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如果你来到列宁格勒地铁站 -- 石工

如果你来到列宁格勒地铁站，你会听到手风琴演奏的《喀秋莎》。

作为城市，列宁格勒已经有了别的名字，但在我们这个城市，列宁格勒以西8个时区的蒙特利尔，却有一个“列宁格勒”地铁站。站牌上它的名字是Lionel Groulx，到了中国人嘴里，这个蹩脚的法语名字变成了“列宁格勒”，叫起来顺口，还带着一丝久远的亲切。这是两条干线的交汇站，地下空间宏大，经常引得街头音乐家前来表演。

今天是大年三十，一个晴冷的日子。我来到了列宁格勒地铁站。换乘的车次就在月台对面，不过上一班车刚走，周末车和人一样疏懒，比平时要拖延几分钟，我正好有机会在月台上踱踱方步。

出站的人声消退了，一阵轻快的声音从杂乱的背景声中飘逸出来。那是手风琴演奏的《喀秋莎》，声音来自上一层月台。寒风冰雪，列宁格勒地铁站，久违的手风琴，“每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的场景自然而然地浮现。我突然想看看这位乐手。

他是一个中国人，50来岁，衣着得体，面前摆着几盘CD。旁边还有一个鞋盒大小的纸箱子。

我很少乘地铁，遇到过几次中国人在地铁里演奏，但不知道怎么应付。大多数情况下，我就是匆忙丢下一两块钱，然后赶自己的路，把音乐甩在身后。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同胞挣这样的钱吗？还是音乐打动不了我？两者都有吧。人在他乡，在路上，总是没有那么多闲时间去想到底周围在发生什么。毕竟，我们不是来看风景的。

这一次，我却是被乐声吸引过来的，下意识里觉得弹奏《喀秋莎》的会是东欧来的乐手，不期然是个中国人。今年可是大年三十呀，又赶上周末，阳光也特别好，大家应该在热气腾腾的房子里，放放喜庆音乐，做做扫除，包包饺子，备备年菜，明天起个大早看春节晚会。看他的年纪，应该也是有孩子的人，这是多好的团聚的日子。我是要办事，不得已出了趟门，他呢？我的心里一悸。手下意识地向口袋里探，还好，在一堆分币角币中，摸到一个鸭子。

我嘴里微弱地咕哝了一声“新年好”，轻轻把一元钱搁在纸箱子里，这时我才看到，里面是更多的CD，还有一些硬币。CD还有简单设计的封面，很朴素，我没仔细看。他平静地笑了一下，很轻地说了声“谢谢”，朝我点了一下头。

我走到一边，静静地听他演奏完，又听了一首《红莓花儿开》。我的车错过了，管他呢，等下一趟吧。我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月台，听乐曲远远地从楼上传来，我又产生了是一位俄罗斯老人在那里演奏的错觉。

我的车来了，在颠簸的车厢里，我一边盘算着过年的小安排，一边留神不要坐过站，刚才短暂的音乐被车辆行驶的“叮咣”声挤得无影无踪。

车到站了，我戴好帽子，系好领口，走出站台。站在晴冷的阳光下，我的心情顿然舒畅。厚实的雪堆，疏朗的桦树丛，红绿蓝各色的房子，教堂叮咚的报时钟声，这是真正的北国风光呀。我不禁哼起了《喀秋莎》，脚步也变得轻快。突然间，我对那位乐手有了一丝感激，如果没有听到他的音乐，这一切不过是冰冷的寻常冬景，但现在，它们是活的画卷，温馨又亲切，我就在这画卷中行走。

过去，我总是匆匆地走过那些地铁站里的乐手和他们的音乐，从来没有真正感受过什么，如果有所触动，也是觉得他们很辛苦，也许是没有别的机会才这样的。但这一次，他的音乐真正走进了我，我也开始体会到他的乐趣。能让更多的人带着音乐走开，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这就是他的机会，这就是他的天地。他过去或许在舞台上、在乐池里演奏，今天，他在地铁里演奏，是他事业的延续呀。或许，他的音乐还能给他带来新的机会，重新走上舞台，走下乐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地，他找到了自己的天地，我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嗯，我对自己说，回去的时候，买盘他的CD。

等我办完事回来，车正好停在他演奏的地方，但他已经不在了。没有买到CD，我有点失望，但又有点欣慰，他应该是今天有所收获，满意而归的吧。也许他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也许他到了家，在忙着准备牛年的节庆呢。希望他明年能交好运。

我们和他们，都在路上。我们在路上，不经意被那些音乐的片段打动。他们在路上，为我们带来这样的感动。他们当然可以选择别的谋生之路，但很少有职业能够带给别人感动。这就是他们坚持在这里的愿意吧。感动我们的，应该是他们的音乐，而不是他们的际遇，相信这也是他们的心愿。

如果你来到列宁格勒地铁站，如果你听到手风琴演奏的《喀秋莎》，请你停下匆忙的脚步，安静地走到一旁，听他演奏完这一曲。那首乐曲是为你演奏的，你会知道。

谨以此文献给在外奋斗，未能归家的游子们。祝大家新年好。

挖两个土豆给大家

《喀秋莎·中文版》廖昌永演唱

《喀秋莎·俄文版》柳德米拉·贝拉布拉金娜演唱

叫做stalingrad

倒是Mont-royal门口有个拉小提琴的，拉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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