事业，献出了自己毕生的精力，以身殉职在自己船长职务岗位上，实现了一辈子不离开船,一辈子不离开大海的承诺。

里斯本港外锚地的全体船员听到船医打来电话传来老船长去世的噩耗后都沉闷了，全船沉浸在悲痛的气氛之中。在政委的组织下，大家走到了刚才接走老船长的甲板上，全体船员穿上了制服肃立在那里，低头默哀。这时的天空，又有几丝细雨轻轻飘出，仿佛上天也忧伤地掉下了眼泪，为老船长的离去悲泣。

驾驶台拉响了汽笛，延续了三分钟。那凄婉地汽笛声响彻天空，刺破那乌云。船员们深切地眺望里斯本城市地方向为老船长送行，全船人员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痛悼纪念敬爱的老船长，希望他的灵魂早日回到祖国，回到故里。

贝船长的身走了，然而他的心却依然在航行。

数月之后，该船无人机舱内，四轨（三管轮）正在做临睡前的例行检查。当他在机舱底部主机操纵台附近检查时，发现机舱中有人影闪过，穿了白色的连体工作衣，白发苍苍，行走相似老船长的身影，他看了四轨一眼，嘴巴蠕动几下之后，头也不回径直走在机舱过道内。四轨迷茫和稀里糊涂地连忙跟了上去，只见白影在一扇道门后消失了，这里是机舱内的分油机间。当四轨摇晃了脑袋突然清醒后，感觉自己刚才灵魂有点出窍。明明见到的白影，现在怎么不见了，不就是老船长吗？他突然想起老船长已经走了！吓得他连忙跑到集控室打电话报告老轨（轮机长）。

船长、政委、老轨闻讯后直奔机舱，但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们连忙安慰四轨：“这是你潜意识中对老船长怀念所造成的幻觉，属于正常的条件反射。”可是四轨还是害怕的嗦嗦发抖：“我刚才明明见到他在机舱里面转悠，绝对不会看走眼的。并且引领我走到了分油机间，我还听到他混浊不清、好像他张口讲话。我记忆中好像提醒我注意主机运转情况。”

正在四轨说话间，突然全船的电灯熄灭了，电源全部消失了，主机轰然几声后停止了运转。不知什么原因副机突然跳电了。数十秒后应急发电机启动。老轨和轮机员们马上奔向副机，查找原因，结果副机正常。检查发现主机配套的分油机马达烧毁了。原来老船长英魂不散，在冥冥之中还在为船舶安全传播信息，他在引导四轨，希望他及早发现分油机异常情况。可是，人鬼之间的对话还是无法沟通，故障最终还是出现了。机舱老轨和轮机员连忙更换了备用分油机马达，及时抢修分油机后，船舶才恢复正常航行。

几年以后，贝船长工作过的另一艘船舶正在太平洋上正常航行，突然遭到了意想不到的大风浪袭击。那天正在休息的船长躺在床上一直做梦，梦见从来没有谋面的贝船长。天花板内也出现了异常的声响，好像老船长正在面前与他谈话。梦中，老船长对他说：“大风浪即将来临，你必须注意船上集装箱绑扎，当风浪袭击时，船舶将摇晃30度。现在甲板上一些绑扎已经松动了，必须连夜叫唤水手加固绑扎，否则，会掉箱的。另外，你轮的舵机曾经在美国某港搁浅时稍有变形，可能在大风浪中会出现故障，你现在马上要求轮机长做好准备，在大风浪中尽量不要使用大舵角，否则会卡死的。”

那位船长被老船长的幽灵所迷惑了，他怎么知道我轮舵机在搁浅中损坏？怎么知道大风浪即将来临，气象预报上并没有急剧的气象变化啊？他突然从梦中惊醒了，满头都是大汗。他马上通知大副，叫大副把水手们叫起来检查绑扎。大副听了船长的叙说有点疑惑：

“迷信！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会会有大风浪。”可是他还是不得不下达了船长命令，把水手们全部叫起来，连夜加固绑扎。弟兄们在半夜中起来绑扎，心里一直在嘀咕和持有对船长满天牢骚：“哪儿来的大风浪，还不是自己的幻觉，你倒好无中生有，把我们水手折腾了半夜，在夜幕下走上甲板，检查绑扎。”牢骚尽管发，当夜在大副的监督下，整船的集装箱都检查和加固完毕了。

同时，船长叫醒老轨，要求老轨派轮机员到舵机间，随后自己到驾驶台叫驾驶员试验舵机工作情况。果然在几个左满舵、右满舵后，舵机在一个满舵位置卡死了。

船长惊恐万状地回忆了梦中老船长的对话，连忙拿出了一瓶白酒和一柱卫生香，在大台（船舶食堂）内供了起来：

“贝船长，在下有点不恭了，我没有正式的香烛供奉您老，现在我给您磕头了，我代表全体船员感谢老船长梦中提醒，并期望老船长在天之灵永享平安！”

第二天早上，海面渐渐起风，接着海面出现白花浪，再接着大船开始摇晃起来，滔天巨浪从船头直扑六层楼高的驾驶台。浪头发出沙沙声响，似乎把整个船舶吞噬了，船速下降到仅能维持舵效的状态。左右摇晃超过30度，放在台子上、房间里的物品即使绑扎牢了了也挣脱了绳索开始移，甲板上的集装箱发出了可怕的嘎吱声。从驾驶台见到集装箱向一个方向偏移，大有倒坍之势，令人见到好像世界的末日即将来临了。舵机房内，老轨已经派出了轮机员在那里守候，一旦出现问题，可以马上全力抢修，整个船舶处于了非常危急的关头。

船长临危不惧，在老船长英魂鼓动下，他沉着指挥，谨慎的用舵，微调船舶航向，尽量减少摇晃幅度。奋战了18小时后，大风浪终于退却了，洋面又慢慢趋于了平静。

大风浪过后，大副再一次检查了集装箱绑扎，集装箱大部分已经松弛了。由于在大风浪前的及时采取了加固补救，很幸运一个集装箱都没有掉海。但是船艏的集装箱被大风浪打的全部变形，部分集装箱内装的货物都撒得遍地都是。船长不得不在大风浪过后，郑重其事写出了海事声明。不过这是天灾形成的，能够保住船舶的安全，船长已经尽责了。

在大风浪袭击下船艏局部的舷墙肋骨脱焊变形，但无碍船舶继续航行安全。舵机在回到祖国后检查发现变形，极易造成卡死的故障，所幸老船长灵魂再现提醒，船舶在大风浪中转危为安，顺利返回祖国。

这些事情是听了曾经在那艘船上工作过的弟兄们有声有色的描绘，才动了这个念头，希望通过这样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生活的强者激励着无数中国人为了祖国与民族的未来而不懈奋斗。

　　只记得他有一次到欧洲某港口碰上码头工人罢工，无法卸货。他找到工会头头，说我船上装的是滑石粉，这滑石粉是做化妆品用的，这化妆品有关你们家里女士的美丽。忽悠的码头工人在其它船羡慕的目光下单独给他卸船。

好像是 工人们听说滑石粉致癌，更何况中国的滑石粉包装的不仔细，有时候会漏出来，所以工人们坚决不给中国的船卸滑石粉。 贝船长对工人说，滑石粉用在美容产品中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你们每天亲你们的太太，恐怕也没少吃，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的么？ 工人们哄堂大笑，这事就这样解决了

　　看过的时间长了，细节记不清，反正是他忽悠的人家给卸了这点不会错。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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