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文摘】拳王之死 2 -- 致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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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拳王之死 2

王腾看着手上的枪,没有说话。

张星问:“以前打过枪没有?”

“打过,军训的时候搞过实弹射击。”

“那就好,把枪收起来。记住,公安发现可不得了,持枪是犯法的事情。不过咱们现在呆这个地方是保护区,进来就是犯法。还有这附近很多打羚羊的,都有家伙,杀人不眨眼的。这枪用来自卫,别人不惹我们,我们就不去惹别人,别人来抢钱杀人,咱们也不能客气!”

“不需要动枪吧?“

“需要不需要那得看情况,收起来吧。”

张星看王腾把枪插在腰上,接着说:“王腾,我觉得你不错,将来肯定前途远大。我听村里边说起过你的事,张哥我也不想多说。反正男子汉提得起放得下,路还长。所有男人一辈子始终都要在女人身上摔一交,不管早晚。这事不丢人,爬起来就是了。”

“我晓得,我也不想那事了。”

“恩,那就好,你晓得可可西里是啥子意思吗?”

“不晓得,啥子意思?”

“蒙古话,就是美丽的少女。”

“挺好听的”

“这地方名字是好听,不过以后日子就苦了,不过张哥既然把大家带出来,就要

让大家挣到钱,还要把大家带回铁山。你有文化,身体又这么好,你要帮帮张哥。”

“没问题,张哥。”

第二天开始,几个人开始淘金,几个四川来的淘金客采用的是原始的土法淘金,挖土运到河边的金筛上,放进河水里筛动,泥土被水洗去,留下的便是金子。这是一个纯粹的体力活,艰苦就不用说了,好在几个人也没把苦当回事,更不是叫苦连天的人,白天挖土淘金,晚上喝酒聊天,吃饭睡觉,倒也自由自在。

八十年代中期,青海马兰山发现金矿,一度从各地来了很多淘金客,那时候一百多块钱便可以办一个采金证,合法在青海境内采金。可可西里一带便集聚了多达几万人的淘金大军。声势壮大,显赫一时,一点不比美国当年的西部淘金热逊色。

淘金是一种真正极端的生存竞争,金矿所在地大部分都气候恶劣,而且淘金的人鱼龙混杂,如何保护自己挖到的金子,抢夺别人的金子,力量、计谋、智商、情商都得发挥到最佳境界,否则根本别想挣钱,就算挖到了十公斤一块的金子也别想带走,反倒丢命。金矿就是一个竞争社会的高度浓缩和强化。

但是高原的环境极度恶劣,可可西里交通又非常困难,几万人的集聚超出了当地的承载极限。遇到气候或其他原因造成交通问题,这几万人顿时吃饭都成问题。好在周围大片草场,野牦牛、藏羚羊、野驴、盘羊非常多,而且这地方几百万年都罕有人迹,动物都不怕人,看到有人,甚至好奇的主动接近,颇有点混沌初开,天人合一的味道。饥饿的淘金客于是纷纷猎杀作为食物。后来因为有人收购毛皮,而且价格一路看涨,有人便便开始不谋肉而谋皮,大规模屠杀羚羊获取毛皮。有些破产的淘金客为了捞回本钱,也加入猎杀,一时之间,草原上腥风血雨,杀声一片。

局面如此失控,政府不得不出面干预,虽然贫穷的地方政府出于税收和经济发展考虑原本对淘金客非常欢迎,但如此残杀保护动物,加上野蛮开采造成环境破坏,金矿地区更是杀人越货,频频发生,治安及其恶劣,几乎到了无法无天的情况,大的金把头为了保护财产,纷纷组织武装保镖,更有人大量使用黑工,一分钱不给,奴隶一样劳动。政府看到这样的情况,于是一刀切,全部驱逐,但有些淘金客投入全部身家来淘金,钱没赚到要赶走,有人便铤而走险转行做了盗猎人。

张星却是在淘金客被全部驱逐后几年才来到青海的,正所谓人予我取,火中取栗,他的生意经就是这样念的。

几个月下来,几个人的皮肤被高原上强烈的紫外线晒得又黑又红,胡子头发也长得

迅速茂密,但人人生龙活虎,精神百倍。在这样严酷的地方,人的生命力极限似乎被发

掘出来,其间为了吃肉,他和张星也猎杀了几头盘羊。

他们选择的河谷极为隐蔽,听到过若干次汽车引擎的声音,似乎是巡山队,但他们并没有被发现。

黄金已经淘到了五千多克,虽然一直没有发现大粒的金豆乃至拳头大的金块。但是有这五千克黄金,可以保证几个人这一趟不会亏本。

每个月,张星都要王腾陪他开车把挖到的金子送到据点卖了,回来再带上一些给养。那个据点似乎向很多张星这样的金把头提供后勤供应,所以王腾有时候也看到一些其他一些和他们差不多的人和车。张星每一次只把金子卖一半,剩下的他都随身带着。

时间迅速到了八月,这一天王腾又陪张星带据点卖金子,迅速把金过秤拿钱,把要的东西告诉了老板扎西麒麟后,当晚就在据点过夜。

火塘边喝酒聊天,扎西麒麟一直王腾颇有好感,不断添酒劝肉,听张星说王腾还帮助修过一个寺庙,更是连连称奇,不断询问,神色非常敬佩。因为张星给王腾说过在外不能提从什么地方来的,也不准叫名字,只能叫张哥。所以王腾也就略去人名、地名简单叙述了一下。

王腾原本是个血性男儿,碰到扎西把他当好朋友看,也觉得心中愉快。高原寒冷,王腾本来就大的酒量在高原上更是突飞猛进,加上碰到扎西这样愿意结交的朋友一起饮酒吃肉,青稞酒一碗接一碗水一样喝下。三个男人那一晚放肚狂饮,扎西的老婆热洽卓玛在旁边热酒上肉,笑容满面。

当晚王腾睡得极沉,甜睡醒来心情舒畅无比,青稞酒喝得再多也不会第二天头疼,反倒神清气爽,四肢有劲。

王腾看天色还早,推门出屋,看看周围没有人,又觉得身体有一股说不出的运动冲动,便在外面草地上跑了起来。

高原的早晨,相当的寒冷,脚踏在青草晨霜上面,嘎吱做响。跑了一会,运动开后,王腾练起了拳。

王腾的腿法速度快如闪电,左右两腿可以连续不停顿的出腿八百多次,一分钟内最快可以出腿两百多次,而且劲力如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正练得起劲,一腿接一腿旋风般踢出,忽然王腾看到一快碗口大的鹅卵石急速朝自己扔过来,练得劲发的王腾侧身就是一脚,脚背正踢在石头上,鹅卵石猛被加速,划破空气“呜”的一声象个皮球一样射出,飞出有一百多米才落下。

“好大的力气!”扎西麒麟走过来说。

王腾没想到自己运动被扎西麒麟看到,忙说:“过奖过奖”。

“你会功夫?”

“乱七八糟练过一些,算不上什么功夫。”

“兄弟,你力气很大啊,我的弟弟是有名的大力士,他也不能把石头踢这么远。”

“扎西哥还有个弟弟?没见过啊。”

“是啊,他死了,打拳死的。”

“打拳?”

“黑市拳,没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怎么被打死的吗?”

“被打死的,我弟弟叫扎西歌旺,他打了一百多场比赛,只输了一场,在泰国

和鳄鱼万猜昆巴齐亚格斗,结果死在拳台上。“

“鳄鱼万猜什么是谁?”

“一个很厉害的泰拳高手,比那些泰拳拳王厉害多了。一个真正的拳王!”

“拳王!?”

“是啊,拳王。兄弟,你力气这么大,我刚才看你出腿速度又那么快,训练一下说不定你也能成拳王。”

“扎西哥拿我开玩笑了,我那做得了什么拳王。”

“拳王也也是人,兄弟,你为什么不能做拳王?”

王腾一时不知如何做答。

扎西麒麟接着说:“打拳挣钱可比挖金子快多了,不过黑拳是很容易丢命的,也比挖金子危险。你要是有兴趣学格斗我可以推荐你给一个人,你有机会可以找他。我觉得你真的是打拳的材料。”

“我是喜欢练武,不过没想过靠打拳还能挣钱。”

“打拳当然可以赚钱,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钱。”

顿了顿,扎西麒麟看王腾盯着自己,又说:“这样吧,反正你也是四川人,正好我朋友也在成都,我给你一个地址电话,现在他在那边搞比赛,你有机会去找找他,就说我介绍的,他是我一个汉族朋友,认识十多年了。”

扎西麒麟在王腾掏出的地址本上写了一个地址和电话,又写上了他朋友的名字:朱军。

当天吃了早饭后王腾和张星便动身回金疙瘩,这名字是张星给淘金的河谷取的。俗了点,但是几个人也都跟着这么叫。

眼看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家,张星忽然开口对王腾说:“有人跟上我们了!”并用手往后指了指。王腾扭头一看,看到远处有几个骑马的人,数了数,有七个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跟我们?”

“有半个小时了,不远不近的跟着。”

“那开快点,甩掉他们几个。”

“嗯,先要摸清楚这几个龟儿子是不是冲我们来的,这里到金疙瘩不远,这些人厉害得很,跟到车轮子印还是要找起来。”

“嗯,说得对。这帮龟儿子跟到我们做啥子?”

张星笑了笑,说:“还能为了啥子,不是抢钱就是抢东西。”

“那他们上来抢啊,为什么不动手?”

“几个龟儿子要等我们到了家以后再动手,这里抢劫怕我们开车跑。王腾,检查下家伙,等会龟儿子要乱来给我往死里整!”说完,张星也从腰里掏出把枪,朝王腾晃了晃,又插回腰间。王腾连忙从腰里把枪拔出,左右看了看枪,也插回去,把皮带紧了紧。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王腾感觉体内血液流速似乎加快了若干倍,呼吸也急促起来。

张星看了看王腾,笑着拍了拍王腾的大腿,然后面带杀气说:“怕个锤子,龟儿子要抢老子的钱,老子就要龟儿子的命!”

张星猛踩油门,车屁股黑烟猛地窜出,车子也加快速度跑起来,草原上颠簸剧烈,王腾的副驾驶位置车门都没有,王腾担心枪掉出来,连忙左手隔衣服护住枪。

后面那几个人一会儿就看不到了,张星和王腾回到了金疙瘩,回到金疙瘩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钟。下车后,张星马上叫王腾把几个乡亲叫回来,简单说了说被人跟踪的事情后,马上命令大伙把所有东西搬上车,并说今天晚上轮流守夜,两个人一班,不值班的就在车上睡觉。

几个人手忙脚乱,气氛紧张,结果当天晚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是平时草原上的风吹草动听起来舒服愉快,现在每一个什么响动都让大家紧张死不少细胞。

第二天吃了早饭,张星不停的抽烟沉思,考虑了足足一个小时。然后对几个不停抽烟的乡亲说:“不能呆了,得走!那几个龟儿子昨天跟了半个多小时,不像是一般的棒老二,肯定是安了心来的,我们必须走,必须马上走。”

于是大家连忙上车,汽车刚刚启动,一声枪响,一颗子弹趴的一声把车子的挡风玻璃打碎,子弹正好擦过王腾的脸,王腾只觉得脸上滚烫,身上如触电一般冰凉。

车子所在的河谷,前后各有四个骑马的人快速的包抄而来。

张星一咬牙,猛踩油门,从腰里把枪拔出,嘴里吼道:“王腾,快点朝前头那几个龟儿子开枪!”

王腾只觉得后背似乎有冷汗冒出,但反应并未迟缓,刷的一声把枪拔出来,躺出身子瞄准前面那几个骑马的就射。

后面车厢上陈卫东他们几个这时候吓得发抖,又没有武器,只听到子弹呼啸而过,只好拼命趴下躲避。

前面那几个人看到车子冲过来,也不闪避,手中的步枪却不停顿地射出子弹,这几个人骑术相当精湛,双手持枪,马跑得非常快,高速运动中射击准头依然非常好,几乎都打到了汽车上面。

王腾只听到车厢里陈卫东哎呀一声,随后便停陈卫东颤抖的声音传来:“遭了,我中枪了!”声音刚落,车子里的黄玄德也叫唤起来:“哎哟,我也中枪了!”

也顾不得去问情况,王腾瞄准前面的人不停开枪,忽然膀子上一热,低头一看,左边衣服破了个洞,膀子上鲜血流出,倒也不觉得如何疼痛,只是感觉左手有些使不上劲。

马上的人都算得上是要钱不要命的悍匪,全然不顾王腾他们手中也有枪,穷凶极恶纵马扑上来,看长相和衣着是蒙古族人,难怪不但骑术好不说,亡命的劲头也相当足。张星趴的一枪,一个左边来的家伙应声载下马来,其他人毫不停留,片刻间扑到车前几米处,王腾看准一个靠近汽车四方脸的家伙就是一枪,正中那人的肩膀,那人居然全不当回事,瞄准王腾就打算开枪,枪口离王腾只有一米左右,根本无法躲避。

王腾毫无办法,右手又拿着手枪,开枪即使打中对方自己肯定自己也得吃一颗子弹。千钧一发之际探出身子胳膊一撩打开枪口,这一下他的重心失去,滚下车来,手枪也掉落在地。四方脸圈马转身正好在迅速跳起的王腾面前,王腾来不及多想,右拳用尽全力贯劲打出,正打中那马右眼,鲜血飞溅而出,马也轰然倒地。马上的四方脸骑术精良之级,马倒下那一刻便脱鞍跳出,半空中还放了一枪,正打中王腾的左腿。

王腾一个箭步冲到四方脸面前,一个右高腿正中四方脸下巴,这一下生死肉搏使出了全力,没有人可以经受得住王腾的高腿踢中下巴,四方脸当然也不例外,仰面朝天死去。王腾回头看后面的四人还在千米开外快马赶来,而前面的两人也被张星射中,死在路边。张星的汽车正停在百米外的地方,车上的人正在喊他。幸好腿上的枪伤并没伤到神经骨骼,他撒腿就跑,跑到车后,一个翻身上了车,车子迅速加速前冲。

后面那四人不断放枪,看汽车远去,追赶不上,便到死去同伙身边下马查看,不再追赶。

张星异常冷静,在车厢里不断命令车厢里的人注意伤口止血,并问起死伤情况。检查后发现,车厢里王腾、黄玄德、陈卫东三人受伤,但并不致命,另外两人没事,伤势较重的是陈卫东,子弹将他的大腿打穿,似乎伤到了神经,已经无法动弹。

一直开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车子停下检查,张星让人从行李中找出医药箱他给几个伤员简单进行了包扎,他手法异常熟练,不到二十分钟就包扎停当。

因为担心那帮人追来,张星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吩咐没伤的那两人给从车上油桶里打油来把油箱灌满,包扎完后便启动车子一路狂奔。

这一跑和去据点的路完全错开,从布喀达板雪峰的方位来看他们据点在布喀达板峰之南,他们则往北跑去。

张星掏烟点上,对王腾说:“你伤口没什么问题,陈卫东动脉断了,腿可能废了。得找个医院看看。”

王腾说:“张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去扎西哥那边吗?”

“不行,扎西那边不晓得出事没有,那条路那帮人知道,半路遇上就麻烦了,再说扎西那没有医生,现在得找个医院看看他的腿。”

“那去哪里呢?”

沉默了一会,张星说:“只能去格尔木了,车不出问题得走三天。”

“陈卫东挺得住吗?”

“挺不住也得挺!”张星咬牙说。

当天晚上,一行人到了卓乃湖。

陈卫东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神智也有点不清了,随身药品有限,大家也无计可施,给他喝了点热水和芝麻糊算是补充营养了。好在高原上伤口不容易感染,喂他吃了好几瓣蒜当抗生素就算药品了。

张星忙着检查汽车,又让大家把车上淘金的工具、不用的杂物搬下来,汽油除留下一桶外也全部搬下来。他让王腾在杂物上浇上汽油,然后点火烧掉。

近处是卓乃湖清澈荡漾的湖面,远处是昆仑山连绵不绝白皑皑的雪峰,火光熊熊照耀着几个人满脸血污的脸,大家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草草吃了晚饭,张星召集大家围着火炉坐下,陈卫东休息了几个小时后稍微有所恢复,也躺在一边听。

张星从身上的褡裢袋里拿出厚厚一叠百元钞票,放在身边。

看了看大家,张星说:“兄弟们跟着我张星出来赚钱,本来想再干几个月回去,没想那几个棒老二要杀人抢钱。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肯定想报复。兄弟们都是来求财的,不想和谁拼命,现在这个样子,金子就别挖了。”

停了一下,他又说:“这里有些钱,兄弟们分一分,带在身上。我们现在去格尔木找个医院给陈卫东治伤,到格尔木以后我要去一躺西宁,办点事情,大家就在那里分手,兄弟们在格尔木休息几天,陪陈卫东把伤治好,然后回铁山去吧。”

说完他就点钱分给大家,每人分了一万五,多给了陈卫东一万快做医药费。

王腾也拿了一万五,当晚他躺在被窝里睡不着,他第一次拥有了这么多钱,也第一次杀人,腿上和膀子上的伤口疼痛他倒不以为意,脑子里不断回忆起那个四方脸的样子,帐篷外面暴风雪极为猛烈,冰雹打在帐篷上膨膨做响。

叹了口气,他也懒得再想,只觉得神困体乏,于是侧身沉沉睡去。

天没亮几个人就起了床,把车上的雪打扫干净就启程上路。

挡风玻璃被拆掉,寒风也毫无遮拦的刮进来,好在车速只有十多码,一路的沼泽烂泥,雪地上也根本开不快,一不留神就陷进去折腾半天。

一路上只见羚羊跑来跑去,棕熊痴憨来随,鸳鸯鸭成群结队,几个人进可可西里的时候觉得很是好奇,谈笑不断。现在只觉得景色稀松平常。却都怀念起铁山来,君山上的森林,清溪河的鱼儿,田里的庄稼,家中的妻儿……,都觉得那才是百看不厌,都觉得那里都不如铁山好。

离青藏路还有几十公里的地方,车子坏了。这辆报废车能经住这么久的折腾已经是超负荷运转,一出问题就彻底没治。

张星检查了一下后决定弃车,他做事相当果敢决断,决定一下马上招呼大家带上点吃的和随身物品步行上路,几个人轮流背陈卫东。

当天晚上只能露宿,找了个山窝子作为宿营点后。吃了点糌粑,喝了点青稞酒,陈卫东告诉大家,估计到公路还有二十公里,到公路后就搭车走。

大家只带了一床被子给陈卫东用,因为帐篷扔了,风又大,没办法生火,只能挤在一起。张星让大家轮流值班,每人晚上睡两个小时就必须起来活动一下,并且嚼几个干辣椒,吃几瓣大蒜。

奇害刺骨,结果大家晚上根本睡不着,只能不停的嚼辣椒刺激血液加速,大家把陈卫东围在中间,让他也嚼辣椒。

半夜冰雹下来了,几个人双手抱头苦撑,雹子有乒乓球大小,打在身上如挨重拳。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总算撑过了这一晚,但个个头上都有大包,身上更是又青又紫,王腾胳膊上的伤口迸裂,鲜血流出竟然结成冰痂挂在身上,几个人狼狈不堪,好在个个都还能站起来,虽然浑身剧痛,但勉强还能走动。陈卫东多亏有床被子抵挡,虽然被子湿透,但雹子总算没把他打死。

几个人吃了点东西马上动身上路,因为昨晚上不停嚼辣椒御寒,一个个舌头都肿大充血,说不出话来。

一行几人默默无语走路,终于到下午三点多来到了青藏公路边。

几个人走到公路边都觉得疲惫不堪,坐在了地上休息。等了半个小时开来一辆往格尔木方向去的空货车。张星站起来招手,司机停车后张星走上去,问明货车是到格尔木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百元钞票,大概有一千多快,塞给了司机,那司机也不多问,等大家都上车后发车上路。

一路过昆仑山口、西大滩、纳赤台,开车了昆仑山区,出了昆仑山,路终于变得平整好走,当晚十点多到了格尔木。

送陈卫东到医院,医生见是枪伤问了几句,张星说是遇到匪徒,随手塞了两千快给医生,医生便马上开始手术。

在格尔木呆了两天,张星看陈卫东没有生命危险,便告辞去西宁。

留下的四人三人有伤,唯一没伤的魏兵就在医院里照料几个人。

半个月后,除陈卫东还需要架拐外,王腾和黄玄德已经痊愈。四个人都想早点回家,看陈卫东问题也不大,于是便起程回四川。

一路坐车回到成都,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份。

王腾想到弟弟王飞在四川大学念书,于是让几个乡亲先坐车回去,他先去看望一下弟弟。

走在川大的校园,王腾想到一年前自己还在山东大学读书,没想到一年的时间就经历这么多事,自觉思维想法和一年前变化极大,想起于丹,不由得也有些伤感。又想起往日的同窗现在可能已经各奔前程,自己的前程还不知道在那里。

王腾并不是一个爱自寻烦恼的人,触景生情之后,还没跨进弟弟的寝室,想到马上可以看到兄弟,不由得笑了。

推开寝室的门,王飞正躺在床上发愣。王腾笑着叫了声弟弟,王飞抬头忽然看到哥哥站在面前,不由得呆住了。

家园 【文摘】拳王之死 3

这时候的王腾,皮肤黝黑发亮,脸色黑里透紫――那是几个月强烈紫外线晒破毛细血管造成的。新理的平头,头发在高原上几个月下来也变得更黑更亮。

王腾带到外面找了个饭馆吃饭,谈了谈家里的事,饭后王飞带哥哥在校园里转了转,当夜王腾便在川大招待所住下。

次日王腾便动身回铁山,临行前给了弟弟五千块做学费、生活费。

95年,我毕业后分配到了一个汽车厂的技术中心工作。住在厂里单身宿舍里,每天听广播上班,敲饭盒吃饭,早上到办公室给组里的几个老前辈工程师打开水,等大家都走了扫地倒垃圾关门,其余时间就是敲键盘写程序,或者埋头看书、读报。月底领六百多块钱工资,只发四分之三,其余四分之一发一张卡,说是内部银行,年底才能拿钱。

工厂制造汽车,什么零件都自己制造,分厂都好几十个,因为厂子在山沟沟里,一条沟一个厂,整个厂区长度有一百多里,号称百里汽车城,据说这样修原子弹来了都不怕,最多炸掉一两个分厂,不会全军覆没,很符合毛泽东同志的“炸死四亿,还有四亿”的“反核”战略。

厂里有十多万职工,光工程师都几万人。工厂都用数字作代号,什么20厂,21厂,49厂……。搞这么神秘是因为厂子是三线建设的时候搞起来的,同时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汽车厂一样,还生产大量坦克、火炮和其他神秘武器。

厂子辉煌过,听办公室里的老前辈们讲,90年技术中心一个普通技术工人的年终奖就有足足两万块,这在当时的中国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即使是今天,在中国给洋鬼子打工的普通工人也不可能收到过两万的年底红包。还是社会主义好啊,只有社会主义的工厂在赚了钱以后给厂里的工人们这么大的红包。

可惜社会主义的工厂不能年年都赚大钱,到了我意气风发来报到的时候,一路上只见整个汽车城有空地的地方都停着崭新的卡车。刚从流水线上下来的卡车看起来多有力量啊,雄浑、威武、粗犷。如果用车来比喻人的话,那么轿车就是女人,卡车就是男人,卡车多帅啊!

有部电影叫做《玻璃樽》,苏棋演的女主角对同性恋男主角说:“你长得那么帅,为什么不喜欢女生!”,这和制造汽车的人看着崭新的汽车没办法堆在空地上经受风吹雨打的感受正好相反:“你长得那么帅,为什么没人要你呢?”

敲了三个月饭盒后,十月份我终于收到了王腾给我写来的信,他简单的叙述了经历并问起我以后的打算。我马上回信说照计划行事,让他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我过了春节拿了社会主义红包就撤退,然后一起打天下。

几个月时间转眼过去,春节拿了两千块钱社会主义红包,还有每个月被扣下来的那四分之一,口袋里有了三千块。我对自己说:感谢党,感谢社会主义,这三千块就是我打天下的本钱。仔细想想自己几个月最实在的事情也就是给组里的几个前辈工程师打了打开水,实在没做什么成绩。虽然钱不多,但已经是超额回报,干多少活,拿多少钱。我的确没干多少活啊,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对不起厂里。

告别森林里干净美丽的汽车城,我回到了铁山。

过春节的时候商量去哪里发展,我的意思是去深圳,理由是那边收入最高,我学计算机的也好找工作。王腾的意思是去北京,因为那边同学多,有个照应。商量结果最后还是决定去深圳发展。

还没等我们动身,在成都做生意的三叔带着一个人回来,三叔说那人是我失散多年的二叔。

我父亲弟兄三人,爷爷三十年代从协和医学院毕业后于抗战期间参加了国军,做了一名军医。党国崩溃,兵败如山倒,他也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最后关于他的消息是他到医院把当时在重庆医院看病的二叔带走了。

父亲和三叔跟着奶奶长大,奶奶是原来重庆璧山的大户人家小姐,读过师范,嫁给爷爷后就在铁山老家带孩子。解放后,一下子从国军的革命军属变成了反动军官家属,毫无思想准备,她一个大家小姐原本没受过什么苦,变卖完家中的财物后激发求生斗志,一无所有之下操起了教鞭教书赚钱养活两个儿子。

三叔性格叛逆,做为反动军官的儿子,不但不夹紧尾巴做人,反倒不安贫困,文革的时候就四处经商谋生,也就是搞投机倒把,跑宜宾去收购鸡蛋烟叶,到自贡转卖赚取利润。为这,被判了七年的劳改,他长的英俊潇洒,加上能言善辩,结果在云南劳改农场认识一个成都来的下乡知青,谈起了恋爱。那知青被他征服后爱得死心塌地,毫无保留。

女人回成都后做了小学教师,不顾家庭和社会压力继续痴等了监狱中的三叔两年。

三叔出狱已到了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了。他从家里的花坛里挖出四快手表,那是他入狱前藏起来做翻身本钱用的。手表卖了两百多快钱,他就告别家里到成都找那女人结婚成家。从此在成都发展,靠这两百多快钱起家,从马路边给人锁脚边开始艰苦创业,到后来居然拥有了一个一百多人的贸易公司,有了好几百万的财产。

我老爸是长子,他老老实实在工厂上班被奶奶照顾,老爸是典型的老庄门徒遥遥派,事业心为零。三十五岁才娶了乡下的我妈,有了两个孩子。弟弟发财他从不羡慕,我兄弟上大学搞得他捉襟见肘的时候也没见过他怪厂子里挣钱太少,他除了上班就忙着下象棋、饮酒和看书,根本不关心钞票多少,更不会动脑筋去挣工资单以外的钱。

奶奶去世后三叔就少有回来,年底就让他哥哥也就是我父亲去成都过年,我老爸则每到年底就忙着和棋友棋盘厮杀,充实得一塌糊涂,也忙得从来就没去看望过弟弟,只让我妈带我们兄弟两个上成都耍了几次。

三叔带着二叔回来,失散几十年的亲兄弟相见,自然眼泪鼻涕一大堆,感叹了半天。

到老君山上奶奶的坟墓拜了回来,二叔才说起他的经历。

原来爷爷随军败退到重庆,听到秘密通知要撤退到台湾。爷爷知道此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大陆,于是到医院把二叔接出,托朋友带到香港,他随大军撤退到台湾后又托人到香港将二叔接到台湾,从此他父子就在台湾相依为命。二叔十八岁国中毕业,爷爷因病去世,他在台湾举目无亲,就出来工作。胡乱混了几年后辗转到了美国,在唐人街做生意,打拼几十年后拥有了几个餐馆。现在也结婚生子,我也有了一个堂哥,堂哥没有子承父业,在美国读书拿了博士后在IBM当工程师做研发。

我父亲和妈妈对IBM不怎么感冒,我这个学计算机的听到仰慕的巨人BIG BLUE里居然有我一个未见面的哥哥,很是兴奋。又不好插嘴多问,心里暗想要是爷爷带走的是我爸,可能现在博士毕业在IBM做工程师的是我,而不是做汽车厂帮前辈们打开水扫地的技术员。

二叔和三叔听我刚毕业工作,问起我的情况,我说打算辞职去深圳发展,心里暗暗指望两个叔叔对我说:别去深圳了,跟着叔叔吧!可两个叔叔却对我去深圳的计划表示赞赏,还说年轻人到处多锻炼锻炼对将来有好处,这下搞得我无话可说。

父亲几兄弟说话,我告辞离开找到王腾,说起我两个叔叔回来的事,他说干脆咱们别去深圳了,去成都吧,你三叔在成都,有什么事好有个照应,再说王飞也在成都,离家也近。

改变了计划,我想刚说了去深圳,一会儿就变卦告诉两个叔叔不太好,咬咬牙没跟他们说。

在铁山呆了几天,三叔拉着我父亲一起陪二叔坐他的车一起去宜宾、乐山游玩,我父亲刚好办完了退休,也没事可干,就跟着出去了。

坐三叔的雅阁车送他们到铁山县城,然后上了破旧的乡村公共汽车回桐子村,坐在车上我暗暗发誓这辈子不学老爸做逍遥派,要学二叔和三叔,等两年开个奔驰回桐子村。

回到村子,打个呼哨找王腾,听他的回音知道他在德化寺,智远看着我来忙找最好的茶叶泡上,这次二叔和三叔回来出手慷慨,两兄弟一共捐了三十万,说有二十万算爷爷奶奶给的,有十万算三兄弟给的。智远当时拿着钱都有些发傻,一个劲的念佛。小庙来了大施主,有了钱,他雄心勃勃,正在筹划塑几个金身佛像,从此对我这个大施主的侄子也超规格接待。

王腾和我坐在德化寺外的桐子树下喝茶,我说起开奔驰回桐子村的打算,他深表赞同,同时英明的指出那将需要很多钱,没个千把万不敢开奔驰,还特别指出我三叔奋斗几十年还停留在雅阁水平,我二叔虽然不晓得有没有奔驰,可是二叔是在美国挣美圆的。最后总结性的说我们需要从自行车起步,逐步向奔驰逼近,必须经历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讨论了半天如何从自行车向奔驰逼近,一时也想不出捷径,最后确定到成都后再想办法。

96年3月,我和王腾跳上了到成都的长途汽车,开始我们向奔驰逼近的旅程。

从长途车上下来已经是晚上10点,灯火辉煌的城市,摩登时髦的女郎,街上跑着奔驰、宝马、凯迪拉克……,车上坐着一个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旁边大多有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

站路口打车,红灯,我指着一个加长林肯车里的五十岁左右的胖子对王腾说:“这龟儿子都能开林肯,他比咱兄弟怎么样?”。

他笑笑说:“这人跟头猪差不多,他XX的,好车都让猪给开了。”

看那胖子旁边还有个二十岁左右的美貌女人,我又对王腾说:“你看那妞,我觉得可比于丹漂亮多了,不但好车都让猪开了,美女也都让猪给占了。”

他有点生气,说:“你还说什么于丹,以后别再说她的名字!”

我笑了笑,说:“不说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车里的胖子和身边的美女注意到我们两在看他们,美女目不转睛盯着我们看,胖子一脸的不屑,还从窗子里朝我两轻藐的弹出一个烟头。

烟头划过一道弧线掉在我脚下,抬头看胖子正把头侧向他的忸说什么。

盯着地上的烟头看了几秒,我气极反笑,扭头对身边的王腾说:“走吧,到我三叔家吃饭睡觉。”

他一言不发,忽然一拳打在马路边的水泥电杆上,一声闷响。我看车里的胖子一脸惊骇,觉得好玩,也抬起拳头,一拳打在电杆上,然后冲胖子扬了扬拳头。胖子看我们两个拳重势沉,吓得脸色发白,看绿灯起来,开车仓皇逃出。

我和王腾同时哈哈大笑,也懒得再说胖子,招出租到了三叔家。

十一

到三叔家楼下吃了晚饭上楼,堂妹小丽和三叔娘正好在家,说我爸他们几兄弟到外面喝茶还没回来,摆谈了几句,三兄弟也回来了。

老爸看到我来了,很是吃惊,说你不是要到深圳去嘛,跑成都来干吗,我说我和王腾打算到成都工作算了。二叔看到王腾,问起是谁,又是一通介绍招呼。

二叔听我是学计算机的,第二天居然说送我一台笔记本电脑做礼物,而且只要IBM,让我随便选型号。说送就送,他马上带我去电脑城选择。我想起他捐给德化寺的钱,也不客气,一咬牙挑了台最贵的奔腾IBM THINKPAD 笔记本,花了他四万多。回来我就和王腾忙着装程序,玩游戏。

摸着一下到手的王牌笔记本THINKPAD,我觉得这世界真他XX的,读书那会想有台自己的机器都想疯了,可除了每天排队去上学校那VAX机和破PC外,买电脑纯粹是奢望。调试一个程序简都成了一个工程,需要在纸上写半天、修改半天,然后抓住难得的机时使劲敲。忽然有了自己的机,而且是给我签发毕业证的敬爱校长都没配备的THINKPAD,简直真他XX的怎一个“爽”字了得。

玩了几天游戏,三叔知道大哥爱下棋,就陪老爸去了躺成都棋院,这下坏了,从此后老爸天天到成都棋院下棋,全不管两个兄弟如何娱乐,吃饭的时候还直说早知道成都这么多高手象棋朋友,他就早跑来看兄弟了。

半个月后二叔告辞回美国,我的逍遥爸爸虽然舍不得离开那帮比铁山水平高不少的成都棋友,但在我一再提醒家里的妈妈还在惦记后,也在把二叔送上飞机的当天回了铁山。

又过了两天,三叔帮我们在成都棕北小区找了个套二房子,一个月七百五的房租。我和王腾搬了出来,三叔帮我们付了头半年的房租,我也恭敬不如从命,实际上我也只能从命,因为我们如果自己付的话给了房钱就要宣布破产。但我和王腾都拒绝了到三叔公司工作的提议。我拒绝的原因是他的公司做日化贸易,整天和洗发水、香皂打交道,提着四万多笔记本的我牛气的认为既然我不愿意造汽车,那么去卖洗发水和香皂简直就是堕落,我应该找个跨国公司干干,就象那句有名的广告说的:“用了IBM,嘿,得找个跨国公司才对得起咱这笔记本。”王腾不去的理由更简单――我不去他就不去。三叔也不多问,笑了笑说那就让你们在外面折腾折腾,反正万一吃不起饭了要想到你还有个叔叔就行。

天天翻报纸找工作,口袋里的钞票一日比一日少。过了一个月,我到了一个美国人的公司上班,做程序员,他找到一个生产PVC管材的民营企业做销售。那美国公司在成都连老总带接待只有十个人,他的公司则上上下下从生产到销售一共有两千多口子。我一个月固定薪水5000,他一个月薪水500加提成,没办法,他去年年底到山大只拿到一张肄业证,敲不开跨国公司的大门。不过我向他指出我的薪水虽然是他的10倍,可是我在十个人的公司往上爬的难度也比他在两千人的公司大10倍。

其实他挣500的消费水平和我挣5000是一样的,因为我们的钱都是一起花,我挣得多唯一带来的结果就是所有的帐单都是我承包,让我气愤的是因为美国鬼子给我配备了一台上任程序员留下的旧笔记本,我心爱的崭新IBM THINK PAD从此被他霸占。

王腾的公司在郊区有若干个工厂,他们的办公地点在西门一个建材市场内,我的办公地点是市中心一个高档写字楼。他的工作内容是跑建材商和开发商、建筑工地,联系业务、签单、收款、送货……。我的工作是给那些买了公司产品的客户写定制部分的程序,工作的内容就是开会、写程序、再开会、再写程序……,会议室和办公桌是我的主要工作地点。

9点刷卡上班――9点1分插电源和网线、开机、开机的当口泡茶――9点5分喝完第一口茶后收邮件,回邮件――10点是开项目小组会议――10点30分会议结束――10点32分到卫生间撒尿并想象这泡尿沿着王腾公司生产的PVC管从三十八楼冲下的情景――10点40分重读昨天写的程序――11点10分开始写程序――11点50分存盘――11点52分到卫生间撒第二泡尿并仔细的洗手准备吃饭――11点58分开始等候高峰下楼电梯10到15分钟――12:20在楼下的餐厅吃饭――12:40分吃完饭沿办公楼走两圈当做散步――12:50分和一大帮人拥挤在上楼电梯外等候10到15分钟――下午1点20分调出上午写的程序修改,1点50分开始写程序――3点存盘――3点10分开始上网闲逛,那时候国内的INTERNET内容贫乏,只得到国外溜达,在鬼子的公司干活机器里又不能装词典工具,桌子上更不能放英文字典,那会被同事耻笑,于是遇到不认识的单词只好胡乱理解同时深信其他人也看不懂――5点把写的程序发给经理――5点10分填写项目进度表格――5点40分到卫生间撒第三泡尿同时洗一把冷水脸――5点50分收拾文件并关机――6点刷卡下班。

这就是我的每日工作流水帐,我相信很多人的工作内容和我差不多,因为每次我撒尿的时候也看到很多和我一样的人。

但我还没有对这样的生活感到腻烦,从38楼的办公室透过玻璃幕墙可以俯视整个成都,有一种把整个城市踩在脚下的幻觉。想起几个月前还在汽车厂给同志们打开水扫地,我觉得很满足,很开心。每次到卫生间撒完尿,洗手的时候看着镜子上白衬衫、打领带的自己,再低头看看脚上锃亮的皮鞋,我对镜子里的自己说:李涛,不,是Frank Lee,你是一个外企Programmer,你混得不错!

每天的虚荣心终止于下班后交通高峰30分钟招不到出租车的苦等,并在汽车洪流的尾气里被熏得灰头土脸,乌龟一样爬行的出租车里坐着的我开始怀念社会主义汽车城便捷迅速的公共交通,并会再一次想起我的奔驰梦,然后知道实现它极其艰难。因为成都的老板也没给他配车开,为了躲开交通高峰每天被迫加班或者网上闲逛一个多小时。他肯定觉得在楼下傻等半个小时会太伤外企地区公司老总的自尊,当然,他会解释为他浪费不起那么多时间。想着饿着肚子在38楼的老板,我知道自己还是李涛,不是什么Frank Lee。

在公司混,什么时候才能有奔驰呢?什么时候才能不忍受交通的折磨呢?我想美国的老大肯定能做到,可是我和他之间有18级!就算3年升一级也要54年,54年和18级,这两个数字比让我用800公斤的杠铃做200次深蹲更让我绝望和泄气。

从38楼往下看,下面的人象个虫子一样,我想在我头上18级的他看我肯定不是虫子,而是一个黑点都看不到。我只是庞大公司的一个小螺丝,在汽车厂里呆过的我又觉得自己连螺丝都算不上。汽车少了螺丝可能开不动,公司这个庞大的机器少了我照样运转。

当然生活还没那么糟糕,生活总的来说很开心。白天上班,下班后和王腾到体育中心跑一个小时步,然后喝点酸奶,吃点高能食品后休息二十分钟,接着到拳馆锻炼两个小时,主要练习深蹲和击打,结束后找饭馆吃饭,然后就去泡吧或者回家看书打游戏。

结果如我所料,在我结束三个月试用期转正的时候王腾就升成了他们管子厂的销售部副经理。那个民营老板肯定对这个健康积极的小伙子印象深刻,何况这个新来的小伙子居然带了他厂子里第一台笔记本来上班。他反复看这家伙的简历,都不相信这人会是一个乡下来的大学肄业生,觉得肯定有来头,但也不好多问,王腾的业绩也非常不错,于是破格提拔重用,月薪也给他加到了2000。

加薪那天他异常兴奋,吃了饭后说想去迪斯科玩,开心一下,于是我们就到川大把王飞叫出来,一起去了鑫垒俱乐部,俱乐部的歌舞表演不错,心情又好,平时只喝两小瓶啤酒的我们两决定例外一次,从占边威士忌喝到长城干红,又从长城干红喝到百威啤酒……

喝到半夜一点出来,看到路边的三轮车,我提议坐三轮沿府南河送王飞回川大。

七月的成都,两辆三轮车拉着我们三人沿着河边走,风吹在被酒烧热的脸上舒服极了,青草、柳树、柔波、和风,夜已深了,只剩下一对对的情侣互相依相偎着在看波光的摇曳。

……

平静但快乐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直到有一天被打破。

家园 拳王之死 4

十二

96年9月份,王腾的父亲打来电话说他母亲心脏病发作住院,听到消息后他回了铁山,走的时候把我所有的钱都“借”走,加上他自己的,一共有一万多块。三天后他回来了,说他母亲的心脏搭桥手术需要十万左右,而且相当危险,只能到成都来做,最好2个月内就做,现在他家里没钱只能暂时保守治疗。

我一听十万也蒙了,他一个月2000块钱的薪水那可得5年啊,我一个月5000的薪水也得2年,我们不吃不喝几年那也才刚好够。

傻了几分钟开始想办法,我说要不行找我三叔借钱,他马上否决,借了还得还,他哪里去挣钱还这么大一笔债,而且他和我三叔非亲非故,不好开口。我也觉得数目太大,打小我连100块都没找三叔借过,10万要我开口也实在太难。

然后开始胡思乱想,一个个想法被否决,砸锅卖铁我们也凑不够这笔钱。他妈对我象自家儿子一样,他妈做的菜很好吃,我和弟弟李英从小没在他家少吃饭,我甚至有他家的钥匙,他家楼上甚至专门给我和弟弟留了一间屋,我家来了客住不下我就直接和弟弟去他们家睡觉,招呼都不用打,没客也跑去住,我妈都说我简直不着家,还说这样下去都得给王腾家伙食费了。

他呆了半天站起来说:“跟我去见一个人,可能他有办法。”

一听有办法我来了劲,问起办法他告诉我在青海认识的扎西麒麟和黑拳的事,然后翻出电话本找到扎西写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掐了手机,他告诉我跟朱军联系上了,朱军让他过去见面。

下楼打车赶到约定的西延线圣淘沙茶楼见到了朱军。朱军四十多岁,长得非常粗豪,络腮胡子留得很长,黑衬衫、黑裤子、黑皮鞋,桌子上还放了一副黑墨镜,挽着袖子,露出一胳膊的浓密黑毛,心里直觉告诉我他肯定是黑社会。

随便聊了几句青海的事情,朱军说他是陕西人,16岁入伍在新疆当兵,后来驻防西藏认识了扎西麒麟,他在部队里从16岁混到36岁,足足20年,最后混了个中校营长,转业后不想在单位干,就下海做生意。

王腾心里有事,聊了几句就直接告诉朱军来找他的目的是听扎西麒麟说可以打拳赚钱,现在家里母亲手术等着用钱,所以来找他有没有路子。

朱军盯着王腾看他说完话,喝了口茶后说那走吧,去试试拳。

朱军一个人来的,他开一辆三菱越野吉普,不一会到了太平寺,停在了四川运动技术学院重技击系外不远的一个院子前。

这是一个城乡结合部的乡下大院,院子一边靠公路,一边则是种着蔬菜的地,院子外面是竹林和果树,从外面看非常普通。

推开院子的门,院坝里居然有很多健身设施,几个人在葡萄架下喝茶,另外几个人练踢腿。里面的人看到朱军,都站起来问好。

先让我们试了试深蹲,也没测极限,直接问400公斤能举吗,我们说行,就上了400公斤的重量做了一组然后就算完。

接着就量了一下身高体重,王腾一米八五,八十二公斤,我是一米七八,七十六公斤。

量完了朱军就叫了三个人一组轮流和我们试拳。

王腾先上,结果他第一脚就踢在一个陪练的小腹上,那人倒退几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拳打脚踢,剩下两个人也招架不住,其中一个被踢中胸口,虽然穿上护具没有受伤,但踢闭了气,一时呼吸不畅,脸色苍白难看。

随后换了三个人和我练,那几个人身体虽然还算结实,但用格斗的标准看则不堪一击,看样子是退役的举重运动员或者其他什么技击系的,肌肉有些发达,但看肌肉质地就知道不是练拳的,不够实。抗击打能力根本不能和我们相比,拳头打来爆发力量也不足,外行看似乎力量充沛,但是接触第一拳后我就知道让他们打不还手也打不死我。挨了他们几拳后我也没用脚,就用拳头硬碰硬把几个人打倒。

朱军看了我们的表现挥了挥手说可以了,然后朱军指着院子里一个30厘米粗的木桩问能否踢断,我一看那木桩的尺寸知道没有问题,我们十七岁的时候就能踢断那么粗的木桩。

王腾一脚踢断了木桩,朱军盯着木桩看了一分钟,然后告诉王腾,三天后给他安排一场比赛,出场费一万块,胜利的话再得一万,对手将是一个退役的摔交全国冠军。要他回去好好准备。三天后晚上十点比赛开始,提前三个小时他会派人来接我们到比赛地点。

然后他掏出3000块钱给王腾,并说其余7000进场就给。

我和王腾回到住的地方,也没心思多想,洗了个澡就出门吃饭,然后回家看书,各自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我在想,这下子真的要靠拳头打天下了。

打完第一场比赛,击败摔交冠军我们有了6万2,王腾又找朱军预支2万酬劳。朱军是个爽快人,看王腾踢断摔交冠军的腿并未用全力,比赛下来对王腾赞赏有加,请客吃饭一通忙乎。找他预支比赛酬金,他问了下借钱的原因居然借给我们4万,还说要不够再找他。

把王腾的妈妈接上来,送进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做完手术下来结帐花了九万二。租了辆车把他父母送回铁山,剩下的几千块也都留给了他父母。

回到成都,我们口袋里只剩下500块钱,还有半个月房租到期,背了4万块的债,到发薪水还有半个月。

没办法,得靠拳头挣钱,好在用拳头挣钱看起来还挺容易。

和朱军联系了一下,他告诉我们周末安排一场比赛,和一个退役的空手道全国冠军打,那人很厉害,因为心狠手辣,有个外号叫“电锔”。

中国的很多搞重技击的运动员退役后年龄在二十四五到三十岁左右,学的项目包括拳击、柔道、摔交、举重等,这些运动员当运动员的时候普通的一个月有一千来块的补贴,国家包吃包住。能出成绩的运动员拿个什么奥运金牌回来自然名利双收,不过那毕竟是极少数,大部分的运动员就靠这点钱打发日子。

运动员从运动技术学院出来拿的是本科文凭,可文化知识大部分都非常有限,比赛训练压倒一切,文化考试不及格能拿冠军教练也不可能不让你上场,不能出成绩文化考试拿100分也立马让你退役,所以他们主要精力用在训练上。退役后没文化和专业的他们出路很伤脑筋,有些运动员退役进了公安系统做警察或者特警,那算混得很好的。大部分没路子的运动员需要自谋职业,有些到健身房做教练,有些则进入边缘行业,做起了私人保镖、赌场看守……,有一部分不怕死想挣快钱的则进入了黑拳界,博命以换取金钱。因为很多运动员抽烟、喝酒、赌钱、泡女人,恶习不少,开销很大,所以也有不少现役的运动员出来打黑拳走穴的。赢了几分钟就挣几万块,输了那就自认技不如人,如果把命搭上,那也算一了百了。

和空手道冠军的比赛还有4天时间,王腾照顾母亲动手术的时候已经辞职,老板对他很看重,走的时候告诉王腾以后想回来随时欢迎。王腾管子公司老板性牛,长得矮小结实,王腾足足比他高一个头。牛老板本是成都双流人,白手起家,在成都打拼了二十多年,从做木匠开始,开建材铺――开工厂――办公司,一路艰苦创业,到拥有亿万身家、几千人的一个大企业,成了成都商圈数得着的人物。牛老板烟瘾极大,一只接一只没见过停顿。他抽的烟很特殊,只抽四川土产几毛钱一包的“巴山雪茄”和两快钱一包的“绿五牛”,而且每次抽绿五牛还要把过滤嘴掐掉,别人给他任何烟他都不抽,他的解释是:“只抽黑的,不抽白的。”有一次我指着牛老板的凌志车对王腾说:“牛老板肯定是全中国抽绿五牛的人里面唯一开凌志车的,也是开凌志车里唯一抽绿五牛的,了不起,两个中国第一,牛!不愧为“牛”老板!”

辞职后王腾开始每天训练,他弟弟王飞没课也跑来陪王腾练,王腾打黑拳的事情还没告诉王飞,王飞也是酷爱运动,陪哥哥一起操练,积极得很,我下班后也去健身房一起操练。

四天时间转眼过去,和空手道冠军“电锯”的比赛开始了。

十三

从上中学开始,我和王腾就买了很多格斗方面的书来看,他在济南读书的时候也去很多武馆报名学过拳,练习和琢磨过“空手道”的格斗技术。

“空手道”是唐朝时候中国武术传到日本,和日本本土的格斗技术结合后产生,日语发“唐”的音和“空”一样,本世纪初甲午海战后日本国内忌讳“唐”字,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我们探讨过很多次徒手格斗的理论和渊源,王腾在山大读书时候和我通信的主要内容之一就是对格斗原理和历史的讨论。

世界上的徒手格斗技术很多,但没有一个国家的徒手格斗技术能和中国相比,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农耕的民族,因为农业占主导的缘故,步兵是军队的主要兵种,而徒手格斗也主要被步兵使用――近距离的搏杀才有拳脚使用的空间和可能。游牧民族主要为骑兵部队,远则用箭,近则骑在马上用刀枪劈刺,拳脚使用的机会不多。西方古代军队也是以骑兵为主,徒手格斗技术并不发达。

所以徒手格斗术最发达的是步兵为主的中国,而本土不产马匹没有骑兵的印度也诞生了瑜迦这样可用于格斗也可用于锻炼和心智训练的运动。其他诸如泰国泰拳、韩国跆拳道等也和其他农业文明一样从中国引起加以改造而来,这些国家因为也是步兵作战为主,徒手杀人技术也被广泛研究使用。

除步兵使用外,农业文明较为稳定,集权政府治理较游牧部落更为完善。争执之下动用刀械容易造成死伤,而徒手格斗比刀枪更为安全,能制服对手而不会造成死亡,也避免自己杀人偿命。这也是徒手格斗技术在中国异常发达的一个原因。

古代军队中和步兵武器结合使用的徒手格斗技术主要使用腿和拳,而不使用肘和膝。而平民拳斗则因为手中并无武器,所以诸般关节都可使用,肘和膝这样的超短距离进攻也无须忌惮对手的武器而贴近使用。

当然真正的高手近距离也不会怕对手的武器,但更高的高手除非危急情况,否则是不会去冒这样无谓的危险。

格斗技术流派虽多,但核心的东西都是一致的。就是提高体力、精神力,以便能够击败敌人和保护自己。外在的技术是这两种力量的体现和提高方法,而追求这两种力量的和谐和彼此的促进则是各种流派研究的重点。

普通的成年男子一拳打出,若你的牵引肌肉群力量只有普通的300公斤,那么如果你腰的扭动正确力量可以增加到400公斤,如果你学会了让全身的肌肉都和谐运动,甚至把自身的体重都贯注到拳头上去,那么力量可以增加到500公斤,如果经过练习你学会了正确的呼吸,将体内的物质在出拳的一刹那让他加速燃烧,那么力量可以达到600公斤,而如果你学会了全神贯注,利用精神的力量让这一切都和谐统一的话,那么这一拳的力量可以达到700公斤以上。

因为影响力量的因素如此之多,不同因素在各个流派看来重要性并不一致,有把精神力和正确呼吸看得高于其他因素的太极和瑜迦,也有认为身体和谐和技巧最重要的泰拳,还有认为体能和技巧至上的西洋拳术。

空手道是一种较为强调几方面和谐的武技,实战格斗中讲究“一击必杀”,要做到 “一击必杀”必须力量足、速度快、部位准。

“电锯”是前空手道比赛的全国冠军,退役后就到深圳打拳,“黑市拳”这样的搏命游戏真正适合“空手道”这样强调““一击必杀”的技术,“电锯”心狠手辣,每次擂台格斗,即使对手倒下,他也要补上几脚或者一个反关节动作将对手胳膊扭断。“电锯”这次到成都是被邀请过来的,因为有个成都的富豪到广州看了“电锯”比赛后觉得他功夫厉害,回成都后和几个富豪说起,说得兴起,居然说成都没有人打得过“电锯”,而且开出一千万的赌注。

和富豪赌博的朋友和朱军要好,于是找到他来物色人选。

王腾和“电锯”的格斗并不是那1000万的正式比赛,组织者为了捞更多钱,让“电锯”和与他比赛的成都头号拳手“鬼头刀”各打一场热身塞,以便制造声势,吸引更多赌注。

比赛在周六晚上举行,我和王腾那天没有训练,在家里休息。

这场比赛的酬金是两万快,赢了的话还可以得两万。不过我们并没有拿到钱,欠的四万还没还呢。

坐在沙发上,我说:“如果赢了,还了债你就别打了!”

他看着我,说:“为什么不打?”

“总不能打一辈子拳。”

他笑了笑,说:“李涛,我们从小练武,或许命中注定就是要打一辈子拳。”

“那我们还从小读书呢!还了债咱们兄弟还是好好上班吧,等几年有了钱再做个什么公司。”

他一言不发,盯着我看了足足一分钟,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

“我想做拳王!”

“拳王!?”,我有些吃惊。

“是的,拳王!扎西麒麟说拳王也是人,我,王腾,为什么不能成为拳王!我不但要和成都的拳手打,将来我还要出国去打拳,和什么鳄鱼万猜这样的高手打!”他说得极认真,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从8岁开始,我们每天苦练,朦胧中也想过自己成为世界最强者,但是我们不知道如何证明自己是世界最强者。“拳王”,那荣誉的头衔我们的确渴求,但是通向他的路却很陌生。王腾和我都不是运动员,以往我们只是按照普通人的路在走。看拳击比赛的时候我们也想过我们可以击败泰森、霍利菲尔德、里迪克.鲍这些不可一世的拳王,用男人的拳头和力量让他们俯首称臣,但是谁相信呢?谁能提供让我们和这些“拳王”一决雌雄的舞台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我就不能做拳王!

想到这些,我热血上涌,也激动起来。“对呀,以前没有比赛的机会,现在有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呢?苦练这么多年,难道只能用拳头来打树?用脚来踢木桩?”

“行,打下去!男子汉大丈夫,求什么安稳,人生难得几回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他见我激动,也很兴奋,伸手和我碰了碰拳。

“我一定能击败电锯,今天晚上的比赛就是开始,总有一天,全世界打拳的人都要知道我是拳王!”

……

九点钟,朱军派人开车来接我们,先到上次试拳的园子等了一个多小时,接到电话后重新上车去比赛地点。

车子七拐八拐出了市区,到了位于东郊的一个废弃厂房内的坝子上,坝子中间有几根2米高,30公分粗的圆形铁柱,尼龙绳围绕铁柱圈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就算是擂台,地上没有垫子,直接在水泥地上打。

来的观众就站着看,有些人甚至车都不下,坐在车里看,来看比赛的人必须至少提供一个介绍人的名字,或者是和熟客一起来。厂房的外面有几个放风的,下注的地方设在一辆吉普车上,因为有大量现金,有七八个人守在那里。

这个世界上的赌博方式有很多种,但是再没有比赌拳更让人兴奋刺激乃至让赌客们癫狂的了。只要参加一次赌拳,对其他的赌博方式都要兴趣大减,因为再找不出生命的搏斗更刺激的事情。所以我相信在古罗马,角斗士的时代一定没有其他的赌博方式。

“电锯”个子并不高,约一米七五,体重不会超过70公斤,但是肌肉犹如铁打铜铸,我看到他的肌肉质地就知道他比上次的摔交冠军实力强多了。他面无表情,目光凶狠透着杀气,上台后活动了一下关节,咯咯吱吱响个不停。

停止下注后比赛旋即开始,“电锯”的确是高手,他并没有轻视王腾这个无名小卒,并没有急于进攻,弓步站立,微微踮身,移动不快但非常灵活。

王腾在场上的表现却出乎我意料之外,上场前我们研究过战术,计划是先采取守势摸清对手的虚实,然后再还击,采取上次打摔交冠军一样的战术。没想到对峙不到10秒钟他就抬脚开始了急风暴雨般的进攻。

左右连续不断的腿法快得让人窒息,“电锯”拼命的格挡,每一下格挡都能听到一声闷响,但“电锯”并没有倒下,他不断的后退闪避,被逼到了边角。

我没想到比赛会搞成这个样子,兴奋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台上,害怕错过王腾一脚把“电锯”踢翻的场面。

围观的人叫骂不断,“电锯”的老板和随从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腾看准“电锯”的肋部就是一个胫踢,“电锯”忽然高高跳起,王腾的脚一下踢在铁柱上,与此同时,“电锯”的脚一下也对准王腾的头踢来,王腾用拳格挡,只听“喀嚓”一声,踢在王腾的左手小臂上。没等断臂的痛传过来,王腾闪电般扑近刚落地的“电锯”,右手勾拳急速打出,正中“电锯”的下巴。“电锯”往后一倒,后脑勺嗑在铁柱上,不等“电锯”倒地,王腾又起左脚踢在“电锯”的肋部。

“电锯”倒地不起,嘴里不断吐血。围观的人包括我都傻了,楞了几秒钟,我才跳进擂台将王腾扶住。围观的人不停的咒骂,有人甚至对“电锯”吐起了口水。

“电锯”是王腾在擂台上击毙的第一个人,从那以后,他有了个外号,叫“战斧”。

比赛的第二天晚上我们见到了那个赢了1000万的老板,也见到了输了1000万的富豪。吃饭的时候赢钱的汪老板看着腿上和小臂上缠着纱布的王腾,从口袋里掏出一摞钞票放在桌子上,说这10万是奖给王腾的。收下钱听了他们几句吹捧奉承的话,不咸不淡的胡扯了几句,因为王腾有伤也没办法喝酒和参加他们的娱乐,就告辞出来。

养了半个月的伤,王腾的身体恢复了。朱军来看了几次,他还算义气,每次来都是大包东西,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来问寒问暖。

听说王腾恢复了,朱军开车把我们接出去喝酒,酒席中王腾说打算周末去躺峨眉山玩玩,

这个月不要安排比赛。

周五晚上8点,吃了晚饭后花300块包了辆出租车就往峨眉山赶。

11点钟,到了峨眉山市。

十四

峨眉山是汉传佛教四大丛林之一,文殊菩萨的道场,风景优美洁静。也许是受佛教化的缘故,周围乡民朴实厚道。峨眉市内美食很多,我和王腾游玩了几日,上金顶拜了菩萨,大小寺庙见佛烧香。游了娥眉觉得意犹未尽,又去附近的乐山游玩。因为怕有人打扰,上车就把手机关了。

乐山娥眉一线可算是巴山蜀水的精华地带,古人说“巴蜀绝胜在嘉州”,也的确如此。乐山有娥眉这样的绝妙山峰,半个多小时车程内又有三江汇聚的长江美景,沿途一派不输江南的田园风光,的确是美不胜收。这里的女子也妖娆多姿,皮肤细腻光滑、晶莹润泽,即使在四川也算最好的,开口说话声音清脆悦耳,更让人如在天堂。食物美味丰盛,品种繁多。当真是眼里有好看的、耳里有好听的、嘴里有好吃的……,天幸的是这些人生享受大部分不需要用钱,全是大自然的恩赐。

这一天我们游了乐山大佛回来,在大佛附近的长江边找了个茶楼喝茶看江景,五块钱一杯的地道娥眉竹叶青,透明玻璃杯里的茶叶翠绿飘荡,如有生命。脚下的长江涌动奔腾,人坐江边如巨轮行船。远处树木、竹林、楼舍、人家……,有动有静,动而不躁,静而不闷。真是人生难得的好景致。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古人说人生四美,我和王腾那一刻眼看三江美景,秋风送爽正是佳期,心情愉快振奋,比赛也获得了胜利,也算四美兼具。以前那些不快如云烟遭遇狂飙,青萍欲撼海潮,消失得干干净净,半点不留。

谈到将来的发展,王腾逸兴勃发,说打算在国内打几场,如果有机会就到国外去打拳,赚钱以后也捐些给德化寺,让咱铁山也有一个如娥眉山上那样的庄严佛寺,还要捐些钱给丹尘子师傅,清虚观破败颓落,以前我们学拳留宿,风雨一来就成落汤鸡,丹尘子师傅年纪大了,那样的环境实在太苦了。还要捐些钱给铁中,铁中七十校庆的时候那些校友捐了不少钱,等八十校庆咱们也捐些钱……

我听他开了一摊子的捐钱帐单出来,指了指几十米外一个乞丐笑问:“你这么慷慨大方,怎么不把裤子脱下来捐给马路边那个乞丐?”

王腾看看那乞丐,又看看我,忽然哈哈一笑,站了起来,将裤兜里的东西摸出放在桌子上,也不解皮带,一把将裤子脱下来,走到那乞丐身边,递给那乞丐。

我笑得顿脚,周围的茶客和路人也好奇的看着他。

幸好我们平素都穿宽大的平腿内裤,江边游泳的人也不少,否则只怕警察都要来过问。

好不容易止住笑,我对王腾说:“王腾,你可能算是古今中外第一个脱自己裤子来施舍给乞丐的人,佛祖割肉饲虎,你今天是脱裤赐丐。没佛祖伟大,但比我强多了!”

他一脸的坏笑,说:“脱裤赐丐也只能脱一次,再脱那就成舞男了。”

我们同时大笑不止,倒茶小妹也看到这一幕,来倒茶也掩住嘴吃吃的笑。我看看小妹,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笑着递给小妹说:“妹子,你看这个哥哥把裤子都给那要饭的了,是不是很过分?人家明明是要饭,没说要裤子,他居然给人家裤子。算了,给都给了,也没办法。快拿这钱打个车去给这哥哥随便买条裤子回来,剩下的都给你。”小妹的脸刷地红了,说要请示老板才能离开岗位,我摆手让她快去快去。

那小妹去请示茶馆的老板,老板是个胖如弥勒佛的老头,弥勒佛老头这时候笑眯了眼就更像弥勒佛了,点头同意,小妹急急忙忙跑去给王腾买裤子不提。

我和王腾继续喝茶,正在这时候又来两个客人坐在几张桌子外,王腾抬头看见来客,也顾不得只穿了条短裤,起身向那人走去。

那人看到王腾也是一脸笑容,连连握手,亲热异常。王腾连忙招呼我过去,又是一通握手招呼。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和王腾在青海分手的张星,与他一起的朋友张星介绍说姓魏,年龄四十多岁,比我们年长,我们就称他魏大哥。

说起别后经历,原来张星去西宁去将手头遗留的金子卖了,顺便把事情料理了一下,想起格尔木的几个兄弟,又折转回来找他们,这时候王腾他们已经回铁山,张星听医院的医生说几个弟兄已经没有大问题,陈卫东以后有些跛足但推已经保住,不会残废。他大为放心,又想起扎西麒麟,于是又进了躺可可西里,扎西一家已经不知所踪,据点也被一把火烧的精光。他经验老到,看没有争斗痕迹,知道火是扎西自己放的,扎西麒麟应该迁徙到了别处,于是折转西宁,看了看铁山去的几个兄弟,关照了下就回到四川。

这次到乐山来是因为几个江南的茶叶商人朋友过来找他一起筹备收购明年的早茶,因为峨眉山的竹叶青和名闻天下的铁观音极为相似,普通人分辨不出,而品质也相当优良,所以打算这边收购茶叶后卖到江南去冒充铁观音。

生死患难的兄弟,他倒也很直率,把这样的隐秘都倒了出来,魏姓商人正是江南来的茶叶商,见他把秘密告诉王腾,很是吃惊,疑惑的看着张星,张星见状,哈哈大笑,指着王腾说:“这个兄弟在青海和我是过命的交情,出生入死,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自家人,没事!我张星前年在云南做边贸,亏得一塌糊涂,要不是几个铁山兄弟帮忙淘金挣了本钱,那有钱和魏老板一起合作搞茶叶。”

张星问起王腾近况,王腾见张星如此爽直,他本是一个血性的男子,也不忍隐瞒,简单的把自己打黑拳的事说了说。张星脸色凝重,听罢半天不说话。

停了好一会,张星说:“兄弟,你是个打拳的料,可黑市拳可不只是靠拳头的地方,朱军那人我认识,人黑心更黑,不过男子汉出来打拼,不怕黑,只怕心里没底,你要多留神。”

喝了口茶,他又说:“张哥我在生意场上几十年,也算是很多生意都摸过,黑的白的都做过。但是有一个原则,就是能做白的就不做黑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去干犯法的事。男子汉做事当然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但是也不能往枪口上撞。扎西麒麟是个好人,他介绍你认识朱军是觉得你是个打拳的料,那没错。不过朱军这小子心太黑,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兄弟也打得很好,后来有次打拳断了腿,那小子把人家扔在路边差点活活饿死,后来那兄弟碰到路过的人联系上正好在成都的我才救了他一命,为这事我还差点和朱军动枪。”

我大吃一惊,问:“还有这样的事?平时看朱军还挺仗义的。”

张星看看我,说:“李涛,江湖上的事一天两天说不完,可不比你在学校和公司里。”

王腾沉声说:“是啊,江湖险恶,不过我走上这条路就没打算回头,他黑我不怕,别挡我路就成,我也不想在国内打了,想出国去打拳。”

张星有些吃惊,问:“出国打拳?”

问起想出国的缘由,张星和魏姓商人也不由感叹王腾的勇气和志向,几个人说到兴奋处。买裤子的茶馆小妹也拿着裤子回来了,几个人看王腾穿上裤子,我在旁边说起来龙去脉,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得开心,张星就拉我们一起去吃饭。饭桌上谈天说地,纷纷说起以往的见闻趣事,朋友一起实在太开心,喝到半夜方才尽兴而回。

第二天一早,张星前来辞行,说打算下午就去云南办点事,同时告诉王腾,云南那边他有个朋友也在搞拳赛,是在中越边境越南境内搞,半公开的赌场,奖金比国内高。参赛的不少从泰国请来的泰拳高手,他这次到云南就是想去和那边开赌场的朋友聚聚,顺便看看有没有做生意的可能,如果王腾有兴趣可以到云南来看看,春节前都可以找到他,随后留了个云南那边的地址和电话。

张星走后,我和王腾谈了谈,一时也无法定夺,决定先回成都再说。

收拾好行李,上车回到成都,还没进楼,街边走来一个大汉,正是朱军的跟班郝大雁,郝大雁看到我们回来,跑过来说:“王哥,李哥,回来啦,朱哥让我在这里等你们,让你们回来就马上跟他联系。”

十五

电话里朱军让我们赶快到院子找他。

赶到时朱军正和一个黑大汉在喝茶聊天,见到我们连忙招呼叫手下泡茶,落座后他指着那黑大汉介绍说那人就是称霸西南拳坛的“鬼头刀”段培勇。

“鬼头刀”段佩勇祖籍河北沧州,和于丹的老家山东菏泽一样都是习武成风的地方,自古以来高手辈出、豪杰代有。段佩勇家是沧州武学世家,他12岁开始习武,跟随父兄操练武艺,家传武艺是少林拳,拳法勇猛酷烈、刚硬异常。段佩勇16岁参加河北省散打比赛击败众多高手获得冠军,一时被看作是燕赵武术界的新星。因为勇力过人,骄矜之下,和一帮子也爱耍枪弄棒认他做大哥的子弟混在一起,整天东游西逛,啸聚街头,成为当地一霸。虽不杀人越货、作奸犯科,但斗殴较力,屡屡滋事。段佩勇22岁那年带了几个兄弟到沈阳游玩,在沈阳一个叫天上人间的歌厅内和当地一副省长的儿子发生争执。那高干子弟追求歌厅内的一名女歌手,天天前来捧场献花,段却认为那女子唱歌水平稀松平常,一时兴起喝了几句倒彩,换了在沧州不要说喝倒彩,就是跳上台让那女子马上滚蛋也无人敢来出头,结果在沈阳却碰到一个要为歌手出头的高干子弟。

那高干子弟怒气冲天,心想沈阳地面居然跑来这样不识相的家伙,遂带着同桌的三个兄弟上来二话没说就扇了段佩勇一耳光,段那里经历过这样的事,猝不及防之下竟没躲避,实实在在的挨了一下。他身材魁伟,皮粗肉厚,挨这一下力度还不如自个搔痒用劲大。但所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这口气叫他如何咽得下,不要说他不知道对方不过是区区一个副省长的儿子,就算是美国总统的公子、英国皇室的王储、日本天皇的继承人,这会儿也顾不得了。也没起身,坐在位置上一脚揣在那公子哥腹部,公子哥倒退几步摔在地上。一时恼羞成怒,竟然从腰里掏出手枪,对天射击,枪声一响歌厅里乱成一团,桌翻凳倒,台上的女歌手也是一声尖叫连滚带爬逃到后台。

段佩勇几个见对方竟然动枪,一时也傻在那里。公子哥从地上爬起气得发狂,自觉从小到大从没被人动过一根指头,今天居然当着小甜甜的面被人一脚踢翻,越想火越大,竟叫随行的人把手铐拿出来要将段佩勇几个铐上,顺手又操起桌上酒瓶砸在段佩勇的头上。

段佩勇终于按捺不住,也不管死活,瞅准空挡,猛地站起,一拳将公子哥的枪打飞,接着摁住公子哥,只三拳两脚就把公子哥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他的几个兄弟也几下将公子哥的三个同伴撂倒在地。想起耳光之辱,段佩勇觉得还不解气,捡起地上手枪也不多话,一枪一个,将地上四人的头打成破西瓜。

杀了四人,蛮劲发作,他也顾不得许多,跑到吧台将酒柜推翻,点燃火机放起了火,天上人间顿时成了火窟地狱,烟火中冲出逃窜,背后只听警笛凄厉如催命号角。

段佩勇杀人后不敢回家,从此后四处漂泊,几个月后流浪到四川,进入黑拳界,从此过上了博命的生涯。他心狠手辣、拳重腿快,自出道后没尝败绩,两年前开始“鬼头刀”段佩勇便成为西南头号拳手,云贵川藏四省黑拳手无人可与之抗衡。他那几个一同杀人的兄弟也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几个人知道自己是警方通缉的要犯,平日深居简出、埋头苦练,比赛下手毒辣无情,出道后四十多场比赛,没留下一个活口。不但黑拳拳手,就连赌盘庄家,后台操盘的龙头,前台组场的老大也让他三分。

王腾和段佩勇面对面坐着,看段佩勇个子高大,个头足有1米95上下,浑身肌肉盘根错节,关节粗大峥嵘,正是从小打拼出来的根骨。

朱军低声说道:“王兄弟,你打了两场比赛,场次虽然很少,但上次击毙“电锯”那一场比赛就够得上别人打三四十场了,兄弟你现在的名头响了,前途无量啊。”

王腾微微一笑,说:“多亏朱哥帮忙,否则兄弟这样的出道新手那有机会和电锯较量。”

朱军哈哈一笑,说:“哪里话,咱们出来打拳靠的是真功夫,要是兄弟你的本事不够死在台上的是你,未必要说朱哥我害你?”

王腾正色说:“朱哥,打拳那是兄弟我来找的你,输还是赢全靠自己本事,就算死在台上,怎么能怨天尤人,说你朱哥的不是呢!再说了,我妈手术的事也靠你朱哥仗义帮了大忙,我感激还来不及还说什么其他。”

朱军放声大笑,然后问了下王腾母亲的病情,神色很是关切。段佩勇一言不发,自顾自喝茶。

朱军脸色一转,脸色忽然变得严肃,眼睛盯着王腾,说:“兄弟,你以为拳台上只靠拳头就够了?”

王腾并不作答,看着朱军听他往下说。

朱军接着说:“兄弟,出来打拳是为了求财,不光用拳头,还得用脑子,拳头硬固然能赚钱,脑子好用赚的钱更多,你说是吧?”

拿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朱军终于把找王腾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原来王腾和“电锯”的比赛后,知名度大增,市场价值也飙升,因为“电锯”本来是和“鬼头刀”打比赛的,没想到载在王腾手里,一时舆论纷纷,都在议论王腾和段佩勇谁更强。上次输了1000万的薛老板眼睁睁看到自己认为的最强手倒在“战斧”王腾腿下,对王腾的武艺钦佩无比,居然又开出1000万赌注和上次赢钱的汪老板赌,这次他赌王腾赢,要“战斧”和“鬼头刀”打一场。

汪老板上次看王腾帮他赢了1000万,对王腾的功夫也很佩服,虽然知道“鬼头刀”纵横无敌,但心里没底,担心吃进去的1000万又吐出来,所以找到朱军组织比赛外,另外暗示如果比赛“鬼头刀”赢了,将另外送给朱军100万。朱军自然明白那意思是要安排王腾输给“鬼头刀”

看着一言不发的王腾,朱军接着说:“兄弟,你赢了比赛的话,5万出场费加5万奖金也才10万,就算薛老板再给你10万那也才20万,你输了朱哥我给你40万。这笔账我想你会算。”

我瞅瞅王腾,看他低头不语,似乎心乱如麻,忙说:“朱哥,不如这样,我们回去商量商量,明天再碰个头确认一下。”朱军看看王腾,点头一笑,说那样也好。

告辞出来,朱军把我们送到门口,段佩勇则面无表情,依旧在喝他的茶,临分手,朱军看着王腾,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说:“兄弟,用用这个!”

郝大雁开朱军的车把我们送回家,我和王腾进门坐在沙发上半天不语。

王腾忽说想抽烟,我也觉得焦躁,回房间翻出来一包中华,那烟还是上次三叔来看我们跑去买来跟他抽的,平时我和王腾都不抽烟。

点燃烟,猛吸了一口,我说:“故意输,我操!这他妈是人话吗?不要告诉我你真打算输了拿40万块钱,钱、钱、钱,我们只是为了钱吗?”

他看着地面,抽了几口烟,抬起头看着我说:“我不会输的,要想赢我凭本事来!”

“再说了,姓段那龟儿子心狠手辣,你要是真不还手,那XXXX的下手还分得清轻重?万一出事,拿钱来有个屁用!打死你,朱军不连40万也省了!我们不是怕死,只是就是死也不能这么窝囊!”,我咬牙说道。

他沉默不语,问我:“我要和鬼头刀实实在在打一场,你说朱军能同意吗?”

我发狠道:“操!不同意又怎么样,咱们又不欠他的!他借钱帮了咱们,咱们感恩,不过现在钱也还了,他也没资格要我们故意送命,他可不是我们兄弟的爹娘!”

商量了一会,最后决定给朱军打个电话说说。电话里听了我们的意见,朱军让我们去见他。

刚下楼,郝大雁就过来了,说朱哥让他开车送我们。我想这小子八成一直在附近,不然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和王腾交换了一下眼色,他点头表示明白。

车子出了城,到了城外一个农民开的农家乐。那地方靠干线公路好几百米,有一条碎石路通到院子门口,院子外很多果树,院子里载满了花草。

朱军和十几个人坐在院子里,黑着脸招呼我们坐下后就问怎么想的。

我们说想真刀真枪的比赛,靠本事打拳,希望他支持。

朱军冷笑了一下,从腰里刷得一下掏出一把枪,趴的一下放在桌上,他那帮兄弟也把家伙亮了出来。

朱军说:“王腾,你拳头快能比这枪里的子弹快吗?你腿猛能踢开这枪里的子弹吗?我让你动动脑子,你还是不听朱哥的!”

我和王腾看朱军拿枪出来,心一横,索性来个一言不发,看他怎么办。

朱军看我们不言不语的盯着他,微微一笑,说:“王腾,比赛就在3天以后,这几天你也别回家了,就在这地方舒舒服服的呆几天,弟兄们会照顾你的。到时候送你把比赛打了,朱哥把你该得的40万给你,你拿着钱回家,你看这安排是不是很好?反正你兄弟李涛也在,就在这儿陪着也不会寂寞。”

我和王腾被扣下了,朱军走后留了五个人守着我们,都有枪。这几个家伙倒也对我们很礼貌,就是上厕所也跟着,一看我们走近门口就把家伙亮出来。

吃饭的时候也有人来送饭,菜很丰盛,每一顿都变着花样,做得也精致,看样子是从城里的大饭馆叫来的。

我打了个电话给公司延长假期,老板问我原因,我说事假,他问什么事,我说私事,老板还要刨根问底,我没办法,对他说那我辞职算了。老板平时和我关系不错,一听我这样说居然说别辞职了,我给你兜着,你尽量早点回来。我说可能回不来了,还是辞职吧,他居然说要辞职也得给他递辞职报告,然后把电话挂了。

那几个人看我打电话,等了十几分钟居然跑来一个小子让我把手机交给他们暂时保管,还说是朱军的意思。我一下火了,说我就不给你有种就来抢,朱军要拿就让他自己来拿。那小子见我强硬,也没动粗,又回去一通电话请示。

过了几分钟,几个人又过来要手机,我还是不给,一个黑壮的小子刷的把枪掏出来说不给那可不行,我把头扭开,看也不看他们,拿起杯子喝茶。

杯子刚端到嘴边,枪响了。

家园 【文摘】拳王之死 5

十六

子弹将我手中茶杯打得四分五裂,手里只剩下一个杯柄,瓷片飞溅将我的脸划出两道血口。

王腾正坐在我对面,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将手中的杯子朝对我开枪那黑小子砸了过去,正砸在那小子脸上。没等那黑小子反映过来,扑上去就是一脚,正踢中黑小子小腹。没等那小子倒地,我一把将黑小子手里的枪夺下。

其余那四人这时也从腰里拔枪,也来不及多考虑,我当当就是两枪撂倒两个。剩下两个拔出枪对准我打算开枪,王腾已经抓起地上竹制靠椅,一下抡出去打在其余两人的胳膊上。枪口一歪,子弹从我耳边飞出。我也来不及开枪,伏地一个扫踢,正好踢在其中一个的小腿上,咔嚓一下骨头断裂的声音,这下生死搏击,力道十足,已将那小子的小腿踢断。王腾这时候也扔掉椅子,一个侧揣将剩下一人揣昏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从黑小子开枪打烂我茶杯到把五个家伙放倒也不过十来秒的时间。王腾看那几个家伙还在地上扭动挣扎,也不多话,上去一人一拳打昏过去。

看着地上昏过去地五人,我有些发楞,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说:“快走!”。

冲出农家乐,跑到几百米外的公路边。地处荒僻,也没出租车,看到一辆去都江堰的长途汽车就跳了上去,车上人看我脸上血迹纷纷注目,也顾不得伤口,只想着赶快离开,越快越好。

车子开出去十多公里,还没到都江堰,王腾招呼我下了车。

公路四周是开阔地成都平原,天府之国的膏腴之地。正是秋高望远的时节,极目处是苍茫雾列地岷山山脉。“窗含西岭千秋雪”,此时看不到杜甫眼中的西岭之雪,只看到岷山如莽撞强悍的巨龙,撕裂成都平原雄浑威武地延展到天的尽头。岷山俯视下的成都平原,农田里的稻子收割了,只留下休生养息的土地,土地上星星点点的农舍,农舍周围翠绿摇曳的竹林,竹林里缭绕的炊烟,炊烟顺风而游,游到了我们的面前,仔细一闻,是新鲜稻草燃烧的味道,和铁山稻草的味道何其相似……

我和王腾站在马路边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沉默半响,王腾说:“我们打伤朱军的人,这下算是彻底闹翻了!”

我咬牙说道:“闹翻就闹翻吧!他要我们死,我们也不能等死!张星说得对,这小子确实太黑!”

“下一步怎么办?朱军肯定要找我们兄弟麻烦。”

我摸了摸脸上的伤口,伤倒不重,只是皮肉小伤,但火辣辣的甚是疼痛,不由得心头火起,说:“他来找我们麻烦,那可不能对他客气!龟儿子想欺负我们兄弟,那算他倒霉!”

王腾考虑了下,狠声说:“对,这小子要动武,那就陪他斗到底!走,回成都!”

穿过公路等了几分钟,我们上了一辆到成都的车,掉转方向回到成都。

刚进城下车,王腾电话响了。放下电话他对我说:“朱军打来的,说他手下的弟兄不懂事,招惹我们了,让我们别和那帮人一般见识,明天的比赛继续举行,他也不要我打假拳了,靠本事打。还说回头给我们一万算是医药费。”

我一下笑了,说:“呵呵,他给我医药费?这小子葫芦里埋的什么药?这么好心?肯定有鬼!”

王腾说:“有鬼肯定是有鬼,那明天的比赛你说究竟去不去?”

“不去!这小子这样子对我们兄弟,咱们不打了!去云南找张星算了,哪里不能打拳,非要和他朱军合作?!”

王腾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比赛还是去打,打了咱们就走。”

我说:“万一这小子使坏呢?他们一伙人多势众,还有家伙,咱们兄弟可不是黑社会,没必要和他们黑吃黑吧?”

王腾说:“我估计比赛前他不至于杀我们,薛老板那边没办法交代,这小子还指望和汪老板赢那1000万呢。”

一时也想不出个眉目,决定回家再说,下出租车准备上楼,我想起腰里缴的枪还别着,打算掏出来扔到旁边垃圾桶里,但路上人来人往,没办法只好揣着上了楼,打算第二天找个荒僻地方扔了。

晚上10点钟,朱军来了,同行的只有郝大雁。进门坐下后他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提都不提农家乐的事,只说是送出场费来了。他掏出3万放在桌子上,说其中两万是明天比赛预付的出场费,还有一万是给我的医药费。然后说你们好好休息,明天他派车来接我们,其余3万出场费进场就付给我们。

睡到半夜一点,有人敲门,我穿着内裤起来开门,刚把门打开,几个人就冲进来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

来的是警察,有二十几个人,还有头戴钢盔、穿着防弹服的特警和武警,全副武装,如临大敌。刚起床的王腾也被抓了起来,警察随后从我们房里搜出了手枪和4万多块钱,那是张星给的3万,还有汪老板给的10万给家里后留下的2万用剩的。

上了手铐我两分别被带上两辆警车,车上几个特警手里居然提着冲锋枪,看那架势似乎是准备去打仗。

警察进门那一刻我就知道是朱军干的好事,坐在警车上恨得牙根痒,暗骂这XXXX的可真够毒,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进局子就看见一个家伙缠着绷带坐着,我一看正是被我用枪撂倒的两人中的一个。警察倒也直率,没绕圈子就说那人报案说我们持枪抢劫。现在枪也找到了,钱也找到了,人证物证俱在,老实交代争取坦白从宽云云。

我知道这情况没办法跟警察解释,于是顶住不开口。那审案的警察笑笑说,现在就等认定打伤那人的子弹是从我家搜出那把枪里射出来了,如果是,就算我不承认也能认定罪行。我气得吐血,想把事情全告诉警察,又想到王腾打拳击毙了“电锯”,虽说是擂台比赛,可所谓“侠以武犯禁”,搞不好也是死罪,没办法,只好不说。

车轮审讯,不准睡觉,24小时连续折腾,一连七天七夜,幸好我们练过太级和王者瑜珈的心法,否则光靠一身钢铁肌肉肯定是扛不住的。

王者瑜珈特别有用,只要有几分钟的时间眯上一会,运气从海底轮沿脉上行到顶轮,周天走上几圈就感觉疲劳缓解,精力也迅速恢复。这功夫我们从前只是用来训练呼吸,平时锻炼辛苦又没人给我们按摩就用做瑜珈来放松肌肉和神经,没想到这会儿居然派上大用场。

警察看我们几天几夜不睡觉精神居然没怎么下降,也觉得奇怪,看我们一身肌肉知道警棍敲几下起不了什么作用那很正常,但这样的折腾之下意志居然没有崩溃倒很新奇。审案的间隙居然有警察笑问我怎么你和隔壁的这么能撑?我当然不能说实话,开玩笑说我们从小神经衰弱,长期失眠,本来就睡不着。他们连连骂娘,说我肯定不老实,还说隔壁王腾的说法是自己6岁那年出了车祸,从此后就有特异功能,从来就没睡过觉云云。

进去后第八天,审案的警察说弹道化验出来了,从报案人身上取出的子弹正是从我家搜出那把枪里射出来的,并对我们宣布转为刑事拘留,送到看守所正式蹲牢房。

三叔被通知给我们送东西来,我让他带了两套被子和杂物来,给王腾送一份。东西送来也没见到人,警察说要见法院去见,不过三叔已经帮我找了律师,估计等两天律师就会来找我们谈。

到看守所第二天,王腾招了,他不愿意把我搭进去,于是也不管击毙“电锯”的死罪,一古脑把打拳的事全说了。

被关了一个月后,我被无罪释放,说我算正当防卫免于起诉,因为那几个人没死,也就算没有出现防卫过当的问题。可是朱军一伙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那报案的小子被逮住外,朱军一干人我们也说不出个子曰。我们对他的了解非常有限,或许朱军都不是什么真名。

1997年5月,王腾因过失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朱军那小子最后送来的3万和我们剩下的钱也被全部没收,说是非法所得。为了这个判决我找三叔请了名气最大也是要价最高的律师,那几个月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到处筹钱打点运动,甚至特意回铁山把派出所周所长都生拉活拽搬到成都来找他的熟人帮忙,铁山70年周年校庆发的同学录更被我翻了个底朝天,凡是在成都政法系统的我都厚着脸皮登门拜访认校友找人家帮忙,也不管有用没用,这些校友究竟对判决结果能不能影响,反正一通忙乎。

宣判那天我看到王腾,他被刮了光头,但身体还和从前一样结实,精神也很好,看到我甚至笑了笑,随后他看到从铁山赶来泪流满面的母亲,老迈忧虑的父亲,还有一脸严肃的弟弟王飞,脸上随之也变得冰冷严峻。

宣判后可以到看守所看他了,他父母到监狱看了他一次后就回了铁山,我和王飞又去看了他几次,每次给他带大包的东西,还让我三叔娘给他炖鸡烧鹅。见面的时候大家都笑逐言开说最新的见闻,等到离开监狱我和王飞则每次都有想哭的感觉。王飞更是咬牙说要是在街上看到朱军,非几拳把那龟孙子的头打进肚子里不可,不过他从来没见过朱军,对面走过都不会认识。王腾出事前没把打拳的事告诉过弟弟,更没带王飞见朱军,也从来没给朱军说过自己有个弟弟在成都上学。

每次急火攻心,就到以前去过的地方找朱军,可是早已人去楼空,不见踪影。试拳的院子里居然住进去一对老头老太太,问起来他们说以前这院子租给别人的,租的人搬到什么地方他们就不知道了。而比赛的两个地方我根本找不到,因为去比赛的时候都是晚上,七绕八拐,我路又不熟,大体方位知道,多次寻觅却始终找不到地方。

6月,王腾被送到了位于雨城雅安的苗溪劳改农场。

7月的一个晚上,10点,警察陪监狱的人到住的地方来找到我,告诉我王腾越狱了……

十七

警察让我有王腾的消息马上通知他们,并对我进行普法教育说包庇罪犯是犯罪,我口里连连称是,心里却一阵阵狂喜。送他们出门,我把门一关就压抑不住心中喜悦大笑起来,兴奋之下砰砰几拳打在墙上,这几下没拿扭轻重,直打得墙上砖头都凹了进去。只听楼上楼下一阵忙乱的开门声,随即楼道里呼爹叫娘的有人冲下楼,这才想起前几天刚闹了地震,现在正是草木皆兵时期,跑到阳台一看,刚才那几个警察正好冲出楼道,和几个邻居指指点点。

一时激动做了扰邻的事,心里很是歉疚。连忙关灯回房间,躺在床上不由得又担心起王腾来,他会到什么地方去呢?隔壁的房间还给他空着,可他要是真回来找我只怕是自投罗网……

王腾服刑的雅安苗溪监狱所有的茶场地跨天泉、庐山、宝兴三县,位于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交接的地方,人口稀少,山谷纵横。自然风景倒是美丽别致,空气清新爽净,气候温和,雨量充沛。低头看是满山杜鹃的灵鹫山,抬头望是终年积雪的大雪峰,若是旅游休闲,倒也算一个绝妙的好去处。只可惜这些囚犯不是背包客,要在这里一日复一日的看风景,久了也就成“久在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了。

劳改农场拥有数千亩的茶场,罪犯劳动改造的内容就是采摘茶叶和照顾茶院,此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加工工业。也无非就是茶场生产的茶叶深加工、服装加工――比如做些劳保手套、工作服之类。

扣除在看守所被拘押的日子,要形满出狱王腾将在这荒凉偏僻的苦寒山区度过14年多,足足172个月,五千三百多天,进去的时候他是24岁的青年,出来的时候将是接近40的中年人了。

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号里的犯人问起什么事进来的,听王腾说是打拳打死了人,顿时成了新闻,不几天全体犯人都知道了。他的卷宗也被转到了监狱,看守狱警看了他的卷宗倒也对他很客气,有多事的犯人也早就打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警察能知道的他们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监狱里的犯人也分三六九等,地位有尊卑贵贱。地位最高的是杀人抢劫犯,那些贩毒黑社会也被认为是上三流,而最被瞧不起的则是因为流氓强奸罪犯事的,尤其是什么强奸幼女、虐待父母造成伤害的,更是处处被其他犯人欺负,觉得他们的行为简直是丢“罪犯”的“脸”,因为他们的故事也的确乏善可陈,囚徒们晚上吹嘘起自己的江湖经历来一个个眉飞色舞,完了必定要痛骂几个强奸流氓犯丢人现眼,是“罪犯”里的“败类”,说得兴起免不了抓起被骂的家伙一顿暴打发泄多余的精力。

王腾天天和监狱里一帮犯人劳动,虽然这里的劳动比起可可西里的淘金来根本不算什么,就是和我们平时的锻炼比也根本算不上什么艰苦,可是他没有了自由―比生命更宝贵的自由,他成了一个囚徒!想起读书的时候还抓过小偷,没想到现在居然和一帮罪犯关在一起,不觉心酸。

不过王腾是个坚强的男子汉,字典里从来没有“绝望”两个字,宁愿选择“愤怒”他也不会去“绝望”。他一天也没有终止过锻炼,晚上就在监狱的宿舍里利用简单的工具和狭窄的地形做运动。

进去半个月后,这一天王腾正在监仓外面的空地把手撑在地上,身体倒立做曲伸运动,监狱的狱霸“喷火龙”尤彪带了几个人来找他了。

尤彪原来是川北一带的江洋大盗,平时带几个喽罗拦路抢劫川陕公路上的来往车辆,有时也流窜到四川广元、陕西宝鸡一带拦路抢劫。这小子胆子奇大,经过周密策划后居然带喽罗袭击了宝鸡的一个储蓄所,将储蓄所的几个保安和柜员捆绑后将银行里的现金一扫而空,后来逃到海南被抓了回来,判了个无期徒刑。本来按惯例要送新疆去守沙漠,鬼使神差被押送到苗溪灵鹫山上来摘茶叶,也算便宜了这小子。

尤彪听手下弟兄说起王腾是打黑拳击毙对手后进来的,又看王腾浑身铁打一般的肌肉,一直没有动手修理这个新来的犯人,不过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要让王腾“过过堂”。

他带了几个监狱里的重形犯,一人手里抓了根建筑钢管,看准正在锻炼的王腾后背就是一脚。

王腾背对尤彪,脚上头下做曲伸正做得起劲,后背挨了这脚当即失去平衡,他应变奇快,当即顺势一个翻滚站起。没等他站稳,尤彪几个就劈头盖恼的把钢管打在他身上,换了是旁人,这几下肯定打得浑身酸软,倒地不起。

只可惜这个狱霸“喷火龙”这次打错了算盘,竟然狗胆包天想欺负未来的世界拳王,格斗界的霸主,可与那些古代最伟大的武士相抗衡的“战斧”―王腾,命中注定他这次将从“喷火龙”变成“吐血虫”。

王腾也不躲避,身上挨了几下转过身来,扭紧了拳头轻蔑的看着“喷火龙”,嘴角一丝冷笑。

“喷火龙”几个在监狱里能从亡命徒中混出头来,倒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虽然暗暗吃惊这几下打上去王腾居然不当会事,心想这打拳的小子的可能真有两把刷子,但仗着人多势重,手里又有武器,不顾死活冲上前抡起刚管又想砸。

王腾没等那家伙的胳膊抡圆,钢管还没到最高点,抬腿就是一脚踢在“喷火龙”的手上,“喷火龙”看着还算有点斤两,欺负弱小倒有余力,挨了王腾这下那里挺得住,钢管“嗖”的脱手飞出去老远,钢管还在空中飞翔,王腾扑上去就是一个直拳打在“喷火龙”的脸上。他不想闹出人命,这一拳只用了三分的力量,但就是这三分的力量也把“喷火龙”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鼻血长流,张嘴吐出几棵门牙,一时头昏脑涨,站不起来。那几个喽罗看“喷火龙”才挨了一下就打成这个样子,刚才鼓起的勇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手里拿着钢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也没兴趣搭理这帮烂人,想起锻炼半天还没做放松运动,王腾径直回到了牢房坐下练起了瑜珈放松锻炼后的肌肉。

放松完毕,王腾实在厌恶和这帮烂人一起呆十几年,于是打算越狱。

主意一定,第二天他边开始寻找机会。

苗溪监狱周围地势险峻,各个要害路口都有人看守,公路关卡更是严密盘查,要逃出来比登天还难。四周不多的农户也都属于联防户,青壮劳力大部分是持枪民兵。犯人一旦脱逃,监狱里便会迅速全体出动,看守的警察、武警、周围地区的派出所警员、联防民兵都被派来追逃,就连刑期快满的犯人也一起带出来满山遍野追赶。一个个荷枪实弹,牵狗引犬,遇到逃犯抵抗,不需请示便可格杀勿论,囚犯一旦脱逃,便进入一个丧失任何法律保障的领域,基本上没有人为击毙逃犯负过责任,唯一能有约束的也就算是同类的怜悯之心了。

因为这些天然的屏障,所以表面上看守并不特别严密,所谓外松内紧。平时劳动也就一个管教带一帮犯人,枪也不带――也怕犯人暴动夺枪后威胁更大,刑期快满的犯人就做工头监督劳动。犯人们也知道要逃出去成功率几乎为零,而且周围的犯人一个个虎视眈眈,因为犯人协助抓住逃犯得话算是立了大功,一般都可减一年的刑期,所谓“以战养战,以犯管犯”,这一招倒非常厉害。

王腾决意一搏,想到既然敢在拳台上搏个生死,就算一死也不愿在这里困十多年,收工的时候瞅准机会撒腿就跑。管教狱警没带枪,随身只带了一副手铐和一根电警棍,那一帮犯人虽然拿着劳动的工具,什么扁担、锄头、铲子,可自从上次见了“喷火龙”那一伙的下场,虽然减刑的诱惑很大,但这时候也只能一阵咋呼不敢追赶。

不过这一阵阵的咋呼也从一队犯人传到另一队犯人哪里,很快传到了山下的监狱,枪声响起,持枪追逃的队伍很快出动。

王腾武艺高强,身手矫健,又在青海受过苦,在可可西里跟张星学了不少辨别地形、野外求生的本事。逃出后一路跳崖攀壁、涉水越河,绕开大路,专往险峻难行的地方走。遇到有空旷的山间平坝乡村,就白天休息,晚上越过平坝继续赶路。途中也顾不得许多,趁黑将一农家凉晒的衣服取了一套换上,挖了个坑把身上的囚服换下埋了。

他下了灵鹫山,翻过大雪峰,专朝山高的地方走。

逃亡的日子过得虽然艰苦,可比起在可可西里那晚露宿无人区、冰雹砸头的苦难来倒算相对容易。行了足足七八天,以他的脚程已离开监狱大概有一百多公里,这才找到附近公路欲搭车赶路。

王腾上的公路正是川藏公路,这条路跑的车以货车和到沿线景点旅游的游客车辆居多,进藏的货车大多拉满了货物,出藏车辆则空车下行或带一些西藏特产。

此时的王腾身无分文,又饿又渴。看起来胡子拉碴、鞋湿衣破、蓬头垢面一副潦倒相。偏偏又长得高大壮硕、魁梧挺拔,站在路边活似风吹雨打后的千年铁塔,又像那雷击电炙后的百年巨树,过往的司机居然看他这副尊容自然无人敢停,见他招手搭车反倒鸣起喇叭加快速度通过。

马路边站了有三个多小时,过往车辆几十辆,就在他快要泄气的时候,一辆满载货物进藏的东风五座八吨平头大卡车本来已经开过去好几十米,忽然嘎然停下。

王腾喜出望外,连忙跑步上去,没等他跑到卡车门前,车门一开,下来一人。

看到那人,王腾不由得一陈狂喜。

车上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可可西里认识的扎西麒麟。别后重逢,自然万分喜悦,扎西麒麟见王腾这副模样,也来不及多问,握手问好后招呼王腾上车后排坐下,同时指着开车的藏族汉子介绍说那人是他的亲弟弟扎西泽仁。

车上诉说别后经历,扎西麒麟说可可西里一别后他看王腾他们几个好长时间没有来卖金子买给养,又发现周围出现可疑生人,于是当即把手下几个伙计遣散,随后一把火把据点烧了,连夜带妻子热洽卓玛开车离开可可西里。到格尔木后和在拉萨的弟弟扎西泽仁联系上,弟弟在那边开的几个商店说起生意不错,手头一时也没有其他合适的生意做,就带妻子跑到拉萨和弟弟一起开起商店做生意,一晃已经快两年,这两年就在拉萨过安稳日子。这次是到成都采购货物后回拉萨,刚才看到路边的人很象王腾,车行迅速看不清楚,加上王腾又这副样子,一时不敢相认,开过后越想越像,连忙招呼兄弟停下决心看个究竟免得错过故交,没想到果然是王腾。说罢经历扎西关切地问起王腾近况,他看王腾潦倒不堪,衣着单薄,说话的间隙让王腾从后座包裹里拿出一件藏袍穿上,并拿出大堆干粮让王腾充饥。

王腾也不客气,取出藏袍穿上,将什么牦牛肉干、面包饮料狼吞虎咽而下,他连续几天几夜粒米未进,这时候实在饿得心慌。

填饱了肚子,又喝了几大口青稞酒,点上扎西麒麟递上来的烟,王腾就把从可可西里遇到匪徒抢劫开始到自己从监狱里逃出来这两年的经历择要害处讲了讲。

扎西麒麟听完,怒火上冲,用他那西藏普通话痛骂朱军,只可惜词汇贫乏,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汉语国骂夹杂几句听不懂的藏语,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说到激动处一把将腰里的藏刀抽出,嘴里说下次碰到朱军,一定要和他做个了断。

骂了一通,扎西麒麟对王腾说:“王兄弟,是扎西哥害了你,没想到朱军那王八蛋这样坏。把兄弟你害成这个样子,现在你跟哥哥去拉萨吧,那边哥哥地头熟,反正你四川这下是回不去了,就到西藏去吧,到拉萨再想怎么办。”

王腾想到自己以后就成了逃犯,势必被全国通缉,从此以后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投,在世的父母只怕这一生也无缘再见,心中悲痛如万刃扎心,又看到扎西麒麟这样仗义,不觉长叹一声流下泪来。又想到这一切都是拜朱军所赐,不由得咬牙切齿,一把将扎西手里的藏刀接过,划破手掌发誓道终有一天要除掉朱军这个拳坛败类。

三人一车过康定,上理塘,穿过海子山的大片草场,过了金沙江大桥便进入西藏境内。随后过邦达,绕完怒江山上数不清的盘山大弯,进入了半农半牧,如同康巴藏区的八宿。越行越美,到了然乌,随后沿途林木葱郁茂盛塞翡翠、流水潺潺如汉筝,雪山、湖泊、森林交相辉映,农田村落夹杂其间,森林茂密、冰川晶莹、雪山皑皑,四季同时。然乌景色之丰饶华美,所谓“西藏的瑞士”的称号纯粹是没去过瑞士的无聊文人胡扯,就瑞士巴掌大地方上那点小山小林、小湖小雪怎么能和然乌这样的天堂胜境相比呢?

好花不常开,美景滥则贱。看了天堂胜境接着又过了防止美景被懒人涉足的鬼门关通麦,随后穿过林芝地区首府八一镇,过了八一镇沿拉萨河谷继续前行,又过达孜,不久便远远看到矗立在红山上的布达拉宫在青藏高原强烈的阳光下闪耀金光。

这一路翻山越岭,晓行夜宿终于到了拉萨,沿途美景看得让人眼花缭乱,盘山弯道也着实让人绕得头昏脑涨。

扎西哥两的商店位于拉萨宇拓路上,并排三个铺面,主要销售一些内地运来的商品给本地人,此外也有柜台卖一些内地生产的“西藏特色旅游商品”给内地来的游客。宇拓路虽没八廓街名气大,但也算是拉萨的繁华商业街,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有人就有财,扎西兄弟的生意也就不错。

店里琐事平时就让两兄弟的妻子带领几个营业员在打理,扎西兄弟除了进货外平时也就逍遥自在。正值夏日,白天哥两就开车带上吊床和卡垫、桌椅、酒肉到郊外林卡公园里喝酒吃肉,喝醉了就躺在卡垫上面晒太阳,睡醒了又继续喝,晚上就到内地人开的饭馆里吃饭娱乐。

日子过得安稳舒适,王腾将养了几天,心想这样天天喝酒娱乐也不是长久之计。虽说扎西兄弟待自己如同亲兄弟,但自己一个男子汉总不能就这么依靠朋友,更不能这样消磨青春,蹉跎年华。

这一天,三人在林卡里喝了半天酒,王腾问:“扎西哥,你家几兄弟?上次听说你有一个弟弟在泰国打拳?”

扎西麒麟看了看天上的蓝天白云,喝了口青稞酒,黯然说道:“是啊,我们一共三兄弟,泽仁是老三,我二弟扎西歌旺死了十多年了,和当时鼎鼎大名的黑市拳王鳄鱼万猜昆巴齐亚格斗被打死在台上。他死的时候只有22岁,已经过去15年了。”

“我也想和你弟弟一样出国打拳,有什么办法出去吗?”,王腾问。

扎西麒麟看着王腾说:“当然有办法,不过国外的黑市拳可比国内的残酷得多,水平也高得多。兄弟你虽然功夫很好,但是如果真想出国打拳的话,最好还是到教格斗的训练营里训练一下再去。”

“训练营?还有教打黑市拳的训练营吗?”,王腾很吃惊地问。

“当然有,我弟弟就是从康巴训练营出来的。”

“康巴训练营?在中国吗?”

扎西麒麟又喝了口青稞酒,然后说起黑市拳坛五大训练营之一,和俄罗斯西伯利亚的朱可夫训练营并称为世界上最强格斗训练营的康巴训练营的故事。

十八

全世界的黑市拳格斗市场非常庞大,每年有数百亿美金的金钱在这个铁血熔炉下燃烧加热。在这一产业系统中,黑市拳训练营负责将一个个血肉之躯打造成强悍的钢铁战士,然后送他们进熔炉接受金钱之火的洗礼。

黑市拳训练营散布于世界的各个角落,其中最著名的有五大训练营。他们是印尼的班加旺训练营、哥伦比亚的黑十字训练营、阿富汉的星月训练营、俄罗斯西伯利亚的朱可夫训练营、中印边境的康巴训练营。

印尼的班加旺训练营位于印尼苏拉威西以南的一个岛上,训练营创立于六十年代芝加诺时期。当时印尼的各重要经济命脉被华裔商人垄断,有一后起廖姓华裔巨商经营进出口军火生意之余涉足博采业,后将博采生意遍及整个东南亚和南亚次大陆。六十年代末进入泰国的泰拳赌博,在泰国认识了金三角的毒枭坤沙,坤沙提议在印尼无人岛屿上合作开设黑市拳训练营。坤沙用高额酬金雇佣教练,这中间有华裔武术名家、日本空手道高手、泰拳冠军、越战后退役的美军特种兵军官,坤沙又从他金三角的军队中选拔精干人员来参与训练营所处海岛的防卫和日常监督,廖姓巨商则负责小岛日常的给养补充和毕业学员的比赛组织。班加旺训练营采用准军事化管理,学员主要是泰国、印尼、越南和印度的贫困青少年,还有少量来自中东和非洲。出营拳手主要在东南亚一带黑拳市场谋生。班加旺训练营的拳手全部为控制拳手,训练出营后5年内拳手只能拿到比赛所获奖金的50%,其余归组织所有。

哥伦比亚的黑十字训练营位于哥伦比亚麦德林市以东五十公里,安第斯山深处的热带丛林。训练营创建于七十年代,开始是当地毒枭训练私人武装用的军事基地,以后因为与反政府游击队合作,游击队负责武装保卫毒品种植地,军事基地就改做黑十字训练营。黑十字训练营采用准军事化管理,教练主要来自黑市拳退役高手、美军和西班牙军队退役的特种兵军官。学员主要是操西班牙语的拉美国家的贫困青少年,也有不少从北美和欧洲专门跑来报名自费参与训练的学员。毕业拳手主要在美洲和欧洲黑市拳市场活动。黑十字训练营的拳手为控制拳手,训练出营后3年内拳手只能拿到比赛所获奖金的50%,随后2年内可以拿到70%,以后为100%,自费拳手收入全部归自己所有。

阿富汉的星月训练营位于阿富汉境内与伊朗、巴基斯坦交界的荒僻山区。训练营创建于八十年代中期,和黑十字一样,起初是这一片被称作“金新月区”内的鸦片毒枭用来训练私人武装用的基地,后来塔利班上台后改为黑市拳训练营。训练营的教练主要来自黑市拳退役高手、俄罗斯和中亚各国退役的前苏联特种兵军官、克格勃特工,训练营采用准军事化管理。拉登进入阿富汉后经塔利班首领奥马尔撮合,主动找训练营老板撒利兰合作,提供大量金钱要求帮助训练“基地”骨干分子,这些训练后的“基地”骨干分子后来成为各地“基地”的教员。星月训练营的学员主要来自中亚和阿拉伯地区的贫困青少年,少量来自非洲和南亚,毕业拳手主要在中东和欧洲活动。星月训练营因为介入政治,美军进入阿富汗后成为打击对象之一,但训练营目前已经转移到伊朗一侧山区继续培训学员。星月训练营的拳手有一半为控制拳手,训练出营后3年内拳手只能拿到比赛所获奖金的30%,随后3年内可以拿到60%,以后为100%。另一半拳手为各宗教极端组织委托培养,用于政治目的,不进入黑拳界。星月训练营规模庞大,学员众多,但拳手素质也最低,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拳手拿到过拳王头衔。

俄罗斯西伯利亚的朱可夫训练营,该训练营有多个训练地点。其中一个在北极圈内的永冻冰层上,一个在白令海峡以南200海里的一个小岛上――训练营的人给这个无名小岛取名朱可夫,还有一个在原始森林里。他们都有一个老板,执行完全一致的训练模式。这个训练营的第一批学员出现在黑市拳坛是苏联解体后的九十年代。西伯利亚训练营的教练来自前苏军特种军官和克格勃特工,此外还有大量从中国、日本雇佣的格斗高手。训练营采用极度严酷的管理,远远超过任何军队组织,教练随时可以枪毙学员,哪怕学员只是起床晚了一分钟。训练营的所有学员都是自愿报名,收费相当高昂,每年的学费超过4万美金,完成标准三年的训练需要12万美金。不过自愿报名的有潜力16岁以下少年,如果没钱付学费可以签定合约在出营后用比赛酬金支付学费,扣除制度和黑十字一样。凡是合约学员都必须有两名以上教练分别书写推荐信给营方,以保证的确有培养价值。西伯利亚训练营的学员主要来自前苏联各国和日本、韩国、中国、蒙古。训练营从教练到学员都是严格挑选后的格斗狂热分子,训练极端残酷血腥,日常训练几乎和实战格斗的强度相等,光是训练营内的死亡率就高达三分之一。西伯利亚训练营的训练结果相当惊人,毕业后的学员具有惊人的力量和完美的格斗心理――冷酷、冷静、视死如归。西伯利亚训练营的拳手迅速在在黑市拳坛刮起了一股西伯利亚的强劲寒风,被“战斧”王腾击毙的“侧踢之王”普金就是来自这个训练营,普金整整统治了黑市拳坛八年之久,他是西伯利亚训练营走出来的第一批学员中的佼佼者。

最后要说的是这个地球上最优秀的格斗学校――康巴训练营,和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一样,他是全世界武者的圣殿。迅速崛起的西伯利亚训练营里出来的冷酷魔王们正遇到高原武士的顽强阻击,这一场王者之战最后鹿死谁手还很难预料。

康巴训练营位于中印边境喜马拉雅山南麓,麦克马洪线以南中印实际控制线印度一侧,传统边界线的中国境内。训练营在半山腰上,往上是喜马拉雅的万年冰雪,往下是印度洋雨水滋润的茂盛森林。训练营历史极为悠久,训练营的最早建筑是明末清初来自中国内地的双胞胎兄弟李力和李君修建的木结构房屋。李氏兄弟去世后唯一的传人日本人东乡次郎继续在此收授汉藏弟子,以后继续传承到了19世纪末。清末民初西藏形势动荡,英据印度势力北移侵入藏南传统藏区。印度独立后这里被印度政府划入阿鲁纳恰尔邦,开始迁入印度人。20世纪60年代中印战争后,中国军队虽然势如破竹攻入印度,但随后撤军并未占领这片土地,随后印度移民大量迁入,但这里依然依据传统只招收汉藏弟子。达赖逃亡印度后,随行的几万僧俗藏人离开家乡迁徙后谋生极为艰难。因为英国人很好赌博,占领印度漫长的几百年里刺激了印度赌博业的发展,造成印度的地下黑市拳市场非常发达。在这样的市场环境里,金钱诱惑和生存压力之下,不少无业藏族青年进入黑市拳界博命挣钱。李氏传人起初是希望靠武技帮助藏族青年谋生,于是不再约束弟子是否进入黑拳界。又因这批藏族弟子中以康巴藏区来的最多,所以六十年代末开始黑市拳界便称这里为康巴训练营。七十年代末,东乡次郎第十二代孙东乡化仁,汉名李阳开始把训练营正规化。李阳正式将这里定名为康巴训练营,除教授传统武技外,又从中国大陆、日本聘请来十几名格斗高手、优秀退役特种兵军官做教练。康巴训练营制订了严格的训练计划和标准训练教程。训练营采取收费模式和弟子传承制相结合的方式,自费学员每年学费为三万美元,标准三年课程需要九万美元。但这里的教练都可以收弟子,收的弟子也可跟其它教练学习,学费从学生将来的比赛收入中分账,分账方式为前三年50%,三年后终止分账。训练营采用军事化管理,有严格的训练纪律,违反纪律将被严厉处罚,甚至枪毙。康巴训练营不象其他几个训练营有毒枭和黑手党、游击队的经济政治背景,加上选拔严格,所以培训规模较小。这里每年不定额招收约50名学员,而每年能完成训练,获准出营的只有不到20人。康巴训练营的学员主要在东南亚和欧美拳坛活动,虽然人数不多,但因为培训质量极高,出来的拳手体力充沛,爆发力惊人,具有比钢铁更坚强的体魄和摧毁性的攻击力量。拳手普遍能进入高级比赛,赚取上百万美金一次的出场费和奖金,世界各地为名为利前来报名学习的不计其数,但训练营挑选学员极为严格,能够获得培训资格的只占报名者的极少数,且依据传统汉、藏两族和来自日本的学员不得少于每年招收学员的半数。

这五大训练营就像五条流水线,源源不断的将有一定格斗天赋的青年加工成为一个个的徒手杀人机器,供应到世界各地的擂台上参加生死肉搏,赢取丰厚奖金。当然从金钱角度看最大的赢家不是这些拳手,而是操做这一产业的后台老板。但是很多拳手并不在乎这个,他们有相当部分是荣誉至上的格斗狂人,成为拳王的梦想让他们有时候甚至不在乎上千万美元的奖金,他们认为正如人们可以记住那个职业拳王阿里而不是阿里背后的老板一样,伟大的是阿里,而不是体育场的东家。很多人渴望成为最强者,被写进历史,这中间也有些杀人狂赚取了亿万美金,功成名就后还不退役,而唯一的理由是因为喜欢徒手击毙对手带来的快感。但是不退役的拳手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被击毙,所以这些杀人狂最后体验到的快感只能是被杀死的快感――如果那也会带来快感的话。

扎西麒麟的弟弟扎西歌旺以弟子而非普通学员身份进入康巴训练营,80年从训练营出来进入拳坛,他比赛出色,两年后取得挑战当时鼎鼎大名的黑市拳王“鳄鱼”万猜昆巴齐亚的资格,结果倒在了台上。

拉萨郊外的林卡里,扎西麒麟给王腾讲起弟弟的事情和他知道的康巴训练营的情况,不过他所知非常有限。

他弟弟扎西歌旺16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后来只托人捎信来说遇到一个师傅带他到了藏南那边,进入康巴训练营学习武术。当时的中印边境戒备异常严密,两国关系还非常紧张敌对,扎西麒麟也没办法过去看望弟弟。后来弟弟出营后到东南亚一带比赛,托人给家里捎钱带物。和“鳄鱼”比赛那场为了让哥哥分享自己成为拳王的荣耀,扎西歌旺特意请泰国的朋友通过特殊渠道以旅游名义把哥哥请到泰国观战,没想到竟然当着哥哥的面被“鳄鱼”打死在拳台上,当时他才22岁。

朱军认识扎西麒麟的时候也听他讲过这些,朱军觉得新奇就在退役后特意跑到泰国观摩了几场比赛。他倒很有商业头脑,一下看到这后面丰厚的利润,回来后就放弃转业的工作,琢磨搞黑拳赚钱。他想尽办法土法上马,从组织一些小流氓打架胡闹起家,后来终于和国内悠久的地下黑市拳网络搭上钩,以后就一头扎进黑市拳坛,几经折腾居然让他混成了西南地区的前台组场老大之一……

王腾听扎西麒麟说起康巴训练营和扎西歌旺的事情,好奇心顿起,非常想了解更多,扎西麒麟看他热切,笑笑说:“王兄弟,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扎西哥也是个外行,不太了解内情。”

王腾心尤不足,但也无可奈何,拿起杯子准备继续喝酒。

扎西麒麟忽然叫道:“哎呀,我差点忘记了,有一个人知道!”

王腾忙把酒杯放下,连问是谁。

扎西麒麟说:“我弟弟当年给家里捎东西回来的时候,还让我们去看望他的师公,说是他师傅吩咐的。他师公正好就在拉萨,我都差点忘记了!你要想知道更多,不如我带你去找他老人家问问,不过已经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老人家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王腾高兴得跳起来,几个人酒也不喝了,收拾起东西就走。

拉萨城外不远的一栋老式藏房,扎西麒麟带王腾推门进去,看到一个年近八十老人正坐在卡垫上喝茶,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二十

看着手上这本只有八十多页的手写本――《武经――康巴训练营格斗术》,每一个字都那么熟悉――那是王腾的笔迹。

根据营里的规定,进营后发的教材是不准带出营的――出营时一律没收,交不出来的限三日内找回,若找不回就当场枪毙。

自从85年发现印度警察和特工企图混入训练营后,所有进出训练基地的人一律赤身裸体,还要经过X光的扫描,以防止夹带杂物,同时也防止携带枪械和电子仪器的警察、间谍混入。

王腾对我实在很好,他觉得这本教材上的内容正是我们作为一个习武者从小寻找的那些东西,所以出来后就找到纸笔靠回忆写下来,后来又在我去美国的时候,在大西洋城亲手交给了我。

……

王腾在拉萨想如何才能筹到五十万。筹集这样一笔钱对一无所有、还在逃亡中的他来说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思考多日,还是不得其计。扎西麒麟兄弟虽然有心相帮,奈何数目太大超出两兄弟承受能力,此时也只能劝王腾从长计议。何况王腾是个有骨气的男子汉,即使两兄弟真有百万家资,愿意鼎力相助,他也断不会答应。因为这个钱花出去,并非购屋置业、开店建厂,自己一个亡命天涯的逃犯,又是去学格斗,何时才能归还根本心中无底。万一某日被追逃人员格杀,或训练营中被击毙,欠钱未还,如何安心?

不知不觉,转眼到了9月,算起来王腾已经在雪域圣城拉萨呆了一个多月。他在监狱里受饿挨冻,越狱时候趴冰卧雪,原本消瘦了许多。经这一个多月调养下,身体也完全恢复。

这一天,两兄弟又打算去成都进货,和王腾说起此事。王腾猛然想起一人,大喜道:“有办法了!”,扎西兄弟见王腾喜形于色,忙问究竟。

原来王腾想起了在云南的张星,他这些日子脑子里也想到过张星如果在云南,可以过去找他,但苦于当时张星留的地址电话早在被捕时被扣,诺大一个云南没有联络方式如何找得到?何况张星说去年春节前可以找得到他,此时已经是次年的9月,张星为人神出鬼没,不在约定时间,要找到谈何容易。

但扎西兄弟说起到成都进货,他忽然想到我在成都,当时在乐山偶遇张星的时候,我也记了一个电话地址,或许可以有办法。他原本可以从拉萨打电话向我询问,但他知道自己逃亡之身,万一我的电话被监视泄漏行踪,连累扎西兄弟则心中如何能安?所以一直没有和我联络。此刻见扎西兄弟到成都进货,便想到一个办法。

当即王腾便将计划和盘托出,扎西兄弟听罢连连称妙,晚上几个人把酒尽兴,欢畅无比。

次日,扎西两兄弟上车往成都离开拉萨往成都而来,王腾送别两兄弟到拉萨城外才步行回到住处。

扎西兄弟走后第二天,王腾上了一辆去云南丽江去的货车,那货车司机是扎西兄弟朋友,名叫贡嘎巴登,平时专跑拉萨――中甸――丽江这条线。王腾怀里揣了扎西兄弟馈赠的1000元钱,还有一张扎西兄弟在拉萨托人给他办的身份证,上面的名字是:多吉次仁,这名字是大昭寺特意到大昭寺请活佛给取的。

贡嘎巴登三十多岁,正是和扎西麒麟的二弟扎西歌旺一起长大的玩伴,也听过当年伙伴在泰国打拳的事。他虽不知道身边这个汉族兄弟是干什么的,但看王腾威风凛凛的样子,又听扎西兄弟说王腾是格斗高手,更是喜欢。一路上两人谈天说地,相处愉快不表。

车子走川藏南线后转滇藏线,经芒康、盐井、德钦后来到中甸,到中甸后王腾便下了车,贡嘎巴登则继续前行到丽江采办货物。

中甸便是今天的香格里拉县,迪庆藏族自治区的首府所在地,该地区和四川的阿坝、甘孜,青海的玉树同属康巴藏族,是之为康巴四州。康巴藏区因为属于汉、藏、彝、蒙、羌各族结合部,民族混杂,自古征战较多、民风彪悍粗犷。这里因为属于横断山区,青藏高原的边缘,高山河谷、森林密布,低矮河谷可农可牧,高处山地则全为森林草原,和藏南一带非常相似,同为青藏高原最富庶的地方。

王腾在中甸城内找了个小旅馆住下,等了两天估计扎西兄弟已到了成都,便依照计划打了个电话……

……

此时在成都的我已经辞职,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后去上海。这一天早上八点起来正准备出去吃早饭,发现门缝里有人塞进来的一封信。

我还以为是什么推销或者广告信,正打算仍掉,忽然发现信上有“铁山”两个大字,正是王腾的笔迹。连忙拆开读完,不由得大吃一惊。

王腾在信里叙述了他的计划和想法,以及找我的原因,他让我按照计划执行。

烧掉信,我连忙找出张星的地址电话,打印在一张写有文件的废纸山,将纸折叠后塞在门缝里。随后便带了本书出门找了个咖啡馆看书。

看到快中午才回家,那张纸已经不见了……

取走信的人正是扎西麒麟,他一大早送了信后便和兄弟找了个茶馆喝茶,10点钟的时候便到我门口将纸取走。

扎西麒麟拿到地址后用手机打电话到拉萨给老婆,随便说了几句家常话后便把电话挂了。等了10分钟,扎西麒麟又用附近的磁卡电话往拉萨打电话,但这一次并没有打回商店,而是打到了在商店附近的一个公用磁卡电话上。

拉萨那边扎西麒麟的妻子热洽卓玛正在等候,扎西迅速把张星在云南的地址和电话告诉了妻子,然后便挂断电话和弟弟去采购货物。

云南那边的王腾也是一个电话打到拉萨,然后说打错了。随后又找了个公用电话打到了拉萨的磁卡电话上,热洽卓玛又在电话里告诉了王腾张星的地址和电话。

这一通间谍式的折腾只为了得到张星的电话和地址。我和王腾也许都太爱看电影,谍中谍里的惊险场面看多了,侦探小说也看得太多,但是把警察的侦破能力想象得相当厉害,脑子里总想着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电话也被24小时监听,所以他才想了这一招。

究竟我当时是否被监视这也是个谜,因为又不可能去问警察。唯一知道的是他终于得到了张星在云南的地址和电话,而且事后警察也没来找过我,说明警察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在云南中甸的王腾费了牛鼻子的劲终于拿到了张星的地址和电话,当下生怕忘记,默念几遍,便记在心里,随后便划根火柴烧掉写有地址的纸条。

张星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手机号码,一个是在昆明的坐机电话。王腾先打手机过去却发现已经停机,再打坐机过去也无人接听。

王腾决定到昆明张星留下的地址去找他,所走就走,上了一辆到丽江去的客车。到丽江已是晚上6点多,他下了车又打电话,结果依然无法联系。

当天晚上便住在丽江古城内的家庭式小客栈里,当时的丽江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大的知名度,游客也很稀少。城内酒吧也就一两家,饭馆旅店都很稀少,也没有林立的商店和铺天盖地的游客。少数旅店里住的大多是一些国内外来的背包客,青年学生和自助游客居多。

王腾吃了饭又打电话,还是无法联系,心里也觉得有些郁闷。

万般无奈,步行回旅店,信步闲逛了一下,古城头年适逢地震,许多残垣断壁还没有修复,看起来很是破败。只是民风古朴,环境雅致,但见家家门前水流潺潺,村姑主妇洗衣淘米,顽童小儿嬉戏打闹,游客旅人喝酒闲谈……,残垣断壁犹在,生机活力却不减。

家园破,可重修,人落魄,当奋起。英雄岂可落难愁,君子顺天日行健。

王腾转了一会,心情也变得愉快,当下也不想以后如何,便回到旅馆睡了。

次日坐车到了大理,然后便从大理换坐火车去昆明,一路无话,到了昆明。

到了昆明猴王腾便招了个出租车赶到张星留下的地址――位于滇池附近的一栋楼房,王腾在楼下找了个电话亭又打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王腾想到若张星不在昆明,楼上若一直无人居住,那么从去年年底到现在9月,电话应该早被停机才是,为何又没停机,却无人接听呢?

也不愿多考虑,王腾想到跑了这么远的路,死活都要上去看看人在不在,当下挂了电话便快步上楼。

敲门之后等待了几秒钟,大门打开,门内站着一人。

王腾一看,一阵狂喜,原来那人正是张星。张星看到王腾出现在门口,很是吃惊,连忙招呼进来坐下。

坐下后王腾觉得纳闷,便问起张星为何电话无人接听人又在屋里。张星问起所拨号码大笑道:“怪我怪我!”

原来张星手机号码早就换掉,而那个坐机号码是他原来昆明和朋友合伙做边贸时办公室的号码,现在边贸生意未做,但当时的合伙人还在哪里办公,那人现在也就一光杆司令,又当老总又当接待。合伙人前几日去广州找那边的服装加工厂下订单,所以那公司也就电话也没人接听了。他当时想到自己一般在云南都会合伙人联络,王腾要问事情也能从合伙人哪里知道,因为他平时很少在昆明,所以家中就没有安装坐机。

幸好王腾没有犹豫上来找他,否则只能失之交臂了。

笑了一通后问起近况,原来张星去年到云南这边和开赌场的朋友联络后觉得很有前途,只是运作赌场需要的资金有点大,他便和朋友约定次年再来一起合作。

过年后他和浙江的“天才”魏老板一起运作“偷竹换龙”,这发财的“绿色通道”确实快速,魏天才的“科技”迅速转化为生产力,五月份盘点下来,平均每人赚了八十多万。

魏天才喜出望外,打算明年扩大规模。张星有了一百多万的资本,他也不是等闲之辈,此时有了资本更是野心勃勃,打算到云南开赌场再捞一票后,春夏再跑峨眉山去把峨嵋竹叶青一网打尽,全数按照魏天才的科技改造成“西湖龙井”,如此一来只怕赚个千把万也不在话下。于是七月份和魏“天才”盘点结算完毕,魏“天才”抱着钞票美滋滋跑回西湖边去享受劳动成果的时候,他则又跑到云南来准备开赌场。

回到昆明后联系去年的朋友,没想到那人另外找了合作伙伴在越南开赌场,已经不再需要人合伙。张星并不是一个轻易作罢的人,东方不亮西方亮,他又跑到沿边境的几个赌场转了一圈寻找机会。结果在中缅边境临沧遇到一个朋友,那人正好在缅甸果敢开设赌场,两人一拍即合,于是拉张星入伙。

八月底次张星回昆明物色几个伙计在昆明做内线,以便让那些想赌之人有个接应,人员已经选好,等几天便要回果敢,没想到居然碰到王腾。

问起王腾近况,王腾便将峨眉山一别后大半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告诉了张星。

刚说到朱军陷害我们的地方,张星大叫道:“朱军这王八蛋现在就在果敢!”

二十一

王腾听张星说朱军就在果敢,也没心思说下面的经历,忙问究竟。

原来张星在缅甸果敢和朋友杜搏合作开设赌场,主要提供牌九、百家乐、大小、21点、麻将、电子游戏博彩等赌博手段供赌徒们娱乐。果敢属于缅甸掸邦第一特区,区内为特区军政府管理,军政府为了广开财源,于是颁发赌场牌照给外来商人,并提供军事保护,同时抽取丰厚搏彩税。

原本果敢当地博采业并没有拳斗项目。但很快果敢所属的金三角毒枭开始插手赌博业,他们资金雄厚,一来就是大手笔操作――开设大型豪华酒店、从世界各地招募歌舞演员提供赌徒们消遣,后来又从各地招募拳手开设拳斗赌博。雄心勃勃,要在缅甸北部的热带丛林里打造一个东方的拉斯韦加斯。

在成都的朱军早得知果敢赌场提供优厚奖金招募拳手前来参赛,早有带拳手过去经营的打算,苦于在那边人生地不熟,所以一直未能成行。上次组织王腾和“鬼头刀”段佩勇的比赛,本拟再捞100万的黑钱后就到果敢踩踩地皮,没想王腾居然不肯就范,于是将我们扣留。

朱军倒也是个厉害人物,他在听到看守被我们打伤后马上找到赢钱的汪老板,表示若汪老板肯出100万,他就让王腾消失,比赛也就不用打了,汪老板赢的钱也就落袋为安,不用冒风险。汪老板并不知道朱军如何让王腾消失,想想觉得反正赢了钱,付100万总比输1000万好,于是答应了朱军。

这小子拿到钱后便来给我们送钱,他想手下兄弟去报持枪抢劫,若我们家中没钱,我们再来个不承认倒是个问题,于是舍那三万块做证据。他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把枪扔掉,否则他连钱都不用送了。

听到我们被捕的消息,朱军便找到输钱的薛老板,说王腾畏惧比赛,拿了预付酬金后想逃跑,手下兄弟劝阻不听,反倒动枪打伤了人。薛老板当然不相信王腾会跑,马上找人向办案警察打听消息,警察哪里知道内情,于是薛老板的内部消息听到的就是人赃并获,持枪抢劫事情属实。薛老板这下无计可施,一时间又找不到实力可以和段佩勇格斗的人,虽然心疼1000万没机会赢回来,但也不可能随便找个“三脚猫”和“鬼头刀”打。只得一边心疼1000万,一边骂王腾贪生怕死、贪图蝇头小利让他没机会翻本。

后来事情的发展简直和朱军想的一摸一样,不过他没有料到王腾会那么快就越狱。

朱军智取100万,得意洋洋,以为自己是“再生孔明”。手下喽罗也恭维他算无遗策,拍马说过去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现在是“三个诸葛亮,不如我们朱老大”,一个个表忠心表示以后死心塌地跟到朱哥混,暗地里却心惊肉跳“伴‘军’如伴虎。

拿钱后没几天,朱军就带着挑选的几个拳手到果敢博命。“鬼头刀”段佩勇和几个兄弟也一起跟来,段佩勇这个通缉犯更巴不得早点出境,他到了果敢这样三不管的地方简直是如鱼得水,连连叹息早知道有这样的“法外特区”,他就是走路也要走到果敢来。

“鬼头刀”段佩勇倒也不是浪得虚名,而是在擂台上一拳一腿博出来的名头,到了果敢后连战连胜,把那些日本来的空手道高手、韩国来的跆拳道冠军、泰国来的泰拳猛将、中国来的格斗专家一一击败,几个月下来便成了公认的果敢黑拳界第一人。

张星也和朋友杜博一起去看了几场黑拳,自然也注意到场边的朱军。朱军这时候成了果敢的红人,他长袖善舞,舍得花钱结交,竟然拉上了掸邦军政府的关系,成了军政府的座上客。

观战的张星虽然纳闷怎么没看到王腾来,但他为人谨慎,向来又厌恶朱军的为人,虽然早有一面之交,并未前去相认。朱军却早把一面之交的张星忘得一干二净,何况他现在大红大紫,看见张星虽觉似曾相识,朱红人也没兴趣主动前去搭讪结交。

王腾听张星说完,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小子哪里都不去,偏偏跑到张哥你做生意的地方,当真是天不负我,命该他绝!”

张星说:“兄弟,也不可太大意,他现在是军政府的红人,不但手下喽罗多,而且还有军政府提供武装保护,你我兄弟毕竟势单力孤,不可以直接找他。”

王腾沉声道:“张大哥,我这次就偏要直接找他!”

张星听王腾这样说,大惑不解,便问为何要往枪口上撞。

王腾笑道:“我要和那姓段的打一场,成都没有打成,缅甸这里一定要打!”

张星听王腾并非去找朱军火拼,而是和“鬼头刀”格斗,笑着说:“你如果把姓段的打败,你就成果敢的第一高手了,军政府也会把你当宝贝,不准别人碰你一根毫毛。”

……

两人说了一会,眼看到了午饭时间。张星本拟带王腾到滇池边名店“大观楼”吃饭,看一看“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的广阔,叙一叙“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的沧桑……,转而想起那五百里水面如今全是黑水腐藻的天下,那适合谈什么雄心雅兴,只有伤心败兴的份,于是作罢,另到昆明广场旁边找了个酒楼吃饭。

张星在昆明又呆了两天办事,随后便和王腾一起赶赴中缅边境。张星这边关系甚熟,早在昆明就打电话回去托人打点好了一应过关手续。加上本来盘查就不严,北方的中国政府也不担心会有人跑到更穷的缅甸不回来,南方的缅甸则热烈欢迎中国人来旅游消费,所以两人毫无障碍的过了境到了果敢。

果敢属于边境城市,城内赌场密布,大多为北边的中国来人投资创办。来的赌客也以中国人为多,此外还有东南亚来的赌客,也以华裔为多。本地的军阀政府则坐地分红,另抽高额税收。

也不晓得是中国人天生好赌还是赌博诱惑太大,凡是有赌场的地方必定有大量的中国人,不管这赌场是位于富裕发达的美国、日本,还是穷山沟的缅甸、越南。

缅甸掸邦特区本来传统经济是毒品,后来因为毒品成了过街老鼠,特别是深受其害的中国更是一年比一年大的施加压力给缅甸军阀政府。中国政府一方面许诺若打击毒枭则提供军火、提供粮食、提供农业专家帮助当地农民,另一方面又严词警告若放任自流不加管束则将经济制裁加政治制裁,惹急了派特种部队剿灭都有可能。胡萝卜加大棒,军政府头目虽然每年收取毒枭贿赂的大笔金钱,此时权衡利弊,既然惹不起北边的中国政府,那只有修理送钱来的毒枭,于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和拥有武装的毒枭兵戎相见。

但是没有了主要经济来源的毒品收入,损失的不但是毒枭,种植罂粟的本地农民生计也成了问题,依赖毒品生产的各种其他行业更是一片萧条。军政府没有了税收如何养活手里的“枪杆子”,没了枪杆子那还如何了得?便有聪明人出主意开赌场,于是便放开赌业。

博采业也是一门专门行业,不但需要资金,而且需要人才。缅甸掸邦军阀却没本钱也没人才,于是就提供场地和军事保护,让有钱有才的华人来经营,同时也便于招徕华裔为主的赌徒。

这生意在缅甸相当正规,赌场开业,特区主席都要来剪彩祝贺,赌场门口更有荷枪实弹的军人保卫。特区几个首脑都是不同赌场股东,提供金融服务的“掸邦特区银行”更是大有来头,几个头目都有股份,所谓雨过地皮湿,好处大家有。

王腾和张星到了果敢后,首先带王腾去他的赌场――金色年华,在“金色年华”王腾认识了张星的合伙人杜搏。

杜搏是云南楚雄白族人,四十多岁,个子不高,其胖无比――1米65的个头却有170斤的体重!白族男人中长他这么胖的实在罕见。他和张星站在一起对比强烈,张星清瘦精干,杜搏肥胖臃肿;张星严肃冷静,杜博幽默热情。

杜博原来长期经营缅甸翡翠生意,吃的是眼力和胆识的饭。前几年将全部身家500万去博一块巨型老坑玉石,结果买回去剖开一看,除刀口的一点诱人翡翠外,其余全是一文不值的杂石,当即一口血喷出昏了过去。

十几年心血毁于一旦,杜博醒来后只得宣布破产。他原籍东北大连的妻子黄兰兰因为当初苦劝不要参与竞标杜博不听,现在竟搞得倾家荡产。黄兰兰一气之下带着才9岁的女儿杜莎回了大连,并发誓再不踏进云南的土地半步。

杜博回楚雄家中郁闷了大半年后雄心渐复,可是东山再起的资本却难以筹措,小打小闹他又不肯。后来盯上了放开的赌博业,,他人地两熟,于是千方百计筹措了一笔资金拟开设赌场,结果碰到正有意入行的张星,两人以前合作过生意,彼此都知道为人,于是便一起开办了金色年华。

介绍王腾和杜博认识后,杜博当即对王腾赞不绝口,一听王腾来挑战“鬼头刀”段佩勇,更是连呼英雄了得,要请王英雄吃饭。

席间王腾随即问起本地的拳斗规则。杜博人胖心细,当初倾家荡产后到此考察,除了利用多年的人脉关系帮人联络选玉外,其余时间就是考察各种可能的生意,这中间也包括拳斗生意,算得上果敢生意场上的万事通。当下便将果敢的拳斗规则、主要人物一一介绍。

原来果敢的拳斗并非地下黑拳,而是光明正大的买卖,和其他赌博项目一样都要纳税,受到掸邦军阀政府的保护。

拳手属于各大赌场,任何人都可以报名参加格斗。但因为普通人毕竟不会拿命来开玩笑,所以一般报名的人并不多。若有人报名挑战各赌场常驻拳手,该赌场东家便可发售门票并开出赔率,这样的比赛因为知名度不高,而且一般成了拳手对普通报名者的屠杀游戏。所以下注金额都很小,以来看刺激的游客门票收入为主。若无人报名,当天就休息。

重头戏是每周举行的挑战赛,那是各个赌场选拔的拳手之间的较量。这样的比赛提前就宣传得铺天盖地,下注金额也高,来观战的来自各个阶层,知名拳手的格斗特区首脑也经常来观看。收入也以赌客下注为主。

“鬼头刀”段佩勇在果敢最大的赌场“东方之珠”做驻场拳手,“东方之珠”的来头不小,老板是大名鼎鼎的毒枭――贩毒武装果敢同盟军的高级头目杨国栋的乘龙快婿谭晓林。谭晓林赤手空拳到缅甸做打工仔,结果认识了杨国栋,因为英俊潇洒,手脚麻利,办事老练得到杨的赏识,进而成为这个军阀的女婿。从此以后大量倒卖毒品到中国,又插手赌博业,他资本雄厚,后台强硬,开设了果敢最大的赌场――东方之珠。

(铁山注:谭晓林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得了报应,先是妻子被杀,在2001年掸邦军阀政府迫于中国政府压力将他抓获,3天后便引渡到中国,随后处死。)

王腾听罢,端起酒杯,对张星和杜博说:“谢谢两位大哥的招待,我王腾明天就去‘东方之珠’挑战‘鬼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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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王腾打算直接到“东方明珠”去挑战“鬼头刀”段佩勇,一旁的杜博听了连连摆手说不可不可。

王腾想多半是杜博认为自己技不如人,担心自己上场送命,若不显露一下实力只怕两个朋友更要担心,顾虑之下也不能尽智尽力。于是手指用力,将刚才喝干的酒杯“趴”的一声捏碎――他喝酒用的玻璃酒大杯,捏碎难度比普通瓷杯大了许多倍。

指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王腾大声说:“朱军这混蛋害得我王腾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投!虽说是擂台杀人犯了国法,但这个小人也留他不得!擂台格斗靠实力拼胜负、斗生死,这小子使坏损人,除掉他也算是为拳坛除掉一个败类!”

王腾露了这一手惊人的指力,杜博一脸惊奇不说,张星也看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响,张星一拍桌子,大声说道:“王兄弟,你我都是铁山的乡亲,张哥我陪你和那个龟儿子斗一斗!”坐在主位的杜搏也大叫:“好大的力气,王兄弟你简直是神人!”

招呼服务员进雅座把杯子换了后,三人继续商量。

杜博说:“王兄弟,杜哥我本来的确有点担心你的安危。但看你如此天生神力,那个什么鬼头刀也讨不了什么好。不过你直接去东方之珠挑战却不太好,杜哥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没等王腾开口,张星便着急问道:“老杜你有什么好办法?快点说来听!”

原来杜博觉得王腾没什么知名度,直接去参加公开赛和“鬼头刀”格斗,朱军认出王腾后多半要使什么阴谋诡计。所谓“明抢易躲,暗箭难防”,擂台格斗不怕,这坏小子背后打黑枪却不得不防。再说朱军和掸邦军阀关系不错,这小子万一故伎重演,陷害一个什么罪名借掸邦军阀的刀杀人,那样的话真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了,空让朱军耻笑我们太笨。

所以杜博认为唯一的办法是让王腾参加赌场之间的挑战赛,代表某个赌场参加比赛,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高低贵贱观众的面打败“鬼头刀”,这样一来朱军也就无法使坏。

张星听完,连连称妙。随后又商量代表那个赌场出赛的问题,因为张杜二人的“金色年华”并没有格斗比赛项目,所以以往并没有参与挑战赛。不过这个不是问题,以前没有现在开设就是,反正挑战赛也是公开搞,只要有赌场愿意支付被挑战拳手的出场费即可。至于赌注则一般为各赌场自己开盘经营,所谓自负盈亏、门票收入分成比例协商解决,而拳手的奖金则从各自的买赢盘盈利中分成20%。

计划停当,次日便开始操办。张星为人谨慎小心,特意在果敢城外20公里树林中找了一个小屋让王腾住下操练,并派了一个信得过的赌场伙计带枪供王腾驱使,这一切安排停当才去“东方之珠”协商比赛事宜。

“鬼头刀”段佩勇武艺高强,随着在果敢拳坛名气越来越大,出场费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已经飙升到50万人民币打一场。(在掸邦人民币比缅币坚挺好使)因为他从无败绩,其他赌场也就慢慢的不愿来挑战,如此一来他倒颇有点“英雄寂寞”的感觉。算起来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参加挑战赛,这两个月也就是击毙了二十多个赌光输尽、要钱不要命的赌徒。

这样的人果敢经常有,拼了命要那区区五千到一万块的奖金,结果把命丢了。如果是一个人去比赛的,那么刚到手的一万块自然也被赌场老板重新收回,因为入场才给钱,连消费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也有赌场提供更“优质诚信”的服务,报名的赌徒拿了钱以后可以在持枪士兵保护下,到赌场把钱输光后再来受死。如果祖坟冒烟万幸赢了,那么也可以按照一天50%的利息把钱还给赌场。不过这样的“幸运儿”其实也就是赢一两天的生命而已,因为还了钱后10个有9个还会把剩下的钱拿去再赌,输光后又来报名,如此循环一直到口袋空空上台送命。

人死之后,碰到赌场老板心情好,会拿几百块钱叫手下喽罗买口破棺材埋了,心情不好则直接叫手下扔到林子里喂野兽。

其实埋不埋结果都一样,就算埋了,那几铲子土和薄薄的胶合板棺材如何抵挡得住饥饿的野狗野狼的利爪尖牙,还不是要刨出来饱餐一顿化做一堆狗屎。所以埋这些倒霉蛋的喽罗们自然一切从简,干脆就把那几百块拿去喝酒吃肉,免得自己出力掩埋还浪费一口棺材,也省得饿得嗷嗷叫骨瘦如柴的野狗刨得辛苦。死去的赌徒们也可以早点完成循环化做狗屎,如此对死人无损,于饿狗有利,于人于狗,皆大欢喜,于是一律扔掉了事。

果敢周围的密林里也就经常有肢体不全的尸体出现,以至于周围农民养的家狗也羡慕野狗大块吃肉的“小康”生活,纷纷落草为寇,主动打破自己的“大米饭碗”,“下海入林”自力更生,家狗也就变成了野狗。

这些吃人肉的野狗数量庞大、性格凶残,饿急了甚至不等人死就要来吃肉。野狗伤人事件发生频繁,军阀政府也颇为头疼,出动了几次军队充做“打狗队”,这些军阀的军队对付毒枭的武装游击队胆小怕死,用手中的AK47来杀狗倒是个个奋勇争先,直杀得狗血成河,狗嚎一片,战果辉煌,只是吃人肉长出来得野狗肉却没人敢吃,又进了剩余野狗得肚子化做狗屎。

这些军人也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野狗灭,全失业”的道理,狗杀光了林子里那些尸体谁来消化?再说狗杀完了他们又干什么呢?去消灭毒枭送死么?所以自然杀一部分,留一部分。有人说“自古兵匪是一家”,到了果敢这地方,倒成了“果敢兵狗是一窝”了。

……

“鬼头刀”纵横无敌,果敢不败,久则无聊。这一天听到手下兄弟报告有赌场拳手挑战,大喜过望。听到对手开价出场费也要五十万,不觉有些恼怒,心想自己这么大的名头才敢叫这么高的价,一个区区无名小卒、听都没听过的“铁山斧”居然也敢叫价这么高,简直乱了规矩。

没想到没等多久他的组场老大朱军就来找他,而来以后居然来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答应下来。

原来张星也是个精明人,看准了“鬼头刀”久不打挑战赛知名度容易下降。赌场赌客新陈代谢非常快,2个月不打比赛那些熟悉赌客早就走了,新来的赌客不晓得什么名气大小,打死那些输光了的家伙也显不出实力高低,赌场和经纪人收入的大头格斗下注分成便无人参与,所以保持一定的“曝光率”非常重要。抓住这一点张星便找“东方之珠”的总经理谭刚磋商,提议名义上各给对方五十万,实际上大家一分钱都不给,收入就靠下注和门票。

开始谭刚摇头说不可能,听张星一番利害分析下来后谭刚又觉得言之有理。心中暗想:反正出场费没自己一分钱好处,“鬼头刀”这小子也很久没有参加挑战赛了,也就没给赌场的利润做多少贡献。奶奶的,光靠打死那几条小猫小狗,要钱不要命的“狗粮”,这两个月还不如功夫平庸点的拳手给场子里赚钱多!

想到这些,潭刚于是答应下来,并找朱军商量施加压力。朱军这小子一听也觉得有理,谭刚心里的想法他也一清二楚。于是又来找段佩勇把张星的道理复述了一遍,然后又旁敲侧击晓以利害。

“鬼头刀”虽然觉得委屈,但想挑战赛的10%赢盘盈利和门票的5%分成无论如何也比打死一袋“狗粮”来钱多,而且自己长期不曝光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

比赛定在97年9月28日星期日晚上9点开始,地点是“东方之珠”大酒店的格斗擂台,可以容纳1000多名观众。门票从500到5000人民币不等,赔率经过“东方之珠”和“金色年华”的协商,定为“鬼头刀段佩勇”1赔1.3,“铁山斧王石”1赔6,门票收入扣除给比赛拳手的各10%和给经纪人的5%,再支付完宣传费后所得利润“东方之珠”和“金色年华”三七分账。

签订合约那天是9月20日,随后几天便开始了各自的宣传和鼓动,果敢街头到处有人散发宣传传单,各个酒店入住的赌客们也都收到了传单。这些酒店介绍一个观看比赛便可以得到100元的介绍费。果敢街头的汽车司机、三轮车夫也人人手头攥了一把传单,散发1000千张可以得到20元人民币,如果直接拉来客到“东方之珠”住宿或者购票,那就可以拿到100元人民币。

两三天时间,小小的果敢市内新老赌徒,军阀首脑、贩夫走卒都知道周末在“东方之珠”举行的:“鬼头刀”VS“铁山斧”的格斗比赛。大家一时议论纷纷,赌博的常客自然知道“鬼头刀”的厉害,新来的赌客也在赌场伙计添油加醋的叙述下开始对段某人“如雷贯耳”。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铁山斧”是何方神圣。只看海报上写的是:“金色年华重金从大陆聘请格斗高手,拳比铁硬,腿比斧利!”,两个赌场分别开自己拳手的赢盘。

赌客心理十分微妙,大部分赌客自然看好“鬼头刀”,不过也有不少赌客觉得“金色年华”既然舍得50万出场费,“铁山斧”要价居然和“鬼头刀”一样高,肯定也是高手。所以也有不少人买“铁山斧”赢,不过这些“铁山斧”的FANS要是知道其实双方那50万出场费纯粹是个幌子,估计一窝蜂都会去买“鬼头刀”。赌拳的人很少脚踩两只船的,非甲即乙,不会去自相矛盾,要赢就赢的彻底,要输就全盘皆输,这也是赌徒心理。

王腾却全然不知道这些,他在郊外和陪同的云南小伙子黎亮一起,每天一大早就起来跑步练拳,黎亮找了附近的一家农户做饭烧菜定时送来,平时他就在一旁供王腾驱使。王腾也不是个难伺候的人,休息的时候便和黎亮谈天说地。

黎亮刚满21岁,18岁便跑到缅甸来谋生,做过小生意,开个小饭馆,后来因为没生意头脑把几千块本钱赊光。因为长得还算结实,于是就跑到金色年华应聘保安,他也是楚雄人,和杜博是老乡,当即便被录用。小伙子做事还算忠心麻利,很快就成了两位老板的心腹。所以王腾在外训练就让他来做陪。

我和王腾从16岁以后的训练内容基本上是固定的。一般先跑5000米左右热身,然后如果有杠铃就做10到20组深蹲,我选的重量一般为450公斤,他则一般选550公斤。如果没有杠铃就做倒立曲伸100到200次,然后做倒立悬挂仰卧起坐100到200次,做了再单腿轮流各自跳跃100次,这样来代替深蹲。

做完深蹲一般休息半个小时,然后进行击打训练,训练分成固定耙和移动靶。固定靶一般就是踢树和我们特制的沙袋(双层,沙袋里装河里捞上来的鹅卵石和河沙的混合物),移动靶小时候是陪练拿一个乡下用的那种2米长的长柄竹制“笊篱”做靶,不断移动变换去打训练的人,训练的人攻击躲避靶子,不能让笊篱打中躯干头部。固定靶主要是训练力量和肢体硬度,移动靶则是锻炼反映和速度,也训练身体的柔韧性和协调能力。

打了靶后一般我会和他对练,练习分成静力对抗――太极云手和摔跤结合的动作,速度赛跑――在河滩上跑500米来回,跑的过程中干扰对方并防御对方的干扰,格斗对抗――我们小时候买不起扶具,也穿不惯扶具,所以训练一般都不打头部和挡部,其他地方则随便打。后来力量越来越大,就算是我们从小磨练出来的抗击打能力,也实在不能保证不受伤,所以对抗训练慢慢减少,打得时候也不能出全力,而加强了移动靶和固定靶的训练做补充。

训练完了后一般会再练一个我们学的套路或者打太极,最后就是做瑜伽算是放松和穷人的自我按摩。

王腾在缅甸果敢的林子里也是这么练,不过黎亮是没办法和他做格斗训练的,只能加强固定靶和移动靶的训练。

黎亮一学就会,把扎在木棍上的椰子劈头盖脑朝王腾一阵乱打,但就是掌握不到诀窍,踢坏一个椰子又换一个椰子,踢断一根木棍又换一根木棍,最后只好换成铁棍。

这下子棍子运动速度慢了许多,铁棍经常被踢得飞出去老远,却不再担心被踢断。几天下来,椰子拳打脚踢打碎了几百个不说,木棍也打断了几十根,就连铁棍也被踢弯了十多根。

不过黎亮脑袋瓜好使,第二天就请那户做饭农民家的几个小孩来给他扎椰子、拣棍子。每扎一个椰子给两毛钱、拣一次棍子给一毛钱,那几个孩子非常积极。

几天下来后黎亮也懒得一毛两毛的结算,给了几个孩子100块人民币做工钱,也不需要找零,几个缅甸乡下穷孩子拿到这笔“巨款”,一个个欢天喜地。那也难怪,中国出口到缅甸的成衣,衬衫15块以上的都卖不动,最畅销的是5到10块一件的衣服。这笔100元的“巨款”够几个一身破烂衣服的穷孩子一人买套新衣服了,运气好孩子的父母也可以一起沾光“风光”一把。

黎亮非常卖力,练了几天后满手都是血泡,血泡破裂后手上贴满了药用胶布止血,但还是不顾疼痛陪王腾练习。王腾也觉得这个兄弟不错,后来他到了美国还在电话和邮件里提起过几次。

王腾就这样在山沟里因陋就简的练习,反正习惯了,没人陪同我们也能练。

果敢城内的“鬼头刀”段佩勇也天天操练,准备周末的比赛大显神威,他那几个兄弟就是他的陪练。段佩勇也算格斗高手,知道生死较量没有后悔的机会,一次失误都不允许,所以练得也很卖力。抽空他又击毙了几袋“狗粮”,算是他“鬼头刀”段某人给林子里的“狗友”们的礼物。

几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9月28日比赛那天王腾照例没有训练。按照约定张星不需要来接,这也是怕来接的人被盯梢――朱军那小子诡计多端,也只能小心点免得被这条“毒蛇”咬到。

下午五点王腾把饭吃了,六点就和黎亮一人骑一辆中国出口到缅甸的摩托车回到了果敢。他没有回“金色年华”,而是到了“东方之珠”酒店内订了一个房间在里面休息等候。

果敢的酒店入住都不需要出示证件,给100块人民币算做押金即可。如果参与酒店赌场的赌博,则就算住宿费超出100元押金也不会把你扫地出门,如果没钱赌博甚至身无分文,也不向你追讨住宿费,只请你尽快走人拉倒。不过一般都不是美貌的缅甸傣族服务员小姐来请,而是持枪保安甚至武装军警来请。

黎亮没有跟到酒店,路口一看到“东方之珠”他就停下车,让王腾一个人去开房,随后黎亮便去报告他的张星和杜搏两位老板。

到房间后王腾便用手机向张星通报了房号,果敢大部分地区都可以使用中国的手机进行通讯,所以上至特区首脑、毒枭,下到普通商人,身在缅甸,却使用中国的通讯网络,也算一大怪事。

中国来的赌徒们也觉得确实方便,汉语流行、人民币坚挺不说,连手机都随便打,简直方便到家了,都觉得过了把“上国公民”的优越瘾。这些中国人也不认为这里是出国,都把缅甸果敢看做是中国的一块南方飞地、超级特区。

事实上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军阀头目、毒品贩子、赌场老板、赌徒基本上都是华裔或有华人血统,本地人除了马路边摆摊子卖米粉占多数外,其他就是在扛枪的小兵和端盘子的服务小姐中属于“绝对多数”。

门票发售得不错,卖出去800多张,其余200张送给了各路不需要买票看比赛的人。掸邦特区的几个头目、果敢市党政军要人、商界名流、赌场豪客……,这些都属于特邀嘉宾,都不需要花钱买票,相反来看了比赛赌场还经常有礼物赠送。

卖出去的票一共收入了一百五十多万,“东方之珠”总经理谭刚笑得一脸灿烂,钞票大笔进帐,老板又对他连连表扬,还请了这么多特邀嘉宾露了脸。踌躇满志之间,他也觉得自己被称为果敢的“商业巨子”、风云人物不算吹嘘。

下注的金额更大,买“鬼头刀”赢的赌注有两百多万,买“铁山斧”王腾赢的也有六十多万。

比赛前照例搞了十来分钟歌舞表演,然后就是几个来果敢混饭吃的家伙表演了一些断砖、碎石、踢破木板的把戏,又折腾了二十分钟。

朱军早在前派落座,前面几排大多是随时随地一身戎装的军阀头目。朱军也在军队里干过很长时间,他和这些穿军装的共同语言很多,不过朱某人在中国不过是个小小的中校营长,比他军衔高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军队是讲究等级的地方,他在中国实在威风不起来。

如今居然和封疆裂土的异国“诸侯”称兄道弟,那些“诸侯”还向他请教一些军事知识,他也算风光了一把。脑子里还想做什么黑拳组场老大,要是被军阀政府聘请做“军事顾问”那就太好了。不过缅甸军阀可没兴趣请这位非官方的退役军官朱先生加盟军队,北方中国政府那边不好交待。

8点50分,“鬼头刀”段佩勇上场了,他上身赤裸,下身穿了条宽大的黑色短裤,脚下蹬了一双黑色的铁皮包头皮鞋。“鬼头刀”段佩勇1米95的个头,98公斤的体重,但是并看不到一两肥膘赘肉,全身都是铁打铜铸一般的生猛肌肉。

为了刺激赌徒们在最后几分钟下注,当红拳手一般先出场显示力量,段佩勇上场后活动了几下手脚,然后也不做势抬起一脚就把台上两根有40厘米粗、1米5高,固定在铁柱上的木桩的一根踢成两截。随后一拳将另外一根木桩打出一个缺口。

台下倒没多少人鼓掌,只听一片男人的惊呼和女人的尖叫,随后就是闹哄哄一片跑去下注的声音,还有就是七嘴八舌的议论。

8点58分,王腾跳上了擂台,擂台外的朱军一看到王腾就瞪大了眼睛、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擂台里的段佩勇看到王腾出现却没什么吃惊的表情,“哼”了一声后面无表情的盯着王腾,眼睛里射出一股凌厉的杀气。

9点钟,一声宣布停止下注的破锣敲响,“鬼头刀”段佩勇和“战斧”王腾拖了一年的生死格斗随即开始。

……

二十三

“鬼头刀”段佩勇从小学的是家传正宗少林拳术,十二岁后又苦练格斗散打。他天生的金刚体魄,后天又风雨不断每日磨经练骨,不但力大无穷,更兼身手矫健灵活。段佩勇自进入黑拳界后比赛场次已经上百场,击毙的拳手、赌徒加起来也有一个连,格斗经验十分丰富。此人有力、有技、格斗心理成熟,实在算得上格斗场上的混世魔王。

少林拳据说是印度高僧达摩所创,但实际上少林武技中的格斗心理修炼,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内功心法中有一些印度瑜伽功夫的影响,而在格斗技术层面则完全是中国土生土长。

少林寺因为是寺院,相对民间较为稳定会和超脱,所以慢慢成了一个中国武术的沉淀池和集散地。许多武术名家曾经到少林来和寺中武僧切磋武技,甚至教授技术。少林的武术拳种大部分并非僧人自创,而是从中华大地民间吸收传入,然后寺中武僧加以提炼和改良逐步得来。

少林的武术实战性很强。拳法刚猛凌厉,招数讲究大开大阖,拳打脚踢为主,走的是格斗的正道,没有去钻营什么奇招怪术。

缅甸果敢市内的“东方明珠”的擂台上,“战斧”王腾和“鬼头刀”段佩勇握拳对峙。

只见一左一右两条金刚大汉赤膊裸胸,一个个虎视豹曲、狮撑熊势,彼此相距一腿距离,片刻间便可置对手于死地。此刻雄视贯气,都在寻找那一刹那的最佳进攻机会。

对峙了几秒钟的时间,“鬼头刀”段佩勇抬腿首先发起了进攻。

段佩勇起右腿飞速扫踢向王腾的肋部,他希望王腾用左手去格挡。王腾的左小臂已经断过了两次,虽然得以痊愈,但是心理上却造成了一些阴影――这是每一个格斗者伤愈后必然的反应。心理的阴影对格斗极为不利,很容易造成所谓“分神”,而格斗者必须做到“凝神”。生死格斗,较技者必须物我两忘,眼中只有对手的一举一动,不能有担心、畏惧、愤怒、害怕……

王腾没有去格挡,他轻轻向后踮身后跃半步想闪开这一脚。

段佩勇腿法极快,右腿不等落地,在空中就变刚刀断砍般的扫踢为铁枪贯刺的侧揣――钢制鞋头、铁钉掌底的皮鞋对准王腾的咽喉,带着一股劲风就飞过来。

王腾并不躲闪,右摆拳奋起神力飞速打出,正好击中段佩勇的小腿。段佩勇脚一歪,铁皮鞋尖擦中王腾的左脸,王腾脸部当即皮破肉烂、鲜血流出。

这一记重锤般的摆拳将段佩勇的重心打得有点失去稳定,他也没空去重新拿稳重心,顺势前扑,右手直拳对准王腾的右眼借着前倾之力疾如流星般打过来。

王腾摆拳打出后,当即右腿起脚,一个高腿踢出,这一脚便正好踢在段佩勇的右上臂内侧,只听咔嚓一声,段佩勇肌肉发达的上臂被踢断。

胳膊一阻,段佩勇九十多公斤的身体也撞在王腾力竭的右腿上,王腾重心当即失去,倒退几步倒在地上。

生死格斗,“鬼头刀”不愧是格斗场上的骁将,他也顾不得右臂剧痛,趁王腾倒地,扑上前对准王腾的软肋狠命一脚踢出。

段佩勇这一脚踢出,不要说皮鞋上包着一厘米厚的钢制鞋头,就是赤脚踢出,脚力之大也可以踢死一头莽牛。加上这钢头,则足可将数十厘米直径的铸铁水管踢碎击穿。只要踢中地上王腾躯干的任何部位,王腾都不可能还能活下来。如果踢中四肢,中脚部位骨头粉碎不说,撕裂脱离都有可能。,

地上的王腾来不及躲闪,而且就算躲过这一脚也不可能躲开后面跟进的连环踢。危急之中,他只得抬起右腿,侧身对准段佩勇的来腿奋力揣出。

这一下正中段佩勇的大腿,躺在地上的王腾身体被段佩勇的腿部力量带动,一下滑出去一米多远。

王腾只觉得右脚整个如被雷霆轰击,从脚掌到躯干都被剧烈震动,右脚跟则完全麻痹,也不知道骨头断了没有。

站着的段佩勇挨了这一揣,也觉得右大腿肌肉疼痛难忍,用不上劲,迈不开步。

王腾知道生死就在这一瞬之间,若不爬起,等段佩勇缓过劲来,那就毫无生存的机会。当即顾不得身体麻痹,奋力一个翻身站起。站起来后只觉得右脚掌心传来钻心疼痛,盆骨、膝盖关节也似乎受损,稍微用力就剧痛难忍。

两人一时都动弹不得,都凝神盯着对手。

场外赌客也都屏住了呼吸,少数几个女人的尖叫显得特别刺耳,这几个女人都是果敢头面人物的情妇,从格斗一开始就尖叫不已。

两人雄视对峙了足足三十秒钟,此时两人身上都大汗淋漓,这倒并非格斗用力产生,大部分是因为忍受剧痛和生死格斗的紧张而来。

场外那几个尖叫的女人可能自己也觉得安静中自己叫得太刺耳,渐次闭嘴,一时擂台内外都变得一片寂静。

王腾感觉右脚知觉恢复,便咬牙微微跃动了几下。右脚虽然依然疼痛异常,但已经可以发力,神经麻痹暂时中止。那边段佩勇也感觉大腿神经知觉恢复,右脚轻轻提了提,已经可以活动。

场上的“战斧”王腾突然发动进攻,他猛扑两步,右脚虚晃做势要攻击段佩勇的左侧,趁段佩勇侧身准备防御时,忽然右脚前踮支撑,左脚疾如流星踢向段佩勇的右肋。

段佩勇来不及躲闪,只得奋力抬起右臂来格挡。他右臂本已骨折,但面对王腾的侧踢却完全出于格斗的本能用右臂格挡。这一下牵动手臂剧痛传来,却已经来不及考虑其它,只盼能稍微架格一下免得直接踢中躯干。

“鬼头刀”这支断臂已经牵动困难,速度缓慢,没等架起便被踢中。不要说是受伤折断的断臂,就是完好无损又如何能够抵挡王腾摧金碎石、千钧之力的左脚踢力。

只听一声“嘭”的闷响,王腾这一脚正踢中段佩勇的肘部,然后带动肘部又踢在“鬼头刀”的肋部。

“鬼头刀”遭此重击,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被移位。体内肺部反射性收缩,呼吸顿时停滞,心脏跳动也似乎一下停顿,浑身神经已经不听使唤,头脑意识却分外清醒。

王腾那等“鬼头刀”缓过劲来,左脚连环又起,一个摧毁性的正踢以排山倒海之力击中“鬼头刀”段佩勇长满黑毛,扎着巴掌宽、铜扣虎头的皮带正上腹部。

段佩勇1米95,98公斤的身体被踢得飞出去50厘米,轰然巨响摔倒在擂台上。他倒地后四肢抽搐,脸红眼凸,嘴里不断喷血……

……

场内片刻死寂过后,便是男人的欢呼叫骂和女人的尖叫呼喊。赢了的赌客不断吹口哨狂叫,输了的赌客则嘴里念念有词,骂声不断。

张星、杜搏和几个兄弟冲进场内将王腾扶住,急急往门口走去。金色年华的老板潭刚脸色铁青,盯了朱军一眼嘴里一哼便忙着指挥赌场保安和护卫军警送贵宾离场。

朱军也没理会谭刚,他双手握拳呆坐在椅子上,脸色阴冷、目光闪烁。坐了一分钟时间,他才跳进擂台和段佩勇的几个兄弟一起察看还没有断气的段佩勇伤势。

段佩勇已经说不出话,嘴里从喷血慢慢变成吐血沫,四肢抽搐了足足十几分钟才蹬腿断气……

王腾几人离开“东方明珠”,便径直回到“金色年华”。张星招呼早已等待的医生给王腾止血疗伤,杜博则去料理赌拳后续事宜。

王腾伤口不算严重,脸部伤口属于外伤,包扎止血后便没什么问题,足部剧烈震荡导致脚掌和腿部的韧带、关节损伤则需要一段时间修养才能复原。

次日上午,杜博结算出收益,将王腾应得奖金35万给王腾送来。王腾请杜博帮他把30万人民币换成美金,另外5万人民币托张星回铁山的时候私下给自己父母。

休息了几天,王腾感觉腿部损伤已经没有太大影响,便欲前去寻找朱军。

这天晚上,王腾和张星几个人正在饮酒谈天。派去盯梢的黎亮打来电话说看到朱军带了一个人,鬼鬼祟祟似乎是打算趁黑走。

王腾听张星转告完消息,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大声说:“这个败类想走,我和他的帐还没算清楚呢!我王腾这就去找他做个了断!”

张星要和王腾随行,王腾说:“张哥,我托你的事情你帮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个事情兄弟自己去处理,你和杜哥两个在这里喝酒,我去了结了这个败类就回来!”

王腾揣了一支手枪,骑上一辆摩托车,便往黎亮电话里说的地点赶去。

果敢巴掌大地方,几分钟便赶到黎亮电话里说的地点。黎亮正骑在摩托车上盯着“金色年华”的方向,看到王腾骑车赶来,他手一挥便在前面带路。

朱军并没有往北方的中国走,却把车往一条通往缅南的偏僻公路开去。这条公路极为破烂,两人追了十多分钟,远远看到前面暮色中一辆蓝色桑塔纳轿车。

王腾追上黎亮,吩咐黎亮在后面了望有无军警,不要跟得太紧。随后加大油门单人独车俯身往前面的轿车冲去。

前面车子内的朱军发现了后面的摩托,拼命加速企图甩脱王腾。无奈公路太破烂,四个轮子的轿车在这样的地面上根本跑不过两个轮子的摩托。眼看越来越近,距离已经缩短到几十米,转眼便可追上……

车子里忽然伸出来一把AK47突击步枪向后扫射,子弹呼啸而来,好几颗子弹便打在王腾跨下的摩托车上,火星四溅。

摩托上的王腾感觉胳膊一热,知道被子弹打中,手不由自主一松劲,方向一歪倒在地上,跨下摩托滑出去十多米远。他迅速跳起,从腰里拔出手枪还击,连发几弹却没击中,倒地的摩托车却被朱军射来的子弹击中油箱,爆炸起火。

火光中后面黎亮赶来,王腾招呼黎亮下车,换了车又去追赶。

轿车中的朱军在军队里呆过多年,枪法了得,又是一枪打中摩托车的轮胎,车上王腾随即摔在地上,朱军接着又是一个连发扫射打爆摩托。

没了车,看着远去的桑塔纳,王腾只得咬牙将手枪子弹全数射出,虽然将轿车打出几个破洞,那车子却渐行渐远,转过一个弯,眼里便只剩下破旧的公路和公路两旁的森林……

无奈,王腾和后面追上来的黎亮汇合后只好步行回果敢市区。

一路上王腾一言不发,一旁的黎亮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紧紧跟在旁边。

暮色覆盖下的异国公路上,只看到两个脸色冷峻的中国人大步流星匆匆而行……

回到“金色年华”,张星和杜博正在等待,王腾入座喝了几口酒,张星看王腾和黎亮的脸色知道没有将朱军格杀,两人只得安慰王腾从长计议。

王腾沉默半响,端起酒杯说:“谢谢张哥、杜哥,我明天打算回国。”

张星道:“兄弟,你伤口还需要休息几天,不如等伤口好了后再回去。”

王腾说:“我回去后就去拉萨,打算找个地方好好操练一下本事。”

张星便问起究竟,王腾简单说了康巴训练营的事情。张星和杜博也有所耳闻,听王腾想去看看,虽觉似有不妥,但也不便劝阻。

第二天,王腾便告别杜博、黎亮,揣着3万美金离开果敢。

张星开车将王腾送过边境,一直开到云南一侧的临沧市才回果敢。两人临别不胜唏嘘,都不知道这一次分开又要等多久才能碰面。

王腾在临沧也不停留,上了一辆客车便往大理赶,一路上他也无暇再考虑其他,只希望靠这三万美金去康巴训练营领教一下顶尖格斗技术的锋芒……

二十四

“战斧”王腾在“东方之珠”赌场擂台上击毙了“鬼头刀”段佩勇,成为缅甸果敢拳坛的头号拳手。

格斗比赛后,张星和杜博都提出让王腾留在果敢,再打几场比赛多挣一些钱后入股“金色年华”。反正北方的中国不能回去,就在这南国边陲的化外之地、蛮夷之邦自我发配吧,以后也可以娶妻生子,过一些快活自由的日子也好。

但是王腾在果敢早已耳闻拳坛的残酷,赌场的黑暗。要他做一个驻场拳手,如同段佩勇那样打死破产的赌徒,击毙那些没学过功夫的人,这样的格斗他是无论如何不愿意地。

王腾击毙前空手道冠军“电锯”后的那天晚上,他失眠了,和我谈了一个通宵。他并不是嗜血的狂人,他只是酷爱武术,只想在擂台上争得荣誉,喜欢那种战胜对手、证明自己的感觉。

擂台格斗,即使有死伤,在中国古代历史的很多朝代并不算犯法。相反碰到尚武的君王,反倒要鼓励学武较技。雍正年间,皇帝下智民间不准学武,擂台格斗造成死伤一律法办,从此以后民风日渐颓靡软化。

在现代,规则约束下的格斗项目,击毙对手也不算犯罪。但是格斗本身对任何规则的约束都是天然抵触的,格斗不是打乒乓球和百米赛跑。为了减轻打击威力而让拳手戴上拳套,指法和掌法就不能运用,拳手抗打击的能力也急剧下降。有了点数,武术家也就成了投机客,被规则诱导去钻营如何得点而不是彻底的战胜对手。有了裁判,就有了不停的搂抱和“战术”。

格斗,是两个人的战争,是实力的较量和抗衡。这里的规则上天早就制定完善了,活着站立的那个人叫胜利者,倒下死亡的那个人叫失败者。而不是一帮坐在旁边看,好多年没挨过拳头的老朽裁判在旁边决定什么10分那个叫赢家,9分那个叫输家。再没有比格斗用裁判判分来决定胜负更滑稽可笑的运动项目了。

自古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现在的格斗体育项目,既然有两个“第一”的平局情况,那么这些人也就只能称为“运动员”,而不能成为“武士”,更谈不上成为“侠士”。所谓的“金腰带拳王”,如果他不是彻底的击倒对手赢得胜利的,而是靠多了几下不痛不痒的“点数”,那这个“拳王”就是个冒牌货。

有人说无规则的格斗太血腥了,那倒的确有点血腥,但是和军队拥有的各种骇人听闻的武器相比,即使是把全世界过去100年所有拳王的铁拳加起来也称不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学武比从事其他任何的体育项目都要求严格,因为格斗没有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学武是体力、技巧、意志的艰苦磨练,一个真正的武者必须遵循天道来增进自己的力量。而学武如果没有一定的实战格斗,走向花拳绣腿几乎是必然的结局,而实战最好当然是战场厮杀,平时只能是擂台格斗较量。

一个不尚武的民族被异族屠杀的人绝对多于死在擂台上的人。一个民族如果男人都手无缚鸡之力,见到粗壮勇猛的敌人就吓得腿软,或者即使胆大也只能用脖子去磨砺敌人的刀口,那这个民族就谈不上什么强盛了。

一个民族没有武士死于擂台,民风必走向软弱奢靡,这个民族终有一天会遭受上天用上百倍的妇孺滴血毙命于强者脚下的惩罚。

中国尚武重义的地区,如荷泽、沧州、佛山等地,出来的男儿多豪爽健壮之士,性多方梗,民风古朴厚道,不重华奢,不贪淫糜。

……

王腾不是一个瞻前顾后、妇人心肠的人,他决心在格斗场上赢得荣誉,也就不会害怕击毙对手。他只是不想击毙那些不懂得武术的人,他希望每一个被他击毙的人都能和他有一样的想法――死则死矣,男子汉命丧擂台好过病死卧榻!

97年10月中旬,王腾从云南出发到了拉萨。一路上客车转货车,从热带丛林到了雪域高原。拉萨的10月已经比较寒冷,经常下雪,到拉萨那天,也飘起了小雪。

王腾到拉萨便径直到宇拓路来找扎西兄弟。扎西麒麟的妻子热洽卓玛正在店内忙碌,见到王腾非常高兴,招呼落座后便给丈夫打电话通报。

只十几分钟时间,扎西兄弟便急匆匆跑回来。一别两月,重逢后三人都非常喜悦,店内也不方便说话,于是一起到附近找了个饭馆吃饭叙谈。

问起这两个月的经历,王腾便将在果敢的事情一一讲给两兄弟听。说到擂台击毙“鬼头刀”段佩勇的惨烈场面,两兄弟都感叹不已,又听未能追上朱军这个败类,都不由咬牙扼腕。

扎西麒麟说:“王兄弟,朱军这小子跑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日子还长,他还能跑出地球去?只要他一天不死,总有碰头的一天,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山水有相逢’,这小子迟早有倒霉的那天!”

王腾说:“扎西哥说得是,暂且留他的狗命吧!我在果敢挣了些钱,想去康巴训练营学学格斗。”

扎西麒麟说:“兄弟,你这钱可是生死线上换来的,去学拳可要想清楚!我可把你当亲弟弟看,不希望再失去一个兄弟。”

王腾大笑道:“我王腾也在擂台杀了人,此时此刻,还怕什么生死!扎西哥的情谊我知道,只是现在我王腾重罪在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宁肯擂台死,不愿法场亡!”

扎西麒麟叹了口气,说:“王兄弟,我也知道老家你多半是不能回去了。不如你就留在拉萨,也开个店做点生意。将来就在这里成家立业,平时兄弟几个一起喝酒晒太阳,不也很开心吗?”

王腾沉默片刻,说:“扎西哥,我从监狱逃出来,幸好遇到你,才跑到拉萨躲避。这段时间也全靠扎西哥帮忙,兄弟我怎么好再麻烦你,何况万一被发现,势必连累两位大哥,这叫我如何安心!更何况我王腾不领教一下世界顶尖高手的武技,就算死了也不安心!”

扎西兄弟见王腾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劝说。三个人开始喝酒谈起少年时候的雄心壮志,说到开心的地方,扎西麒麟拍案而起,大声说:“王兄弟,哥哥我老了,要是年轻20年,都想陪你到外边去闯荡闯荡!和那些什么“鳄鱼”、“老虎”擂台比个高低!”

几个人哈哈大笑,都觉得男人不怕流血,只怕服软。不怕输,就怕绝望。世界这么大,天地任我行。什么金钱、什么地位、什么美女,都不如男子汉纵横天地间来得潇洒如意。既然上天生我,哪里去不得?什么做不得?又有什么丢不得?想做就做,做事必成,虽千难万险,真英雄自然甘之如饴。那会叫什么苦,说什么累,怕什么死……

说得开心,扎西兄弟也就忘了回店盘点。店中的妻子也知道王腾来了,好朋友见面有许多话要说,也不来电话催促,三人于是一直喝到晚上12点多方才踏雪而归。

午夜的拉萨街头,雪花飘舞翻飞,冷风拂面,酒热心头。王腾身上伤口还没痊愈,心却早已穿越几千里的雪域高原,翻越喜马拉雅山,飞到了藏南谷地神秘的康巴训练营……

第二天一早,王腾和扎西麒麟又去拜会李东老人。王腾把他从云南带来的特产也随身带了一份,不敢称作酬谢李东老人引荐的谢仪,只说是礼敬长辈的薄礼。

李东老人看王腾又来,非常高兴,招呼落座后问起近况。简单说完这几个月的新鲜事,王腾便说将动身去藏南,这次是来辞行。

李东老人沉默半响,说:“王腾啊,你手里的钱只够学一年。若不能完成训练,岂不是半途而废?”

王腾说:“这个我也想过了,不过这次去主要还是想见识一下顶尖高手的技术,还有就是想瞻仰前辈高手的风范。一年就一年吧,总比没学好!”

李东老人看着王腾,点头说道:“你这样想很好,你的根底很好,又有擂台格斗的经验,也许一年你就能通过测试。”

说了一会儿话,王腾和扎西麒麟便告别李东老人,去安排赴藏南的事情。

西藏毗邻的周边国家,如印度、尼泊尔等都有大量藏人。这些藏人居住的土地很多原本是中国领土,历次战争中不幸被外国吞没。国界虽分,时代居住在此的藏人和西藏本土的藏人毕竟同宗同教,依然有非常频繁的来往。这些来往有些是地上的边境通行,更多的则是地下的“偷渡”。

西藏边境高山林立,边境军警要完全看住每一寸边境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同族来往原本是一种历史的习惯。现代的民族国家界限面对这样的来往也只能采取一种微妙的政策,两国关系紧张时卡严一点,两国关系友好时则松一点,过于严密的盘查和隔离反倒容易适得其反,民怨沸腾不说也容易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给蛇头三五千块人民币,便可以带你到藏南印度、尼泊尔一侧。这是蛇头属于跨国人蛇集团,每到一处,都有人接应安排。偷渡的人好像地下旅游一样,跟着“地下导游”就行了。这些蛇头信誉一般都非常好,因为没有了信誉他们的生意就彻底毁了。他们彼此争夺地盘经常发生斗殴杀人的事情,但对“顾客”却说一不二。

扎西麒麟在拉萨认识好几个这样的蛇头,当即和一个叫巴桑顿珠的蛇头联络,随即带王腾去见巴桑顿珠。

在大昭寺外的一块空地上,王腾见到了巴桑顿珠。巴桑顿珠三十多岁,穿一身半新半旧的藏袍,面黑如漆,发乱如麻。巴桑个子很高,足有1米9左右,但非常瘦,看着标准的电线杆子。

巴桑顿珠听扎西说王腾是汉人,感到非常疑惑。因为汉人找蛇头偷渡去藏南他从来没碰到过。

扎西麒麟将巴桑顿珠拉到一边,说了好一会,王腾只见巴桑顿珠不停的摇头摆手,看样子是不愿意让汉人进入他们这个网络。过了一会,巴桑顿珠也没和王腾打招呼径直先走了,王腾看到扎西麒麟一脸怒气,知道事情没有谈成。

扎西麒麟走过来就说:“王兄弟,不成啊!他们疑心太重,说你是汉人,还说你可能是什么警察、国安!”

王腾安慰扎西麒麟道:“扎西哥,他们这样想也很正常,你别往心里去。”

扎西麒麟说:“兄弟,你是汉人,咱们是好兄弟。但是有的事情你也知道,有些人可不这么看,你体谅体谅。”

王腾大笑道:“扎西哥,你说那里话!什么汉人、藏人,在我眼中对我好、义气相投的都是兄弟!”

扎西麒麟也笑道:“就是就是,王兄弟说得对。有的人就是看不得太平,不惹点事就难受!你我兄弟这样多好,不说这些扫兴事了,咱们回去吧,另外想办法!”

两人回到家中,扎西麒麟沉默苦思,王腾对如何去藏南更加陌生,只得在一旁枯坐。

良久,扎西麒麟忽然咬牙说道:“王兄弟,看来只能我陪你走一趟了!”

王腾一听,连连摆手,说:“扎西哥,这也太麻烦你了吧,你还要做生意,何况你这样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不说,路上肯定很危险,那怎么要得!”

扎西麒麟一笑,说:“这算什么!兄弟你路不熟,还是哥哥我陪你走一趟吧。我前几年做生意去过尼泊尔,就送你到蓝毗尼,那边到印度就近了,我有个朋友在哪里做生意,他应该有办法送你过去。”

王腾见扎西麒麟态度坚决,也不好拒绝,当下就此说定。

过了几天,收拾好行李,揣了一本扎西搞来的护照,两人就到尼泊尔驻拉萨领事馆办理签证。

要说扎西麒麟胆子可真不小,他居然不去翻山越岭的偷渡,而要去签证走口岸。不过这也难怪,扎西给王腾搞的身份证和护照简直以假乱真,根本无法分辨出来真伪。

97年10月15日,扎西和王腾走进了位于罗布林卡路西藏博物馆旁边的尼泊尔驻拉萨领事馆。

二十五

护照、身份证复印件、签证费,王腾把这些东西递给签证官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因为自己这个名叫“多吉次仁”的“藏”人会说的藏语不超过十句。其他藏族风俗习惯、人名地名更是所知寥寥。他和扎西麒麟商量过如果遇到签证官盘问,就说从小在内地民族学校念书,刚刚毕业回家,情况不太熟悉。但如果签证官当真盘问几句,那也很难自圆其说。如果再仔细核查证件,那就麻烦大了。

没想到签证的尼泊尔大胡子签证官居然连头也没抬一下,收钱找零后就让王腾明天来拿,然后就叫下一位。

走出领事馆王腾就大笑起来,实在没想到办理去尼泊尔的签证居然比买火车票还容易。还说什么藏语,汉语都不用说!

次日上午,两人顺利拿到六个月有效期的旅游签证,可在尼泊尔停留60天。签证拿到手,王腾和扎西麒麟走出领事馆就决定次日动身出发去尼泊尔。

97年10月17日,王腾和扎西麒麟上了一辆拉萨到加德满都旅行团的车。旅行团的司机和扎西麒麟是朋友,和导游打了个招呼就上车启动。当然这车也不是随便搭的,给了司机4000,导游2000做为辛苦费。

这车游客来自天南地北,都是散客,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一车总共二十多个人,其中七八个是去蓝毗尼朝圣的内地僧侣。

汽车离开拉萨,几个小时后到了日喀则,王腾也随着那帮游客去班禅的住息地扎什伦布寺拜佛。他和我从几岁开始就养成了见佛烧香、遇庙必拜的习惯,到了西藏也不例外。

拜了扎什伦布寺里黄教格鲁派的班禅,下午又拜萨迦寺里花教萨迦派的花和尚。反正派别虽分,佛祖都是供的世尊一个,凡夫俗子倒也不必太在意,拜佛拜佛,拜的是佛不是派别。

在老定日住了一晚,第二天又兜圈子去看珠峰,到世界最高的寺庙绒布寺拜佛后便去看珠峰旗云,珠峰的真面目却无缘一见,始终隐在云后不为人知。

珠峰虽高大伟岸举世第一,在佛教中的地位却不甚高。比起康藏稻城的仙乃日、央迈勇、夏洛多吉这样有菩萨之尊的神山来差远了,自然景色也无法相比,高则高亦,但环境实在恶劣不被人喜,当然也被佛所远。

晚上王腾和扎西麒麟随一帮游客又回定日住宿,第二天一早出发往南朝中尼边境的樟木镇而来。

车子出了定日很快就进入开阔的河谷地带,看着希夏邦马的雪峰和路边的飞瀑急流,汽车疾驰而行,路比较而言还算好走,景色又美,车上游客话多起来,拍照的兴趣也大增。

王腾随身也带了个相机,看到这样的美景,也拍了几张。只可惜这些胶卷后来在奔波中没机会冲印出来成为永久的回忆,这成为他的遗憾之一。以致后来王腾去了美国,每次我去西藏,拍得所有照片都要照例拷贝一份给他解馋。

当天晚上就住在樟木镇。次日一早到樟木口岸通关,樟木口岸入口两排有中国特色的大字标语“边关树丰碑,青春献高原”,提醒着来往行人这里就是国门。

比起缅甸那边的边检,樟木这里严格多了。关口军警严肃认真地查看每个人的证件,神情冷峻,核对细致。

樟木口岸常年有一个排左右的军人二十四小时驻守。这里不要说手机信号没有,电视信号也不太通畅,生活单调乏味,长年累月驻守的确很艰苦。不过比修川藏路上的二郎山隧道那些工程兵日子好过多了。二郎山隧道长近9公里,修了足足5年时间,好多修隧道的工程兵军旅生涯就是“当兵两年,出洞三回”。在樟木这里当兵至少能天天看到太阳,不用当“山顶洞人”。

王腾顺利过关,真签证盖在“假”证件上面,检查的人一定感到迷糊。能要求边防军警比签证官更专业吗?显然不能。何况每天检查,人都麻木了,再说那么多翻山的偷渡路线不走,冒险口岸冲关的人也实在太少。

樟木口岸可以看到很多尼泊尔人徒步过关,他们只需要把尼泊尔的居民证出示一下就可以进入中国境内,尼泊尔国内物资贫乏,一路上都可以看到很多尼泊尔人携带从樟木镇买的大包生活用品步行往来,来去虽然几十公里山路,可是对这些尼泊尔人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他们走路极快,而且速度恒定,从开始到结束上坡下坡都一样。

说起来还有些不公平,尼泊尔人到中国境内三十公里范围内,长期不需要签证。中国人进入尼泊尔土地一寸,理论上却必须办理签证,签一次要给领事馆几百块人民币。

这样的不公平待遇一直持续到了2003年8月3才终止,北方的中国越来越强大富有,尼泊尔为了吸引更多有购买力的中国人前往旅游投资,才正式和中国签署了两国互免签证协议,而且没有了任何时间限制。就在那一天,看到新闻的王腾还给我打来电话,说年底和我一起到尼泊尔去朝圣,到佛组的出生地蓝毗尼的寺庙里住两天,看看他也捐了钱修的“中华寺”。

樟木口岸的中国军警应该也对尼泊尔政府规定的歧视性政策不满,所以只要你持的是西藏边境的身份证,基本上也直接让你过,都是自己同胞,何苦赞助尼泊尔人几百块签证费呢?!难道要这些边民为了过边境二三十公里看看异国的亲戚,也要求来回折腾上千公里跑到拉萨,而目的只是付出几百块钱以后盖个戳?!

有些边民来往的次数多了,通关时还要和口岸军警聊上几句,这也算是冷冰冰法律之下温暖人情的一面。

出了樟木口岸,又要进尼泊尔那边的科达里口岸(Kodari Border)。这个口岸是尼泊尔是距离拉萨最近的一个民用口岸,另外一个远些的口岸在木斯塘(Mustang)。

木斯塘口岸所处的区域需要给读者交代一下。这个地方本来一直属于中国的一部分,1840年中国和英国鸦片战争开打的同时,小小的尼泊尔王国在英国政府的背后支持下入侵西藏――尼泊尔干这样的好事不是第一次,趁火打劫是他们的老把戏,千百年里上演了若干次。

鸦片战争后,英国把香港强占过去。西藏这边尼泊尔侵略军也占领了几乎不设防的木斯塘,而且自此以后便从没有归还的打算,正式划入尼泊尔王国的领土版图。真道是国弱被人欺,几大列强狂咬走几百万平方公里土地不说,连小小的尼泊尔都跑来咬走了上万平方公里中国领土!

不过地图虽然改了,时代居住在木斯塘的藏族人仍然是这里的主流民族。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冷战期间,这里的藏族人还组织了游击队,在木斯塘一带与尼泊尔军队展开游击战。

中美冷战,这只游击队被美国中央情报局看中。打算做为对抗共产中国的势力之一,所以给钱给枪,还派军官来训练这只藏族游击队。这只本来长期和尼泊尔军队作战的部队,居然掉转枪口朝北方的中国,成了藏独份子的武装。背后的老板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利用藏独份子的情报,以木斯塘为情报基地收集来自西藏和内地的情报。

后来上世纪七十年代前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中美随后建交,成为对抗苏联的盟友。中央情报局自然顺应政策撤出这个地区,藏族游击队随即瓦解。

因为这些恩怨情仇,尼泊尔政府把趁火打劫来的木斯塘看做敏感地区,成了拿在手里的烫手山芋。长期特别规定游客禁止进入这一地区,禁令一直到90年初才解除,但是这一地区依然是特殊地区。尼泊尔政府规定所有到木斯塘的游客一律必须以团体名义才能申请到出入许可证,而且厚颜无耻的要求每位游客支付高达七百美元的特别参观游览费,真算得上法律保护下的强盗买路钱。

因为木斯塘地区山高路险,又没有公路,防备极为松懈,经常一个口岸上一个兵都没有,所有成为步行偷渡客的天堂通道。坐车来往的人员则肯定走科达里口岸。

尼泊尔这边检查非常松懈,军警人数不多,几个兵也站得松松垮垮、东倒西歪。王腾他们车上的藏族小伙子导游下车后直接拿出早准备好的两条香烟给一个头目,另外塞了一个数目不详的红包过去,随后那兵头一甩手就叫开路。中国旅客车都不用下,签证检查这样的走过场自然也免了。这也不能全怪这些军警,签证官都只顾拿钱,他们又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跟香烟和红包过不去呢?何况多一个中国人来消费,也算是为尼泊尔的国民经济做贡献。

说起来到尼泊尔虽然有几个通关环节,实际上只有在樟木口岸站岗的中国军警在把守。

王腾和扎西麒麟过了科达里口岸后便正式进入尼泊尔境内。尼泊尔算是一个山国,整个国家大部分都在海拔几千米的喜马拉雅山麓上挂着。

尼泊尔人和藏族人不同,尼泊尔人以农耕为主,另有少量山坡饲养的山羊和马匹。住在喜马拉雅山坡上的尼泊尔人从小养成爬山涉水的习惯,海拔又这样高,不分男女老幼都被喜马拉雅山培养成了登山家。

自然环境让尼泊尔人体力充沛、行动敏捷,历代王国君主又向来好战勇武,所以尼泊尔这个小国千年不倒。表面上看尼泊尔周围强领环伺,似乎应该属于被大国欺负的对象,但实际历史上这个弹丸小国对周边庞然大物似的中国、印度这些大国攻多守少,甚至几度攻占过拉萨,实在让人感叹不已。

英国人长期从尼泊尔招募大量雇佣军组成廓尔喀(Gorkha) 兵团,以作战勇猛、纪律严明著称,二战时和日本、德国的几场血战打出了威风,号称英国的王牌部队之一。

追随英国风气的香港,在回归前也有很多富豪招募退役的廓尔喀兵团军人做为近身保镖,华人首富李嘉诚在儿子被“绑票之王”张子强勒索后,惊惧之下更是一气高价聘请了七八名退役军人做为一家上下的保镖。澳门的赌王何鸿?龀て诰?营偏门生意,更有先见之明,从七十年代起就雇佣几名廓尔喀兵团退役军人做为保镖。一时之间,经济起飞后的香港成为了退役廓尔喀兵团军人的“就业天堂”。

进入尼泊尔后来了一个尼泊尔的导游,此人和王腾他们车上的导游关系甚熟,两人见面一通招呼拍打。司机也乘兴给大家介绍说这个尼泊尔导游当年是驻香港的英军廓尔喀士兵之一,英语很流利,汉语也能讲一些,退伍回国后就来干导游。

导游自我介绍说叫比斯塔,简单说了几句帮一干人等办理了入境手续后就傻坐车上不语,和中国话不停口的导游形成鲜明对比。

从樟木到加德满都只有四个小时车程。车走的是下坡,过了边境城市巴达比斯(Badhabishi)和杜里克尔Dhulikhel后抬眼所见完全改变,从蛮荒的高原雪山景色变成了树木林立的亚热带谷地风光。下午三点钟,车子抵达了加德满都,尼泊尔地处东十区,所以也就是当地时间五点钟。

王腾和扎西麒麟到了加德满都后就向导游和司机告辞,比斯塔早拿了几条中国香烟,这时候也面带微笑过来握手告别,根本不问东问西。

两人当晚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吃了一顿尼泊尔的风味饭菜后聊了一会儿就早早休息,准备次日一早出发去尼泊尔南部的蓝毗尼。

第二天一早,扎西麒麟和王腾在加德满都包了一辆出租车去蓝毗尼。加德满都到蓝毗尼的路算是尼泊尔的国道干线,一路上车子拥挤,从喜马拉雅山麓下到平原地区,处处悬崖峭壁,虽是国道,路面情况不错,但却不敢开快车。三百五十公里左右路程,也跑了足足七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9点出发,下午5点,王腾和扎西麒麟抵达距离印度边境只有几十公里,佛祖诞生的圣地――蓝毗尼。

家园 【文摘】拳王之死 7

二十六

蓝毗尼本为古印度诸侯时代的善觉王为其王妃蓝毗尼所建的一个花园,后传到迦毗罗卫国净饭王手里。净饭王夫人摩耶回娘家分娩,途经蓝毗尼,在蓝毗尼花园中的一颗婆罗树下生下释迦牟尼。蓝毗尼花园内有一佛母池,传说佛母摩耶产后曾在此沐浴净身,还有一颗巨大的菩提树,传说世尊曾在此打坐参悟,讲经说法。

佛教是一种高智慧的宗教。和伊斯兰教、基督教不同,佛教的传播向来是从上到下,而非其他宗教的从下而上。精妙的佛理总是首先被有知识的上层接受后再传播到民间,无论是古印度、中国汉朝、古吐蕃都如此。

王腾在铁山家乡曾帮助智远和尚修了德化寺,在山东大学念哲学的时候他就对佛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阅读过大量的佛经。几年后和扎西麒麟来到佛祖的诞生地,本想好好游览一番,只可惜要事在身,只得打消念头。不过三年后他重回蓝毗尼,我们一起在这里呆了一个月的时间。

扎西麒麟的朋友名叫尼玛平措,在蓝毗尼已经呆了十多年。尼玛平措在此开了一个名叫“圣地居”的旅店,旅店旁边还开了一个同名小饭馆。

王腾和扎西麒麟在“圣地居”找到尼玛平措,尼玛平措看到多年不见的扎西麒麟突然出现在面前,又惊又喜。

招呼落座介绍后说了说最近几年的生意、家人,扎西麒麟便指着王腾说:“王兄弟要到印度去,你有路子吗?”

尼玛平措看了看王腾,问:“去印度?做生意吗?”

扎西麒麟代王腾答道:“王兄弟是汉族人,他到藏南去看一个亲戚,顺便有些私事。”

尼玛平措沉思了一下,说:“去当然有办法,很容易就过去了,200美金就把尼泊尔和印度两边的警察打发了,不过得晚上走,和其他人一起走。”

扎西麒麟大喜,笑着说:“哈哈,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这事你就帮忙了!”

尼玛平措笑道:“不过汉人去藏南倒是第一次碰到!”

扎西麒麟说:“什么事没第一次?有什么好奇怪!对了,你下次回拉萨一定要来看看,拉萨赚钱不会比蓝毗尼少,你不打算回西藏做生意吗?”

尼玛平措说:“等几年我家巴桑长大了,这边生意就给他照顾,我和老婆到时候就回拉萨,回来以后还要找你给指点指点。”

扎西麒麟说:“那没问题,小巴桑聪明得很长大了肯定比你强!哈哈,到时候你就放心回拉萨吧。”

……

聊了一会儿,王腾取了200美金给尼玛平措,尼玛平措就出门找蛇头联络带人越境的事,王腾和扎西麒麟就在屋内喝茶等待。

不到一个小时,尼玛平措就回来了,说晚上11点就出发,到时候他带王腾到集合地点碰头。王腾和扎西一听事情顺利,连连致谢不表。

眼看就要离别,王腾和扎西麒麟也觉有些舍不得,但两人都是豪爽的男儿,也没那么多离愁别绪。当晚尼玛平措做东接风带饯行,三人就在尼玛平措的饭馆里吃饭饮酒,谈起人生往事。

原来尼玛平措原本和扎西麒麟一起在日喀则做生意,也无非是些百货特产之类。后来两人听说边贸来钱,就在86年一起到樟木做边贸,把内地运来的轻工业品,什么衣服鞋袜,家电食品等销售给尼泊尔来的商人,转手生意,做起来非常容易。

两人赚了钱后野心更大,决心过境到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来大展宏图,于是88年一起到加德满都来开了个贸易公司。没想到尼泊尔这边政府腐败透顶,市场更是盘根错节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们又来得稍微早了点,中国的商人太少没有形成气候不能互相照顾,两人完全单打独斗,结果把在西藏赚的钱赔了一大半。

一年年赔钱,到91年终于撑不下去,只好宣布公司关门歇业。结业后扎西麒麟和尼玛平措商量对策,两人都不甘心就此服输,可又无计可施,只好决定先回西藏再说。

临行前两人决定到蓝毗尼礼佛,以前生意繁忙,一直都没机会来,眼看打算回去,走之前了个心愿吧。

结果到了蓝毗尼后两人发现当地旅店很少,来礼佛的信徒游客很多找不到住的地方。允许挂单的寺庙经常人满为患,以至很多游客不能尽兴,只能跑马观花后便打道回府。有先见之明的自带了帐篷野营,于是佛祖诞生圣地便经常可见帐篷和睡袋里的游人。可是蓝毗尼地处炎热的特莱平原,野营不能洗澡很是难受,蚊子又多,不比在西藏高原上有空气浴和紫外线杀毒,又没什么蚊子臭虫。

看到了商机,两人当即决定在蓝毗尼开旅店,随后找到一个当地尼泊尔人合伙,租房简单修整后就开始营业。这里除了佛教信徒外,来往投宿的藏人也不少,旅店的生意也没百货那么难做,所以两个藏族人的生意也就不再象在加德满都一样赔钱。

两年后,扎西麒麟对这里的炎热潮湿气候不太适应,就回西藏找弟弟做其他生意,尼玛平措则留了下来继续经营,几年下来逐渐扩大规模,有了现在的“圣地居”。

几个人喝酒聊天眼看到了11点钟,尼玛平措站起来说:“王兄弟,我们走吧!”

王腾端起桌上的酒,对扎西说:“扎西哥,你陪兄弟过来,实在太麻烦你了!兄弟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后王腾如果有出头之日,再来找扎西哥!”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王腾随尼玛平措出了“圣地居”,来到了距蓝毗尼边防站两公里左右公路附近的一栋房子里,这里已经有十几个人在此等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把王腾介绍给尼泊尔人蛇头后,尼玛平措便和王腾告别回去。

王腾拎着自己的行礼包,心中暗想:这一年发生太多事,去年的此时还和李涛在乐山峨嵋旅游度假,没想到一年后来到这异国做偷渡客。一年前还在峨眉山文殊菩萨的道场,一年后却漂泊到了佛祖的诞生地。

尼泊尔蛇头眼看人到齐了,便招呼一干人等分上了两辆吉普赛人跑江湖那种大篷车,人上完后蛇头将车后幕布一拉,里面顿时漆黑一片。

随后车子启动,蛇头早打了招呼大篷车里众人不要说话,一个小时就越境,这一个小时之内再难受也得忍着。

车厢里的王腾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也懒得多想,就闭目练起了瑜伽,不一会进入冥想状态。

两辆吉普赛大篷车几分钟内便开到了蓝毗尼边防站,站岗军警早被买通,装模作样瞅瞅看看,便挥手放行。车子又开了十几分钟,到了印度这边的边防站,印度警察看得更马虎潦草,和装扮成司机的蛇头谈笑了几句便算检查通过。

车子继续前进,又开了两个多小时,深夜三点左右,到了目的地印度拘尸那迦城。

蛇头打开车后的幕布,招呼车上人下车。王腾第一个从车上跳了下来,随后一干老幼偷渡客纷纷下车四散而去。

王腾的目的地是达兰萨拉(Dharamsala),李东老人的弟子李丰的家就在那里。康巴训练营就在达兰萨拉以北50公里的喜马拉雅深山里,没有人带领是找不到的。李东老人让王腾先去找李丰,取得联系后再由李丰带王腾去。.

坐了几个小时的大篷车,王腾并不觉得疲惫,但要赶路也至少要等到天亮,现在深夜三点多钟找不到车。他也没心思去住店,打算就用到天明前的几个小时逛逛拘尸那迦城。

拘尸那迦是佛祖的涅磐之地。佛祖释迦放弃王位后,学习印度教苦行僧术修行无果,后来终于在菩提树下修得正果,随后便和孔子周游列国一样游历北印度各诸侯王国,讲经说法四十多年,最后在此地双生婆罗树下涅磐升天。

释迦牟尼和孔子一样,生前都“述而不作”,不留文字著述,而以大智慧点化弟子,在世时也不要弟子信徒塑像膜拜。所有言论经典,都是去世后弟子记录回忆而来,而塑像膜拜更是身后的事情。

孔子说:“圣人无常师”,不塑像,不著书,也许正是担心弟子将先师神化,墨守成规而忘记了追求真正的智慧。

王腾在拘尸那迦城散步,这个城很小,乞丐却不少,满街都是衣衫褴褛的露宿乞丐,尤以少年儿童为众。这些乞丐大部分是周边农村破产农民的孩子,白天乞食为求一饱,夜晚则随地倒卧,幕天席地酣睡不起。好在印度地处热带,没有乞丐露宿者最害怕的严寒,不至于冻毙街头。但印度气候炎热,蚊子臭虫也就特别多,虽然已是11月份,蚊子已经比盛夏少了许多,但数量之众,也让刚从不生蚊虫的雪山高原上下来的王腾感到吃惊。

王腾信步而走,深夜的拘尸那迦城街头只见拎着个巨大的旅行包一个男人在闲逛,活象个盘缠用光的背包客。

六点左右,王腾走到中国僧尼果莲尼法师在此修建的双林寺外不远的地方,正在驻足观看被晨曦薄雾笼罩,苍翠树木掩映中的双林寺。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扭头一看,七八个手持棍棒匕首的印度大汉呈扇形包抄过来……

二十六

王腾夜游印度拘尸那迦城,在双林寺外被七八个手持棍棒匕首的大汉包围。这几个大汉面目狰狞,衣衫破旧,正是当地有名的恶丐流氓团伙。

这帮人白天要钱往往强索强乞,晚上则成群结队饮酒烂醉。钱财不够就偷鸡摸狗、抢劫行凶,实在是丐帮中的败类,流氓中的渣滓。不但当地老百姓拿着头疼,当地警察也无计可施。

王腾初到异国,本不想惹事,没想到碰到这帮流氓下三滥。他看这几个人围拢,也不作声,只把拳头捏紧,就等着看有没有要找死的流氓敢来撩拨虎须。

这帮流氓领头的一个生得浑身漆黑,看肤色没人不说他是黑人,可脸上一大把浓密的胡须又不是黑人能长出来的。黑家活手上紧握了一把长柄大号钢制扳手,杀气腾腾走到王腾面前,死盯了王腾几秒,看王腾不动声色,狞笑了一下,然后用英语说道:“Money!”

其余几个流氓也一边嘴里不停叫:“Money!money!money……”,一边将手里的棍棒匕首挥来晃去。

王腾微微一笑,然后只说了一个字:“NO!”

领头的家伙一听,把扳手拿起来,把冰冷的钢制扳手拍了拍王腾的脸,面带杀气说:“NO?!”

王腾没等这家伙的“NO”把音发完,一把握住这小子的手腕,拇指在手腕经络上用力一捏,这小子顿时手上酸麻,扳手“趴”的一声掉在地上。黑大汉挥起另一只拳头准备打王腾,没等他拳头发力,王腾提脚对准这小子的小腿轻轻一踢,虽只用了三分力,这个流氓那里招架得住,顿时剧痛难忍,一时站立不稳脚一软竟然跪倒在王腾面前。

周围一干流氓恶丐看见自己老大忽然跪倒在这个陌生中国男人面前,手还被抓着,脸上龇牙咧嘴表情痛苦,一帮人都傻了。

王腾并不想在异国的佛门圣地杀人流血,而且这帮流氓也并非十恶不赦,无非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惯了,也不是什么死罪。可是不给这几个家伙点颜色看看,只怕纠缠不清,倒也麻烦。

想到这里,王腾右手伸出抓住印度黑汉子的后背皮带,单手用力一把将黑汉子八十公斤左右身体拎了起来,随后左手松开这小子的手腕,一把抓住这小子的小腿,就这么拎着走了出去。

旁边几个流氓看自己老大被这个中国大汉面下背上毫不费力的倒拎着,象极了老鹰爪子里的小鸡。几个流氓平时只看觉得黄种人的游客最好欺负,日本人给钱大方,大陆、香港、台湾乃至其他华人又不爱惹事,只要叫声“MONEY”就银钱到手。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会遇到王腾这样的高手,也有凶悍一点的想动手行凶,又投鼠忌器,怕王腾将他们老大拿来做“人肉盾牌”,混战中老大死了倒好说,要是没死肯定要自己好看,所以都不敢动手。

王腾就这么拎着印度黑大汉在前面走,其他几个流氓也傻乎乎的在后面几米外跟着王腾一步步往前走。走出去几十米远,王腾忽然站住掉转身来,背后几个印度流氓也齐齐止步。

王腾盯着后面的几个傻流氓看了几秒钟,猛然一声大喝,双手用力将拎在手里的印度黑大汉朝几个傻流氓扔了过去。几个傻流氓手里拿着家伙,仓促间也来不及去接,黑大汉便重重的摔在地上,免不了掉几颗门牙,撞一头大包。

几个傻流氓连忙将不停呻吟叫唤的老大扶起,王腾看着这帮流氓觉得实在好笑,没一点本事还想靠拳头抢钱讨生活,做了流氓胆子又小,比起可可西里那几个拼命三郎的蒙古悍匪简直差远了,临敌接阵又没脑子,一个个比当年桐子村的著名肥猪“黑旋风李逵”还傻!

这几个印度傻流氓这么一闹,时间倒也更好过,眼看东方天色发白,路上行人也渐渐多起来。王腾从背后行囊里拿出干粮和饮料匆匆吃了一点算做早饭,便等着包租一辆出租车去达兰萨拉。

等了半个多小时,街上出租车终于出现了,王腾挥手招了一辆印度大陆牌出租车,那司机倒也会说几句印度英语,简单沟通了几下,以500美元成交。

这个价格司机似乎很满意,一路上兴致很高,不停说话。只可惜他的印地语和英语的混合表达王腾实在听不太懂,王腾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此行又不比一般的游客,所以听多说少,只盼早点抵达兰萨拉。

下午五点多,在高原落日的余晖之下,王腾终于赶到了山谷环绕中的小镇――达兰萨拉。

巍峨的喜马拉雅群山如无敌的金刚俯视着这个小镇,又象慈悲仁爱的佛母用手轻柔的把这个婴儿般的小镇揽在苍松翠柏的怀里。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山顶上的积雪耀眼夺目,炎热平原上的瘴疠恶气完全消失,空气清新然人振奋。

心旷神怡的美景让王腾长途跋涉的疲劳彻底消失,万里奔波后,到目的地终于只剩下一步只遥。

站在达兰萨拉的街头,王腾按照李东老人说的地址找到了位于达兰萨拉特瓦里市场外的一栋汉藏风格结合的院子,院子的门口有两个中国式样的石头小狮子,很好找。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王腾敲响了院子的大门。

有一分钟的时间,门开了,一个姑娘站在门里。

姑娘穿着一件红色藏袍,藏袍上没有藏族姑娘喜欢佩戴的饰物,她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如瀑、如云、如雾,皮肤晶莹细腻,闪耀着光泽,脸上洋溢着纯洁透明的笑容,她的眼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又黑又亮,闪耀着只有星星才有的光芒。

在她10岁的时候,有一次流亡本地的达赖活佛坐车经过,看到路边站着的她,活佛让司机停下车来,来到这个陌生的小姑娘面前,对她说:“你的眼睛里有佛!”,然后给她摸了顶,还给她专门念了一遍“心经”,从那以后,达兰萨拉所有的人都叫她:星星卓玛。

星星面带微笑看着这个陌生人,问道:“你找谁?”

她说的是本地流行的藏语,王腾听不懂,王腾用英语说:“我从中国大陆来,找李林先生,在拉萨的李东先生托我来办点事情。”

星星听到这句话,一下笑了,开口说起了汉话:“你从中国来?你不是藏人吗?你是汉人?!”

王腾没想到这个姑娘居然会说汉话,大喜过望,答道:“是啊,我是汉人,请问李林先生在家吗?”

星星说:“我爸爸不在家,他到德里去了,要等两天才能回来,请到里面坐吧。”

王腾随星星进屋,通报姓名知道姑娘叫做李星,藏族名字叫珠穆朗玛,是活佛给取的。

落座后星星没有请王腾喝酥油茶,居然找出红茶用汉族方式用茶杯泡上,一闻香味扑鼻,王腾问了星星才知道是名闻海内的红茶极品――大吉岭红茶。

香茶入口,这一路万里奔波的劳累顷刻化作乌有。两人都是年青人,星星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内地来的汉人,特别好奇,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让王腾应接不暇,她的汉话也不是很流利,很多地方要英语结合汉语一起说。

原来星星在本地中学毕业后就到英国上大学,上的还不是一般学校,而是特牛的大学――牛津,念的是特别淑女的课程――文学。星星今年刚毕业,毕业后父亲让她回来,她也就回来了,打算明年到美国去工作。

星星问起王腾的经历,王腾简单说了说读书的经历和在成都牛老板那里工作的经历,其余打拳事情自然不方便说,好在星星也不多问王腾来是为什么事,只不住口的问中国大陆的风土人情,王腾便和星星谈起了自己经历的趣事。

星星对桐子村修庙那一段特别感兴趣,听得入神,详细盘问,听得一脸的灿烂阳光。王腾也不晓得怎么会事,语言天赋突然爆发,把窝棚庙变德化寺的经历描述得活灵活现,似乎筹备完善超过修三峡大坝,实施仔细胜过阿波罗登月,完工的盛况赛过国庆阅兵。

经他一通描述,星星的文学头脑再使劲加工,我猜想当时在星星头脑里浮现的德化寺一定美轮美奂,不逊于附近达赖搞的“大昭寺”。

(注:和台湾故宫、台湾清华大学一样,和拉萨本土的正宗大昭寺两回事。)

聊得开心,到了晚饭时间。星星让王腾坐着等她,然后她就跑到厨房忙活,半个小时后端出来一大盘食物。王腾一看,居然是汉、藏、印度、西洋风格的大杂烩。有汉式的炒菜、印度的薄饼、藏式的红烧牦牛肉,还有一大壶的果汁。

星星的厨艺让人叫绝,这一顿算是王腾一年多来吃得最愉快的一顿,也是两年多来第一次没在饭馆吃饭。成都、雅安监狱、拉萨、果敢、加德满都、蓝毗尼……,这两年奔波中的每一餐他都是在外面解决,从来没有这样有家庭气氛的吃饭,而且还能有星星这样活泼开朗、明媚阳光而又风趣幽默的姑娘一起吃饭聊天,他觉得简直太幸福了。

吃饭后,又聊了一会儿,王腾告辞出来,星星帮王腾在附近找了个叫“雪莲花”的酒店安顿王腾住下,临别约定次日一早再见。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餐后王腾找到正在等待的星星,然后星星就做向导带王腾在达兰萨拉游览。

达兰萨拉(Dharamsala),原本是藏南雪山下的一个藏族村落,因为地处传统的藏、印贸易通道,所以有一些供来往商人落脚的简陋旅店。

达赖被藏独激进分子裹胁逃亡,当时随行的信徒僧侣多达几万人,一大帮流亡藏人到了这个地方,顿时让达兰萨拉村升级成达兰萨拉镇。达赖当时对形势估计错误,以为中国还会和过去几百年一样不可能真正强力控制西藏,强大的外国势力会让中国屈服,他就有机会重新回到西藏。

可是形势发展完全不同了,中国人经过和西方人百年的较量,再不会象过去那样缺乏近代领土意识。西方人的民族国家概念无比深刻的留在了中国人的脑子里,西藏无论如何不可能被隔裂出去。没有国家会真正考虑中国的利益,指手画脚比不得比切肤之痛,而中国人不会再让别人来命令该如何做,所以他也就永无回国之日。

达兰萨拉的藏人生活很苦,几十年的经营下来也就比难民营好一点而已。许多不符合佛家慈悲精神的仇恨在滋生蔓延,可是这样的仇恨没人害怕,十多亿中国人面对这样无端的仇恨只有藐视,汉人从来不是以残暴著称的民族,可是汉人也不会接受一切无理的要求,尤其不能容忍西藏被分裂,相反还会要回被趁火打劫的国家抢占的土地。

印度将锡金和不丹王国吞并,将巴基斯坦分割成两个国家,为了克什米尔几十年战打不完,偏偏对中国大谈什么庇护、什么历史。英国为了一个万里之外阿根廷门口的马岛不惜大打出手,北爱尔兰人闹得多厉害也不准独立,加拿大魁北克人也闹得厉害,这些西方国家却总要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打算把中国分裂,狼子野心,并非善类。

更有炎黄败类如李登辉之流,听了洋人鼓吹,头脑错乱,居然认为把中国大卸几块更加妥当,一时胡言乱语倒也罢了,如此事关民族大义、国家存亡的大事也有如此混帐言论,还到处宣扬鼓吹,真是中毒不浅,没了立场,从无知沦落为败类。

王腾和星星在达兰萨拉玩了两天,这两天两人一起漫步街头,在周围游山玩水,许多人看到星星就微笑致意,嘴里叫:“星星卓玛,你好!”。星星是个很受欢迎的姑娘,她的记忆力也很惊人,向她打招呼的人,大部分她都可以叫出对方的名字回礼。她在英国呆了几年后还能记住这么多老家乡亲名字真难得,好多人大学毕业两三年后当年同班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全了。

星星从来没有到过中国大陆,她只去过几次香港和台湾。星星对中国的事情很感兴趣,王腾便将济南的人文、成都的休闲、可可西里的苍凉、拉萨的懒散舒适一一介绍,星星也把自己在英国读书的趣事告诉王腾,两个人聊得很开心。

星星指着远处的一座雪山说:“我在那座山下面出生,那座山叫“力君峰”,是从我祖宗的名字各取一个字起的。”

王腾抬眼看去,看到喜马拉雅的群峰当中有一座雪山,雪山巍峨挺拔,雪峰绵延起伏,一波三折,雪峰上白色的雪耀眼夺目,黑色的石屹立威严,一道雪雾旗云缠绕山脊,形似矫健神龙,山腰大片森林顶着一层似落未落的雪冠,夕阳下闪耀斑斓光辉,幻化出五彩的韵律。王腾内心激动,他知道神往已久的武学圣殿――康巴训练营便在那那神山之下。

王腾问:“哦,那边还有家吗?你妈妈在那里?”

星星沉默半响,忽然掉下泪来,说:“那边现在不准我回去了,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王腾看到星星忽然掉泪,也觉难过,致歉道:“星星,对不起,你别难过”,他也不太擅长安慰人,一时之间找不出其他的话来安慰陷入思母情愫的星星。

星星默默流了一会儿泪,忽然破涕为笑,笑着说:“王大哥,咱们回家吧,不准我去就不去,我还不想去呢!呵呵……”。

王腾怕引起星星伤心,不敢再问星星不能回去的原因,他来学拳的事这两天也没有告诉星星,倒不是有意隐瞒,只觉得这样博命格斗的事情告诉这样一个美丽纯洁的女子,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两人一起回家,星星忽然亮开嗓子唱起了歌,歌声嘹亮婉转,清脆悠扬。只听那激越处如武士斗剑,缠绵处似青春情窦,辽阔处似戈壁马蹄,险峻处如巴山纤歌,温柔处似母抱麟儿,强悍处如持斧开山……。

雪山脚下,夕阳金辉,星星的歌声似乎有无限穿透力,刺破听者的胸膛,飞越茫茫的大山,又象一匹仙人的绸带,环绕灵动,缥缈难寻……

王腾在西藏和青海也曾听过不少藏家儿女唱歌,雪域草原上那些姑娘的歌声也曾让他赞叹,但却从来没有听到过星星这样美妙的歌喉,歌喉之嘹亮世所难见不说,更难得是意境重重,让人心神忽而迷醉,忽而振奋,忽而伤感,忽而喜悦……

达兰萨拉的僧俗人等在星星唱歌的时候都停下了脚步,站立听她唱歌,等星星唱完,都叫起来:“星星卓玛!星星卓玛!星星卓玛……”,星星笑容满面,刚才的伤感早已荡然无存。

两人回到星星家中,进门就看到一个魁梧高大的中年男人,星星一见到那男人,便高兴的叫道:“爸爸,你终于回来啦,从中国来的王大哥等你几天了!”

二十八

回来的人正是王腾万里跋涉要寻找的李林。李林也是康巴训练营创始人李力李君兄弟的后裔,属于李氏兄弟从湖南老家过继的儿子李杰这一脉。

在拉萨的李东老人说起辈分来本是李林远房的叔叔,因为李林的父亲去世得早,当时康巴训练营的负责人李赫就让他跟着李东学习武艺,所以血缘之外又有了师徒的情分。

李林招呼王腾进屋坐下,寒暄几句后王腾就把拉萨李东老人写的信拿出来给李林。李林读了信,问起李东老人的近况,知道李东老人现在身体尚好后非常高兴,又听王腾说起老人现在孤独一人生活寂寞,又不禁感叹不已。

聊了一会儿,李林说:“我师父让你代他来拜祭祖先,明天我就要回去,你就跟我一起走,你拜祭完了我让别人送你回来。”

王腾说:“李叔叔,其实我到这里来还有一件事想请你代为引荐。”

李林盯着王腾看了看,问:“什么事?”

王腾说:“我听朋友说这里可以学武,我从小喜欢武术,所以想来报名学习学习。”

李林听完,放声大笑,说:“我就想你跑这么远的路难道只是为了来扫墓?原来还想来学武!”

王腾说:“是啊,一为扫墓,二为学武,所以晚辈才特意前来拜访。”

李林看着王腾,脸色冷峻,说:“我看你体魄强健,手脚灵活,应该也是学过武的人。不过现在营里面教的功夫可是专门用来杀人的,不是为了什么强身健体!更何况学费不少,你如果只是兴趣,学了也没什么用啊。”

王腾说:“我倒不是为了杀人来学武,只是学武的人,若不能横扫天下,以力服人,奢谈武道,只怕也没人肯听。”

李林说:“你说得自然有理,只是我们这里学格斗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没学完就死在里面,那就别说什么武道了,命都保不了。”

王腾说:“不瞒李叔叔,我在中国打了几场黑拳,也知道生死博杀的滋味。”

李林有些吃惊,问:“你在中国打过黑拳,你也杀过人?”

当下王腾便把将在成都击败摔跤冠军进入拳坛,随后击毙空手道冠军“电锯”,一直说到缅甸果敢格杀“鬼头刀”段佩勇筹措到学费的经历作了叙述。

李林听完,叹道:“你算是我见过来报名学武的人里面最特殊的一个,营里面学格斗的中国人也不少,不过没一个有你这么坎坷。”

旁边星星听得目瞪口呆,惊问道:“王大哥,你也杀过人?”

王腾看着星星,说道:“擂台杀人也是杀人,王腾一个武夫,免不了杀人被杀的命运!”

李林笑道:“星星,你也从小学武,不过读书这么多年,只怕把祖宗的功夫都丢完了吧?”

星星说:“爸爸,我也经常练习的,不过我可不想去打擂,太残酷了!”

李林笑着说:“谁让你去打擂了?送你到英国念书不是为了让你将来打拳,你一个女孩子,也别来听这些了,回你房里去吧。”

星星离开后,李林说:“王腾,你从中国费了这么大力气跑过来,我想你肯定是铁了心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明天你就跟我去营里,我帮你引荐一下。”

王腾一听大喜,连忙致谢。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星星把饭菜做好端了出来,三人吃了饭后王腾就告辞回到酒店。

王腾回到酒店后,在酒店房间里做完运动,洗澡后躺在床上想:“康巴训练营,明天我就要看到你了!”

次日一早,王腾收拾好行礼,到了星星家后便和李林一起出发到营地,临别前向星星告辞,星星叹了口气,说:“可能看不到你了,再过两个月我就到美国去工作,王大哥你好好保重。”

王腾说:“这几天麻烦星星你了,你也好好保重。”

李林和王腾动身上路,走出去几十米,便听到后面星星的歌声响起,汉语藏调,唱的正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写的离别情歌。

歌词曰:“压根儿没见最好,也省得情思萦绕。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神魂颠倒。”

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号称“风流神佛”,以才情横溢著称,这首情诗本就写得缠绵婉转,被星星美妙的歌喉唱得更是一咏三叹,荡气回肠。

王腾回头一看,星星正依门高歌,他笑笑,对李林说:“星星唱歌可真好听啊!”

李林道:“是啊,和她妈妈一样,都爱唱歌,都唱得好。”

王腾昨日已经知道星星的妈妈早已去世,也不想提起来让李林伤心,当下也不多问,两人大步流星赶路。

很快走出达兰萨拉,在镇外不远的一栋房子外,李林让王腾在外等候,他进去找里面的说话。几分钟后有人牵出来两匹马,李林招呼王腾上马后,两人便往“力君峰”的方向骑行。

从达兰萨拉看力君峰并不太远,但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实际距离却有足足几十公里。

王腾跟随李林顺着山谷间的草原急行,藏南谷地景色非常优美,因为印度洋湿润气流的滋润,这里的温度比西藏更高,雨水也更丰沛,山间森林、草地都非常茂盛,很象天山一带的景色。

下午三点多,终于来到了力君峰下,李林带王腾骑到山下一栋石砌房子外下了马,房子里走出一个藏民,远远看到李林就欢呼起来,李林招呼王腾到房子外面的凳子上坐下喝茶,骑的马也不需要拴,直接让马在房子外吃草休息。

喝着酥油茶,李林指着山腰说,就在上面,不过上面不能骑马去,得走一个小时山路。

休息了十几分钟,两人接着步行上山,两人穿过山腰上的森林,已经到了冬天,越往上走,积雪越厚,走起来非常费力,好在两人都身强体壮,王腾在高原上生活的时间也不断,爬坡踏雪早已习惯。

走了一个小时时间,面前突然出现一大片的开阔草地,草地中间一个结冰的湖泊,湖泊对面有一大排房子。

李林指着对面那排房子说:那就是是康巴训练营。

二十九

王腾随李林来到位于喜马拉雅山脉力君峰下的康巴训练营。来之前他曾经设想过训练营的样子,他设想应该是古堡宫殿一样的宏大建筑,防备森严和军营差不多,甚至和监狱的防卫一样。

没想到到了以后看到的只是几十栋石头砌起来的普通房子,这些房子松木盖顶、乱石垒墙,唯一特殊点的就是房子外面停了两辆直升机。更不可思议的是训练营几乎不设防,一直到他和李林到了营房的对面也没看到什么人来过问一下。

王腾感到有些吃惊,心想这至少也应该是个秘密组织,怎么就不怕政府军队和警察来吗?这样还搞什么黑市拳训练?万一军队派架战斗机轰炸一下不全完了吗?他肚子里疑问很多,脚下却不停留,跟着李林来到了营地最外面的一栋房子。

房子外面站了两个魁梧精壮的男人,看到李林只点头致意,并不说话。李林带王腾进了屋,王腾看到房子里有一张桌子,几把凳子,还有一个藏族老汉在里面喝茶。

李林和藏族老汉用藏语说了几句,藏族老汉随后起身进了里屋。等了一会老汉出来,手里拿着两把吊着号牌的钥匙和两包衣服。李林起身接过钥匙,让王腾抱着衣服跟他进了一间用汉、藏、英、日文写着“更衣室”的房间。

房间里一大排的铁柜,就和健身房、浴室的更衣室差不多,不过柜子要大很多。李林带王腾找到对应号牌的柜子,对王腾说:“你包里什么吃的、喝的拿出来扔到墙角那个垃圾桶里,钱拿出来,其他的东西一律放在这个柜子里,衣服鞋子换下来放进去。记住除了带钱,其他的什么都不准带!”

说完这话,李林就打开自己的柜子,也不管王腾就在身边,刷刷几把就把自己脱得赤身裸体。李林看王腾还没动,说:“就象我这样,你不会脱衣服吗?”,说完又把老头给的那堆衣服从里到外一件件穿上。

王腾连忙把旅行包里的什么干粮、饮料、茶叶找出来扔掉,然后也几把脱得赤身裸体。这房子里火炉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空调,气温冷到零下十几度,虽然在室内,这样赤裸着身体也着实够呛,王腾虽说体魄强健,不过毕竟还是血肉之躯,脱光之后不由得浑身哆嗦打起了冷战。

李林看着赤裸的王腾,笑道:“你很结实呀,难怪在中国打拳没死,哈哈!”

王腾那有工夫答话,忙着把老头给的衣服一件件穿上。老头给的衣服倒也齐全,从内裤到皮带一应俱全。穿戴整齐后王腾站镜子面前一看自己,只看到镜子里面的人穿一身橘黄色的登山服,脚瞪翻毛战鞋,衣服上几个号码很打眼:S911,抬头看李林的衣服上也有几个号码:T007。

把包里的三万美金揣在兜里,锁上柜子后跟李林到外屋,李林让王腾把柜子钥匙还给藏族老汉,老汉接过柜子钥匙又到里屋去拿出两个对应衣服号码的项链号牌,号牌制作得象军队的士兵命牌一样,上面却没有名字,只有S911几个符号。

王腾把命牌挂在脖子上,冰凉的金属接触皮肤那一刹那,王腾感到这里的确不是等闲之地,先前的疑惑也完全消失。

来不及多想,李林又招呼王腾继续往前走,来到200米开外的一个房子外。这房子外面也站着两个彪形大汉。李林带王腾到里面把钱给了另外一个老头,又从老头手里拿到一张手写的收据。

王腾本来还剩下三万零七百二十美元现金,结果收钱的老头居然用他的老花眼找出来三张说是伪钞,要学银行没收。王腾很想告诉收钱老头这钱也算是从金融机构――赌场里提出来的,赌场里谁有胆子用伪钞的话,那他的胆子肯定比上擂台打拳的人还要大,而且赌场换筹码的小姐认钱真伪的本事肯定比银行的小姐专业,更别说他这个老头。

可是老头信誓旦旦,说一不二的神态让王腾根本开不了口。不过那老头还真不是贪污的人,因为他在手写完收据以后,马上当王腾的面把三张绿油油的百元美金“伪钞”用打火机点燃后扔进旁边的不锈钢垃圾桶里。如此一来除了相信他具备“火眼金睛”的专业素质外别无他法,因为证据已经被毁尸灭迹、死无对证,与其自己折磨自己惋惜无故损失了钱财,还不如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损人不利己的人。

拿着收据离开“火眼金睛”老头,王腾随李林走到收钱房子三百米外一个呈四合院格局的大院子外。院子外面立了一块大石头,上面用中、英、藏几种语言写着:力君野外登山训练营。

李林指着上面的文字说:“这是我们在政府登记用的名字,记住,你不要说你是康巴格斗训练营的人,你不是来学格斗,你是到“力君野外登山训练营”来学习登山。”顿了顿他又严肃的说“对任何人都这样说,包括对我!圈子里的人一听自然知道你就是康巴训练营来的人!”

进四合院王腾又一次被要求脱得赤身裸体接受仪器扫描,扫描过后一个端枪的彪形大汉命令王腾:步行穿过中间的空地到对面的房子里拿衣服。

院子中间的空地上堆了很多雪和冰渣,有100米的距离。身在此地,此刻又全身赤裸,王腾只盼早点把衣服穿上,那还有心思去想其他。他咬咬牙走了几步,地上的冰渣坚硬无比,不小心踏在上面能够感觉到锋利的冰渣棱角扎进脚掌,他此刻脚掌已经冻得麻木,所以并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他一步步走出,身后只见一个个血染的脚印在白雪覆盖的地上显得触目惊心。

正在一步一哆嗦的往前走,突然趴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打在面前的冰渣上,飞溅的冰块打在他的大腿和腹部,王腾扭头一看,只见几个大汉端着步枪向自己瞄准,没等他脑子转过弯,嗖嗖的几颗子弹又打在脚下。

王腾只觉得一股热气忽然从丹田升起,刚才还让自己哆嗦的寒冷早被死亡的恐惧驱逐得无影无踪,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要踏雪不要踏冰,飞步跑了起来。只听子弹嗖嗖的破空声鼓荡耳膜,一颗颗打在脚下把冰块打得四分五裂,冰太滑,他几次差点摔倒,生死关头爆发出潜能,控制平衡的能力空前提高,平时肯定要摔倒的情况都让他奋力站稳,一路狂奔终于跑进了对面的房子里

王腾赤身裸体跑进了房子,正在彷徨无策的时候,看见三个端着军用自动步枪的人瞄准自己走近,这一下走无可走,心里十分焦急,那三个男人却走到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勒令他低头蹲下。

蹲了一分钟的时间,只听趴的一声一包东西扔在自己身边,同时听到李林的声音传来:“S911,把衣服穿上!”

王腾抬头一看,李林脸色冷峻的看着自己,赤身裸体的王腾那里还能多想,反正就算要死穿上衣服也比光着好,连忙将衣服穿上,脚掌鲜血淋漓又算得了什么,趴趴两声把脚蹬进了皮鞋。

李林等王腾穿戴完毕,指着一个持枪的大汉说:“S911,你跟P110去办理手续,他会告诉你需要遵守的东西。”

代号P110的大汉带上王腾到隔壁房子里把口袋里的收据交给另一个人。然后又带着王腾来到一个小房子里,P110递给王腾几张纸说是营规,要求王腾一个小时之内背下来,并警告说背错一个字将被抽一鞭,随后就关门出去。

王腾刚才还在子弹追逐下雪地裸奔,现在又被要求背书,头脑里一时混乱不堪,哪里静得下心来背诵。草草读了一遍看几张纸上全是违背某一条如何惩罚,做不到某一条后果又如何严重,林林总总,总共有两百多条。连吃饭没有吃完都要挨三下皮鞭,一个月内三次不吃完则要被罚裸体在雪地里站一个小时。

法律上讲“罪罚相称”,这里完全不是这一套。不过后面特别列明了一条,如果连续2个没有被任何惩罚,可以申请退出,如获营方准许可以中途退出,学费没收。

王腾休息了十几分钟,心神逐渐安定下来。他想自己是来学格斗,又不是来学绣花,更不是来旅游享受,严酷就严酷吧,先别管以后了,当前的事情就是背诵这几张纸。想到这里,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就静心背诵起营规来。

一个小时后,P110带了另外一个代号P119的警卫打开门进来,警卫P119手里提着一根皮把铁链的鞭子。P110进来后端着枪勒令王腾面朝墙站立,然后一把将王腾手里的营规抓过来就让他背,提着鞭子的警卫P119则站在王腾身后就等王腾背错以后开抽。

王腾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哪里还怕挨什么鞭子,他也不紧张,一条条背诵下来,两千多字的营规居然只背错了两个字,背上挨了两鞭。

背完以后,P110终于说了一句工作以外的话,他说:“嗯,不错,最近两年里挨五鞭子以下的人,你是第一个!”

说话这话以后又把脸一扳,说:“背错一个字挨一鞭,违反一条的后果我就不提醒你了,都在上面写清楚了,没写的教练会告诉你,现在跟我到宿舍去。”

王腾跟着P110到了院子后面的一栋房子,看到里面一溜的床铺,足足有上百张,全是清一色草绿色的军用双层床。

P110着一张床说:“S911,这张床是你的,也是其他人的,这里现在有125名学员,只有120张床,所以有5个人睡觉没有床。晚上如果有人占了你的床,你就将他赶走,如果赶不走,那你就睡地板!”

营规里有一条是:“非经教练或警卫让学员提问,否则一律不得提问,只能执行,违反者前两次每违反一次挨10下皮鞭,连续三次违反者枪毙。”王腾虽然有很多疑问,却牢记住了这条营规,好在警卫P110也交待得很清楚,无非就是“睡觉抢床”。

看了宿舍,外面传来一声哨子,P110说:“吃饭了,你跟我来。”

王腾跟着P110步行穿过200米左右的草地来到这排房子最边缘的一栋房子里,营地里几乎所有的房子、房间都没有文字招牌,除了四合院前面和放行李的地方写了几个字外,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写文字。

走进房子,王腾看到一百多人在吃饭,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警卫P110说:“S911,端盘子领你的晚饭。”

王腾看到有人在排队领晚饭,他连忙也跑到队伍后面排队。排队的人长得高矮不一,高的两米一二,矮的只有一米六七,但一个个都身强体壮,脸上神色坚毅冷峻,看到他这个新人来也无人说话搭讪,只把如鹰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领了晚餐,王腾一看好大的一盘,有一公斤左右的火烤牛肉一块,青稞燕麦混合制作的10公分直径面包5个,蔬菜和水果制作的沙拉500克,还有足足两升左右的饮料,一喝味道很怪,是一种混合了牦牛奶、生鸡蛋、红景天、酥油茶等物质的调和饮料,还有一些柑橘味,应该是加了一些橘子汁在里面。

王腾午饭和李林在野外只吃了点糌粑,嚼了两块干牛肉,此刻正饿得难受,连忙大口吃了起来。牛肉味道相当不错,看来厨师手艺非常精妙,面包烤制得也很美味,中间还夹杂了许多葡萄干、核桃仁,吃起来很香,饮料有些不习惯,不过他不是挑食的人,不习惯并不等于吃不下去,何况营规里吃不完的惩罚写得清楚明白,于是把饮料也喝得干干净净。

王腾和我从小养成的吃菜习惯有点特别,总是吃完一样再对付下一样,不喜欢这里两筷子那里两筷子,这样的吃菜习惯倒很适合吃这样的营房饭菜,他也是先对付完牛肉,再啃面包,然后吃沙拉,最后喝光饮料。

吃完了饭,在位置上坐了几分钟,一声哨子响起,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王腾也跟着其他人站了起来。

随后餐厅里的人鱼贯而出,走出餐厅。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一行人来到外面白雪覆盖的草地上。七八个拿着枪的警卫正站在外面,王腾看到李林穿着教练服站在一旁,他也不方便招呼,跟着其他人在外面站好。

随后一百多号人步行沿着营房前面的湖泊步行。这并不是饭后舒适的散步,因为湖泊旁边草地上的积雪被反复睬踏过后结成了冰块,草地有了冰雪也非常滑腻,人走在上面很容易摔倒。天上下起了小雪,虽然所有人都穿着隔水的登山服,帽子拉上后并不怕雪,但晚上的温度已经下降到零下二十度左右,这样气温、这样的地面,饭后“散步”实在算不得轻松愉快。

康巴训练营前面的湖泊叫“云梦海”,这个名字是康巴训练营的创始人李氏兄弟给取的。李氏兄弟老家在湖南,两湖一带在秦汉时期有面积达三万平方公里的大湖泊――“云梦泽”,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萎缩了几乎10倍,缩小成了洞庭湖,但依然是中华土地上的大湖浩水。两兄弟离湖南家乡万里,毕竟游子情深,于是结合藏人称湖为海的习惯,给自家住宅面前的这个美丽的小湖泊取了个名字叫“云梦海”。不过这个喜马拉雅雪水融化汇成的“云梦海”周长只有3公里左右,和当年水接长江、波拍数省的千里“云梦大泽”不可同日而语。

第一圈是走,花了40分钟左右走完。第二圈只听一声哨子响,一队人在清冷的月光下跑了起来,速度并非冲刺速度,但也并不慢.王腾从小和我长期跑步,在这样的高原雪地上跑这么长的距离却是第一次。这一圈下来只觉得体内氧气供应严重不足,呼吸急促,肺都要炸了。看看其他人大部分却若无其色,想来是早已习惯。

跑了两圈后一队人随着李林回到了宿舍,几个警卫也没办法偷懒,跑步也得跟着跑,这时候又端着枪看着学员一个个鱼贯而入,走进宿舍。

王腾走过李林身边的时候,李林把他叫住,李林说:“S911,你的报名申请已经被训练营考核通过,从明天开始正式参加训练,你的学期为一年,学期届满如果不能通过测试,你将从自费学员转为协议学员。”

王腾张了张嘴,他很想问问能不能拜祭一下李氏兄弟,想到营规,却不敢开口。

李林似乎看穿了王腾的心意,笑了笑,低声说:“等一段时间再带你去拜祭吧,根据规定,新来的学员3个月内即使是教练带着也不能离开营房,”随后他又高声说“P110,把S911的教材给他。”

代号P110的警卫走上来递给王腾一本小册子,正是王腾后来依靠回忆手写给我的《武经――康巴训练营格斗术》依据的原始版本。

李林又说:“S911,明天开始正式上格斗课,这本教材你只能晚上看。记住,随时把书带在身边!好了,你进去吧。”

外面说话耽搁了一下,等王腾进到宿舍一看,120张床上都躺满了人,还有四个人睡在地板上。警卫P110指给他看的那张床上睡了一个满脸浓密胡须的阿拉伯人,那人身材足足有2米10,睡在枕头上,脚还露出半截在床架外面。

要想今后一年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看来得让阿拉伯大胡子巨人滚蛋才行。

三十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一声起床的军号将康巴训练营里所有的格斗学员从梦中叫醒,随后一百多号学员整装开始了晨跑。

晨跑的内容为围绕云梦海跑3圈,约有一万米,必须在一个小时内跑完,否则将被裸体抽20鞭。

一个小时跑一万米并不算快,可是王腾他们不是在田径赛道上跑完这一万米,而是在大雪覆盖后的湖边草地上跑,更可怕的是跑道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缺氧高原上。

跑了两圈后王腾觉得肺部已经不能呼吸了,他张开嘴努力呼吸,冰冷刺骨的空气直接进入他的肺部,可是身体对氧气的需求让他即使如此做也满足不了。他感觉到自己掉队了,眼前却迷迷糊糊的一片,他已经看不太清楚其他人,视野里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还有四处乱冒的金星。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倒下,必须跑完,死了也要跑完!支持他往前跑的已经不是肌肉和骨骼的运动,而是顽强的意志力。

一步一步,地上的积雪越来越粘脚,他感觉已经不是在雪地上跑步,而成了在涂满强力胶水的地面上跑步。两只脚则如同捆绑了两块巨石,每往前一步都必须使出腿部、臀部,乃至背部和肋部肌肉的全部力量才能迈出。

“腿上捆着石头在胶水上跑”――这就是后来王腾向我描述冬天在训练营晨跑时感觉所说的话。

王腾最后一个跑过了终点,用了57分钟。跑完后他连坐下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躺倒在雪地上,可是没等他喘足三口气,一个警卫的铁鞭就抽在了身上,王腾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他累坏了,想躺一躺,哪怕是多挨一鞭也得先躺一躺,警卫看他没动,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

第三鞭打在身上的时候,王腾已经站起来了,抽他的警卫指指其他人,对他说:“放松,你还没放松!”

王腾看看其他人,正在做运动后的放松和按摩,就在雪地上两人一组在彼此做按摩,只有自己一个人站着。

正在这时候,走过来一个宽肩细腰、眉长鼻直的小伙子,他对王腾说:“S911,我来给你按摩吧!”说完没等王腾开口,就帮王腾按摩起来,王腾一看那小伙子的号码是S626。

按摩了几分钟,S626低声说:“我叫李泰,是李星的哥哥,昨天听我爸爸说你从中国来,我爸爸让我多照顾你。”

王腾一听,说:“李泰?你是星星的哥哥?!哦,谢谢你!”

李泰笑笑说:“别叫我名字,知道就行了,叫我S611吧。我知道你从中国来,这里中国人不少,不过千万不要随便去认同胞!我前年大学毕业后回来学习的,明年就可以出营了。”

王腾一笑,说:“我明白,S611,我也是明年出营,打算只学一年。”

李泰说:“我知道,那你可得多留神,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出去。”

王腾说:“你们李家的人要学格斗也要和学员一起学?你将来也要去打拳吗?”

李泰嘿嘿一笑,说:“是啊,一起学,不和你多说了,有机会再聊吧。”

按摩做完,学员开始吃早饭,早饭后王腾和其他3个学员一起被警卫带到一个教室一样的房间,房间里有投影机和银幕,还有很多椅子。

坐了几分钟,一个五十多岁穿着美军军服的老头走了进来,老头清瘦精干,一头的白发,皮包骨头的脸上长了双猎鹰一样的眼睛,他的衣服上也有一个号码:T015。

老头用他犀利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台下的学员,然后说:“这个月只有你们四个人来报名,5年以后还能活下来几个呢,谁能告诉我?”

台下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老头盯着王腾旁边一个长得象藏族人的魁梧汉子说:“S907,你认为你们四个5年后还能活下来几个?”

S907站起来说:“两个!”

老头哈哈大笑,问:“两个?对了,我忘记问了,S907,你来学格斗为了什么?”

S907被老头的一阵大笑搞得有点发楞,回答道:“为了挣钱!”

老头又是一阵大笑,说:“挣钱?不错!那么S907,你想靠打拳挣多少钱呢?”

S907回答道:“我想挣够500万美元!”

老头笑道:“500万美元?”

S907答道:“是,500万美元!”

老头忽然“趴”的一声将手里拿的钢制教鞭抽在S907的头上,然后脸色铁青的吼道:“500万美元!你要挣500万美元至少得杀死10个人!一场比赛要赚100万美元,那你得进入高级比赛,你们四个人里面只能活下来最多一个!”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到几个格斗学员沉重的呼吸声和老头的冷笑。

老头冷笑了一下,接着说:“S907,我以前在美军特种部队做教官,从22岁到48岁,在美国军队呆了26年,我离开军队的时候是二星将军。你知道我一共才挣多少钱吗?没有500万美圆!你想比我挣得还多?那得打得过50个特种兵教官才行!因为和我一起从西点军校毕业的50个人中,只有我一个人当了将军!”

接着老头问王腾:“S911,你来学格斗为了什么?”

王腾站起来,沉声说:“为了做拳王!”

老头一阵狂笑,笑完了又厉声问:“拳王!?那么你认为你们四个能活下来几个?”

王腾脸色冷峻,盯着老头的鹰眼说:“一个都没有!”

老头死盯着王腾,足足有十秒钟时间,然后说:“回答正确,坐下!”

然后老头就放起了录象,录象的内容都是世界各地黑市拳比赛的格斗实况,从低级比赛到拳王争霸赛都有。老头每放一个片段都要介绍该场比赛的时间、地点、观看的人数、拳手比赛的收入,放到决定比赛胜负的格斗镜头,他总要反复播放若干次。

屏幕上肢体接触那一瞬间飞溅的汗水和血水,身体被沉重的拳头击中后全身肌肉产生的剧烈颤抖清晰可见,骨头断裂的“喀嚓”声让人不寒而栗,眼睛被打瞎的拳手满脸鲜血依然挥拳挣扎抵抗的画面让人毛骨悚然……

看完了录象,将军老头开始上徒手格斗的课,他说:“以前我在美军做格斗教官,美国政府给我工资让我教会士兵如何杀人!政府还让我告诉士兵们说他们将要杀死的是歹徒和坏人,但是我的学生们后来告诉我不是这么回事。”

将军老头停顿了一下,又说:“军人们在非洲、在南斯拉夫、在伊拉克,在世界的很多地方,还杀死了很多妇女和儿童!他们很无奈,因为他们要活命,打仗的时候也不可能完全分清楚战士和平民。”

将军老头又停顿了一下,提高嗓子说:“可是我觉得不公平!上帝赐予了人类平等的武器――拳头,把上帝赐予的武器丢在一边不用,卑鄙的使用高科技武器杀死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让一个拥有导弹坐在坦克里的军人去对付一个只有步枪和匕首的军人,这不公平!”

老头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接着又说:“所以我决定不在美国教士兵杀人本领,我到这里来,是希望教会你们学会使用上帝赐予人类的武器――四肢!你们将学会用你的四肢徒手杀死一只老虎或者狮子,我要你们证明不靠工具人类依然是万物之王!可以让所有猛兽匍匐在人类的脚下,让他们输给人类的铁拳而不是不公平的枪弹,你们将捍卫人类的尊严!也就是捍卫上帝的尊严!”

…………

王腾和我从小苦练武艺,那是因为血液里一直流淌着一种原始的运动热情,脑子里有一个做英雄的梦想――我们渴望成为英雄。但说实在的从来没有想过学武居然可以捍卫人类的尊严,甚至捍卫上帝的尊严!

将军T015说得很好,人类用枪打死一头老虎,就好象别人用枪而要求我徒手来生死格斗一样,就是输了老虎也不服气呀!用拳头打死老虎,就象武松一样,老虎一定口服心服,不会跑到阎罗王那里叫撞天屈,人类也才称得上万物之王!

对,徒手格斗是为了捍卫人类的尊严,捍卫上天的尊严,这是动物界生存竞争的“正义”法则!

这就是王腾在康巴训练营里,美军将军出身的教练给王腾上的第一堂课。

家园 【文摘】拳王之死 8

三十一

康巴训练营的教练T015是德裔美国人,出身军人世家,他的家族参加过几乎美国历史上所有重要的战争――南北战争、美西战争、一战、二战……

T015本人则亲自参加了越战,越战中拥有科技优势的美军面对北越的丛林游击战,无可奈何之下动用了前所未有的大量特种部队。

T015作为特种部队军官,精通军用格斗术,他在越南呆了整整5年的时间,主要任务就是训练美国和南越特种部队军人。

T015在越南训练了大量如电影“第一滴血”里面“兰搏”那样的特种兵,他也因为军功卓著短短五年就丛少校教官提升为上校,成为高级军官的一员。

越战失败,美军内部弥漫失败情绪,军人在美国本土的社会地位也空前下降,但已是上校的T015却并未被军队冷落,越南丛林战对单兵能力的严酷要求,让军方对他这个丛林战专家非常重视。

上校T015此后继续受命在美国本土训练特种部队,几年后,他终于佩带上了闪闪发光的将星,成为每一个军人,也是大多数男人的梦想偶像――将军。

为了实现将军梦,T015奋斗了足足20年,拜将之时他非常兴奋和满足,他参加过二战和韩战的八十岁父亲也拖着韩战中弹的伤腿来恭喜他,他是这个军人世家出的第一个将军,也因此成为这个家族乃至整个弗吉尼亚州家乡的荣耀之星。

九十年代初爆发的海湾战争却让他空前失落――海湾战争中美军压倒性的技术优势让战争不再是战争,堕落成一场屠杀和游戏。当美国国内为前所未有的低死亡率和战争的迅速结束举国欢庆的时候,当美军被技术威力带来的轻松胜利感到狂喜的时候,已是二星将军的他陷入了思考。

T015是个不折不扣纯粹的军人――把荣誉看得高过利益和生命,但是如此轻松得到的胜利能带来军人的荣誉吗?海湾战争中美军战死率甚至比登山运动员还要低,甚至比中国有些煤矿的挖煤工人还要低,不流血的士兵配得上崇高的荣誉吗?

高技术装备的美国军队成了一台人类历史上最恐怖地杀人机器,美军装备的武器可以将地球上所有的人杀死几十次,可是高技术也让军人堕落成为杀人机器流水线上的操作工和工头――离敌人数百公里外航母上的几千名官兵每天都在干搬运工的活,而指挥战斗的军官们则成了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白领,每天看地图和报表的将军们则成了经理阶层,而国内的政治家就是董事会董事。

从三万英尺的高空依照卫星和雷达的指示按下电钮,将精确制导的高科技炸弹投到地面上,攻击的对象是拿自己毫无办法的军人和平民的人配称做英雄吗?沙漠上每天最操心的是能不能洗个热水澡,而不担心被敌人打死的人配称做英雄吗?航母上每天搬运导弹和炸弹,却无须担心遭受敌人攻击的人配称做英雄吗?

T015是个纯粹的军人,不是一个功利的政客。政客为了完成政治目标可以采取任何手段,而T015心中的最高目标不是政治,而是“荣誉”。

军人是政治家手中的枪杆子,可是现在这枪杆子实在是太强大了,政客用起来也实在是太顺手了,枪杆子这样子下去离“捅下水道”的命运也就不远了。

T015尊重敌人,他喜欢公平的战争,他这个基督徒相信只有在公平的战争里,神才会帮助真正“正义”的一方获胜。他是个战士,不是一个屠夫,他希望给敌人机会――能够杀死自己的机会,那才算是真正的“战斗”,参与的人也才称得上“战士”,流血之后才值得人民去尊敬,民众由衷的尊敬才能让军人实现终极的价值――荣誉!

太低的死亡率让军队无法剔除那些不具备军人素质的人,死亡的危险原本自动将那些投机客和利益至上的人排除在军队之外,只有将荣誉看得高过利益的人主动进来。可是在美军,高技术正日渐摧毁一切军人拥有的美德和传统价值,于是军队也开始腐朽堕落了,商人的庸俗主义价值观已经成了统治世界的价值观,占领了一个又一个的领域,到现在连军队都不能幸免,这真的是一种堕落!

T015更深入地认为,人类的科技只有用于没有生命的“物质”才符合“正义”,将科技用于有生命的生物身上则是“邪恶”的,必将受到上天的惩罚和谴责。人类可以研究如何登上月球,可以研究电脑,可是发明自动屠宰机和驱蚊水则是邪恶的。因为前者用于没有生命的物体,后者用于有生命的生物。

杀鸡应该徒手去杀,最多拿一把菜刀,而不应该是流水线加工,因为人亲自杀鸡可以让鲜血刺激自己,从而知道剥夺一个生命的残酷,进而防止滥杀。蚊子也应该用手拍死或者用蚊帐阻隔,而不应该动用生物药水,同样是为了防止滥杀。

亲自杀生表面残酷,其实却很人道,机械化杀生的方式表面人道,其实却残酷无比,而且被老天谴责,将产生很多的问题。

一个文雅的小姐嚼着鸡腿却告诉你她害怕流血,似乎她嘴里吃的不是杀死一个生命后割下来的肉!如果让这个小姐亲自操刀杀鸡取肉,会真正培养起她对生命的重视,而不是空谈。

3万英尺高度投弹的士兵杀人后也不会培养起对生命的尊敬,美军和政客夸大其辞说什么“战争后遗症”,象个无耻的婊子一样到处兜售,无非是想让人民相信:“虽然我们没有流血,甚至汗都没有出多少,但精神却受到了很大的损害――我们经常做噩梦,既然我们伤痕累累――精神上,那么我们被称做英雄也是应该的!”无知的文人被利用起来信以为真鼓噪支持,善良的老百姓在这样的蛊惑之下慷慨地同意给这帮懦夫发勋章和奖金。

T015愤怒的说:“在快餐店吃鸡的小姐会产生吃鸡后遗症吗?不和敌人正面接触的军人居然会产生战争后遗症?究竟是胡扯还是胆子太小呢?难道军人的胆量比吃鸡的女人还小?我能肯定是胡扯!”

T015随后申请退役离开美军,退役后在伦敦认识了康巴训练营的负责人李阳,谈了一些他的观点,李阳于是请他到康巴训练营来担任教练。T015欣然从命,并且坚决不要一分钱的酬劳,成了康巴训练营的一位“志愿”教练。

T015的军用格斗技术在拳坛并没有多少用武之地,特种兵的近身格斗战术一般都是偷袭,假象敌为平民和普通军人,普遍使用匕首,杀伤力也不小,可是对于更加公平的擂台徒手格斗来说实在派不上多少用场。但是T015毕竟是将军出身,指挥过千军万马,在他建议下在训练营的日常管理中引进了很多美军的管理方法,这些军队的方法非常高效,让康巴训练营的培养效率大大提高。

将军教练T015因为自成一套的格斗乃至战争理论,所以由他负责给新来的格斗学员“洗脑”。他并非强制灌输,而是充满激情地说服你,帮你自己去认识,他自己首先坚信不疑,不由你不信他。

很多格斗学员参与格斗训练却没有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练习到一定程度就感到茫然,不知道练下去还有什么用,都“原子弹时代”了,自己这拳头还有用吗?T015这样美军将军出身的人正好可以彻底打消格斗学员的困惑,坚定徒手格斗代表“正义”的信念。

他说服力超强,甚至发生过印度警方派来刺探的卧底被T015“洗脑”后坦白,并主动脱离警方后要求留下来真正训练的事情。不过这个警察学员最后没有通过训练,在一次格斗训练中被其他学员当场击毙。

王腾此时听了将军T015的一番高论也是受益匪浅,又想起当兵出身的朱军这个混蛋的所作所为,虽说“兵不厌诈”,可这小子如此的“诈”也实在是很操蛋,和“正义”更是八秆子打不着。

听完将军的课,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王腾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到了餐厅,其他的格斗学员也都回来一起就餐。

将军教练T015在康巴训练营呆了五年时间,一直到2000年9月份才离开康巴训练营回美国。他在美国看过几场王腾的比赛,挑战普金那场比赛他也在,比赛后的庆功宴会上他端着酒杯说:“S911,哈哈,我还是这样叫你!祝贺你实现梦想――成为拳王!我知道你的感受,当年我成为将军也是这样!S911,你是我――T015的骄傲,我以你为荣!”

下午两点钟,王腾被单独通知到一个房子里上“格斗力量”课。康巴训练营的训练课程有四门,分别是:格斗历史、格斗力量、格斗技术、格斗心理。对应这四门课程有四栋不同房子负责讲授和训练,其中负责“格斗力量”讲授和训练的房子最大,里面有全套的常规健身器械和众多的特制器械。

王腾来到格斗力量的训练室,已经有很多格斗学员在训练,几个教练站在旁边督导。

他站了一分钟,走过来一个魁梧彪捍的中年东方男人,这个人衣服上的号码是:T011。

教练T011来到王腾身边说:“S911,你跟我来!”

教练T011先带王腾测试了一下深蹲和卧推,王腾最后深蹲的成绩是580公斤,卧推175公斤。T011非常满意,说:“你力量很好,非常好!不过格斗不是举重,你要学会灵活地使用你拥有的力量!”

然后他带王腾来到室外一块空地上,空地上有十几根高矮不一的铁柱,直径从20厘米到80厘米不等,地上还放着几十根1米长、50厘米左右直径、壁厚约1厘米的自来水铸铁管。

T011让王腾拿起一根铸铁管,一头插入地上的一根20厘米高的铁柱固定,然后说:“踢断这根铁管!”

王腾一听T011让他踢断铁管就傻了,我们从小踢断过不少东西,什么木板、砖头、树桩、木棍都踢断过不少,平时每天训练所踢的沙袋,里面装的也是河沙和坚硬的鹅卵石混合物,可是要用血肉之躯去和钢铁较劲却没有过,踢断钢铁?那不连子弹都可以踢飞吗?这可能吗?

教练T011看王腾发楞,大吼道:“S911,我让你踢断他!”

王腾一听教练这样叫,想到森严的营规,再也顾不得多想,反正踢不断也得踢,那就踢吧!

他咬咬牙,奋力踢出右腿,脚背“趴”的一声接触到铁管,铁管剧烈震动之后,没有断。

王腾这一脚踢完,只觉得脚背剧痛难忍。教练T011看到铁管没有断,也不说话,走到铁管面前,一声闷哼右腿踢出,T011似乎也没有用多大劲,可他的胫骨一接触铁管,铁管却发出一声“嘎嘎”的金属断裂声,等他的腿收回来的时候,直径50厘米的铸铁水管已经断成了两截,原本1米高的水管只剩下70厘米高,水管不规则断面上露出的金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错落的断面钢铁如同鳄鱼的牙齿让人心寒。

教练T011指着断裂的水管对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王腾说:“以你的力量,你应该可以踢断比这粗一倍的水管,可是你没有做到!你一身蛮力却不知道如何巧妙运用!你比猪还要笨!”

王腾只觉得脸红耳热,却无话可说。

教练T011厉声说:“擂台上的对手可不是等你踢的水管,他们的骨头比钢铁还要硬!要想活下来,你的骨头得比他们更硬,还得学会怎么踢断他们的铁骨!”

顿了顿,教练T011说:“跟我来,我会教你怎么利用你的力量,你要想通过训练,必须踢断这样的铁管,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王腾跟着教练T011进了屋,在房间里,T011教会了他将人体具有的力量如何发挥到淋漓尽致。

上天其实赐予了人类比老虎和狮子这些拥有利爪和尖牙的野兽更犀利威猛地武器,这武器隐藏在每一个人身体的内部,一旦拿出来,如同出鞘利刃,足以让天地间任何猛兽都心惊肉跳,上天叫他――“血肉之剑”。

那么,人如何才能拔出躯体内的这把“血肉之剑”呢?

三十二

康巴训练营负责“格斗力量”训练的教练一共有三位,分别负责不同的格斗力量科目训练,三位教练的代号分别是T011、T08、T03。

格斗力量训练在康巴训练营分为肌力、骨力、气力三个科目。

肌力训练是通过训练让肌肉绝对力量得到提高;骨力训练主要是提高浑身骨骼的硬度和关节、韧带的柔韧性、灵活性;气力训练则是教会学员利用正确的运用体内的气体将上述二力发挥到极限,但并不只如此。

《武经》上说:肌肉的力量依托于骨骼的力量,以射箭比喻,则骨骼力量不足空有强大的肌肉力量如同弦固而弓弛,骨骼硬度不够则打出去的拳脚如同取掉箭头的弓箭,骨力来自于地力,而气力运用得法则可以让射者不只使用双臂之力,而使用全身之力,这是格斗力量的关键所在。

王腾首先跟随教练T011进行肌肉力量的训练,锻炼的方式和一般的健身训练相似,但训练的肌肉群和健美运动员有一些差别,格斗训练更强调通过深蹲和握推锻炼来强健四肢肌肉,此外对于前锯肌、肋部肌肉、腰部肌肉的锻炼也很多,这些肌肉群对格斗力量影响很大。

前锯肌的锻炼主要为了让出拳时调动肋部、背部肌肉力量,并以躯体提供支持从而越过上肢关节的局限。人体上肢关节非常灵活,但是因为灵活性太大导致强度不够,强大的前锯肌则可以减轻上肢关节的压力,传导其他肌肉群的力量,从而将出拳力量增大许多。格斗专家的胸肌并不要求很大,但是一个前锯肌不发达的人不可能拥有强大的拳头攻击力量。

肋部肌肉和腰部肌肉的训练非常重要,肋部肌肉并不直接参与攻击,但是肋部肌肉和腰部肌肉是上下肢力量传导的桥梁和支撑,对于格斗者来说,这两个部位的肌肉不强健,力量上相当于残废了半边肢体。

王腾的肌肉力量很好,他很快就达到了教练T011对肌肉力量的要求,从此后只需要日夜锻炼,逐渐增加肌肉力量即可。

肌肉力量训练的同时,王腾跟随教练T08开始了骨骼力量的训练,骨骼力量的训练分为骨骼支撑力量、关节柔韧性和骨骼硬度训练。

骨骼支撑力量很大部分和肌肉力量训练是同步的,但也有一些不同,韧性训练非常重要,没有足够的关节柔韧性和反应速度,势必处处落后挨打,格斗的威力也无从谈起。

骨骼的硬度锻炼是“格斗力量”训练中的重中之重,因为硬度是“箭头”,箭上没有“箭头”的射手除了等死还能指望什么呢?对于一个肢体硬度不够的擂台格斗者来说,等待他的只能是悲剧性的下场!

王腾从第三天开始就被安排进行骨骼硬度训练,负责这一科目的是T08。教练T08并不是一个职业武术家,他本是一位精通中外医理的医生,来自甘肃武威,也是汉人。

骨骼硬度训练每次分为服药、热敷、拍打、磨砺四个步骤,训练的部位为攻击骨骼,分别是拳面、肘尖、膝盖、小腿胫骨、足骨。

教练T08让王腾每次训练前后,都服用他特制的增强骨骼强韧和细胞修复的中药。

服药之后教练T08马上让王腾在训练的部位包裹上内装加热铁砂的麻布袋子进行热敷。热敷主要是加速训练部位的血液循环,从而提供更多营养给训练部位,进而促进骨骼细胞的变异速度和钙质沉淀。

热敷的同时进行拍打,先隔着热敷麻袋用木棍和铁棍进行拍打,等受训部位出汗后取下热敷袋继续进行拍打和滚压。

拍打之后进行肢体磨砺,磨砺分为静力磨砺和动力击打。

教练T08采用的静力磨砺法,以拳面磨砺来说是负重做拳面俯卧撑,负重从10公斤逐渐增加到50公斤,俯卧撑地面为粗砺水泥地面。王腾最后可以达到负重50公斤的情况下撑起时拳头脱离地面10公分,滞空下降后拳面接触粗砺的水泥地面而拳面皮肤无损,一个起伏的循环时间不超过5秒,可以连续做100个,这样的撑离撞地方式可以将静力磨砺和动力击打结合,效果比单纯的静力磨砺更好,当然需要的力量和硬度也更高。

教练T08让王腾胫骨静力磨砺的方法是跪在一个细长水泥台面上,让王腾的膝盖和足部露出台面,只以胫骨接触台面。先用自身重量压迫胫骨,持续时间逐步从10分钟到30分钟,达到30分钟后开始负重,从负重10公斤压迫10分钟开始,逐步增加到30分钟,然后增加10公斤重量,减少负重时间到10分钟,然后再增加时间,依次循环,交互增加磨砺时间和重量,最后达到负重50公斤持续30分钟。

动力击打训练则是将受训部位奋力击打坚硬物体,从内装铁砂和钢珠、外衬钢制密网――类似古代将领的软肋甲的“沙袋”开始,逐步过渡到钢筋水泥柱,最后击打特制的金属圆柱体。

康巴训练营骨骼硬度的最后训练十分可怕。营里有一间专门的房子,房子里有六个同心的正方形,从最小的五乘五米到十乘十米,中间有两个直径各为一米和两米的圆圈。训练的时候正方形四角各站一名陪练,受训者站在中间圆圈内,陪练手持5厘米直径的特制铁棍砸打受训者各受训部位,受训者用受训部位格挡,也可以躲闪但不得走出圆圈。随着难度的提高,陪练站的位置从最大的正方形逐步进入到最小的正方形,所持的铁棍也越来越短,受训者也从大圆退缩到小圆,陪练和受训者的距离越近,铁棍的速度越块,打击的力量也越大,对受训者骨骼硬度的要求也越高。

经过这些训练,王腾的肢体硬度变化只能用脱胎换骨来形容,训练的痛苦程度也是一般的习武者难以想象的。这些训练与其说是训练,不如说是“换骨手术”,没有钢铁般的意志根本无法承受。

佛祖世尊当年苦修,一天只吃一粒米,最后消瘦到从腹部都可以摸到后背的肋骨,苦难之后终于成佛;耶稣当年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之后得以成为救世主;就连红军当年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也是受尽磨难,最后终于一统江山。

天下成大事业者,都要经历这样炼狱的苦,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无欲伟业必成者难以承受,退缩者多,消沉者重,勇猛精进,百折不挠者却实在少之又少!

王腾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承受住了这些苦难。每一天的艰苦训练过后,他通往“拳王”宝座的“万里长征”也就少了一步。

人身体内的“血肉之剑”自胚胎时期便已经和身体结为一体,要拔出来就要撕裂所有和五脏六腑、骨骼肌肉的粘连,这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

现在王腾身体里的这把“血肉之剑”正一分一厘的拔出,血和汗将红宝石的剑刃冲洗得干干静静,凌厉的剑气振荡着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这把剑拔出来的时候,一个男人也就走完了成为男子汉的路,从此称得上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响当当”不是嘴巴“响当当”,而是这把“血肉之剑”发出的龙吟虎啸!

王腾进行“骨力训练”两个月后开始进行“气力训练”,气力训练不同于气功和其他的内功,但有一些相通之处。

康巴训练营负责气力训练科目的是教练T03,教练T03名叫李默,是康巴训练营创始人李氏兄弟的子孙。

李默是李林的堂兄,李阳和李东的侄子,他从小在祖居长大,每日足不出户,朝夕醉心武学,年过五十都没娶妻,颇有先祖李力李君两兄弟的风范。

李默就武技而言算是李氏家族家传武学的高人,他为人平和冲淡,虽然也痴迷家族武艺,但性格不象在拉萨的李东老人那样固执火暴。他对叔叔李阳聘请外来教练一点不反对,相反他倒觉得非李氏家族的教练带来的东西也很有可取之处,所以留下来做了教练。

有些事情说起来真的很奇怪,李默没有离开过家乡半步却偏偏有一个开放的胸怀,李东老人喜欢游历反倒拘泥守旧,实在是于常理不合。不过仔细想想也并非全然无解,李默除武学外别无所求,所以只要能够提高武学技艺那就兼容并包,不分你我。

他什么民族观念、文化观念、家族观念不感兴趣,只对武艺本身感兴趣,思考问题也就简单了很多,不象李东忽而担心家族武艺外传,忽而害怕外来和尚污染了自家武艺,忽而郁闷父亲传幼不传长,考虑问题实在太多。正所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如此一来眼睛上的镜片自然也越来越多,简单问题也想得过于复杂,单就武学本身倒想得少了。

气力训练都是单独指导,因为对比其他力量训练,气力训练非常微妙精细,不但需要教练的耐心指点,更需要受训学员的用心体会,还得加一些悟性才行。气力训练也是肌肉训练和骨骼训练后的综合,需要将力量和硬度结合起来成为攻击威力并倍增之。

李默教学的方式不同于前面几位,美军将军出身的教练T015属于激情感染加严肃理性型,力量教练T011属于粗暴冲动型,骨骼教练T08属于寡言冷酷型,而气力教练T03李默则属于温和智慧型。

李默并不关心王腾是否从中国来,和他同为华夏族同胞,更不会去找弟弟李林打听是否是亲戚朋友,他一来就直奔武学主题。

李默面带笑容,问:“发力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你知道吗?仔细想想再回答我。”

王腾沉思片刻,说:“将上下肢力量结合,再加上自身的体重贯注到攻击中去,这应该算是最高境界了吧?”

李默又问:“你能够做到吗?”

王腾说:“这个还不能说很如意,格斗的时候并非每次发力都能做到。”

李默说:“你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也很不容易,但运用上下肢力量和自身重量攻击还不算发力的最高境界。”

王腾问:“那么发力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李默哈哈大笑,说:“发力的最高境界叫做‘毛骨悚然’,又叫做‘五内俱焚’,还叫做‘抓狂’,哈哈哈哈!”

王腾听到李默这番高论,大惑不解。

李默笑了一通,又说:“所谓‘毛骨悚然’,意思是头发胡子,连汗毛都因为肌肉收缩发力而立起来了,这些力量跑到那里去了,当然全部成为了攻击的力量!‘而五内俱焚’是指躯干内五脏六腑都似乎燃烧起来,犹如汽车之马达,能量充沛不决,这些能量送到那里,自然也是攻击的力量!所谓‘抓狂’,则是指体内的奔腾不息的力量产生后,引而不发那一刻神经极度兴奋,若不发出似乎要疯狂一样,不抓不快,力发后才觉得舒畅,所以叫做‘抓狂’。同时调动肌肉的力量、内脏的力量、神经的力量,而且要让这些力量如雷霆电击,可泄而不可堵,就是发力的最高境界!”

王腾一听,又惊又喜,平时格斗,他只觉得体内似乎还有绵绵余力,但却无从发出,只觉得自己应该不只如此攻击力量,却找不到门路可求突破,今天听了李默的一番形象解释,顿时明白要领所在。

此后李默开始指导训练“气力”,“气力”主要是通过攻击防御时正确的呼气、吸气、喉头运气、肺部运气、腹部运气、喝吼哼吟啸等各种方法来调动机体,从而使发力时达到上述三个境界。

肌肉训练要流汗、骨力训练要流汗加流血、气力训练则不但流血流汗、更是伤神磨脑,三项训练同时进行,艰苦程度难以笔墨描述。

这些力量训练并非一日之功,王腾从此后每天苦练不止,每天二十四小时,除了三餐一宿,其余时间都在练习。

力量训练是一个顺天又逆天的事情,顺天是顺应天道里的“乾道”,逆天是违逆天道里的“坤”道。

“乾道”的精神就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乾道”为阳刚之道,生命之道,男儿之道。“乾道”激励人不断训练同时给予人力量,所以得“乾道”之助人的力量可以不断增加,“乾道”有杀伐之气,无好生之德。

“坤道”的精神是“地广仁,厚德以载万物”。“坤道”为阴柔之道,衰亡之道,妇人之道。“坤道”不断削减人训练的力量,因为“坤道”的牵制,人的力量也在每日不停的减少削弱,“坤道”有好生之德,无开创之能。

这些是宇宙的法则,而力量训练就是一个人体内部的乾坤大挪移。人总是希望有更强大的力量,而上天也希望有威武强悍的武士,所以有“乾道”的帮助;但是若人的力量太强大,则太容易彼此杀戮,同时也是其他生物的不幸,所以上天又希望这力量不能太强大,所以有“坤道”的牵制抗衡。

这样的乾坤挪移,阴阳折磨,最终就是淘汰弱者,保留强者,没有坚定的信念和意志力无法提高力量,而且越到高处阻力越大。

力量训练达到一定的程度,如推石上山,并非如武侠小说写的什么高手越来越强,而是提高越来越困难,顶尖的高手90%的时间用于抵抗“坤道”的拉扯,保持现在的状态,只有不到10%的时间才能得到“坤道”的帮助提高力量。

生为男人,命运就是一个悲剧,注定要做这样“推石上山”的事情,因为虽然这样的苦工违逆“坤道”,虽然劳累不堪、血汗一地,但尚可求登峰极目之日。而若违背“乾道”,则前日之功顷刻土崩瓦解,从此消极颓废不说,越到后来越会遭到“乾道”的惩罚,“乾道”刚猛凌厉,缺乏宽容,违背“乾道“遭受的惩罚也远比“坤道”的惩罚惨烈,不但五雷轰顶,而且是万劫不复,永世难得解脱。

王腾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宁肯遭受“坤道”绞索的拉拽,每日流血流汗,也不肯停止“推石上山”的每日苦练,更莫说轻言放弃、自甘堕落!

终于,他到达了峰顶,拔出了体内的那把“血肉之剑”,剑出鞘之见其色如血,剑气如雷霆,剑光如闪电,正是“乾坤二道”熔炉锻造的结晶,天地运无穷伟力,挥以乾道之锤”,托以坤道之坫,反复敲打,辅以血汗淬火,才让这把人体内的血肉之剑得以开刃闪光。

这是一把杀戮之剑,是懦夫和胆小鬼的灾难之剑,是勇士之剑,将军之剑!

拔剑之日,“乾道”纵情高歌,“坤道”哭泣哀叹,一哭一笑,上苍的歌声和泪水,充塞于天地之间,这就是武士的悲凉,难以得到上天完全的恩宠!

王腾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拔出了体内的“血肉之剑”,但是靠这把剑成为诸侯有余,成为王者则还要去取第二把剑。

第二把剑深藏于每个人的大脑,这把剑是万物之灵的人类所独有,这把剑让人类的格斗达到一切猛兽都难以达到的高度,上天叫他――“智慧之剑”!

三十三

喜马拉雅山力君峰下的康巴训练营,王腾和一百多名格斗学员一起学习格斗。

在艰苦的力量训练三个月后,王腾开始进行格斗技术训练。

康巴训练营所有的学员都是流动的,力量训练达到一定的程度后便开始进行技术训练,不管你来了三年还是三个月,只要达到要求就可以进行下一个环节的训练。

负责格斗技术训练的有三位教练,三位教练的代号分别是T007、T010、T012,分别负责不同学员的训练。

指导王腾学习格斗技术的正是星星的父亲李林――代号T007的康巴训练营教练。

98年3月,王腾获得了技术训练的资格,被带到了李林的面前。

李林看着王腾经过几个月打磨后浑身伤痕未消的身体,笑了笑,说:“S911,你进步很快。”

王腾看着李林,想起了星星,说:“李先生,哦,不,教练,谢谢你!S626对我帮助很大,对了,星星还好吧?”

李林听到王腾问起星星,脸色瞬时变得严峻,大吼道:“S911!你要我惩罚你吗?!”

王腾眼看李林脸色由晴忽然转阴,耳听晴天霹雳似的怒吼,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王腾心里暗想:他要自己儿子S626帮助我,又为什么我问一下星星好便对我如此粗暴?莫非是想到我是一个格斗的武夫,迟早要命丧擂台,担心我和她女儿亲近会产生点什么非分之想?

李林担心的正是此节。几个月来每次他回家,山下达兰萨拉的星星都要不断问起王腾的情况,虽然星星问得非常委婉,似乎只是问完哥哥李重的情况后顺便随口问起,但李林可不是个傻瓜,早看出自己的宝贝女儿对王腾的关心超过了一个普通的学员。

这几个月李林看到王腾训练刻苦,进步神速,几个教练背后指指点点都认为他潜力很大,将来在拳坛一定有一席之地,也觉得王腾的确是一个学武的人才。

只是李林从教多年,深知格斗场上没有侥幸,就算将来王腾有一天问鼎拳王,也只能成为众矢之的,将来只怕也难逃“从来兵家无常胜,自古英雄多暴亡”的宿命。考虑到这些,李林自然不希望唯一的女儿对王腾产生什么情愫。

李林倒也并非什么薄情寡恩的人,换了王腾是个普通男子,只要女儿喜欢,他自然全力支持,哪怕王腾只是个农夫工人,他也不会阻止。可是他看王腾训练刻苦异常,将来进入圈坛也不会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不搏到最后一刻肯定不会退出。女儿爱上这样走到黑也不回头的人,注定将来要守活寡。

他更知星星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一旦爱上,势必山崩地烈,死不回头,假如某天爱人战死,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万一不幸发生,星星飞不过情海波澜,做出什么自杀殉情的事情那真成了悲剧一场,就算不自杀,以后星星漫长的一生也必定陷入无边苦海,既然如此,不如情思早断,也免得日后瓜葛纠缠……

王腾那知道李林想得如此深远,看到李林的冷漠态度,只觉得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楚。

自从当年在山东大学和于丹情变,王腾的一生发生巨大转折。这些年来他受尽了人世间的艰难困苦,奔波劳碌之中早将男女之事忘在九霄云外。

王腾本不是一个好色淫邪之徒,又不擅长向女人献殷勤,虽然长得个子高大,气质沉稳威猛,五官棱角分明,也配得上一个“帅”字。只是他心冷似铁、性烈如火,不为女人所喜。更何况他这些年来奔波劳顿,有点闲暇也忙着磨练筋骨,那顾得上和女人谈恋爱。

在成都的几个月,有几次王腾和我也琢磨找个女人谈谈恋爱,那时候我还没有和女人有过亲密接触,更是心痒难耐,跃跃欲试,他领略过云雨风情,看我积极却不置可否,一副可有可无的神态。

女人到那里去找呢?满街似乎都是,可是找到一个女人谈恋爱并不那么容易。

我们读中学的时候没兴趣谈恋爱,读大学的时候他和于丹在山东谈得热火朝天,我面对班上的三个“宝贝”则一点想法都没有,在汽车厂的几个月整天想着走人,那有心思去观察女人,更何况口袋空空,拿什么谈恋爱?

后来到成都工作,我成了一个外企工程师,我开始打起了主意,先从公司内部开始观察。

我就职的分公司一共才10个人,女人有两个――Mary和Maggie。

做接待的Mary和我一般大,刚从外语学院毕业,Mary长得如花似玉,青春明艳,可她这个公司来的“职场新鲜人”早被公司里几个头目和老人看上,每天偷懒找茬和她搭话的不计其数。

就连经常板着脸装“酷”的老板也经常莫名其妙找她大谈“工作”,谈的时间比找我谈的时间还长,更过分的是每次都要关上门谈,似乎商谈的是机密大事。奶奶的,真搞不懂啊,和负责接电话、端茶送水、拒绝推销员这三大工作的Mary要谈的工作竟然比我们这帮技术骨干还要多!

老板和我关系不错,可是在这个问题上他的确让我很失望。唉,他对弟兄们仗义,本事也不小,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但“好色”这一点实在让他在我心中丢分不少。

其实何止如此,楼上楼下其他公司的职员也有不少来找Mary搭讪的,Mary每天下班后几乎都有人请她吃饭,三天两头有人送花,没办法,美女就是受欢迎啊!

至于出纳小姐Maggie,身材非常性感,五官也相当精致,谈吐更是优雅从容,待人可亲温和,总之优点一大堆,只可惜Maggie早已名花有主,更要命的是,她的孩子已经十五岁,而她本人,在我踏进公司那一天,就已经年过四十。

这两个M,一个竞争过于激烈,我这人又向来讨厌身边男人比苍蝇还多的女人,所以对Mary自然没兴趣,至于没有竞争的Maggie,要我这个当时的处男去和一个十五岁孩子的妈妈发生点什么,我宁肯选择从38楼的办公室跳下去。

至于王腾工作的管子公司,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究竟有没有女人,反正王腾一次都没说过。

有一次我点评完公司的两个女人,随口问起王腾公司的女人情报,他居然回答:“公司里有女人吗?我只知道销售部一个都没有。”

下班以后,我们的日程又安排得太满,大部分时间在拳馆和健身房度过,我们去这些地方可不是为了猎艳,训练地疯狂程度足可以让任何女人退避三舍,世界上那个女人会去找一个汗流浃背,专心致意用势大力沉的拳脚把沙袋踢得发出骇人响声的男人呢?

有一次我们在一个有名的酒吧喝酒,两个浪女跑过来要我们请她们喝酒,我笑问:“喝酒不要钱啊?”

一个圆脸玲珑的女人用莫名惊诧的口吻说:“哇!帅哥,你怎么可能说这样的小气话哟!算不算男人哦?!不要开妹子的玩笑了,妹子看到哥哥孤单,才来找哥哥聊天!”

我开玩笑说:“错!我们是孤而不单!没看见两个人吗?!”

另一个身材高挑,面白发长,胸前肉乎乎的女人这时候做了一个让我匪夷所思的动作――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按在她的胸部,用比猪油还腻的声音说:“帅哥,妹妹我好孤单哦,你陪陪我嘛!”

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接触过女人的身体,这个女人穿的是低胸黑裙,我的手按在她的胸部上,只觉得一股电流透过掌心,穿破心脏,然后往上击穿脑门,整个身体都感觉到一阵阵麻痹。这个长发女人似乎成了点穴高手,将我的穴道制住让我动弹不得,要说我的力量足以一只手举起她,可那一刻却感觉自己轻若鸿毛般被她举起。

还好王腾毕竟领略过女人的滋味,不象我那么“不堪一击”,他笑道:“没问题啊,请你们喝酒可以,不过酒可不能白喝,晚上要陪我兄弟睡,两个都陪我兄弟!”

圆脸女人娇滴滴地说:“哎呀,哥哥你说得好难听哦!这些事情怎么可以说出来哦,还是要妹子喜欢才行撒!”说罢就跑到王腾身边去抓王腾的手。

没想到王腾把手一挥,说:“你不要来抓我,你去陪我兄弟,我呢,负责买单!”

圆脸女人有些吃惊,随即笑问:“哥哥家里面有漂亮嫂子在等啊?出来开心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嘛!”

王腾笑道:“是啊,明天一大早我还要送娃娃上托儿所,对不起了,你去陪我兄弟吧!”

圆脸女人脸皮之厚当真让人惊叹,听了这话居然当真跑到我身边来,一边用她胸前两陀肥肉蹭我的肩膀,一边用胳膊挽住我的脖子要来亲我。

当时的情况当真是险到了极处,后来每次想起都是一把汗,这事我一直连女朋友June都没有告诉,因为实在太丢人了,我的初吻差一点被两个浪女夺走!

幸好就在圆脸女人的嘴唇离我的脸还有大概5厘米的时候,我猛然反应过来,脖子被她搂住,抬胳膊给她来个肘锤又担心搞出人命,情急之下身子向后一仰想躲开飞速突袭的“烈焰红唇”,没想到酒吧的圆形凳子没有靠背,我用力又太猛,结果一仰之下竟然失去平衡后背着地摔在了地上。

两个女人也被我连累跟着摔在我身上,啤酒瓶子掉下来几个,倒得我一裤子的啤酒泡沫,袜子里也进了酒,简直不是滋味。

这一下酒吧里众目睽睽都盯着我看,就连台上表演节目的乐队也不停地往这边瞄,我从地上翻身爬起后火就上来了,正准备开口大骂。

没想到还没等我开口,圆脸女人先开口骂道:“你他XX的没钱请就算了,大不了老娘请你!没必要这样丢人现眼吧?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这一骂,我居然无话可说,觉得她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不请就不请,没必要搞成这个局面。看形势吵不过两个娘们,也不想和她们吵,心里只恨她们两个是女人,否则我非打掉这两人几颗门牙不可,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免得继续听两个女人的污言秽语。

我怒气冲冲在路上走,王腾结帐后跑步追上我,他不停地大笑,我恼怒异常,扭头盯着他说:“我靠,你再笑我可要动武了!”

没想到他看到我后笑声不但不停止,更发展到狂笑的地步,同时用手指着我的衣服。我低头一看――白衬衣上两个鲜红的口红印,一左一右正好印在我的胸肌部位,非常对称。

他笑道:“嗯,简直和印刷的一样,太对称了!”

看着胸前的两个印子,刚才的恼怒也突然烟消云散,我也笑了起来,说:“这两个娘们也太骚了!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今天好险,差点死在她们手里!还好我反应快,终于逃出来一条性命!”

……

一路说笑回家,衬衣也没兴趣洗,扔掉了事,我新买的华伦天奴就被这两个娘们给毁了,冤!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去过那种龙蛇混杂的场所,也就和这种主动型的女人绝缘了,我的追女乐趣也大减,再没提过谈恋爱的事。

还没等我恢复过来,他就开始了擂台搏命的生涯,这之后我们的生活更是和女人越离越远。

……

这些就算是当时我和王腾的异性交往全部历史了,似乎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乏善可陈。

王腾对星星的确有些好感,不过他本不是一个轻易动感情的男人,何况于丹的事让他的心更封闭得不是一般女人推得开的,所以在山下见了星星后并没有产生过其他什么想法。

王腾看李林忽然变得严厉冷漠,酸楚过后心里顿时冰凝霜结,当下淡淡地说:“S911只是想起有人曾为我做饭唱歌,心里感激,又没有机会报答,所以问问,违反了营规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打要杀,都是心甘情愿!”

李林沉默半响,叹了口气说:“S911,你万里漂泊来学格斗,就不要去想那么多事了吧,专心训练要紧!”

王腾振奋精神,排除了心中杂念,笑道:“我知道!谢谢师父!”

李林看王腾目光清澈,精神振奋,知道他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训练上,便开始了授课。

李林先问王腾以前学习过的格斗技术,王腾便将从小学过的格斗技术一一讲来,从少年时候学过的各种武术套路,到散打、拳击、空手道、摔跤、太极……,乃至军用格斗技术都说了。

李林等王腾每说一项,便要王腾动手演练,并问王腾自己领悟的要领,这种格斗方式的长处和短处,有没有可用于擂台格斗的地方,他只听王腾说,却并不加以指导。

王腾和我从小学得很杂,基本上逮着什么学什么,只觉得似乎门门功夫都有可取之处,无论那种格斗技术看起来都很有道理,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学了再说,经常操练的却是散打和太极这两种拳术,散打用来格斗,太极用来锻炼前后活动身体。

第一天,李林没有给王腾任何实质性的指导,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了解王腾自己对格斗技术的掌握上。

第二天,上午,李林继续给王腾上格斗技术课。

李林说:“格斗需要用力,力不足不配谈技。两人格斗,若绝对力量相差20%,那么力量小的一方格斗时必定捉襟见肘,难以发挥技术,绝对力量相差30%,那么武林高手也没用。力量悬殊,如壮汉搏小儿,小儿就算浑身绝学,也只有挨打的份。”

停顿了一下,李林又说:“力足方可谈技,两人体力相若,格斗肉搏便需要看谁的技术更高。你学的技术五花八门,世间拳技更是种类繁多,各有所长,为何不专心学习最有用的一种?”

王腾说:“我不知道那一种最有用,只觉得似乎都有一定道理。”

李林笑道:“都有用那没错,格斗技术都有相通之处,你认为在那里呢?”

王腾想了想说:“我想所有格斗技术都是让自己的攻击力量最大,并将攻击在恰当的时候打在敌人最脆弱的部位,以求造成最大的杀伤。”

李林笑道:“那么你能做到吗?”

王腾苦笑道:“学武的人谁不想达到这个境界呢?只是敌人不是沙袋,怎么可能让你随意打到他的脆弱部位。”

李林哈哈大笑,说:“你说得对,这就是关键所在,我便要教你随时可打到敌人的脆弱部位!”

王腾大奇,心想:世上那有这样的事情,对手一个个刚筋铁骨,怎么可能全身都成了脆弱部位?

李林说:“先说如何让攻击力量最大,人体自有人体的结构,顺应人体结构的发力便可以让攻击力量最大,也就是最高明的技巧!中国武术有很多形意拳种,模仿自然界野兽,虽然有‘出奇制胜’的效果,但并非格斗正途,因为野兽不是人类,适合野兽的发力并不适合人类,鹰无拳,只能用爪,人有拳,何必弃拳用爪?所有形意拳术,都有一致命缺点,凡摹仿动物的,都不能做到‘势圆’,模仿动物的发力都比符合人类自身的发力要小!所以要让攻击力量最大的格斗技术就是适合人体结构的发力,而人体的关节种类有限,能够全力发力的关节动作也并不多,学起来并非难事。”

王腾一听,连连点头,觉得李林说得很有道理。

李林顿了顿,又说:“人的脆弱部位格斗者都知道,中国武术中的‘太极拳’称得上纯粹技术的极限,关键所在就是善于‘以刚击柔,以柔化刚’,善用敌人自身身体的局限。格斗是两个人的事,而人身体关节、骨骼、血管、神经都有其局限性,妙用这些局限便是格斗的巧妙所在!”

停了停,李林又说:“但是‘太极’的杀伤力不够致命,而且强调近身攻防,多用手少用脚,肢体硬度更不足,所以普通武术练习者可以用来训练,擂台格斗的拳手则个个力量惊人,格斗距离多在腿距范围,肢体硬度超过铁石,彼此格档尚且困难,再用手来挡脚,纯粹自找苦吃。擂台格斗一旦近身,就转化为残酷肉搏,挖眼、扼喉无所不用其极,此时即使是‘太极’这样高妙但斯文的技术也无计可施。”

李林脸色变得严峻,沉声说:“所以擂台格斗就是要假设对手没有‘脆弱部位’,而把自身的攻击力提高到让敌人的任何部位都是‘脆弱部位’,即使是最坚硬的头骨,也能一击而碎!如此一来技术也就简单了许多,这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但你要想成为拳王,生存下去必须达到这样的程度!”

王腾心中纳闷,问道:“如此威力,谈何容易!而且普通人的肢体骨骼当然可以一击即碎,象我们这样学格斗的人,抗打击的能力都提高不少,骨骼硬度都非常坚硬,如何能够一击即碎?就算打碎,那不是自己的骨头也要被打碎?”

李林笑道:“问得好!人体有软有硬,击硬当用刚,击软当用柔,击脏当用透!擂台格斗主要使用刚、透二技,至于柔劲,主要用于切磋,格斗用柔则太险,柔劲非常高妙,但擂台格斗很少直接使用。”

接着李林便开始训练王腾刚、柔、透三劲的格斗技巧。

康巴训练营的刚劲训练非常简单,也就是踢技、拳技、膝技、肘技几种,每一种和武术散打都差不多,不过是更为凶猛和精练,对速度和角度的要求特别高,不但要求高速、连续,而且强调在任何角度都可以连续重击。

柔劲训练主要是拿碗、锁喉、插眼、反关节、地面纠缠。柔劲主要用于超近距离的攻防和彼此都倒地情况下的扭打,柔劲因为距离太近,肢体运动空间有限,无法发出最大的力量,所以强调的是抗衡和制约。

透劲是训练的重点,也是康巴训练营的技术核心之一,康巴训练营不同于其他几个训练营最重要的地方也在于此,康巴训练营的创始人李氏兄弟来自中国,继承中华武术的传统,对穿透性打击非常有研究。

武术中的“透”,是指能够将攻击穿透对手的防御,将力量透过敌人具备抗打击能力的肌肉和骨骼,直接震荡敌人脆弱的内脏,以达到杀敌制胜的效果。这是中国武术的精妙之处,也是其他国家拳术远远没有达到的境界。

研究透劲的中国武术很多,武术家李小龙当年便醉心于此,苦练多年“寸劲功”,有一定成就,“寸劲功”也成为李小龙克敌制胜、百战百胜的杀手锏。

李小龙当年和各派名家格斗,不管是欧美各国拳王,还是日本的空手道、柔道高手,或者是号称500年不败的泰拳大师,无不战而胜之,关键所在便是李小龙不但格斗的基本素质过硬,而且更掌握了中国武技的高妙功夫――透劲!

中国武术门派五花八门,少林和武当成为两大代表,这两大武术格斗门派在透劲的研究上都有共通之处,“寸劲功”和“棉掌”便是这一高妙技术的具体运用。

格斗者要打出透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需要基本素质的异常扎实,否则即使打出了透劲,杀伤力太小也就没什么价值。有的武术高手掌握了这些高妙的功夫,对付普通人有余,但苦于力量不足,上擂台格斗即使打中对方却不能致命或让对手丧失战斗力,而自身抗打击能力又太弱,待对手反扑攻击,自己不过才挨一下就或昏或死,那也就没什么意思。

基本功扎实以后,就要明白透劲的原理。

透劲实际上出自于对人体结构的精妙研究,所以透劲的威力只限于人体,而无法作用于无生命的物体,作用于人之外的其他生物身上威力也大减,根本原因便在于生理结构的不同,导致这种强调彼此作用的“劲力”无法发挥效果。

透劲的诀窍便是一个“震”字,唯震能透,无震便谈不上透,搔痒而已。

透劲的秘诀在于攻击者巧妙发力,发力后引起对手自身身体产生反弹,并由此产生震荡。

悬一个沙袋在空中,用拳猛击会将沙袋打得左右摇晃,而透劲需要将沙袋中的沙不打紧而打松,不但如此,沙袋摇晃的幅度还需要控制得非常小,这和普通打沙袋要求晃动的幅度越大表明劲力越大正好相反,透劲训练要求的是将沙袋打得晃动的频率越高越好,而且晃动幅度不能超过5度,里面的沙要越来越松,而不能越来越紧。

两人相斗,若攻击者大力击打对手躯体,对手势必用力抵抗,若攻击力量太大则对手会倒地或退步,攻击的力量自然得以削减,内脏也就不会受伤。

要让对手内脏受伤的办法,一是提高肢体硬度和攻击速度,力求突破防御,强攻入内,二则是利用透劲让对手机体产生“自杀式”反应。

透劲的发力讲究不让对手倒地或退步,力量控制在让对手平衡感失去但实际又未真正失去平衡之间。

比如一拳打在对手的胸部,发力时间长度和绝对力度不可以让对手需要倒退或摔倒卸力,但上身已被我击得后仰,此时对手的神经和小脑将出于生物本能调动肌肉和关节将上身前倾以控制平衡。对手前倾时,攻击者需要快速收回拳头,不可以让对手接触到,对手上身前倾后平衡又失去,小脑和神经又调动自身肌肉和关节将上身后仰。

如此仰倾往复,时间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如果用高速摄像机摄影,便可以看到被“透劲”击中的人体急速的前后震荡,格斗者的小脑反应速度一般更快,肌肉也更结实,又处在格斗状态,全身兴奋度极高,震荡的频率也就比普通人高得多。

这样的震荡对处在悬挂状态的人体内脏损害非常大,内脏不但彼此撞击,而且会碰撞体腔内部骨骼,生物进化过程中很少碰到这样的震荡情况,抵御力非常小,所以人体的内脏根本经受不住自身的如此震荡,很容易导致昏迷甚至内出血死亡。透劲的威力也就在于此,而对手肌肉、骨骼的抗打击能力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透劲因为发力特殊,所以和普通的格斗动作差别很大,以拳来说,便更加强调碗部用力,因为碗部用力便是打出“寸劲”的关键,碗部肌肉强度和反应速度,拳面硬度是寸劲训练的关键,寸劲发力来自于腰部,但是要达到“震”的效果而非击倒需要碗部力量的配合,而且需要收发自如,力道恰到好处,我之“寸劲”,敌之“寸震”,便是透劲的灵魂所在。

王腾听了李林的论述演练,心中狂喜,如此中华绝技学到手,还怕不能天下无敌吗!

从此以后,王腾每日跟着李林苦练中华武术绝技。

半年之后,王腾的格斗力量已经达到摧金断利的程度,格斗技术也日趋圆熟。

他拳脚打出速度快如闪电,角度刁钻难防。刚劲发出已经可以将铸铁管一踢便碎,柔劲发出数十秒内便将对手上下肢关节全数卸掉,透劲发力还需磨练,但已经可以将沙袋中的沙子打得疏松异常,而且晃动频率可以高达每分钟上百次。

他体内的“智慧之剑”已经拔出,这把剑不同于“血肉之剑”,需要智慧的头脑,而不只是筋骨的打磨,这把剑是蓝宝石做成的,剑面发出深不可测的幽幽蓝光,这把剑是学武者的福音,也是诱惑学武者偷懒的借口。

学武的人,要取出“血肉之剑”异常痛苦,而要找到“智慧之剑”虽然艰难,但寻找的过程则要容易一些。因为“智慧之剑”是符合“坤道”的,“坤道”很宽厚,只要你用心思索,他便会给你一点甜头,同时不断诱惑学武的人不要去取符合“乾道”的“血肉之剑”。

学武者很多经不住诱惑,专心去取这把“智慧之剑”,苦思技术而忘记了素质,却不知“坤道”如水般柔和,但却浩淼若海,下水容易涉海难。

学武者一旦身处“坤道汪洋”,要寻找到真正正确的方向并不比攀登“乾道之山”更容易,许多学武的人一生求索不止,最后获得的却只是大海中的几勺海水,难以拔出海底深处的“智慧之剑”。

王腾有了“血肉之剑”,又拔出了这把“智慧之剑”,双剑在手,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必胜信念。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进行最后一门课程的修炼,在那里,他要将“血肉之剑”和“智慧之剑”融化,重新铸造一把“精神之剑”,有了这把“精神之剑”,他便可以和群雄逐鹿,问鼎天下。

三十四

已到了盛夏季节,力君峰上的积雪逐渐融化,云梦海周围的草地开满了各色野花,一眼看去只见芳草如毯,碧波如镜,湖中倒映着雪峰白云,只有鸟儿的鸣唱让人知道这不是梦中的仙境,而是现实的美景,。

武经上说:“力不足不能谈技,技不熟不可论道。”

王腾在力君峰下云梦海边的康巴训练营磨练筋骨、苦练绝技,已经力足技熟,到了论道的时候。

康巴训练营负责“格斗心理”训练的教练代号是T002,T002也是李氏兄弟的后裔,名叫李云。

李云是李氏家族的第一高手,也是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大师,他不但技艺通神,平生未逢对手,而且学贯古今,精通中西文化。

李云二十岁就在家族内部的比武中成为第一勇士,后来不顾父亲反对进入黑拳界。

在六十年代的黑拳界一提起“神龙李”,黑拳手无不胆战心惊,他只打了五十多场比赛,但是没有一个对手能够活下来,所有五十几场比赛时间累计不足七十分钟。很多大名鼎鼎的格斗高手和他相遇都成了一个个稻草人,没有人可以经受住李云的一次攻击,也没有一个对手曾经将拳脚接触过他的身体。

就在黑拳界都认为李云成为拳王是必然的时候,他突然没有宣布任何理由就退出了拳坛。

李云退出拳坛后回到了力君峰,一个人跑到山上先祖陵墓附近搭了一个木屋,每天在里面读书、练武,整整十几年的时间不理任何事情。

一直到他叔叔李阳成为康巴训练营的负责人,李阳先后多次请他来担任教练都被拒绝,最后终于在三年前答应开始担任“格斗心理”训练的教练。

李云武艺盖世无双,但不仅如此,李氏家族成员都擅长汉、藏、日、英几门语言,而李云则更深入地研究了多种文化。

康巴训练营的教材――《武经》就是由他执笔用多种语言撰写,虽然只有寥寥几十页,却胜过世间无数的拳谱秘籍,《武经》不但深入浅地将格斗的关键讲解得一清二楚,而且文采斐然,灿烂华美但不做作,精微深邃又不故弄玄虚。

李云深通佛理,经常和本地的活佛高僧讲经说法,被佛教信徒尊称为“金刚上师”,李云身为炎黄子孙,对中国传统儒、道、墨诸子百家的学问也非常精通,他学问不只限于东方文化,对于西方从希腊、埃及文化到现代的各种流派思想也有精妙见解。

李氏家族的所有成员对李云都是钦佩不已,就连在剑桥大学拿过博士学位,武艺也非同小可的叔叔李阳,都觉得自己在这个“武可安邦,文可治国”的侄子面前简直是小学生一个。

康巴训练营上上下下都知道李云将来会成为康巴训练营的负责人――如果他愿意接受的话,因为没有人有自信说自己比李云更强,不管是武力还是学问,或者道德。

李云并没有住在营内,他还是住在山上的木房子里,离李氏兄弟和家族其他先祖的陵墓不远,通过技术训练的学员必须到山上听他授课。

这一天,王腾在李林的带领下到山上去找李云。

李云的木屋搭在力君峰冰川雪线下一百多米的地方,在一小片凸出十几米裸露的花岗岩石平台上,三间小木屋并排而立。

木屋所处的岩石平台有一亩地大小,平台是一块巨型山体岩石的裸露部分,花岗岩石极为坚硬,上古冰川刮削过后居然未将其磨平,依旧傲然挺立在一大片草地之中。平台表面异常光洁,上面寸草不生,

木屋后面是万年不化的喜玛拉雅冰川雪线,左侧是力君峰的悬崖,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峡谷,站在木屋的门口,可以看到山下的云梦海和大本营,在木屋和云梦海之间则是大片的森林和草地。

从云梦海边的大本营到山上李云的木屋需要走一个多小时,王腾晨跑过后,吃了早饭便和李林出发,上午十点,到了李云的小木屋。

王腾将在山上呆三天时间,李林和李云交待了几句就匆匆下山,三天后再来接王腾回去。

木屋外悬崖边的花岗石台上,李云招呼王腾坐在卡垫上。

坐定后王腾看面前的李云年龄约四十多岁,浑身骨骼粗大峥嵘,肌肉却并不很发达,满头雪一样的长发随风飘逸,皮肤红润发亮,和高原上大部分人一身黑色皮肤差别很大,眼睛如深邃的宇宙,幽不可测,和星星的眼睛如出一辙。只是星星的眼睛里闪烁的光彩是一种青春、活泼如恒星一样的光彩,而李云眼睛里的光彩则若有若无,似真似幻,有时候恍若火星闪烁,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云面无表情盯着王腾看,一声也不吭。

王腾只听耳边山风吹过,心想:“在这亘古冰川下,万丈悬崖边,这个教练盯着我却不说话,究竟打算怎样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腾只觉得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忽然从心底升起,心跳猛然加速,呼吸也在李云的注视下慢慢变粗得粗重。

整整盯了有10分钟的时间,李云忽然笑道:“你感到恐惧了吗?”

王腾耳听李云说话,不由得常常地出了一口气,心想你终于说话了,再这样瞪下去人都要被憋死。

一颗悬着的心掉下来后,王腾答道:“弟子是有点莫名其妙地紧张。”

李云哈哈大笑,问道:“我不过看看你而已,你为什么感到恐惧?”

王腾也觉得自己刚才的紧张恐惧很是好笑,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弟子上山来找先生学习,本想先生一定有很多道理要教给我,没想到先生却沉默不语,只盯着我看,弟子不知道何故,所以有点紧张。”

李云笑道:“兵家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不知我何故盯着你不说话,所以紧张,这便是不知彼的恐惧,我对你也一无所知,为什么我就不紧张?”

王腾说:“先生是教练,这是先生的地方,我是学习的学员,先生当然不紧张了。”

李云笑道:“不知彼,便会紧张,知彼难道就不紧张吗?”

王腾笑道:“知道了当然就不紧张了!”

李云笑道:“你既知我是教练,又非对手,何故又要紧张呢?”

王腾仔细想想倒也真是,明明知道对方是教练,又不会吃了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紧张什么呢?想不出个眉目,于是答道:“弟子实在说不出个究竟。”

李云脸色突变,脸色猛然变得异常冷漠,王腾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杀气弥漫而来。

李云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一点点慢慢的向王腾递了过来。

若李云这一匕首猛然刺来,王腾自然马上躲闪,可李云却只将匕首慢慢地捅过来,王腾不知道教练究竟什么意思,康巴训练营营规森严,教练掌握学员生杀大权,未得允许却不好贸然躲闪。

王腾看李云一脸的杀气,眼看匕首一厘米一厘米的向自己逼近,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匕首顶在了王腾的咽喉上,王腾只觉得一阵冰凉寒气传来,浑身冷汗刷就下来了,脖子只觉得一痛,知道匕首已经破皮而入,眼看就要贯穿咽喉,生死关头不再犹豫,一个后仰躲过了匕首,随即滚身爬了起来。

王腾刚刚站起来,李云便猛地将匕首对准王腾胸口掷出,王腾只见阳光下一道寒光疾速向自己袭来,连忙拼尽全力侧身闪过,匕首远远飞出,掉在了远处草地上。

李云哈哈大笑,王腾听到李云大笑不由得一股怒火冲起,心想:“这教练莫非有毛病?敢才一言不发,问了几句,我似乎也没有说错什么话,就算答得不对也不至于要杀我!刚才杀气腾腾,现在又大笑不止,真是神经病!”

李云笑完,抬手招呼王腾坐下,说道:“刚才感到恐惧了吗?”

王腾心想:“匕首穿喉,不恐惧才怪,莫名其妙的问题!”,于是闷声答道:“弟子感到恐惧!”

李云笑问:“为何感到恐惧呢?”

王腾回答道:“我以为做错了什么,先生要杀我,匕首穿喉,眼看要死在先生面前,当然感到恐惧!”

李云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你不知彼感到恐惧,知彼也感到恐惧,擂台格斗岂不是要怕得要死?”

王腾沉默不言,听李云教诲。

李云道:“佛说‘因爱而生怖,因爱而生嗔,因爱而生忧’,恐惧并非来自于敌人,而是来自于自己――知彼或不知彼都会恐惧。人都爱自己的身体、生命,面对可能对自己身体、生命造成伤害的情况,自然会产生恐惧,要消除恐惧也只有从自己身上找办法。”

笑了笑,李云又说:“两军相逢勇者胜,擂台格斗自然也是有勇气的人获得胜利,勇气来自哪里,你可知道?”

王腾想了想,说:“不畏生死,便是勇气吧!”

李云笑道:“世间那有不怕死的人,世间又有多少人会自认懦夫孬种!你肯定不认为自己是无勇之人,刚才还不是感到恐惧!”

王腾哑口无言,他的确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刚才的恐惧也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李云顿了顿,接着说道:“擂台格斗,心理问题需要解决两大魔障:第一是‘恐惧’,第二是‘怜悯’。‘恐惧’是对自己的‘仁爱’,‘怜悯’是对他人的‘仁爱’。人皆爱己,推己即人便为仁,是以同类相怜,仁者爱人,便为人道。只是擂台格斗对对手的人道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对自己的人道便是对同类的残忍,如此一来,格斗者有被杀的恐惧,也有杀人的恐惧,上擂台如进炼狱,刀俎相加,磨碾相刑,自然难逃恐惧煎熬。”

王腾一听,觉得李云说得太对了,自己打的几场比赛,对手拳脚打来自然有恐惧感,将对手打得肢体残缺,血肉模糊也是一种难言得恐惧。

李云微微一笑,说道:“要克服‘人道’的恐惧,便需要‘天道’的勇气,有了‘天道’的勇气便可以做到无怖无忧,成为天地间真正的勇者。知道天道的武士,才能做到无敌于天下,乃至于无敌于宇宙,我便要教你明白天道,给你宇宙间的大勇――‘天之勇’!这‘天之勇’有个名字,叫他‘金刚之勇’,有‘金刚之勇’的人可成‘金刚业’,却不能成‘佛业’,可成‘金刚’却成不了‘佛’!”

王腾一听有了“金刚之勇”可以成“金刚”,而且可以天下无敌,心中的喜悦简直难以复加,当下凝神静气听李云论道。

喜马拉雅群山之中,巍峨耸立的力君峰下,武学奇人金刚上师李云临渊背雪,饮风席岩,传授了王腾“金刚之勇”。

人的勇有上中下三种,分别叫做:心勇、血勇和气勇。

气勇源于怒和贪,下到口角之怒,上到侵犯之怒,小到金钱之贪,大到窃国之贪,激起的勇气都属于“气勇”,俗话说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色胆包天”、“睚眦必报”都属于贪、怒激发的“气勇”。

源于贪念的气勇,名利美色到手勇便消失,或衡量成本不划算勇也就没有了。发源于怒的勇,占了上风或逞强之后,勇也没有了。

血勇来源于悲和痛,下到被辱之悲,上到亡国之悲,小到被殴之痛,大到致命之痛,这些悲痛激发的勇都属于血勇。

源于悲痛的血勇,目的在于复仇,复仇的力量可以支撑人若干年乃至一生,但复仇过后勇也就没有了。

人勇的上品心神勇,心勇来源于爱,下到对亲人、伴侣的爱,上到对国家、民族、宗教的爱,这些爱激发的勇都属于心勇。

源于爱的心勇,目的在于付出,不会计较回报,但神勇的人因为头脑中被爱纠缠,容易狂热有余,冷静不足。

高于以上三者的,便是“天之勇”。

天之勇又分三种,按上、中、下三者分,分别是:佛之勇、菩萨之勇、金刚之勇。

李云只传授了“金刚之勇”给王腾,至于“佛之勇”和“菩萨之勇”则没有传授,据他说这两种“勇”只能自己参悟,却无法传授。

李云说:“人之上,便是神,神之上,便是天,天就是道,道就是天,学武的人需遵循天道,行事顺天道便是‘替天行道’,‘替天行道’便可有‘天之勇’。”

接着他又说:“夸口‘替天行道’者多,真明天道者少,你能否明白,也看你的造化!”

李云指着背后的雪山说:“你看这雪山,冰雪融化便成水,水积之后便成河,河中鱼虾龟鳖众生得福。同样是这雪山,雪积冰凝后化为雪崩冰灾,摧枯拉朽,折树杀生,那些水中的鱼虾龟鳖惊恐莫名,惨遭毒手!”

李云又指着远处的天空说:“你看这天,地上众生全靠他雨润风调,得享喜乐。同样是这天,瞬忽雷霆如锤,闪电如鞭,狂风若啸,雹下如拳,全不把地上的众生当回事,天威到处,生灵涂炭,万物俱焚!”

李云长叹道:“何故如此?只因天行‘坤道’,那便有‘好生之德’,天行‘乾道’,那便是‘视万物为猪狗’。天有‘乾坤’二道,二道相生相克,阴阳变幻,交征角力,便为轮回,轮回之苦乐众生难免,顺‘乾道’可得无穷气力却如那虎狮熊豹常遭刀枪之祸,顺‘坤道’可得生息之乐却如牛马驴犬难逃羸弱被欺之灾!”

李云接着说:“人生天地之间,有神性也有兽性,神性兽性交织便为人性,乾道过甚则好勇斗狠、横行无忌,坤道过甚则阴柔颓靡、虚伪懦弱,欲求乾坤和合,得莫大勇力,需要行‘金刚道’,方能得‘金刚勇’。”

王腾连忙问到:“‘金刚道’如何行法?”

李云道:“武者要行‘金刚道’,需要遵守三条戒律!这三条戒律可给你莫大勇力,但也剥夺了许多人生乐趣,你真的愿意学吗?”

王腾沉声道:“弟子从中国漂泊万里而来,便是要学习高强本领,获得莫大勇气,至于人生之乐,无勇怎可得乐?大勇者得大乐,弟子有了莫大勇气,从此后无所畏惧,自然也就有了很多人生乐趣!”

李云听王腾如此一说,大笑道:“孺子可教,后生可畏呀!”

停了停,李云问道:“山下训练营中床位不够,你是睡在床上还是地上?”

王腾说:“弟子睡在地上。”

李云冷笑道:“你既然够资格到我这里来学习,怎么连一个床都没有?胆小怕事不敢和别人动手吗?”

王腾说:“弟子刚来的时候警卫指了一张床给我,但那床上已经有人睡了。后来也有人为争床睡打斗,但弟子想万里学艺,这里一起学格斗的也算是同门兄弟,何苦为了一张床坏了大事,打伤打残别人于心不忍,如果自己因此受伤似乎也没有必要。”

李云冷冷一笑,说道:“你既然不忍心伤害他人和自己,倒不如做个农夫职员,还来学什么格斗?将来你擂台血拼,还不是要杀人被杀,又何必这么婆婆妈妈,做这些无用道场!”

王腾有些脸红,沉默半天,回答道:“弟子以前擂台格斗也杀过人,不过弟子格斗总要有个理由,不喜欢和人无端打架。弟子在地上睡了多日也已经习惯,虽然自信可以抢一张床来睡,但看到他人为了区区一张床打得头破血流,甚至死亡伤残,实在是很没有必要,倒不是胆小怕事。”

其实王腾这几个月在康巴训练营的训练记录李云早就看过,王腾没床可睡的事情李云更是一清二楚,所以这样问,却是大有深意。

康巴训练营里面其实所有的安排都是有原因的,目的都是为了训练,就连睡觉也是一种训练。格斗学员进入训练营后的环境便和格斗场上一样,床位的争夺也是对学员谋略、能力、道德的一种训练。

没有床的学员需要面对两个问题:首先是如何抢夺一张床,如何确定自己能够战胜占有者拥有这张床;其次还要考虑如果自己占有了这张床,能否应付其他几个没有床的学员的挑战,否则就算抢来了床,难保以后不被后来争夺者痛揍一顿乃至把性命丢掉。

这样的争夺正好和进入拳坛后的情况一样――挑战者发起挑战,战胜对手后又要面对更多的挑战者挑战自己,这样的争夺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在拳坛呆一天便不能停止这样的争夺和判断。

训练营对床位争夺相关规定是:

1:任何争夺不得有第三人参与,任何无关参与的第三人将被枪毙;

2:参与抢夺的两人格斗中发生的死伤则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3:任何挑战只能由没有床位者向有床位者发出,而不能相反或有床位者彼此发出;

4:挑战者也不能向过去一个月已经接受过一次挑战的床位拥有人发出挑战。

康巴训练营还有一条残酷规定:入营九个月后的学员,如果连续十五天都睡在地上者格杀勿论。

这条规定让和平无法持续下去,而是强制竞争,因为床永远都要比学员总数少5张,所以死亡的威胁总是悬在五个没有床睡的学员头上,比拳坛那些没有比赛无钱可赚的拳手面临地饥饿威胁更可怕。

康巴训练营的格斗学员基于这样的压力,所有学员都无时无刻不在刻苦训练,你要他偷懒都不可能。

所有人都无比清楚地知道:死亡威胁下的几个没床学员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谁都不想成为弱者被挑战,否则就算抢床格斗中没有死,被人扔下床后马上开始的15天倒计时死刑折磨也让人近乎疯狂。

王腾学得很快,到他上山来找李云学习格斗心理的时候,刚好过了九个月,他的死亡倒计时还有5天的期限。在此之前的九个月零10天,他一直都在睡地板,没有找那个阿拉伯大胡子格斗,虽然其他人看到王腾的训练成绩都认为他有实力抢得一张属于自己的床,但是他因为考虑到上面的那些因素还没有动手。

不过这样的妥协也不能持续下去了,5天后他如果还睡在地板上,那除非马上逃亡,否则将如同上个月来自泰国的学员S844一样当着全体学员的面被警卫用枪打爆头,脑浆迸裂的那一幕让每一个格斗学员都看到没本事的下场就是这样。

李云提到了床,王腾也想到自己只有5天的期限。

10天前警卫P110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自己进入倒计时,其他学员听到这个宣布后一个个杀气腾腾地眼神他记忆犹新,他知道,所有人都在试图告诉他:别来惹我!

王腾正在思索,李云忽然哈哈大笑,说道:“两年来你是第一个我传授‘金刚道’的人,我没有看错,你是有慧根的人,可以行‘金刚道’,可得‘金刚勇’!”

王腾被李云笑声惊动,连忙收摄心神,也顾不得五天后的死刑,还是专心听了现在的课要紧,下山后再想床的事吧。

李云一双幽深的眼睛忽然光芒闪烁,脸上表情变得极为慈悲庄严,他含笑注视王腾,然后说道:“要得‘金刚勇’,需行‘金刚道’,要行‘金刚道’,需守‘金刚戒’!”

停了一下,李云又说:“‘金刚三戒’共有三条:第一条是不杀无孽之人,今后你参与擂台格斗,若对手以前格斗没有杀死过人,你便不可以杀死他;第二条是莫生贪恋之欲,今后你参与格斗,获得的奖金丰厚无比,但你日常开销却不能高过普通市民,其余金钱或捐或舍,不能留做私用;第三条是成王便应身退,他日你成为‘拳王’,卫冕比赛不应超过三场,三场过后便应退出,这三条便是‘金刚三戒’,你能做到吗?”

王腾说:“弟子本不想滥杀无辜,也并非贪恋富贵,只想证明自己,成为拳王,有朝一日如果得偿所愿,便回到这雪山草地上放牧牛羊,不再参与擂台争斗。”

李云笑道:“放牧什么牛羊,你若想回来,便来找我,我带你学武习文,倒也是很快乐的事情,哈哈!”

王腾也笑道:“先生厚爱了,真希望有那么一天能够跟先生学到更多东西!”

李云说:“我刚才告诉你‘乾坤’二道运行的道理,而‘金刚道’便是顺应这些‘天道’而来,‘金刚道’包罗万象,我只告诉你擂台格斗所需要的‘金刚道’,至于其他,看你悟性,自己领会吧!”

停了停,李云接着说:“‘恐惧’和‘怜悯’都是因‘爱’而起,属于‘人道’。‘人道’之陋在于有亲有疏、有厚有薄、有爱有恨,所以易陷迷惘之灾,难逃轮回之苦!而‘天道’运行,如雷霆击地,不因草木而轻,不因铁石而强,一视同仁,均全力施为。何以至此?只因‘天道’无爱也无恨,无厚也无薄,无亲也无疏。擂台格斗也如此,行‘金刚道’的人,无论对手强大或弱小,凶悍或文弱,有仇或无仇,都要如雷霆一般全力以赴,却不带爱憎。所以行‘金刚道’的武者,无需知道对手身高、体重、胜负率、长处短处,无需知彼也能胜敌!因为既然无需知道,也就不会因为情报不足或错误带来恐惧,自然也就不会产生骄矜或恐惧之心,对手所使用的万千招数、施放的万千烟幕也就不起作用,武者只需全力用于自身修炼即可,如此一来便有‘金刚勇’,有‘金刚勇’的武者,方可做到无敌于天下!”

李云微笑着又说:“‘天之道’吐故纳新,循环往复,无爱方能真仁,无雷霆之勇,便无细雨润物!擂台格斗也如此,武者较力于擂台,若行为不检必导致气力亏损,若贪欲太重必导致患得患失,如此这些都会导致丧命擂台,也是灾祸自取!人间若无武士横尸擂台,必导致民风颓靡淫奢,人不运动,肌肉便松弛无力,无力之人便会疲软悲观,生理不良便导致心理不良,阴险诡诈、残忍堕落之徒多出于此辈,只因人无力便无自信,无自信者便会臆想无妄之灾,臆想之灾便会让人堕入魔道!国无征战,民族便会腐败浮躁,国人皆追名逐利,沉湎享乐,得到不知珍惜,失去便生怨恨!所以说无死之苦便无生之乐,无战之惨便无和之仁!是以上天有好生之德,也视万物为猪狗!”

王腾凝神静听,李云又说:“人性也贱,也善!行‘佛道’者舍己而救众生,行‘菩萨道’者启善立德而救众生,行‘金刚道’者惩恶扬威而救众生!所以你要明白,你擂台格斗一样可以救众生,杀是为不杀,不杀便是杀!击毙对手可刺激众生气勇、血勇,劝诫众生远离奢靡,也可警告骄矜者需畏天法地,不过得意忘形!”

……

李云滔滔不绝讲述天地大道,只听得王腾心醉神迷,大彻大悟。

此后三天,李云便在力君峰上传授王腾临敌对阵的秘诀和平时修持的方法。

王腾原本在山东大学学过哲学,只是学校教材零乱松散,中外哲学思想在教授口中说出都是“有此一说”,只供卖弄口舌显示“渊博”之用,却罕有身体力行、以身作则之辈。是以哲学研究蒸蒸日上,书籍著作年年增加,而民风人品却每况愈下,有道有德之人越来越少!

佛陀当年在菩提树下七日开悟,领会到世间至高无上的真理,王腾则在力君雪峰下三日开悟,学会了“金刚道”的修持法门,有了“金刚之勇”。

王腾开悟之时,感觉到丹田中一股混元之气氤氲蒸腾,瞬间遍布全身,精神中只觉得天地之间再无可怕可畏之事,人世间也无可憎可恨之人。

世间真正精粹的真理,并不一定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开悟,有智慧的人数日甚至片刻便可开悟,而修为则是一生的事业。

王腾此时已经将“血肉之剑”和“智慧之剑”用“金刚之火”融化,重新铸造了一把“精神之剑”。

这把“精神之剑”是宇宙间最锋利的武器,有了这把剑,人便成为了不坏的“金刚”,从此可以和天下英雄逐鹿,问鼎王者宝座,其实又何止如此,有了此剑,有“金刚之勇”者可逃脱六道轮回,进入极乐世界。

英雄之大莫过于金刚,金刚英雄者,所挟持者大,曰“天下”,所凭借者大,曰“天道”,如此英雄,可做到无敌!

此时的王腾,便是具有“金刚之勇”的“金刚英雄”,拔剑四顾,试问天下英雄,谁人敢与之争锋?

家园 【文摘】拳王之死 9

三十五

王腾在力君峰上得以开悟,有了“金刚之勇”,三日后李林上山接他回去,临行前来到李氏兄弟陵墓前拜祭。

康巴训练营创始人李力李君两兄弟的陵墓就在李云木屋左侧悬崖上,崖壁上有一个山洞,两兄弟的墓穴就在岩洞里。

山洞距离崖顶有百多米,进入山洞需要借助绳索,崖壁上有凿出的小洞可供踏脚借力,上下倒也不费事,王腾跟着李林攀援而下,几分钟便到了山洞。

这个山洞的洞口足足有七八米高,山洞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块块小小的石制墓碑伫立。山洞洞口向东,高原上强烈的阳光直射而入,洞内并没有普通墓穴常有的阴森鬼气,山高洞阔,喜玛拉雅山风日夜劲吹荡涤之下,也留不下一星半点灰尘污垢。

李氏家族所有的子孙后裔死后都火化埋葬在此,李氏兄弟的墓在最外面,两兄弟的墓碑比他们子孙的墓碑稍微大一点,两兄弟墓碑上都只有寥寥数字:李力之墓、李林之墓,其他人也一样,都不着一言,既不写功,也不写过,只有名字。

洞口石碑前一个有一个石制的笨重大香炉可供拜祭者燃香焚烛,王腾在李氏兄弟的墓前跪拜完毕,忽然想:将来星星也会埋在这里吧?

想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将来也不过成为一堆石下的灰烬,留下来的只是几个名字的符号,而符号也只写在这喜马拉雅深山之中一个少人拜祭的悬崖山洞里,王腾不由得长叹一声,又想:人出生之日,便注定要死,但求今生无悔无怨,要做的事情当趁早,否则大限来临岂不是徒唤奈何?

拜祭之后,在山洞口低头看万丈悬崖外脚下飘浮的云彩,王腾不由得神思又起,他想:生死天注定,造化靠人为。天道无情,不因积善而增寿,不因为恶而短命。不因哭泣而怜悯,不因咒怨而愤恨。无情便是有情,有情那堪无情!我欲求英雄伟业,当不再管那些恩仇宿怨、情爱纠缠,什么朱军之仇、麒麟之恩、于丹之辱、星星之情……,于我英雄霸业再有何干?我要行天道,奋金刚勇,成金刚英雄!从此后擂台格杀挡我者死,避我者生。

正所谓:霸业不成,莫谈恩仇,王图不就,休提恩爱!王腾此刻的想法便是如此。

王腾想到此处,精神振作奋发,便和李林从山洞攀援而上崖顶,上来后辞别李云便下山回大本营。

李云也不相送,临别只说:“天自潇洒随己意,人又何故负今生?好好做一番英雄事业吧!”

王腾和李林回到山下大本营已是下午两点,午饭也没吃上,他便去进行下午的格斗力量训练。

一天的训练结束,晚餐的时候警卫宣布王腾今天晚上必须选一个床位拥有人提出挑战,明天下午将进行格斗比赛,如果输了后天早上将被枪毙。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的眼睛都瞪着王腾,目光或凶狠,或阴森,或挑衅,或冷漠,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这些参与训练的武士都知道明天下午有好戏看了,这几个月王腾的实力有目共睹,每一个人都在想:S911会选我吗?如果是我,死的是我还是他?

王腾心中早已想好了挑战对象,便是第一天来的时候,警卫P110指给他看的那个阿拉伯人大胡子巨人。他想:我若欺软怕硬,挑个弱小的来打,倒也显不出本事,还不如挑个强悍的,也免得以后别人再来挑战,省得日后打来打去,滥杀无辜之人,何况以后擂台拼杀,我想成拳王也就没有资格挑对手,自然是来一个打一个,既然如此,就找此人吧!

一天的训练完毕,康巴训练营的格斗学员都进了宿舍准备睡觉,王腾抱着被子径直走到标号LJ108的床位面前。

占据LJ108床位的阿拉伯大胡子巨人学员号码是S757,王腾盯着大胡子说:“这张床属于我了!”

康巴训练营关于床位争夺有一条规定:挑战者在提出挑战的当晚便拥有这张床,而被挑战者当晚睡在地上,第二天格斗分出胜负后再决定床属于谁。

这一条规定非常厉害,挑战者享受了床的舒适后更不原意放弃,而被挑战者睡了一天水泥地面后知道滋味不好受,夺回的欲望就更强烈,不但有了“气勇”,还增加了一种“复仇”的“血勇”,第二天的格斗自然用尽全力,更不留情。

在格斗训练营里,学员之间彼此的格斗并不是很多,私下几乎没有打架斗殴的情况。因为虽然这里的环境比监狱还要严酷,但是格斗学员并不是没有追求的囚犯,他们都知道无谓无故斗殴无论胜负对自己都没什么好处,学了本事出去赚钱求名才是正途,所以彼此之间很少自行格斗,训练营也严禁未经允许的格斗,违反者一律枪决。

格斗学员S775是阿拉伯人,但是没有人知道究竟来自哪一个阿拉伯国家。

S775已经在康巴训练营训练了两年,来之前打过一些黑拳赛。

巨人S757在20岁前是一个拳击选手,掌着身高力大战绩卓著,后来在埃及参加的一场无限制格斗比赛中被一个来自日本的空手道高手击败。

战败后S757转学空手道,三年后为了挣更多钱进入了黑拳界,比赛中被中东的一个赌场大老板看中,赌场老板见他先天素质非常优良,不但力大无比更兼凶狠残暴,该赌场老板于是花钱送到康巴训练营来学习格斗,希望以后成为他的一颗摇钱树。

S757到训练营一个月后就动手从一个美国学员手里抢了这张床,他拳重腿长,心狠手辣,那个美国学员在格斗中被当场击毙,从那以后还没有人挑战过他。

S757身高足有2米15,体重高达130公斤,论身高他比王腾高了足足30公分,说体重更比王腾重了50公斤――足足重出来一个女人的重量。

这样悬殊的体重差距在其他格斗比赛中被认为是不公平的,但在黑拳界,你想成为拳王就得打败所有的人,不管对手比你高10公分还是100公分,重10斤还是100斤。如果地球上某天生出来一个比你高两米,重200斤的人,他要找你打你还是必须接受挑战,而没有权利拒绝。

S757死盯着王腾看了足足30秒钟,然后起身一把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抓了起来,头一歪咧嘴用生硬的英语冷笑着说:“好吧,中国小子,在你死之前让你舒服一晚上!”

S757站起来比王腾整整高出一个头,他从王腾身边走过的时候故意撞了王腾一下,身体一接触王腾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接触到的肌肉如同钢铁般坚硬,整个人的感觉如同被狂奔的野牛用牛角顶了一下,如果不是他下盘牢固无比,这个130公斤重的大家伙当场就能把他撞个屁股着地。

这个力大无比的大家伙的确不好惹,不过王腾既然发出了挑战,那就没什么再值得考虑的了――明天究竟谁生谁死今天想破头也没个答案,王腾也没打算去想,九个月来第一次睡在床上,硬木板和水泥地其实差别不大,他也没觉得什么不适应,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他和阿拉伯大胡子都没有参加训练,当天有格斗的学员可以不参加训练,以便调整状态保持体力,这是训练营的规定。

下午四点,王腾和阿拉伯大胡子巨人S757站在了擂台上。

擂台就设在云梦湖旁边的直升机停机坪上,格斗学员和教练就在旁边观战,警卫持枪在一旁负责警戒。

S757和王腾握拳对峙,相距两米距离,这个距离是格斗的标准距离,对身高体重的S757来说,远距离进攻无疑是相当有利的――他的两条长腿可以够得着王腾,王腾却够不到他。

几秒钟的对峙过后,S757发起了进攻,他两条腿交互扫踢,因为高了几十厘米,他每一脚都对准王腾的头部踢来,但是脚抬起的角度却并不太高,平衡很容易控制,S757手的长度几乎和王腾的腿长一样,这意味着王腾如果扑到可以用腿踢到他躯干的距离,他可以用拳头居高临下用铁锤般的拳头加以阻击。

和比自己高30厘米的对手格斗的确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可是“战斧”王腾并不会惧怕。

王腾小步后退躲过了几个扫踢,运动中保持着身体的稳定和协调,始终处在准备发力的格斗状态――他在寻找机会给面前的这个巨人对手致命一击。

S757扫踢过后,猛地前踏半步,飞速起右脚对准王腾的左肋来了一个侧踢,大脚如同重磅的铁锤奔王腾的躯干砸来。

王腾正是要等这一下,他急速踮身右移让过S757的侧踢,然后迅速起右脚,一个和S757几乎一样的侧踢闪电般踢出。

这一脚速度之快让人根本看不清出腿的轨迹,实际上王腾此时出脚的极限速度在脚尖可以达到300公里/小时左右,也就是差不多80米/秒,以这个速度踢过2米左右的圆弧只需要1/40秒,1/40秒内人只能提前做出反应,而不可能在对手踢出后再做抵抗动作――来不及了!

王腾这闪电一脚所踢的目标并不是S757的躯干,而是S757的大腿。

1/40秒的时间何其短暂,“趴”的一声闷响传来,王腾这一脚正好踢在S757达到高点后正在下降的大腿内侧。

王腾此时的脚力宛如巨灵神持斧开山,一厘米壁厚的铸铁水管尚且可以踢断,S757虽然钢筋铁骨,肌肉发达,硕大的腿部肌肉也迅速将袭来的巨力缓解分散,但力量太大,速度太快,大腿内侧又为人体软弱部位,如何抵抗得住如此重击!挨了这一脚,S757腿骨虽未当场断裂,大腿肌肉却严重受伤,他粗壮的大腿被重击后急速上摆,关联的髋关节部位软骨筋腱受伤严重,痛不可言。

人体的疼痛分成很多重,一般皮肉伤害带来的疼痛是火烧火燎,受伤的人容易出热汗,内部脏器关节受伤带来的疼痛则透骨钻心,伤者不堪其痛容易浑身出冷汗,内部的疼痛是一种让人无处遁形的疼痛。

S757受此重击,感受到的便是这种由内到外的透骨钻心之痛,剧痛之下无法站立,当即萎顿倒地不起。

王腾并不想杀死S757,S757倒地后虽然场外的教练还没叫停,他便退到了两步之外。

场外教练看S757已经无法站立,随即招呼营地医生给S757疗伤。

围观的学员并没有人鼓掌,也没人说话指点,各怀心事却人人面无表情,随即在教练的带领下各自进行训练。

几分钟的时间后,美丽的云梦海边的康巴训练营里一切都恢复到平常的训练状态,刚才的生死对抗根本无人谈论,也无人评述,更无人说笑,似乎刚才的生死对抗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只有一个个武士在发疯似地训练。

没有教练和学员对获胜的王腾叫好赞叹,失败的S757也没有人去指责嘲笑他,王腾休息了30分钟后便继续进行其他的训练。S757则在营地医生处理完伤势后便被送回宿舍,他现在只能睡在水泥地板上,没有人陪伴他,诺大的宿舍里只有几个受伤的武士在默默舔着各自的伤口。

王腾在云梦海边剑锋初试,力君峰下战斧又抡,剑锋过处虽无人喝彩,战斧劈山却未闻英名,但是锋利强劲,充满雄霸之气的“战斧”王腾却让所有的在场学员和教练隐约看到:这把锋利无比的“战斧”很快就将横扫世界拳坛,新一代的“格斗之王”很快就要诞生,拳坛的“战斧王朝”即将开始。

王腾赢得了比赛,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张床,他击败了强劲的巨人武士S757,一个月的豁免期过后也没有人来挑战他,但他一刻也没有放松自己的训练。

日复一日,王腾继续他在康巴训练营里军营一样的训练生活。

康巴训练营的作息制度是:

5:30分起床;

5:35分开始晨跑,雪季一万米,非雪季一万五千米,都必须在一小时内完成,晨跑后半小时左右的按摩;

7:15分早餐,早餐完后休息半小时;

8点30开始进行进行各自的课程,王腾在上午训练前做半小时的心理修炼,然后是格斗技术训练,每天技术训练完毕后再进行半小时的按摩;

11点45分午餐,午餐过后休息半小时;

下午1点开始进行力量训练;

5点开始晚餐,晚餐后休息半小时;

6点开始继续力量训练;

9点吃宵夜并休息半小时;

10点开始进行临时课程,或观摩比赛录像,或高强度体能训练,或野外长跑、爬山;11点30分就寝。

每天的训练没有任何人可以不参加,除非是严重受伤否则多重的病也必须参加,而王腾所在的一年也没有听到过有学员生病的事。

王腾和李林的儿子李泰是按摩搭档,训练的间隙两人也进行了一些交流。

李泰告诉王腾,他来训练营之前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擂台格斗,他中学毕业就到美国求学,学的是生物工程,毕业后根据家族传统回老家学习格斗,他将来也不打算参加擂台比赛,将来的打算是开公司做生意,学格斗没什么目的,就是喜欢,而且家族的传统也要求每一个李家的男人都必须来学习格斗。

李泰还告诉王腾他在美国有一个女朋友,是一个美国人,名叫Kelly,他非常爱Kelly。女朋友Kelly并不知道他会功夫,也不知道他回来学格斗,因为家族有规定:除非是结婚生了小孩,否则不可以向妻子泄露家族秘密,以免不测之祸。

李泰回过故国,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就利用假期到中国走了几圈,还回湖南老家游览过,只是几百年风云变幻,常德老家姓李的虽多,要找出同宗亲人却再不可能。

王腾也把自己的经历简单告诉了李泰,他没有讲在山下和星星一起过的两天快乐日子,也没有讲于丹的背叛,也不再提朱军的陷害。王腾只说是因为要挣钱给母亲治病,所以主动进入拳坛,因为想学更高本领,所以来到康巴训练营学习格斗……

时间过得很快,1998年的10月5日,中秋节,王腾和李泰同期报名参加出营格斗测试。

三十六

每个月的五号,康巴训练营都要举行出营格斗测试,所有在营训练的学员,无论来的时间长短,都可以报名参加格斗测试,如果通过测试就可以出营。

测试是非常残酷的――直接参加黑市拳中级比赛。

训练营规定:如果考核学员连胜三场,就算合格;如果是自费学员,比赛所得的奖金就和训练营平分,如果是协议培养的学员,那么这三场比赛的奖金就全部归训练营所有。如果学员输了,那么强制性再训练半年,半年后可以再一次提出测试,第二次测试比赛的收入全部归训练营所有,如果再次失败,失败者将被枪毙。实际上被枪毙的人很少,因为学员在两次考核中都输了的话,那多半已经被击毙了,能够留下来吃枪子的很少。

王腾和李泰提出申请后便等待营方的比赛安排,98年10月9日晚上,王腾和李泰被通知明天将送他们去印度加尔各答参加黑市拳比赛。

第二天一早,王腾和李泰上了训练营的直升机,同行的还有李林、另外两个测试学员和一个警卫。

直升机将几个人送到了山下的达兰萨拉,然后他们分乘两辆桥车赶赴印度加尔各答。

第二天下午,一行人赶到了北印度的大城――加尔各答。

接应的人将王腾和其他几个测试学员的眼睛蒙上――李泰也没有例外,一直到一个荒僻的别墅才解开眼罩,当晚几个人就在这个别墅住下,别墅里有很多健身设施和练拳的器械可供使用。

王腾在孟买住了三个星期,每个星期六他都被接出去打比赛,每一次都是蒙上眼被汽车拉到比赛的场地,打了比赛后又被送回来。

王腾胜得非常轻松,三场比赛的对手都是印度本土拳手,他三次比赛都在两分钟内就解决了战斗。最后一场比赛对手甚至还没有做出动作就被他一个凌厉刚猛地侧踢将头骨击碎而死,其余两个人也没有攻击到他的身体。基本上三个印度拳手和现在的王腾不在一个档次上,所以击毙三个对手对王腾来说实在称得上轻松。

李泰也赢得很轻松,他击毙了两个对手,重伤了一个,自己脸部只有轻微的擦伤,还没有平时训练造成的伤害严重。

另外两个学员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个藏族学员虽然赢得了三场比赛,但是自己的肋骨也被对手踢断了两根,伤势有些严重,但并没有性命之忧,还有一个来自尼泊尔的学员没有通过测试,他在第二场比赛中被对手膝盖顶中腹部,脾脏破裂而死。

比赛打完后,王腾才被告知三场比赛的奖金一共是九万美金,他可以分得一半,也就是四万五千美金,这笔钱将在两天后支付给他,同时李林让王腾将上山时寄存行李的钥匙交回,说将派人帮他把行李取下来。

两天后,警卫将王腾带到别墅的一间房子里,王腾进去一看,里面坐着的除了李林外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东方人,李林介绍说那人叫李升。

李升说:“S911,哦,不,现在可以叫你王腾了,我现在通知你,你已经通过了测试,恭喜你!”

王腾笑了笑,说:“谢谢!”

然后他扭头又对李林说:“李先生,我现在可以这样叫你吗?”

李林哈哈笑道:“当然可以,王腾,恭喜你通过测试!”

这时候有人端酒进来,是庆功的香槟。

王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一年前在缅甸果敢为了挣学费和“鬼头刀”的那场血战,一年以后的今天,擂台上的两个人,一个化做异国之鬼,一个还在他乡庆功,拳坛血腥残酷,成王败寇,向来如此,欲图霸王伟业,容不下妇人之仁。

李升问道:“王腾,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呢?”

王腾说:“自然是打拳。”

李升哈哈大笑,然后便把来意和盘托出。

原来李升公开的身份是“力君峰登山训练营”的营销经理,实际工作是负责拳手的比赛安排。格斗训练营就象一个工厂,训练出来的武士便是这个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也需要寻找销路。康巴训练营的拳手报名的很多,从来没有担心过没有人前来报名,不过要赚到足够的钱光是学费根本不够,运转的费用和利润的来源主要来自拳手比赛的分成,而李升就负责和世界各地的拳赛组织者打交道安排比赛。

李升说:“你想打拳的话,到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吧,我帮你安排比赛。以后我们通电话你不要叫我的名字,就叫我“大使”,你通过测试了,有一个代号,你是从中国来的,你的代号就是‘CN324’。”

随后李升给了王腾一个电话号码,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个男人把王腾上山时留在山上的行李提了进来,另外还有一个黑色大包。

李升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摞美金递给王腾,笑着说:“王腾,身上这套训练营的衣服可是要退还的,你行李里的衣服估计是每办法穿了。这里是4万美金,另外5000美金我派人给你买了一些衣服用品,办了一些证件,你回你房间换一换吧。”

王腾接过钱便回房间换衣服。黑色大包里除了几套衣服和旅行用品外,还有一套证件,他打开证件一看,照片是自己的照片,名字还是自己的名字,只是他――王腾,已经成了香港特区的居民王腾,还是算中国的公民,不过国内的通缉令不会发到香港,看来李升的意思是希望他到香港住下来。

去香港倒是一个好选择,不过王腾打算先回中国看看再决定去哪里。

当天晚上,几个人就在别墅里庆祝,李升叫来了大堆的美食,还有几个印度歌妓陪酒。

王腾在印度呆了不短的时间,可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印度女人跳舞,听印度美女唱歌,虽然觉得不如高原上藏族姑娘唱得好,可也别有一种异国情调在里面……

第二天,王腾从加尔各答飞到香港,在香港没有停留当晚就入境到了深圳。

1998年10月28日,王腾到了重庆,然后他给我三叔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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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我三叔公司的电话号码可以通过114查询到,王腾很容易就和三叔取得了联系,三叔给了王腾我的电话号码。

98年10月28日晚上10点,接到王腾电话的时候,我还在上海张江浦东软件园里的一台电脑前写程序。

此时距离97年5月在法庭上最后一次看到王腾已经17个月,距离96年11月警察进门的那天晚上已经24个月,24个月后我终于再一次听到了王腾的声音传来。

……

98年初我辞去了成都的工作来到上海,在浦东的一家小软件公司上班,公司的老板Danny Yang是一个在美国硅谷工作了多年的海龟派老程序员。Danny Yang在美国写了二十年代码,为人打工挣了一些辛苦钱做资本,随着年龄增大、钞票增加,就在1996年回国创业。Danny Yang开始在北京中关村搞了一个公司,不到一年就转移到上海浦东落脚。

大上海正处在蓬勃发展之中,浦东软件园给回国创业的这些海龟程序员提供了非常优厚的条件:免房租的现代化办公室,长达几年的公司税费全免,优美的环境,周到完善的服务……,除了人员的薪水需要创业者自己支付外,其他的公司运营费用非常低。

浦东软件园的服务非常好,举例来说:加班到凌晨三点的程序员,如果感到饥饿难耐,那么可以电话通知食堂的厨师做宵夜来吃,食堂价钱非常公道,基本上只收成本价,凌晨的宵夜也没有特别服务费。

软件园地处郊区,周围非常荒凉,园区附近商店奇缺――买件普通体恤衫都要花几十块出租车费进城去买,可是园内环境非常恬静优美,有校园的环境气氛却没有校园的嘈杂琐事。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的生活平和而安静,过着一个标准职员的生活――上班、下班、锻炼、吃饭、睡觉,和同期王腾动荡诡异的生活相比,我的生活象一杯白开水一样,虽然平淡但还算有益。

接到王腾电话后,我告诉他我在上海,电话里不方便多说,王腾让我请几天假,他说明天就到上海来找我。

我马上向老板请假。本来打算请十天假,可是我看到Danny的眼神从吃惊转为愤怒,随着我的坚持变得近乎绝望甚至带三分怨毒――公司还在创业,除了老板,只有四个程序员和一个接待、人事、出纳一肩挑的小姐,人手严重不够,我和另外一个同事负责的项目还有半个月就进入实施阶段,这个节骨眼上我请假的确不够仗义,万一项目延期搞砸公司要赔很多钱,对老板来说我们几个程序员可以死,不可以病,更别说请假!

可是我不能不请假,虽然对公司有点负罪和内疚,但是我只能向Danny保证不会耽误项目的进程,我承诺回来后如果准我假,那么我回来后24小时不睡觉也会把拉下的活干完。

就假期长度进行了激烈的拉锯战,最后的结果是六天假期成为正常“战争”的“三八线”,“和平协议”达成后Danny甩给我一条“胡萝卜”――他还告诉我如果不耽误项目进度的话假期不扣我工资。

我很感激他的体谅和大度,虽然实际上太多的加班他都没给过我加班费,但我们合作愉快,大家都没有计较过――我们几个兄弟,还有那个小妹都知道他在创业,没理由不支持这样的老板。

第二天上午11点,上海外滩,我终于见到了分别一年多的王腾。

王腾穿了一件黑色风衣、短头发,黑亮的脸部皮肤和周围的游客差别很大,他神情淡定,目光深邃沉着,冬天的黄浦江边,冰冷江风吹拂之下,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冷峻气质。

我走到他面前,看了他几秒,笑道:“嗯,不如找个地方喝茶吧?”

他咧嘴一笑,说:“那就走吧。”

半个小时后,我和王腾坐在外滩对面的滨江公园里,眼前是繁华的外滩和黄浦江里穿梭的江轮。

我指着茶杯里的“西湖龙井”说:“你说这‘西湖龙井’会不会就是张星和魏老板荣誉出品的呢?”

王腾一笑,说:“‘峨嵋竹叶青’?嘿嘿,有可能,不过不管是龙井还是竹叶青,咱们觉得茶好就行,名气再大,喝着不好有什么用!”

我笑道:“对,就是这样!你看,上海的黄浦江真比不得乐山的三江美景,不过这繁华的外滩可是中国最值钱的地方哦!”

王腾笑道:“十里洋场,东方明珠,的确很繁荣,中国多几个外滩就好了。”

……

喝了两口茶,王腾问起铁山家乡父母的情况,知道家中一切尚好后,他叹了口气说:“我是没办法回去了,这次来找你也是冒了险的,我等几天就要去香港,本来打算一个人回铁山溜达一圈就走,也没想到来找你,结果听你三叔说你不在成都,跑到上海来了,也就冒险联络了你。”

我也叹了口气,说:“警察来找我,说你越狱了,当时我倒是挺高兴,你父母知道你跑了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又高兴又担心,不过你也别多想了,回头我回家的时候给你爸妈说一下,我想他们现在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心里多半就踏实了,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你在路上就……那个了。”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哈哈一笑,笑道:“对!说得是,他们二老现在知道我还没死也许就满足了。”

我见他开心起来,笑道:“嘿嘿,反正还有你弟弟,实在不行还有我,我再不行还有我弟弟,你操那门子心?少了红萝卜就办不了酒席?少了你王腾父母就没人照顾?你放心吧!”

王腾笑道:“好好好,就这么一言为定,我就不回去看他们了,免得节外生枝。”

随后说起了这一年多的经历:他从越狱开始讲起,讲到路上巧遇扎西麒麟去拉萨,后在缅甸果敢击毙“鬼头刀”段佩勇,一直讲到在力君峰下康巴训练营苦练,在印度击毙对手获准出营,然后到转道香港来找我……,王腾将他这一年多的曲折经历一一叙述,我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目瞪口呆……

午饭的时候王腾做东在靠近滨江公园的金茂大厦87楼空中餐厅吃饭,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脚下是混浊如带的黄浦江,江对岸是都市烟尘笼罩下的水泥蘑菇林――大上海,背后是让人产生眩晕感的人造窟窿――百多米高的金茂中庭空洞。

金茂大厦是中国第一高楼,这是一座从外部看充满阳刚气质的巨型建筑,大厦外观雄浑、粗犷、直刺蓝天,外部仰视的话象一枚等待发射的超级火箭,野性十足。大厦的内部装饰却搞得太花哨了,电梯都搞成金黄色,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富贵气,结果却是弄巧成拙――谁都知道,电梯不可能用黄金做,也就是一层虚伪的金色涂层。

我们吃了点西式的糕点,这里的咖啡味道不错,糕点却实在不对我们的胃口,草草吃了饭后叫了两杯咖啡来喝。在空中餐厅喝咖啡的有很多职员游客,中国人外国人都不少,大部分人都是一身绅士淑女打扮,谈话大多低声私语,这里的环境不太适合我们两个谈擂台格斗经历,高楼里的恒温空调也比较憋闷,不如黄浦江边江风吹拂舒畅,所以我和王腾几口把咖啡喝完后就到楼下江边的滨江公园继续喝茶叙旧。

傍晚的时候,我问:“这几天就在上海还是去其它地方呢?”

王腾说:“我早想好了,咱们去普陀山转一圈怎么样?”

我说:“普陀山?你干吗不回四川看看?我只有5天假期,不如回四川看看吧!”

王腾说:“回四川,去哪里呢?”

我想了想,说:“去稻城吧,听你说了那么多西藏的事情,不过时间太紧去不了西藏了。我看旅游杂志上说稻城很不错,什么‘血管里响着马蹄的声音,眼里是圣洁的太阳,胸膛是野心和爱的草原’,我一直想去,我们干脆就去稻城吧!”

王腾笑道:“我看了整整两年的雪山,才进城看高楼没几天你又拉我下乡看雪山?嘿嘿,不过正好我也喜欢看雪山,不喜欢看高楼,行,你我兄弟就回趟四川,去稻城看看!”

当天晚上我对他在康巴训练营的训练效果很好奇,就带他到我平时锻炼的拳馆训练。这两年的时间我也没有停止过训练,自己觉得进步也不小,可是当我看到他展示速度和力量后,我知道我的练习就象大姑娘绣花――太温柔了,他已经远远地把我抛在了后面。

他的速度让我感到吃惊――实在是太快了,对比他的拳脚速度,我一向自负的拳脚速度已经成了蜗牛爬行,看了他的速度,我知道即使我先出腿,他也可以后发先至打到我。而他脚头之硬,在连续几脚踢破了一个很新的大沙袋之后不但我感到吃惊,拳馆一帮练拳的人也纷纷侧目注视。

在工作人员换沙袋的时候,我第一次决定穿上护具和他对练一下――以往我们都不屑穿护具打。

先斗了斗拳,因为戴着拳套和护具,虽然感觉他爆发力量变得更具有摧毁性,但是基本上我还吃得消。然后试腿,王腾一脚扫踢向我肋部踢来,这一脚的速度并没有刚才踢沙袋那么快,我咬咬牙决定尝试一下他骨骼究竟有多硬,于是一个同样的扫踢对准他的胫骨踢出。

脚一接触,一声闷响,我感觉如同踢在钢铁巨轮上――不但坚硬异常而且无法撼动对方分毫,脚背刺骨疼痛传来,我身上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收了脚,一看脚背通红一片,揉了揉脚背,我叫道:“王腾,我打不过你了!这辈子没戏啦!”

他正色说:“李涛,你我兄弟并肩作战,还分什么胜负!”

我苦笑道:“看来我现在的功夫是没办法上擂台格斗了,不行!我也得练,不能被你拉下,你可得教我!”

他哈哈大笑,说:“我巴不得你也练,我会的都告诉你,就象小时候一样!”

我笑道:“行,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可没钱给你学费!”

他笑道:“欠着吧,下辈子还我!”

我说:“什么下辈子还你,这辈子我就还!这样吧,要是你有一天真的成了拳王,我就给你王腾写本小说,算是我付给你的学费!”

他笑道:“李涛,你还当真了,什么学费不学费的,我们兄弟还分什么你我!”

我说:“那可不行,我说了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

当天晚上王腾住在酒店里,我回到浦东的住处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我们从上海飞到了成都,没有停留就上了去稻城的长途汽车。

稻城亚丁,藏语叫“念青贡嘎日松贡布”,有三座神山,曰:仙乃日、央迈勇、夏洛多吉,这三座雪山佛名三怙主雪山,在世界佛教二十四圣地中排名第十一位,是众生供奉朝神积德之圣地。

公元八世纪西藏吐蕃时期,从印度赴吐蕃宏扬佛法的印度密宗大师莲花生在辩论中击败了唐朝来的汉传佛教禅宗僧人,此后密宗成为藏区的佛教显派,莲花生也游历藏地,讲经说法。

莲花生游历到稻城一带,被这里的景色深深陶醉,认为是藏区景色之最,并亲自为贡嘎日松贡布开光,他以藏传佛教中除伏主人翁的三位一体菩萨:观音、文殊、金刚手分别为三座雪峰命名加持,仙乃日为观世音菩萨,央迈勇为文殊菩萨,夏诺多吉为金刚手菩萨,贡嘎日松贡布从此蜚声藏区。

藏传佛教说转三次神山,可以消解杀死八个人的罪孽,转一次神山,等于念一亿次嘛呢。

“嶙嶙怙主雪山如坛城,无数宝物建无量宫。圣洁莲花日月法座,空行母扩法神守。”黄教宗师莲花生写了这首诗来赞叹此地景色的奇绝美丽,藏传佛教的两大宗师都认为稻城亚丁不但是康巴藏区的明珠,而且是整个高原雪域的绝色之地。

从稻城回成都后,王腾决定马上去深圳,我则决定先去看看三叔然后再回上海。

坐出租车正往三叔家赶,路口红灯车子停下,等绿灯的时候,右侧前方的一辆别克车里,一个人忽然探头出来前后张望,一看到那人,我的心猛然提了起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陷害王腾入狱,王腾在果敢追杀未成的朱军。

三十七

看到朱军,我心里暗想这小子居然跑回国,老天有眼让我碰到,这次可饶不了这个王八蛋!我马上叫出租车司机跟上前面那辆别克车,顺手把帽子带上,外套的领子也竖了起来,以免被前面的朱军认出。

原来朱军从果敢出走,路上被王腾追杀,虽然侥幸逃脱但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惊惧之下辗转跑到泰国,跟着他混的几个拳手也陆续到了泰国,后来一伙人就在泰国打拳谋生。

泰国本是宋朝时期西南大理国被蒙古大军灭国后遗民南迁所建,亡国之痛、灭种之险让举国军民都勤于习武强身,历代泰国君王又大力推崇国民习武,进入现代后,军队高级将领更是大力推崇,乃至亲力亲为,上下一心,所以国内武风向来很盛。

泰国的拳术是标准的古代军用格斗术的发展版本,非常古朴实用。泰国国内又有大量的提供丰厚奖金的擂台实战机会可以让优秀的拳师脱颖而出,举国上下也把泰拳拳王奉做民族英雄,认为是男子汉的最高荣誉,优秀拳手自然名利兼收。在这样的民风激励下,泰国国内男子大多小时候都学习过一些拳技,擂台格斗虽是少数,通过习武来磨练意志和增强体质却大有裨益。

泰国还是一个佛国,国内男子很多从小就要进入寺庙做几个月僧人,崇尚慈悲仁慈的佛教表面看和格斗场上的搏杀很矛盾,其实却并非如此。

佛教原本并不是一种宗教,也不能用哲学来描述,佛教其实是一种精神境界,是一种智慧的结晶。佛的智慧包含着巨大的力量,这种力量是慈悲的,可是释放出来也是具有摧毁性的,这种智慧对高明的武术家来说,可以让技击的威力倍增。

格斗表面上来看是通过战胜对手来获胜,实际上却是通过战胜自己来获胜,要提高身体力量,熟练掌握技巧,焕发无穷的勇气和斗志,并最终取得胜利,说到底不是取决于对手,而是取决于自己,而佛教正是帮助人战胜自己的精神武器。

一个武者若不进行精神修炼,他或许可以靠力量技巧的优势击败平庸的对手,但是力量和技巧的提高是困难和有限的,一个武者要想高于对手很多是不太可能的,而实战格斗又是如此激烈和短暂,生死瞬间支配自身肌肉和骨骼的精神力量才是高手较量的最致命武器。

佛的智慧不能让你的肌肉骨骼力量突飞猛进,也不能让你的技术更加熟练,如果用仪器来测量,那么你的力量在学佛前后不会增减一分一毫,速度也不会快一分一厘。但是仪器根本不能代替格斗,如果你认为仪器告诉你没用你就藐视精神的力量,那就是一个傻瓜。学佛可以让你在和真正的对手较量的时候抓住唯一的生存机会,抓住那一瞬间出现的击倒敌人的机会,也让你不会暴露任何机会给对手,这种力量平时隐而不发,生死关头才会脱颖而出。

朱军带了几个拳手在泰国参加地下拳赛,有输有赢,但是泰国国内普通拳赛的收入却并不很高,“鬼头刀”段配勇被王腾击毙后,他又没有找到其他高水平的拳手,就靠几个二三流拳手打一打中、下级比赛实在只能混过小康,和他的野心相比差别太大。

在泰国呆了半年后,朱军早打听到王腾离开了果敢,去向却不太清楚。朱军分析王腾不会回国,尤其不敢回成都,他又正好想回中国挖掘几个象王腾、段配勇这样的高手到泰国、澳门掘金,所以索性杀个“回马枪”――回到了成都。

回成都后他主要精力没有放在组织比赛上,而是到处寻觅敢搏命赚钱的格斗高手,几个月里他全国范围内上窜下跳,这几天在东北三省,等几天又跑到西北五省,又等几天又跑到中原大地,只可惜要找到真正的高手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虽然这半年时间看了上百个人,却没有选中一个满意的拳手。

我在车上跟着朱军到了成都西门的一个小区,从他没下车门卫就点头给开门的样子来看,门卫很熟悉这朱军,这小子应该就住在里面。

我没有下车就让出租车司机掉头去川大,路上的时候我就盘算好了一个计策,要让这个爱耍心计的混蛋死得很难看。

在四川大学我找到了王腾的弟弟王飞,王飞已经读大四了,还有半年就要毕业,正是毕业前最后的闲散时光。

正在宿舍看书的王飞看到我来非常高兴,我也来不及给他多说,寒暄了几句就叫上他来到川大的荷花池边。

王飞说:“涛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笑道:“没事我会从上海跑成都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哥哥到上海来找了我,他要到香港去了,这会儿多半正在去深圳的飞机上。”

王飞狂喜道:“我哥哥到香港去了!他没事吧?”

王腾嘱咐过我暂时别把他还在打拳的事情告诉家里,如果问起就说到香港做生意,免得家人担心,所以我也不好多说,也就照他意思告诉了王飞。

王飞还要多问,我沉声对王飞说:“你哥哥的事情你回去告诉你父母就行了,可别到处讲!我也只告诉你,我家里人我也不会说!”

王飞说:“这个我知道!”

我说:“他没来看你也是怕惹些麻烦出来,反正以后你有机会出去看他吧!我今天这么晚来找你还有一个事情,我碰到陷害你哥哥的朱军这个王八蛋了!”

王飞一听朱军两个字,眼睛一下瞪大了,怒声说:“这个王八蛋还敢露头!在什么地方?”

我便把路上偶遇朱军的事情告诉了王飞,并把想好的计策一一告诉了他。王飞一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让他先回宿舍休息,第二天依计行事。

第二天一早,不到八点我就赶到了川大,叫上王飞后就打车来到朱军住处的楼下等这小子出门。

10点钟的时候,朱军开着车从大门里出来,我和王飞叫了一辆出租跟着他来到一家茶楼门口,朱军的别克靠边停了下来,我没有下车,只让王飞装作路人走近那车认清楚朱军的长相,我则让司机开到前面路口后方下车等他。

等了几分钟,王飞步行赶上我,我问:“认清楚了吗?”

王飞咬牙道:“黑脸络腮胡,四十多岁!”

我说:“嗯,那就对了,我先回上海处理工作,你就照计划行事吧!”

王飞说:“涛哥你先回去吧,这边的事情你放心。”

我打车来到双流机场回上海,随后的几天疯狂加班干活,熬了若干个通宵后,项目终于按预定时间完成。客户很满意,Danny也很开心,可是我来不及参加项目庆功宴会,就在用户签字验收后的当天就赶回成都。

这一来一去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期间王腾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已经到了香港,马上要去泰国参加几场比赛,我也把成都的事情告诉了他。

电话里王腾听完我的计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李涛,小心点!这个混蛋原本也不值得脏兄弟们的手,不过你的计划倒很巧妙,除掉这个败类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我笑道:“等我的好消息吧,这次一定让这个拳坛败类死得很难看!”

回到成都和王飞联络后,我没有到川大去找他。当晚我就住在三叔家里,只说是工作太累,到处走走散散心,休息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朱军住处楼下,王飞骑了一辆早准备好的破自行车早早就等在那里,他一身休闲打扮,穿着破旧的休闲服,运动鞋,还在自行车前面篮子里放了一本翻得破破烂烂的杂志,看样子标准的穷青年一个。

我和王飞远远点了一下头就在街对面的小饭馆里叫了早点慢吞吞的吃早饭,眼睛盯着街对面朱军进出必经的院门。

等到上午九点左右,朱军的那辆别克车窜出了院门,拐上了院子前面的小街。

朱军住处面前是条小区内的双车道小街,机动车、非机动车混行,没有斑马线、红绿灯,行人可以随时穿过马路,小区内车子不多,但是街道上行人却不少,所以车速快不起来。

朱军的车子上了这条街便不断练习起步、刹车,就这样溜达出去50米左右,一个穿着厚重睡衣、布拖鞋,拿着饭盒买早点的胖子正过街,他又被迫一脚刹车踩住别克,朱军心里暗骂:“奶奶的,死胖子,走快点啊,惹毛了老子一脚油门撞死你!”

还没等胖子走过街,朱军的虚拟油门还在构思中,忽然背后“咣当”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撞在了车子上。

朱军连忙停车开门出来查看,一看是个土里土气的小伙子骑自行车撞在汽车尾箱上,自己的车子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有一点轻微的擦痕,小伙子的自行车前轮则因撞击扭成了麻花。

朱军怒火上冲,对小伙子吼道:“眼睛瞎了?!老子停在这里不动你都来撞!要找死从前面来撞!”

穷学生居然一点不示弱,大声叫道:“这里又不是停车场,你停这里干啥子?乱停乱放还有理啊!我自行车撞坏了,你给我陪起!”

朱军本来打算训斥这个穷青年几句就算了,没想到小伙子人穷火气大,居然敢顶嘴,这一下他怒气更大,冷笑道:“陪你自行车?你晓得老子的车子管多少钱?嗯!你给老子擦了这条痕,修一下可以买你这种破自行车10辆了!还要老子赔你!你个XXXX的想找死啊?”

小伙子火也上来了,叫道:“钱多了不起啊?还要威胁人!啥子破车哦,认不到,冒充奔驰搞敲诈呀!”,说完小伙子居然轻蔑的一口唾沫吐在朱军的别克车上。

朱军气得简直要吐血,他觉得面前这个穷小子实在太嘴硬了,他这人本来向来很谨慎,但被这个穷小子如此挖苦却再也按捺不住,一时火起上前猛力推了小伙子一把,同时大吼道:“给老子滚!”

小伙子似乎没有站稳,一推之下倒退两步坐在地上,站起来后冲上前一把拽住朱军的衣服叫道:“你还敢打人?走,到派出所说清楚!”

朱军这时候火气已经不可遏制,心想不给这个嘴硬的穷小子一点厉害看来是不行了,于是一拳打在小伙子的脸上。

小伙子正是王飞。王飞块头比王腾小一些,他只有1米73高,体重只有67公斤,外形看起来稍微有些瘦。冬天衣服穿得多,也看不到他浑身的疙瘩肉,外表看上去也就是一个瘦瘦的穷小子,很好欺负的那种。

实际上王飞却是一个毫不逊色于他哥哥的格斗高手。王飞虽然没有他哥哥长得魁梧壮硕,可是他4岁开始就跟随父亲学习家传武艺,还没学会汉语拼音就学会了若干家传武艺,他看起来瘦瘦小小,力量却相当惊人。小时候我们几个比赛,论爆发力数王飞最惊人,15岁的时候,他就可以一脚把装满粮食,重约80公斤的麻袋一脚踢得飞出去两三米远。因为王飞个子、体重和武术家李小龙差不多,又是76年出生,属龙,所以我们小时候都叫他“小龙”。

王飞不但从小学习先祖武状元王玉当年威震华夏的家传武功――五十四斤重的铁制双鞭绝技和南派少林拳术,而且他从小就有慧根,其他各种格斗技术的学习在我们几个中也数他领悟最快,成年后每天苦练不断,技艺也日趋精湛圆熟。

王飞正是要等朱军这小子动手打人,他没有躲闪,朱军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脸上,嘴角顿时流出了鲜血。

朱军这一拳打出后他的报应也就到了,该是惩罚这个败类的时候了!王飞双手伸出,一下扣住朱军的手腕,同时起膝猛撞在这小子的腹部。王飞手脚快如电闪,朱军那两下子功夫那里躲得开王飞的攻击,中招后只觉得腹部剧痛传来便想坐倒在地,手腕偏偏又被王飞拿住动弹不得。

王飞心中痛恨这小子陷害哥哥,搞得兄弟离散,父母悲伤,哥哥更是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报,要不是我给他交待过不可以下杀手,他肯定当场就扭断这混蛋的脖子。

街头打架,周围的行人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一时之间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看热闹的市民一边倒,都在指责开高级轿车又先动手打人的朱军。

王飞用力掐住朱军的脉门,朱军只觉得双手似乎要断掉,这小子组织拳赛看过不少血腥场面,又在军队呆了那么多年,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此刻双手被制,小腹剧痛,浑身使不上力,要想反击却不可能。朱军此时已经开始怀疑是否进了圈套,他也不再开口乱骂,只用冰冷的眼睛死盯着王飞,大脑中急速思考对方究竟是何来历。

我的计划是要王飞此时确定这小子身上是否带了枪,因为这小子平素枪不离身,枪法又好,不动点脑筋实在不能保证安全,而一旦确定这小子身上有枪那么这个败类的死期也就到了。

王飞一个背摔将朱军重重地过头后摔,落地时“趴”的一声如麻袋落地,他用膝盖顶住这小子的头,一手扣住这小子的右手,同时大叫道:“你个龟儿子,还敢打人!”,说罢扭头对周围围观群众道:“麻烦那个大哥帮忙报一下110!”

朱军这小子一听王飞叫人报警,心中暗想多半不是仇家找自己麻烦,可能是自己运气实在太坏招惹了武艺高强的高手,此时他心中一百个后悔不该下车争吵,但也来不及多想,因为他不能让警察来把自己带到局子里去――他身上正好带了枪,如果被警察发现,那就彻底糟糕了!

朱军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目光后瞟发现背上王飞正招呼周围群众帮忙报警,他便一只手偷偷去腰间拔枪。

我这时早站在人群中看着这小子的一举一动,朱军这小子的手一伸向腰部我就知道这小子带了枪,我等这小子的枪刚刚拔出便飞速冲进去大力一脚踢在这小子头上,同时大吼一声:“哎呀,这个人有枪!快跑……”。

周围群众一听说有枪,又看到朱军手里的确掏出来一把黑乎乎的手枪,顿时惊慌失措,四散奔逃,成都人本来懒散,但偏偏很爱看热闹,围观的四五十人中至少有三成是穿拖鞋来看热闹,这一下奔跑逃命,地上自然掉了若干只拖鞋。

我这一脚正是要击毙朱军,所以对准他太阳穴部位去的,这个混蛋要害部位挨了这一脚那里还能活命,顿时翘辫子了账。

这一脚踢完,我便和王飞迅速分头和那些惊慌的群众一起跑开,从朱军掏枪到我们起身跑开,前后也就两三秒时间。

王飞按计划直接回了川大,我则给三叔去了个电话说公司有些事情需要回去处理,便赶到机场飞回上海。

不晓得后来警察是怎么处理这个案子的。我当时的计划是如果朱军没带枪就由王飞痛打他一顿,然后进了局子再想办法收拾这个混蛋,如果这小子带了枪那就当场击毙,就算警察最后找到王飞,踢死朱军的也不是他,他挨了打后还手,最多也就是一个打架斗殴的错,算不得大罪,周围围观群众也可以证明他叫人报警,没有什么杀人企图,警察多半也就认定一个“持枪歹徒拔枪威胁群众,混乱中被群众踢死”,如果警察找到我这个“群众”,我最多承认一个“当时有些害怕,好像是踢了一脚,想把歹徒的枪踢飞,踢中没有,踢到什么位置不晓得。”

后来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估计可能是朱军这小子的真名不叫朱军,警察要么调查群众后得出我计划的结论,或者根据这人的真名调查周围的线索,自然和王腾的案子挂不上钩,也就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来。

计杀朱军这个混蛋后几天,王腾打来电话,电话里我告诉王腾说:“三叔最近告诉我说成都发生一件怪事,说有头大肥猪不甘寂寞越圈出走,从乡下跑进城里看稀奇,一路上畅通无阻,一直跑到了市中心都没人去拦截。后来该肥猪过路口的时候竟然不遵守交通规则,头脑发热错误地把自己当成了‘猪国大使’,要搞特权闯红灯,结果被值勤的一位交警一脚给踢死了。死猪因为无人认领,上级领导决定把猪肉卖了所得的现金奖励给踢死‘违章猪’的交警,被进城肥猪惊吓的一位十年没有新作品问世的作协老作家还送了一幅锦旗给这位交警,上书一对联,上联是:古有英雄武松景阳岗上赤手打死作恶猛虎,下联是:今有人民警察十字路口穿鞋击毙违章肥猪,横批是:该出脚时就出脚。”

王腾听完哈哈大笑,笑道:“好警察!好作家!该出脚时就出脚,嗯,好诗啊好诗!”

我笑道:“什么好诗,人家写的是对联!”

三十八

我和王飞在成都计杀拳坛败类朱军的时候,王腾已经在澳门打了几场比赛。

澳门是一个赌城,政府允许的赌博项目并不包括赌拳,不过不允许并不妨碍赌博业人士操作赌拳。小小的澳门城内,地下拳赛几乎每天都在举行,高规格的黑拳赛经常动用游轮开到公海举行。

澳门的几乎所有拳手都是从外地引进,以往拳手多来自泰国、越南、日本、印度,进入九十年代后大陆来的拳手激增,几乎占据澳门拳手的半壁河山。

这些在澳门打拳的拳手水平相差很大,长期在澳门打拳的多为低水平拳手,高水平的拳手则世界各地飞来飞去,那里的奖金高就到那里去,反正手脚就是拳手们吃饭的生产工具,携带自己手脚进出边境也不能算费事。

顶尖级的比赛则集中在美国和日本,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这两个国家挣钱最多,顶尖高手们平时散居世界各地,比赛的时候飞到这两个国家,基本上都是打完比赛就各奔东西,顶级比赛从发起到开打的时间周期一般在三个月左右。

王腾在澳门打了八场比赛,胜得非常轻松,他遵照“金刚三戒”,每一次比赛都要确认对手曾经有击毙记录才上台。

王腾在香港酒店里住了半个月后搬到了郊外的一套独立房子里,房子是他自己找的,月租2000美金,房子靠海,很偏僻,要进城只能坐公交车或者打的。

他买了全套的健身和格斗训练需要的器械,但没有要陪练,他就想一个人呆着。

每天训练之外的时间他就一个人看看书、听听音乐、上上网,饭菜都是他自己做,比赛以外的时间,他的生活很平静。

他喜欢晚饭后到海边看海散步,然后沿着海滩跑几公里,一个人再顺着沙滩慢慢散步回家。

每一天,他都要打电话给我,他喜欢听我讲我周围的事情,对自己的事情却很少提,尤其是格斗比赛,经常在打完以后才告诉我,不太愿意告诉我正在准备的比赛。

“大使”李升每次比赛前都会将比赛的资料加密发到王腾的秘密电子信箱,邮箱经常更换,经常是这个月信箱的服务器在美洲,下个月可能就转到一个欧洲的服务器上。邮件上决不会有“格斗”、“擂台”、“奖金”这些字眼,而是把对手的资料整理成员工简历的形式,举例来说:年薪就是该场比赛的奖金,员工出生地就是比赛将要举办的地点,而比赛场次和击毙记录则用电话号码的后几位和分机号码来表示。

信箱的更改通知则采用一种更安全的方式进行,这种方式确保了某个拳手即使暴露,那么警方的跟踪调查也不会对整个运作体系造成致命打击。

王腾和李升很少通电话,大部分时候都是通过电子邮件来传递信息,不管是邮件还是电话,都不会提到格斗和比赛,每次电话里讨论的都是“会议”,用邮件的那套保密办法进行交流。

王腾在澳门打了几场比赛,每一次都轻松取胜,每一个对手都被他迅速击毙,和这些低水平拳手的格斗比赛是每一个拳王成长路上所必需的,没有人可以直接拿到高级比赛的参赛资格,而要问鼎拳王宝座更需要一步步地往上走。

1999年春节过后一周,王腾到泰国参加了他进入格斗场后的第一场正规的高级比赛,对手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击毙扎西麒麟弟弟扎西歌旺的一代拳王“鳄鱼”万猜的堂弟,泰国黑拳界的新星――“雷神”万猜二世。

小万猜从小学习泰拳(MuayThai),在少年比赛中战绩卓著,16岁后他被哥哥万猜一世带到印尼班加旺训练营受训,完成训练后20岁就进入黑拳界,一路过关斩将杀入高级比赛,22岁就成为泰国国内十几名高级黑拳手之一,被黑拳界公认为有望超越他哥哥“鳄鱼”的泰国拳坛新星。

“雷神”万猜二世时年只有23岁,就已经在拳坛打了不下两百场比赛,还没有过失败记录,被他击毙的对手则多达五十多人。“雷神”万猜二世的成名绝技是冲膝,力量极大,杀伤力惊人――皮制的100公斤沙袋只需左右各冲两次即可击破,格斗中被他的冲膝绝技击中者不死即残,万猜二世格斗风格极为凶悍硬朗,经常在可以闪避的情况下还主动用膝盖去硬撞对手踢腿。

“雷神”万猜二世拳法精湛,技艺高明,为人却太过贪财,他只要超过一周没有正式比赛,没有赚到钱,就会非常难受,经常熬不住强烈的金钱欲望去和三流拳手格斗。他的贪财如命成为了黑拳界的笑柄,除了响当当的“雷神”外号,拳坛还送了他一个外号――“杀鸡导弹万猜”,用来讽刺他的不顾身份,大材小用。

这场比赛的奖金是50万美金,包干制,不分成,王腾在比赛当天才从香港的家里出发,四个小时后他抵达了曼谷,一出机场旋即被一辆汽车接到比赛地点,他必须在这里呆到比赛结束,在此之前不能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晚上十点,“战斧”王腾和“雷神”万猜站在了擂台上。

观众有一千多人,女人不足二十人,这是一个高级泰拳专用比赛擂台,从坐椅到

灯光的所有设施都非常豪华。

来这里看一场高级比赛需要500到2000美金,比赛检查很严厉,禁止任何人携带电子设备进场,禁止拍照和摄像,投注一律在比赛前30分钟完成,一万美金以上的投注都不在场内进行。

事实上观看黑市拳的人大部分都是熟客,越高级的比赛观看的人越有钱。高级比赛的观众里很多公众人物,至少一半以上的人经常可以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他们的尊容――体育明星、电影明星、企业家、甚至教授和高级军官,更宁人难以置信的是,泰国的黑拳比赛观众中甚至出现过很多警方的高层人物。

在低级黑拳比赛中,气氛嘈杂热烈,经常是台上鲜血淋漓,台下叫声一片,但在高级比赛中几乎所有的观众都陷入一种凝固般的恐怖和震撼的空气里,台上的格斗时间一般非常短暂,但即使是只有几分钟的短暂格斗,酷烈的场面足以让所有的观众目瞪口呆。标准的高级比赛观众表情分成两种:一种是眼睛瞪大,嘴巴大张,急促呼吸,脸红汗出;另一种是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紧闭,急促呼吸,脸色冷峻发青。

事实上高级比赛的观众都是熟人介绍,观看过五场比赛以上的观众才有资格介绍其他生客前来观看,每一个熟客都有专人负责和他们联络,并不是光有钱就能看到比赛。

惨烈的场面让所有看过高级比赛的人一生都难以忘记,很多人看了比赛后会做噩梦,包括很多平素自负“胆大”的人,黑拳高手们浑身散发的杀气和比赛时的冷酷让这些“胆大”的人彻底明白要做到真正的勇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武士们冷酷的目光和残忍的表情可以让很多人吓出一身冷汗,骨骼断裂的那种可怕声音更会让很多人昏迷过去。

比赛前举行了几场泰拳比赛,泰拳比起其他一些格斗拳种来要残酷得多,但是这些垫赛拳手的奖金只有区区几百到几千美金不等,水平当然不能和获得上百万美金的高级黑拳手相比。

世界上可能再没有比打拳挣钱更快的事情了,高级比赛中拳手一场比赛的出腿和出拳的次数很少超过100次,大部分攻击次数在10次到50次之间,而收入则普遍高于百万美元,算起来一举手一抬足都是上万美元――拳头一伸就拿回来100张100美金的大钞,真是比提款机提款都要快!一个拳手一旦进入高级比赛,尝到了几分钟挣百万美元的甜头后,很容易对其他赚钱方式失去兴趣。

王腾盯着万猜,心中没有任何杂念,他心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他没有去想什么“气势上压倒对方”,也不会去理会对手面部的表情,实际上他根本不去看对手的眼睛――因为眼睛不会发起攻击,对手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情报并不可靠,他已经学会了“不知彼也能胜敌”,他并不需要知道对手是谁,这一刻对他来说只是在等待最适合发动致命攻击的一刻出现,他知道,那一刻并不适合自己去挑逗对方产生,只需要耐心地等待,那一刻迟早会出现。

王腾感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力量充满了整个体腔、四肢,乃至毛发,他甚至可以感到力量在皮肤和血管里来回流动奔跑,这些力量急切地想从体内跑出来,这些力量甚至让他感觉到有些难受,非常渴望一拳打出缓解一下已经饱满得难以克制的力量,真的是“毛骨悚然”、“五内俱焚”,还带点让人“抓狂”的感觉。

万猜轻盈快速地移动着,他和王腾差不多高,体重略微小一点,眼神冷酷无比。万猜的步法快得让人眩晕,但是并不花哨,跃动中显露出强大的力量,他的身体就象一个强力弹簧一样,伸缩自如而又强劲有力。

这是高级比赛经常出现的场面,两个拳手用步法进行对抗,一直到某一方认为发现了机会,除非双方实力悬殊,否则这样的步法对抗是必须的,高手普遍只需与看几步对手的步法就知道该如何攻击。

步法对抗很快就结束了,生死的碰撞终于开始了。

接上:

观众有一千多人,女人不足二十人,这是一个高级泰拳专用比赛擂台,从坐椅到

灯光的所有设施都非常豪华。

来这里看一场高级比赛需要500到2000美金,比赛检查很严厉,禁止任何人携带电子设备进场,禁止拍照和摄像,投注一律在比赛前30分钟完成,一万美金以上的投注都不在场内进行。

事实上观看黑市拳的人大部分都是熟客,越高级的比赛观看的人越有钱。高级比赛的观众里很多公众人物,至少一半以上的人经常可以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他们的尊容――体育明星、电影明星、企业家、甚至教授和高级军官,更宁人难以置信的是,泰国的黑拳比赛观众中甚至出现过很多警方的高层人物。

在低级黑拳比赛中,气氛嘈杂热烈,经常是台上鲜血淋漓,台下叫声一片,但在高级比赛中几乎所有的观众都陷入一种凝固般的恐怖和震撼的空气里,台上的格斗时间一般非常短暂,但即使是只有几分钟的短暂格斗,酷烈的场面足以让所有的观众目瞪口呆。标准的高级比赛观众表情分成两种:一种是眼睛瞪大,嘴巴大张,急促呼吸,脸红汗出;另一种是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紧闭,急促呼吸,脸色冷峻发青。

事实上高级比赛的观众都是熟人介绍,观看过五场比赛以上的观众才有资格介绍其他生客前来观看,每一个熟客都有专人负责和他们联络,并不是光有钱就能看到比赛。

惨烈的场面让所有看过高级比赛的人一生都难以忘记,很多人看了比赛后会做噩梦,包括很多平素自负“胆大”的人,黑拳高手们浑身散发的杀气和比赛时的冷酷让这些“胆大”的人彻底明白要做到真正的勇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武士们冷酷的目光和残忍的表情可以让很多人吓出一身冷汗,骨骼断裂的那种可怕声音更会让很多人昏迷过去。

比赛前举行了几场泰拳比赛,泰拳比起其他一些格斗拳种来要残酷得多,但是这些垫赛拳手的奖金只有区区几百到几千美金不等,水平当然不能和获得上百万美金的高级黑拳手相比。

世界上可能再没有比打拳挣钱更快的事情了,高级比赛中拳手一场比赛的出腿和出拳的次数很少超过100次,大部分攻击次数在10次到50次之间,而收入则普遍高于百万美元,算起来一举手一抬足都是上万美元――拳头一伸就拿回来100张100美金的大钞,真是比提款机提款都要快!一个拳手一旦进入高级比赛,尝到了几分钟挣百万美元的甜头后,很容易对其他赚钱方式失去兴趣。

王腾盯着万猜,心中没有任何杂念,他心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他没有去想什么“气势上压倒对方”,也不会去理会对手面部的表情,实际上他根本不去看对手的眼睛――因为眼睛不会发起攻击,对手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情报并不可靠,他已经学会了“不知彼也能胜敌”,他并不需要知道对手是谁,这一刻对他来说只是在等待最适合发动致命攻击的一刻出现,他知道,那一刻并不适合自己去挑逗对方产生,只需要耐心地等待,那一刻迟早会出现。

王腾感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力量充满了整个体腔、四肢,乃至毛发,他甚至可以感到力量在皮肤和血管里来回流动奔跑,这些力量急切地想从体内跑出来,充盈的力量甚至让他感觉到有些难受,非常渴望一拳打出缓解一下已经饱满得难以克制的力量,真的是“毛骨悚然”、“五内俱焚”,还带点让人“抓狂”的感觉。

万猜轻盈快速地移动着,他和王腾差不多高,体重略微小一点,眼神冷酷无比。万猜的步法快得让人眩晕,但是并不花哨,高速跃动中显露出强大的力量,他的身体就象一个强力弹簧一样,伸缩自如而又强劲有力。

这是高级比赛经常出现的场面,两个拳手用步法进行对抗,一直到某一方认为发现了机会,然后就是致命的打击。除非双方实力悬殊,否则这样的步法对抗是必须的,高手普遍只需要看几步对手的步法就知道该如何攻击。

步法对抗很快就结束,生死碰撞开始了。

“雷神”万猜高速跃动中猛然一个精准无比的侧踢对准王腾的下巴猛烈踢出,速度快、角度刁,万猜真不愧为“雷神”,这脚踢得不但有雷霆般势不可挡的力量,更有闪电般呼啸可怖的速度,台下观众虽然只用眼睛看,但那种强劲的力量和速度让人似乎能感觉到面前的空气被激荡起来。

王腾轻轻的往后一跃,万猜这一脚便踢到王腾面部几厘米的地方,万猜的攻击速度实在太快,带起的劲风吹在王腾脸上。格斗时面对强力对手,对手拳脚打出的劲风刮在脸上,拳脚破空发出的声音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心理压迫,那种感觉如同天上掉下来一块陨石,正好离自己的脸颊几厘米飞过,陨石飞过那一刻的“呜呜”声比什么狼嚎鬼叫更让人害怕。

万猜腿法相当连续,一击不中并不着急收腿,而是连续两个由高到低的强劲高揣阻击后才收腿,他这样做是防止王腾近身攻击。

高手之间的对抗,很多规则和普通拳手不一样,因为力量和速度的优势,很多平时不致命的动作被高手做出都具有致命的杀伤力,万猜侧踢后变高揣,这样的动作普通拳手做出漏洞很大,力量也不足,很容易反被对手抓住机会反击,可是万猜做出却具有强大的杀伤力,被踢中面部或者体腔的话,虽不致命却很容易昏厥过去。

王腾躲开两个高揣后只觉得丹田中一股热气喷涌而上,浑身的气力已经饱满得如同快要爆炸的锅炉一样,他一声闷哼,起右脚对准万猜的腹部一个强劲无比的扫踢踢出,这一脚力大势圆,猛不可挡,起腿后“呜”的一声怪啸如同炮弹破空,摄人心魄。

这一脚所踢的腹部不高不低,万猜又刚收腿,重新发力毕竟需要一个时间调整,实在是很难防范。

危急间万猜也是一声震雷般的大喝,竟然起右膝,对准王腾的小腿撞去,这一招正是泰拳高手惯用的“冲膝”绝技,也是万猜最为拿手,格毙数十名对手的杀手锏。

两人发声助势未完,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万猜的膝盖正好顶在王腾的小腿上。

王腾的小腿硬如刚铁,万猜的膝盖也是强似磐石,这一下以硬碰硬,正好比是钢刀砍在花岗石上,究竟是刀折还是石裂,或者是刀也折、石亦裂,在碰撞的一瞬间谁都不能确定,不过这个问题在场的观众和格斗的两个人却没人去想,所有的人都被那种强悍无比的力量与速度地对抗所震慑住了。

家园 【文摘】拳王之死 10

三十九

王腾扫踢“雷神”万猜腹部,万猜冲膝以硬碰硬,完全不惧“战斧”锋芒。剧烈碰撞之后,台下观众看到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王腾和万猜相距本来不过一米多,这一脚过后两人的距离竟然增加到两米多,而两人均没有后退一步。

原来万猜的整个身体被王腾这一脚巨大的力量踢得平平飞出去一米多远,万猜并未感觉到膝盖疼痛,只觉得巨大的力量从膝盖经过大腿股骨传递到盆腔,整个一条右腿完全麻痹,几乎无法动弹,冲膝后腿部落地都是在重力作用下的自然反应,而并非肌肉神经支配下的运动。

其实万猜此时的膝盖髌骨已经裂成了碎片,他攻击转防御后发力不够充分,冲膝速度未到极限,以慢击快纯属自找苦吃。

这倒并非万猜不懂技术,只因王腾扫踢速度实在太快躲避不及,腹部要害又不得不防,万般无奈之际不假思索便使出自己的冲膝绝迹,只盼靠自己的硬膝抵挡一下,而且万猜为人凶悍,格斗时声势骇人,胆小的被他炸雷般大喝震慑,再加听多了他杀人无数的冲膝威力,惊惧之下往往脚先软了,反倒被他乘势撞断腿骨。

只是王腾学了“金刚之道”,一旦发力就是全力施为,不管对手是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是拳坛高手还是无名小卒都一视同仁。发力那一瞬间浑身听觉、视觉、触觉都处在麻痹状态,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攻击的那一点上,不要说万猜只不过大喝一声,就算真的在王腾耳朵旁边炸两个响雷他也不会因怯缩力,“雷神”万猜的冲膝威名赫赫,可对现在的王腾来说就算万猜的膝盖变成刀尖他也不会减速躲避。

王腾障眼魔障既除,自身强大的力量便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样的境界,对手感到的不是可怕,而是一种绝望。

“雷神”万猜髌骨被踢碎,半身麻痹,浑身肌肉开始急速震颤,这样的震颤是因为腿部神经被大面积重创之后瞬时产生强大生物电流所致。

没等万猜从这种不受意识控制地震颤中恢复过来,王腾便一个箭步扑了上去,一个沉重的右直拳带着一股劲风往万猜的头部打去。

王腾出拳力道之大,当年在可可西里便可以一拳击毙奔马,在康巴训练营训练后绝对力量又有所增加,到出营的时候,他一拳打出的瞬时力量已经高达1300公斤的水平,这个力量就是和那些专练拳法,以重拳闻名的重量级顶尖拳击拳王比也毫不逊色。

更重要的是,王腾的拳头硬得像铁,如果让那些力量和他伯仲之间的拳王对拳的话,一拳之后,对方的拳头骨骼可能全部粉碎,而他的拳头则会毫发未损。

黑拳拳手不戴拳套,没有拳套的缓冲,杀伤力也就更直接,王腾又是箭步扑上,这一拳不但力足,而且势圆,摧毁力之大可以想象,真好比抡圆了的铁锤一样,不要说打在人身上,就是打在钢筋水泥墙上也能打出一个大窟窿。

万猜眼看王腾这一拳向自己的面门打来,百忙中急速提拳架隔,无奈浑身的神经肌肉还未从刚才的反射震颤中恢复过来,提拳的速度也就慢了一点。

王腾的拳头从万猜双手还未合拢的夹缝中打入,这一拳正好打在万猜的面门。

万猜的头部被打得从垂直变得几乎水平,颈椎“咔嚓”一声马上断裂,颈部肌肉严重拉伤,面部鼻梁几乎被打平,上腭门牙直接被打进了咽喉,当即倒地死去。

整个拳馆被一片恐怖气氛所笼罩,所有的观众都默默无语――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响彻如鼓,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后造成的那种恐怖快感让人浑身肌肉绷紧却又绵软无力……

一分钟后,台下的医生、万猜的经纪人和几个彪形大汉抬着担架上台检查“雷神”万猜的伤势,医生检查确认死亡之后,两个彪形大汉便将万猜的尸体用担架抬到后台。

……

击毙“雷神”万猜后,王腾成为了一名高级黑拳手,有了与世界高手对决的资格,“战斧”的名字也被更多的人知道,他的比赛区域也从亚洲扩展大了全世界。

此时王腾需要雇佣一个自己的专用经纪人来安排比赛,因为对手越来越厉害,比赛伤亡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以往独行侠的做法不能再继续,完全依靠“大使”李升来安排比赛也不太合理。

王腾第一个想到的人自然是我,从泰国到香港后第二天,他给我打来电话。

“李涛,我昨天打了一场高级比赛,赢了!”电话里的王腾语气平静。

“真的?对手厉害不厉害呢?”,我兴奋地问。

“嗯,还不错。我想问你一下,你能到香港来吗?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处理一些事情,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很兴奋,说:“我当然想去香港,兄弟一起打天下!可我来干什么呢?也打拳?我可能现在不行!”

王腾笑道:“你打什么拳!你来香港给我做经纪人吧!”

我哈哈大笑,说:“王腾,你要做我的老板?你行啊,现在成香港老板了!没问题,我给你打工,不过我来不了啊,你以为香港回归了就来去自由啊?”

他笑道:“这个我都想好了,我会找律师注册一个公司,用你的名字,当然钱都是我出,你就以来香港投资经商的名义过来,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我给你打工,不是你给我打工,我算你公司的雇员,嘿嘿。”

我一听,大笑道:“你可别反悔,我可马上辞职去了!打工我不擅长,当老板可是我的长项!”

……

一个月后,我来到了香港,有钱真的好办事,香港的律师很快就帮忙搞定了一切手续。

1999年3月,我们位于九龙的“江湖会所”开张营业。

“江湖会所”原本是一个不大的健身俱乐部,我们买下来后将桑拿去掉,增加了一个“截拳道”培训项目,找了一个教练来执教,清了一个经理来帮忙打理,我和王腾则十天半个月去看看。

我成了王腾的陪练兼经纪人,开始和他一起征战南北,与各国高手逐鹿天下。

一连串的比赛之后,1999年5月,王腾迎来了他格斗生涯的一场关键比赛――与日本的黑拳界第一高手“大和魂”宫本敬一的比赛,这是一场争夺亚洲拳王挑战资格的重要比赛,获胜者将挑战亚洲拳王。

“大和魂”宫本敬一1968年生于日本爱知县,爱知是日本中部第一大县,境内有名古屋、丰田等知名城市,为日本繁华发达的地区。

  

   爱知自古就是日本人文荟萃、英杰辈出的地方,日本战国时代的三豪杰: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都出生在爱知县,而宫本敬一的祖先正是和康巴训练营渊源颇深的日本武圣――宫本武藏。

  

   宫本武藏当年和李氏兄弟比武险胜半着,后来反复思索格斗场面,深觉自己胜得实在侥幸,若非年富力强根本不可能和李氏兄弟对抗。

  

   宫本武藏为了求索武学的真谛,晚年学习汉文、书法、绘画、音乐,希望能触类旁通领悟武学的最高境界,他具有典型的日本人性格,孜孜不倦得有些偏执,思索苦闷陷入谜团的时候甚至想自杀以求解脱。

  

   最后宫本武藏终于悟到他认为的武学最高境界,写下了日本的武学第一圣经《五轮书》,书中包罗万象,算是“剑圣”宫本武藏一生所学所思的结晶。

  

  其实宫本武藏还写下了一本书,这本书专论拳技,名为《无剑书》,这本书有宫本武藏毕生的拳法心得,却没有《五轮书》中洋洋洒洒,从兵法到剑术的诸般杂论。

  

  写《无剑书》是因为宫本武藏当年和李力较量拳法落败,从李力的犀利拳法中宫本武藏发现自己拳法的不足,此后便苦心钻研,精益求精打磨拳法,终于被他发现了徒手格斗的高妙境界,并在晚年写下了这本拳谱。

  

  宫本武藏以剑法如神享誉日本,被历代日本武者公认为第一高手,而其实他最自傲的格斗技术则是“无剑格斗”――徒手格斗术。

  

  宫本武藏中年以后并不甘心只被看作勇冠三军、技压群雄的日本第一“剑圣”,他还想成为“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指挥千军万马厮杀的将军和统帅,所以他对传播《五轮书》非常在意,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机会运用书中诸般兵法,训练军队武士,而只讲徒手格斗的《无剑术》则只传给了儿子。

  

  宫本武藏此人具有很高的智慧,可算得上一个天才级武学奇才,他从小没有拜过任何师傅,拳法、剑法都是自学得来,成就之高远远超过了那些跟着名师苦练几十年的人,如此无师自通,如此辉煌成就,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宫本敬一的母亲是一个俄罗斯人,俄文名叫波伏娃。波伏娃祖上是俄罗斯贵族,后被沙皇派到远东地区来开发边疆,沙皇被推翻以后逃难到中国,这些从俄罗斯远东地区逃亡出来的白俄没落贵族大部分都在东三省谋生,部分经济富裕的散落到上海、香港等繁华城市。

  

  白俄没落贵族作为难民来到异国他乡,先是变卖随身的金银细软维持生存,变卖一空后便纷纷寻找各自活路,男人中有手艺的多到俄国餐馆打工或到一些娱乐场所吹拉弹唱,有文化的则争取被聘做教员或家教,女人则很多沦为娼妓歌女――生存的威胁之下,那还顾得上什么贵族派头,老爷体面。

  

  波伏娃的母亲是沈阳知名歌舞厅“白玫瑰”的当红小姐,而波伏娃18岁以后也在此歌厅卖唱为生,她这个白俄姑娘人靓歌甜、肤白声脆,是这家“白玫瑰”夜总会里货真价实的“白玫瑰”。

  

  宫本敬一的父亲宫本太郎本来在爱知县老家经营自家的小农场,生活也算平和安乐,日军侵华后年仅20岁的宫本太郎被征召入伍,随后便随大军来到中国作战。

  

  宫本一家家谱中有先祖宫本武藏和中国来的李氏兄弟结交为友的记述,他从小也对中国人极有好感,学习汉语、汉文兴趣也很大,此时卷入民族战争,侵略中国与中国人作战让他心中十分困惑,异常苦闷。

  

  但是血腥的战争,残酷的战场杀戮很快让他心中这些困惑和苦闷烟消云散,战场上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战争的残酷无情、政府的教导和军中的训令让宫本太郎对中国人的好感被“敌人”这个词所代替。

  

  宫本太郎在战场上杀害了很多“敌人”,他自己也在一次战斗中被一枚中国士兵的子弹击中右眼,随后被送到东北的“满洲国”疗伤。

  

  右眼失明后的宫本太郎留在了沈阳,受命培训“满洲国”的新兵,他此时已经是一名少佐军官。

  

  一次宫本太郎到“白玫瑰”歌厅听歌,他这个日军军官一眼看上了“白玫瑰”的当红歌星波伏娃,不过当时日军军法很严厉,又是在亲善的“满洲国”,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少佐,来听“白玫瑰”唱歌的人中比他军衔高的军人多得很,他一个瞎眼的少佐根本不敢有所企图。

  

  日军投降后东北乱成一团,宫本太郎本想剥腹自杀谢罪,又想到家中的老母还需要照料,实在放心不下,忍了忍,他这个日本“剑圣”的后人终于没有把剑插进自己肚子里,随后他扔掉枪械武器乔装成平民往海边逃亡,指望到大连能够找条船跳上去挣扎回日本。

  

  宫本太郎匆匆赶路,没出沈阳城便看到街边几个日军正准备强奸一名女子,仔细一看那女子竟然就是他仰慕的对象――“白玫瑰”波伏娃。

  

  这几个行凶的日本军人平时也是仰慕“白玫瑰”波伏娃的美色,只是身份低微没有机会一亲芳泽,眼看战败投降,竟然相约来到“白玫瑰”歌厅寻找波伏娃了解夙愿。这几个日军士兵打算对自己心中的“美丽女神”来个先奸后杀,然后自己再剥腹自杀,一了百了,死之前疯狂一把,过把瘾再死。

  

  几个家伙在“白玫瑰”没找到波伏娃,就押着“白玫瑰”的老板带路,到波伏娃家中来寻找。

  

  “白玫瑰”波伏娃和母亲、父亲正在家中商量如何应对眼前动荡,一家人商量之后打算赶去上海躲避战乱,没想到几个日军竟然持枪握刀破门而入。

  

  这几个日军一见到“美丽女神”,便马上对“美丽女神”的父母和老板开刀行凶,几刀斩杀三人后便对波伏娃动手准备轮奸。

  

  其时的沈阳城内乱成一团,“满洲国”的军警系统早已瘫痪,维持军纪的宪兵部队也早已解散,而普通中国老百姓对这几个持枪拿刀的日军强奸一个俄罗斯歌妓那敢过问,波伏娃家周围的几户俄罗斯人也缩头缩脑,各自关紧大门,怎敢出来招惹这几个色迷迷的日军。

  

  宫本太郎见到这一幕,本来也不想过问,虽然心中一股说不出的酸涩难受,但他此时只想跑回爱知县的老家,躺在家门前的土地上好好吸几口气,那样死了才甘心。

  

  没想到波伏娃看到行色匆匆的他后竟然用日语大叫:“宫本君,救救我!”

  

  宫本太郎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白玫瑰”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虽然自己经常去听歌,可是从来没有献过花,也没有和这个俄罗斯小姐喝过酒,自己一个低级军官的名字怎么会被星光熠熠的“白玫瑰”小姐知道呢?

  

  原来“白玫瑰”波伏娃平日看到戴着眼罩的“独眼龙”宫本太郎经常来听歌,有一次陪一位日军的将官喝酒的时候问起“独眼龙”来历,那将官正好认识宫本太郎,于是便告诉了“白玫瑰”宫本的名字,日将美人在侧,话也多了起来,于是顺带说了说在日本路人皆知的“武圣”宫本武藏的故事,日将并不知道“独眼龙”宫本太郎正是宫本武藏的后裔,只因说得兴起,都姓“宫本”,所以顺便提及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俄罗斯人原本崇尚英雄,“白玫瑰”波伏娃也不例外,又逢兵荒马乱之时,一个流落异国的弱女子更渴望有英雄出现拯救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的英雄崇拜也因世事的动荡平添了几分,她身处烟花之地,平时经常和前来娱乐的日军将领周旋,为了交际需要平时对日本的各种历史人物也很关注,如此几方面影响,她也就记住了这个“独眼龙”姓宫本。

  

  “白玫瑰”波伏娃连声呼救,宫本太郎终于无法袖手旁观,便前来呵斥阻止几个要一逞色欲的家伙。那几个日军看宫本太郎一身平民打扮,以为是逃亡的日本侨民,心想你逃你的命,大家都是日本人,又何必跑来管我们几个皇军和这个俄国花姑娘的好事,真是莫名其妙!于是懒得理睬背后大声呵斥的宫本太郎,几个家伙毛手毛脚将波伏娃的衣服扯破,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奸非礼。

  

  宫本太郎见此情景,知道不给几个欲火攻心的家伙点厉害不行,于是猛扑上去一拳打晕一个刚把裤子脱掉的日军,其余几个家伙见宫本动武,恼羞成怒之下拔出军刀向宫本太郎砍来。

  

  宫本太郎枪械武器早已扔掉,但徒手对付几个士兵却绰绰有余,念在都是日本人的份上,除了将要开枪射击自己的士兵被他用夺下的军刀一刀砍成两截外,其余几人都只是打晕了事。

  

  宫本太郎随后便带家破人亡的“白玫瑰”一同逃亡,他汉语流利,身体强壮,一路倒也没碰到什么麻烦,只是到了大连后去日本的轮船船员却死活不让波伏娃这个俄罗斯人上船,要把位置留给蜂拥而至的日本难民。

  

  宫本太郎万般无奈,最后找到轮船的船长,申明自己是“剑圣”宫本武藏的后裔,俄国女人是自己的妻子,希望能够夫妻一起回日本。

  

  日本船长半信半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宫本太郎无奈之际便将宫本武藏所著的《五轮书》从头到尾背了一遍以求得认同。背诵《五轮书》是宫本武藏后裔男丁的必修功课,没想到此时居然派上用场。

  

  《五轮书》在日本家喻户晓,这个船长也曾经购得一本读过几遍,当然对他来说自然当本小说看,不会去认真思索,不过内容却依稀有些印象,船长看眼前的人竟然倒背如流,自然也就信了几分,于是额外开恩让“白玫瑰”波伏娃上了船。

  

  回到日本后,宫本太郎作为一个低级军官在战后的审判中未获处分,此后便留在爱知县家中经营自家的小农场。

  

  1948年,32岁的宫本太郎和23岁波伏娃结婚,波伏娃跟随夫姓,有了一个日本名字:宫本百合子。

  

  宫本百合子婚后一直没有生育,一直到婚后20年的1968年,43岁的她才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取名:宫本敬一。

  

  宫本敬一从小在爱知县家中操练武艺,他承袭祖宗传统,文武兼修,不但武艺出众,学业也很好,后考入日本东京大学,学习机械工程。

  

   宫本敬一大学毕业后进入本县的丰田公司做事,后被派到丰田公司在美国的工厂做工程师,一次和几个黑人痞子发生争执,动手之后将几个黑人流氓打得抱头鼠窜,没想到这几个黑人痞子和当地黑社会有牵连,正想借此借题发挥敲诈他一把,于是纠集一帮流氓半路拦截要行凶,结果一顿殴斗下来,二十多个持械流氓反被他打得抱头鼠窜,其中三个竟然呜呼毙命,这还是他一再留情的结果。

  

   美国警方介入后,宫本敬一虽然没有承担什么责任,但是丰田公司却考虑到他在美国麻烦很多,于是命他回日本,但宫本敬一此时已经在美国和一个俄裔姑娘相恋,相爱很深,不舍得离开美国,于是从丰田公司辞职出来。

  

  辞职后宫本敬一进入一家教授空手道的拳馆教授空手道,随后不久他和那俄裔姑娘结婚。

  

  结婚后一年宫本敬一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五年后他突然出现在日本的黑市拳坛上,此后勇不可挡,砍瓜切菜般干掉了一百多个对手,成为了日本黑市拳坛的第一个高手,他也有了一个不会让宫本家丢脸的外号“大和魂”。

  

  1999年5月28日,我和王腾从香港来到日本东京。

  5月30日,星期日,比赛在距离日本海公海海面上的一艘游轮上举行。

  

四十

王腾和宫本敬一的比赛在一艘名叫“樱花号”的游轮上举行,“樱花号”为日本黑社会组织“山口组”领袖渡边方泽所有,临时出借,用作比赛场地。

比赛在晚上十点举行,观战的只有一百多人,都是投注金额在百万以上的大亨和几大跨国赌博公司的代表,还有日本和台湾几个黑社会组织的头头

除了两个摄像师,比赛开始的时候所有的闲杂人员都被命令离开比赛场地。

摄影师拍摄的比赛录像将在比赛结束后两天内通过卫星用加密邮件的方式发送给投注在十万元美金以上的赌客,录像内容是两个不同摄像师拍摄内容的合成版本,每一个客户的录像都有各自不同的几个隐秘记号――某个画面上拳手汗水颗粒的数量多少,某个画面出现人物的领带颜色和花纹的区别……,违规泄露高级比赛录像的人将会成为暗杀目标,投注的人都很清楚这些,他们投注的时候也被郑重告知不得泄露录像内容。

九七年在日本曾经发生过一次泄密事件,当时有一位名叫猪头宏一的商人看了一场顶级比赛录像后没有及时删除文件,猪头宏一后来因为家中电脑出现故障无法开机而将电脑整个扔掉,扔电脑的时候忘记将保存录像的硬盘拆下来毁掉。

这台电脑后来被人当废品收购后打算拆卸有用零件卖到第三世界国家,工作人员无意中发现一个加密视频文件,出于好奇拷贝了下来,后来几个少年电脑玩家解开文件密码,结果看到了黑拳高级比赛的血腥镜头……

这几个少年人不知轻重,到处发送传看格斗录像,却不知黑拳格斗在日本也属于禁止项目,违反日本有关法律。

日本警方后来介入调查录像来源和出处,结果还没等警察找到猪头宏一,他就神秘失踪,不知去向……

半个月后警察在海边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经过核查发现正是失踪的猪头宏一。

猪头宏一是过去几年中泄露顶级比赛录像内容的不多几人之一,也是唯一的日本人,他的事情黑拳界几乎无人不知,但是究竟是谁敢动手干掉他的却是一个秘密……

投注金额在一万到十万美金的客户将在比赛的第二天被邀请集体观看比赛录像,观看前会一般会安排几场中级比赛给这些赌客看。

顶级比赛一般不接纳少于一万美金的投注,也不收门票,收入全部来自于赌博,这种赌博对赌徒来说比其他赌博方式更为刺激,高级比赛基本上不需要推销,因为赌客一旦介入此道他就几乎不会再参与其他任何赌博了。

赌客参与赌博的方式并非直接掏钱下注,而是一种更巧妙的方式……

宫本敬一时年三十一岁,比王腾大三岁,个子比王腾略高一点,体重比八十五公斤的王腾重了两公斤。

宫本敬一此人可算走在路上都要被女人追赶的那种帅哥――五官看起来如同雕塑一样,可能因为他的日俄混血缘故,看起来和其他日本人差别很大。

比赛开始前反映了两人以前各自的比赛录像,从录像上看宫本敬一的确是一个顶尖高手。

录像上宫本敬一的五个不同对手都有不俗的战绩,看起来也并非平庸之辈,可是和宫本的比赛都没有超过三分钟。

其中一个印尼拳手比赛开始不到二十秒就被宫本第一次攻击的一个强劲高腿踢中下巴而死,那人的下巴被踢得碎成几块,咽喉部位肌肉完全撕裂,看起来十分可怕。还有一个魁梧高大的黑人拳手,被宫本一脚踢断小腿,小腿断后飞起,脚后跟上叠到膝盖部位,随后被宫本一个摧毁性的重拳打在倾倒过程中的胸口上,这个拳手被打中后血从口中激射而出,足足有好几米高,胆小的看到这样的镜头不做恶梦都难。

10点10分,王腾和宫本敬一从擂台的两端开始一步步走向对手,没有人宣布比赛开始,走向对手的时候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两人距离五米左右的时候,宫本敬一突然启动,他启动速度之快让人目瞪口呆,只两步的加速就让人感觉他似乎体内装了一个机械引擎,他似乎不是一个血肉之躯的人,而像一台赛车,力量和速度的完美让人叹为观止。

宫本敬一到距离王腾两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忽然右脚似侧踢又非侧踢、似边揣又非边揣的奇特腿法打出,对准的部位正是王腾的腹部。

王腾眼看这一脚速度奇快,急忙轻轻一跃往旁闪避,想躲开这一脚怪异腿法。

宫本敬一不愧为武学奇人宫本武藏的后人,他的力量和肢体的柔韧性让人惊叹,眼看这一脚踢空,脚在空中突然变线,对准王腾的肋部踢来……

家园 【文摘】拳王之死 11

四十二 樱花之血

   王腾和宫本敬一的比赛在一艘名叫“樱花号”的游轮上举行。“樱花号”为日本黑社会组织“山口组”领袖渡边所有,临时出借,用作比赛场地。

   比赛在晚上十点举行,观战的只有一百多人,都是投注金额在百万以上的大亨和几大跨国赌博公司的代表,还有日本和台湾几个黑社会组织的头头。

   除了两个摄像师,比赛开始的时候所有的闲杂人员都被命令离开比赛场地。摄影师拍摄的比赛录像,将在比赛结束后两天内,通过卫星用加密邮件的方式发送给投注在十万元美金以上的赌客。录像内容是两个不同摄像师拍摄内容的剪辑合成版本,每一个客户的录像都有各自不同的几个隐秘记号――某个画面上拳手汗水颗粒的数量多少,某个画面出现人物的领带颜色和花纹的区别……,违规泄露高级比赛录像的人将会成为暗杀目标,投注的人都很清楚这些,他们投注的时候也被郑重告知不得泄露录像内容。

  

  一九九七年在日本曾经发生过一次泄密事件。当时有一位名叫猪头宏一的商人看了一场顶级比赛录像后没有及时删除文件。猪头宏一后来因为家中电脑出现故障无法开机,而将电脑整个扔掉,扔电脑的时候忘记将保存录像的硬盘拆下来毁掉。这台电脑后来被人当废品收购后打算拆卸有用零件卖到第三世界国家,工作人员无意中发现一个加密视频文件,出于好奇拷贝了下来,后来几个少年电脑玩家解开文件密码,结果看到了黑拳高级比赛的血腥镜头……

  这几个少年人不知轻重,到处发送传看格斗录像,却不知黑拳格斗在日本也属于禁止项目,违反日本有关法律。

  日本警方介入调查录像来源和出处。结果还没等警察找到猪头宏一,他就神秘失踪,不知去向。半个月后警察在海边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经过核查发现正是失踪的猪头宏一。猪头宏一是过去几年中泄露顶级比赛录像内容的不多几人之一,也是唯一的日本人,他的事情黑拳界几乎无人不知,但是究竟是谁敢动手干掉他,却是一个秘密……

  

  投注金额在一万到十万美金的客户,将在比赛的第二天被邀请集体观看比赛录像,观看前会一般会安排几场中级比赛给这些赌客看。

  顶级比赛一般不接纳少于一万美金的投注,也不收门票,收入全部来自于赌博。这种赌博对赌徒来说比其他赌博方式更为刺激,高级比赛基本上不需要推销,因为赌客一旦介入此道他就几乎不会再参与其他任何赌博了。

   赌客参与赌博的方式并非直接掏钱下注,而是一种更巧妙的方式。

  

  宫本敬一时年三十一岁,比王腾大三岁,个子比王腾略高一点,体重比八十五公斤的王腾重了两公斤。

  宫本敬一此人可算走在路上都要被女人追赶的那种帅哥――五官看起来如同雕塑一样,可能因为他的日俄混血缘故,看起来和其他日本人差别很大。

  

  比赛开始前反映了两人以前各自的比赛录像,从录像上看宫本敬一的确是一个顶尖高手。

  录像上宫本敬一的五个不同对手都有不俗的战绩,绝非平庸之辈,但他们和宫本的比赛都没有超过三分钟。其中一个印尼拳手,比赛开始不到二十秒,就被宫本第一次攻击用的一个强劲高腿踢中下巴而死。那人的下巴被踢得碎成几块,咽喉部位肌肉撕裂断开,看起来十分可怕。还有一个魁梧高大的黑人拳手,被宫本一脚踢断小腿,小腿断后飞起,脚后跟上叠到膝盖部位,随后被宫本一个摧毁性的重拳打在倾倒过程中的胸口上,这个拳手被打中后血从口中激射而出,足足有几米高,胆小的看到这样的镜头不做恶梦都难……

  

  10点10分,王腾和宫本敬一从擂台的两端开始一步步走向对手,没有人宣布比赛开始,走向对手的时候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两人距离五米左右的时候,宫本敬一突然启动。他启动速度之快让人目瞪口呆,只两步的加速就让人感觉他体内如同装了一个机械引擎,不像一个血肉之躯的人,倒像一台赛车,力量和速度的完美让人叹为观止。

  宫本敬一到距离王腾两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右脚似侧踢又非侧踢、似边踹又非边踹的奇特腿法打出,对准的部位正是王腾的腹部。

  王腾看这一脚速度奇快,急忙轻轻一跃往旁闪避,想躲开这一脚怪异腿法。

  宫本敬一不愧为武学奇人宫本武藏的后人,他的力量和肢体的柔韧性让人惊叹。眼看这一脚踢空,空中突然变线,追踪王腾的肋部踢来。

   没有步法的试探,突然的变线腿法,宫本敬一的攻击显得诡异而又狂妄。

   软肋部位,上下格档均不便,格斗中一般采用闪避或抄手撩打来应对,泰拳出身的拳手还有用冲膝抵挡的习惯。

   台上的王腾没有格挡,他急速后跃,躲开了这一脚。

  这一次两人都是只着短裤,赤脚上阵。宫本敬一的脚趾头擦着后跃的王腾胸部肌肉而过,剧烈的摩擦过后,一道血痕印在了王腾的皮肤上。

   这点伤对全神贯注于对手的王腾来说根本感觉不到。他后跃过后便向左滑步,他知道对手踢腿过后必然带动身体左转,那样,对手的背部将暴露在自己的铁拳之下。

  

  宫本敬一的身体居然并未左转。他左膝急速微屈下沉,便将右腿踢出带动的身体平衡住。

  这样的功夫,西洋拳手是决计不会的,东洋拳手也是不会的,南洋拳手自然也不懂。这样的平衡控制功夫属于“根劲”,这样的“根劲”需要将腰关节和下肢髋关节、膝关节、脚关节的配合磨练到极为灵活的程度才能做到,为中国功夫的传统和秘诀。

  “根劲”的训练需要长期的锻炼。中国的传统是通过蹲马步、走梅花桩等来掌握。这样的功夫需要上身练到极“虚”,下盘练到极“实”才行。“根劲”发力处处落在脚上,脚为纯阳、头为纯阴,腰便是阴阳中的鱼眼,这样的阴阳虚实,不经过长期的训练和名师的指点,再加悟性和天赋,很难掌握。

  这样的功夫,从来都是不外传的,可宫本敬一居然会!且运用自如!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台上的王腾和台下的我从这第一次接触便知道:宫本敬一的确是高手,且不是一般的东洋高手。他的功夫可谓刚柔相济,深合拳理,不但威猛爽劲,更兼园转如意,实在是很难对付。

  王腾此时和对手格斗早已超脱强弱尊卑的顾虑,面对强劲对手,他并不会比对弱小的对手更在意。无论是怎么样的对手,对他来说,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全力以赴。

  宫本敬一也从刚才的接触中知道眼前不惊不躁的王腾乃是劲敌。他不再急于进攻,转而用步法晃动,寻找进攻机会。他的步法粘性十足,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时时让身体处在可发力状态。

  台上两人在距离两米的距离开始左右移动,台下的众人睁大了双眼屏声静待最后的结局,大家都知道,今天晚上肯定有一个人要倒下,那人会是谁呢?是崭露头角的“中国战斧”?还是威名赫赫的“东洋宫本”?

  

  猛虎不能并留一山,英雄岂可共存一擂。生还是死,需要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很快就要给出,台上的王腾已经挥舞起他的“战斧”。

   他的两条腿左右开弓,犹如天罗地网罩住了宫本敬一。强劲迅捷的连续腿法攻击如同风暴下的排浪,飘摇中的宫本开始明白这次出行的凶险。

  这种压迫式的打法是王腾第一次使用。从这一次比赛开始,他那种君临天下的王者拳风,如同狂风烈火席卷拳坛,让战术、谋略成为笑柄。实力不足下的战术、谋略,如同蚂蚁构筑的陷阱,对付另外的蚂蚁有用,狮子大象则视若无物。

  

  一声脆响,宫本敬一倒在了擂台上。王腾用左脚踢断了他的左手,突破了他的防线,击毙了他。

   杀死一个人很复杂,需要艰苦长期的训练。杀死一个人很简单,只需要一秒钟。

   这一秒后,尘归尘,土归土,轮回重又开始,生活依然继续。

  

  宫本敬一被扔进了大海。

  海水轻轻地拍打着豪华的“樱花号”。浩淼无际的太平洋,埋葬过多少生灵?多少人类?她杀人如麻、荼毒万物。她左手用风暴杀死水手喂鱼,右手把鱼儿的肉体送给水手食用。今日用鱼儿喂肥水手,明日用水手喂肥鱼儿。饲人、饲鱼,各安其命。

  喂鱼总好过喂蛆虫,被鱼儿趁热吃了好过僵硬之后耗费燃料制造一推无用的灰烬。

  

  “宫本武藏的书写得很好,回头你也读读。”王腾扭头对我说。

  我深吸了两口烟,笑道:“我会看的。你杀了他子孙,咱们还读他的书,他地下有知,不晓得是高兴呢还是郁闷呢?”

  王腾沉默不言。我看他若有所思,掏出一根烟给他,笑道:“来一根?这么大的太平洋,不污染污染怪可惜的。”

  他拿过烟嗅了嗅,我把烟递给他让他点着火。

  抽了两口,我说:“这日本烟就是比不上当年抽的‘大鸡’,你还记得吗?你从济南到武汉来的时候,随身带的那些‘大鸡’。”

  “当然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抽烟。”

  “都说第一次抽烟难受,那天我咋觉得挺过瘾呢?”

  “你上辈子没过足瘾吧,馋烟!”

  “嘿嘿,有可能。”

  王腾抽了几口,把烟拿到眼前端详,说:“李涛,我让你学会了抽烟,还让你进入这个圈子。将来有一天,如果有什么事发生,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不该有我这个朋友。”

  我勃然大怒,把烟头弹出老远,说:“你当我三岁孩子啊?和我说这些屁话!”

  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发哪门子火啊,别多想!”

  “你明知道我就喜欢多想,还说这些费话做甚?以后别瞎说了。”

  顿了顿,我接着又说:“你我兄弟,不管是从南走到北,还是从白走到黑,甭管别人看不看得到,崩管别人知不知道,都得走下去。”

  他哈哈大笑,说:“你说话怎么象顺口溜?”

  “顺口溜?很顺口吗?”

  “很顺口,比很多歌词都顺口。”

  “真的?我们班原来的黑子,你还记得吗?就是当年成天抱把吉它学弹唱那位,现在跑北京去搞摇滚了。”

  “黑子去搞摇滚了?成摇滚明星了?”

  “还没出名,去年还住地下室呢,过得苦。那阵经常来电话找我借钱,借钱底气都不足,每次都三百、五百的,借钱之前还一大通废话。好歹老同学,还不如我原来那公司的看门小妹,看门小妹开口借一千、两千从来不告诉你理由,你要问几句她还和你急,搞得象欠她一样,乖乖掏钱了事。”

  “那是你耳朵软,看见人家小妹长得美,主动缴械,送上血汗钱讨人家欢心。”

  “我操,我有那么没用吗我!不说小妹了,黑子也牛啊,学校出来就不找工作,要死要活要搞音乐。有一次给我电话,说了一分钟就断了,老半天没拨过来,我等了一会儿回拨过去,你猜咋回事?”

  “咋回事?”

  “原来这小子身无分文,一天没吃饭,电话卡上只剩下一块多,只够一分钟通话,他最新取得的进步和马上就要开始的明星之路这些废话没说完,还没转到借钱的主题就被认钱不认人的机器给掐了,惨!”

  “都混成‘四大皆空’了,饿着肚子还摇滚,他可真能折腾。”

  “挺能折腾的,冲他这股劲,将来说不定让他折腾个‘崔健第二’出来。”

  

  闲聊了一会儿,王腾的注意力从刚才的生死格斗中暂时脱离出来。我们比赛之外从来不说格斗的事情,也很少谈论对手。

  未来还有更大的风暴,谈论过去的风暴不如在这有限的风暴间隙说些生活的趣事,积蓄力量迎接未来的滔天巨浪。

  

四十三 铁山麒麟

   睡莲凋谢了,樱花也凋谢了,秋天的高远,是菊花的。万猜倒下了,宫本也倒下了,站着的男人,名叫王腾。

   中秋节的那个夜晚,和风、明月,湖边漫步的我俩。

   “美国的月亮没中国的圆!”我很得意于自己的发现。

   “不会吧?”王腾不相信美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也对中国的月亮比美国圆表示怀疑。

   “真的没有中国的圆!”王腾最后认可了我的发现。

  其实美国的月亮从来就没有和中国一样圆过,因为时差,总会有那么一点差异。内华达群山融雪汇聚成的塔霍湖水却和九寨的海子一样晶莹透亮,连荡漾的涟漪也那么相似,一波一波扩散无痕。

  对岸是内华达州,花岗岩和沙漠之州,灯火和金钱之州。那里有合法的赌场,有来自世界的赌徒,那里有沙漠里的梦幻之城――拉斯维加斯。雪山上的花儿,需要更芬芳的香氛才能吸引蝴蝶的到来,沙漠里的城市,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才能吸引游客。

  沙漠里拉斯维加斯赌场的盈利,超过加州来自约塞米特的飞流瀑布、尤里卡的参天红杉、惠特尼山的雪峰绝壁、南加州死谷戈壁黄沙的收益总和。人们更多选择旋转的轮盘而没有选择多姿多彩的大自然,更多人选择欣赏擂台上两个人的肉搏格斗而没有选择欣赏清风明月。

  不必为此痛心疾首。诗人可以被雄健刚毅的内华达山感动,呼唤“送我男儿,配此群山”

  的动人诗句,然后去充斥美女、暴力的赌场赌一把。而他呼唤的矫矫男儿,刚从擂台的生死格斗中下来,正在群山里巡游呢。这,就是生活的真相。

  

   和宫本敬一的比赛后,1999年9月,我们来到了美国。

   二叔盛情款待了前来观光的他的侄子我,还有侄子的朋友王腾。二叔在旧金山的中国城开了一家餐馆。餐馆位置很好,品尝中国菜的同时可以远眺浓雾覆盖下的太平洋,近处光耀夺目的海湾、半山上鳞次栉比的白色房屋都在视野之内。生意大半取决于位置,二叔有一家很赚钱的餐馆。

   我们打算玩一周的时间,然后准备和亚洲拳王――“坦克”杨虎的比赛。

   二叔没有想到他贫穷的大陆侄子几年时间变得这么有钱,可以到美国来观光。问起工作,我告诉他我们现在合伙在香港搞了一个健身房。他于是给我讲起了很多听来的大陆暴发户的故事,说中国城很多人都相信在中国赚钱比在美国容易,让我安心在中国发展,一定会有机会。我告诉他中国赚钱并非那么容易,我们来美国就是因为美国的钱更好挣。

   随后的一周是愉快的。我们在棕榈泉看到了富有的印第安人,陡峭的圣哈辛托山下,就在沙漠的边缘,他们过着不逊色于前美国总统的舒适生活,尽管还没有象本地积聚的很多影视体育明星一样奢华到挥霍,但绝非其他地区印第安人那样不名一文。

  来自都江堰故乡的我们被帝王山谷庞大的灌溉系统所震撼。千万亩干渴的沙漠戈壁在每年数以亿计立方米水分浇灌下,成了产量惊人的富饶大地。帝王谷的水渠带给我的震撼远比旧金山的百万灯火更多,甚至超过四通八达、纵横美国的州际高速公路。

   “就冲这渠,美国还得强盛一百年不止!”我感叹道。

   “没人介绍,谁相信一百年前这儿还是戈壁呀!”王腾看着公路两侧茂盛得张扬,青翠到跋扈的辽阔菜园里的那些西红柿、莴苣、西瓜说。

  

   死谷的荒凉一切让人犹如身处噩梦中的冥界。狂风掀动下的流沙转眼间便堆砌成数层楼高的沙丘,干枯湖底结晶的盐块在阳光下闪耀诡异的光泽。八万平方公里的莫哈维沙漠和中国的沙漠一样容不下生命。只有蓝天下残留的战机尾迹和传说中的航天飞机,可以让人明白脚下的土地不是无用的沙漠。此地的爱德华空军基地被好莱坞的电影导演所钟爱,进而被全世界的梦工场观众所熟知,电影里那些“空军英雄”的基地名就在荒蛮的死谷,没有多少人知道。

   “没什么好看的,比稻城的‘地狱谷’差多了。”王腾说。

   “电影里看着带劲,在这里长期呆着可够呛。”九月的死谷,我依然热不可耐。

   “好莱坞真行,把个沙漠炒得比佛教圣地游客还多。”王腾对成功者表示了一定的赞赏。

   “那是,中国电影太菜,比这好一万倍的地方也折腾不出名堂。”

  

   二叔给我们在旧金山湾区附近找了一套房子,独门独院带游泳池的HOUSE,月租三千五百美金。王腾办的工作签证,旧金山的一家拳馆聘请“香港居民王腾”做中国武术教练。当然,那只是挂名而以,每年让律师填一张税单即可,并不需要他去上班。我办的短期旅游探亲签证,打算看情况决定去留。

  

   1999年11月21日,星期日。王腾击毙了来自台湾的“坦克”杨虎,成为了亚洲的拳王。

  那场比赛结束得如此之快,从开始到结束只有四十秒。除了名字,我已经不记得杨虎的任何特征。他曾经是亚洲的拳王,但这又能如何呢,他倒下了,成了一具迅速冷却的尸体。

  这次比赛过后,王腾第一次戴上了拳王的金腰带。王腾很开心,我也是。可是没有多少人可以分享这份快乐,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二叔找我谈之前,他成为拳王只是我和他才知道的秘密,周围的人没有谁知道。

   “李涛,你和王腾究竟在做什么?”

   “怎么啦?二叔,干吗忽然问这个?”

   “你们在打黑拳?”二叔盯着我问。

   我不能告诉任何人王腾打拳的事,包括二叔,我也不想去隐瞒一个知道实情的人,我只能选择沉默。

   二叔叹了口气,看着沉默不语的我,说:“我在录像上看到他――战斧王腾,亚洲拳王。”

   顿了顿,二叔问:“当时你在场吗?李涛,你也在打拳?”

   我听二叔这么问,笑了起来,说:“我打不过他。”

   二叔笑了笑,说:“李涛,很多事情二叔没有告诉你,在‘中国城’做生意,黑道上的事情是必须懂的。我在美国这么多年,生意自然是正途,要赚钱就得和三教九流打交道,闷头发大财是不可能的。”

   顿了顿,二叔让我约王腾,他要和王腾谈一谈。

   王腾告诉了二叔一切。二叔也告诉了王腾很多,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我的二叔,竟是旧金山的华裔社团“龙”的重要人物。“龙”的历史非常悠久,起初为美国排华浪潮期间华人互助组织,和其他少数族裔的互助组织一样,难免提供一些包庇偷渡客、暴力维持社区次序的问题,随之也就具有一定的黑社会性质。“龙”并非地下组织,而是一个在加州政府注册的正式社团组织,当然,水面之下的那些“业务”并不为加州政府所知。

  

  操纵全世界黑拳比赛的组织,叫做“麒麟社”。麒麟社的创办人是美国人“麒麟威尔”。

  江湖传言威尔出生在阿肯色州的一个农场,成年后进入美国海军陆战队服役,二十世纪初离开美国军队来到日本,此后威尔开始在东方游荡。

   威尔贩卖了大量的欧美武器到明治时期的日本、慈禧时期的中国,中国的武器需求如此旺盛,以至于他在菲律宾建了一个地下兵工厂专门生产武器供应中国。威尔发了大财。

   传说威尔在上海住了十年时间,在这里他成立了麒麟社。麒麟社最初成立的目的是在军阀混战的中国销售他的自制武器,和杀人如麻的军阀、土匪做枪杆子生意,没有武力是不行的。

   再后来,威尔带着巨额的财富回到了美国,还有他那些精明能干的手下。从其他黑帮手里抢夺地盘威尔没有多大的兴趣,见惯了大钱的威尔有更大的计划。

   威尔开始组织黑拳比赛,依仗雄厚的财力和精明的手腕,威尔的麒麟社控制了整个美洲的高级黑拳比赛组织。

   麒麟社现在的当家人是威尔的孙子,神秘的“铁麒麟”――亚瑟。亚瑟消灭了和他竞争的所有对手,再没有人和他竞争组织黑拳高级比赛了。

  

   二叔说他见过“铁麒麟”。二叔说亚瑟和很多社团都有盟约:麒麟社不介入其他业务,其它社团也不介入黑拳比赛。二叔说完这个后要求和王腾单独谈谈。

   二叔和王腾单独谈了很久,出来后他说:“李涛,我来给王腾做经纪人,你回中国吧。”

   我很吃惊,问:“发生什么事?”

   王腾笑了笑,说:“李涛,二叔的建议我觉得很好。你回国去做我们计划好的事情,美国这边二叔和我可以彼此照应。”

   我问:“我回国做什么?”

   “我们不是计划修庙、做生意吗?你这就去办。”

   “不是说好将来一起搞吗?”

   “将来?何必等将来呢。万一我在擂台上出事,就看不到了,不如现在就去办。”

   我不知道二叔给王腾说了什么,但我确信那一定和“麒麟社”有关。“麒麟社”究竟有什么力量让二叔和王腾感觉到会给我造成危险,我不太清楚。总的来说,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很平静,除了擂台上的格斗,日常的生活没有什么异常。我知道组织黑拳比赛的人神通广大,但我没有感受到什么威胁,事实上我对他们还有一丝轻蔑,因为阴险毒辣的朱军便死在我的脚下。

   “铁麒麟”亚瑟不是朱军,他是黑拳界的老板,幕后的王。但,我不能离开朋友,在他即将登上拳王宝座的时候。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金门大桥。海风吹得衣角翻飞,汽笛拂得发梢飘扬,天际血红的落日,斑斓灵逸的流云。

   “还记得小时候在君山上看日落吗?”王腾想起了家乡。

   “当然记得,你想家啦?”

   “想家有什么用,我是回不去了。”他叹了口气说。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大丈夫志在天下,哪里都是家!”话虽这么说,我也不能遏制对家乡的思念。

   “你还记得在乐山喝茶那天我说的话吗?”他笑了笑说。

   “记得。”我的心沉了下去。

   “那天我说有一天我成了拳王,要捐钱修庙的。”

   “是啊,你说过。”

   “德化寺的智远,清虚观的丹尘子师傅,不晓得他们现在咋样。”

   “应该都还好吧。”

   他扭头看着我,说:“李涛,你回国吧,为了我。回国办个公司,你一直想做生意的,好好干,一定可以做一番事业。”

   他又提这个,我不禁有些生气,怒道:“你把我当兄弟吗?什么屁话,用不着我了,就要我走?”

   王腾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拍了拍,笑道:“别生气,是兄弟我才希望你回去。我的确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有个照应,可更想你能帮我把心愿了了。”

   “你着那门子急,等你干掉普金,成了拳王,我们再去做那些事不行吗?”

   他沉默半响,看着我的眼睛说:“如果是他干掉我呢?”

   “那怎么可能!你现在的实力,一定打得过他!”

   “一定?擂台上那有什么一定。”

   “王腾,你咋啦?说这种泄气话!”

   “不是泄气。格斗这种事,真的没有必胜啊,每一场比赛,能不能活着下来其实我自己都没谱。”

   “那又怎么样,反正你我也不是怕死的人!”

   “不怕死容易,我的命是豁出去了。不过心愿不了,就倒在擂台,那倒有些不甘心。”

   “你别胡思乱想了,就算有事,我也会去办的。我不成,还有王飞呢。”

   王飞那时候已经从四川大学毕业,跑到北京找了个公司上班。

   “李涛,我觉得你回国去,带着王飞、李英这些弟弟好好做生意挺好,比跟着我到处跑强。反正这边你二叔和我有照应,也不用担心我。”

   我沉默无语。他顿了顿,接着说:“回国去好好做生意总比跟着我提着脑袋混好,咱们兄弟走上这条路是被逼无奈,现在我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如果成了拳王我还活着,我就到藏南去找李云师傅,他说要带我学武习文,风起而舞,雨来放歌,过些逍遥岁月。”

   我叹道:“真好!可惜我没这造化。到时候你去逍遥吧,我回国去修庙经商。”

   王腾笑道:“何必等将来,你现在就去修庙经商,带兄弟们做一番事业,现在就可以逍遥快活。当初我在香港人、地两生,现在也已经熟知道上的规矩,你二叔又在这里有根基,不用担心我。”

   顿了顿,他笑道:“还有几天就是新千年了,你回去吧,回铁山帮我看望一下父母,再去德化寺和清虚观捐些钱,把庙修得庄严点。”

  

   当天晚上,在二叔的“蜀山珍”餐馆,一杯一杯的五粮液倒进胃里。不记得在倒第几杯的时候我醉了,很多年没有喝过一滴酒,我的胃不能容纳太多的酒精,很多话想说,到话别的酒宴上,都化为碰杯声了。

  

   第二天,我回国了。

四十四 辣辣风尘

  旧金山到北京,从北京到成都,从成都到铁山。从铁山县城回到君山下的桐子村,放下行囊,母亲端来刚沏的热茶。茶是君山南坡孕育的苦丁茶,水是君山虎泉的活水,这样的香茶好水,已经很久没有品尝了。

  

  父母只晓得我在香港经商,他们对儿子突然的飞黄腾达感到困惑,也有一丝不安。

  “李涛,你究竟在做什么生意?怎么给家里寄来这么多钱?”过去的半年,我寄回家二十多万,而之前的几年,不过过年回家的时候买一些礼物而已。

  “我有个朋友在香港做生意,让我过去合伙,生意还不错。”暂时还得瞒着他们。

  “小涛,你别给家里寄钱了。做生意需要你就用在生意上,用不上你就留着吧,你以后还要成家,我和你妈用不了多少钱。”父亲不喜欢多想,信了我说的话。

  “你现在有女朋友没有?”我的妈妈一样爱问这个问题,不晓得她是真希望儿子早点找到心爱的女人,还是担心被某个女人把心爱的儿子拐走。

  “还没谈,不着急,这两年我打算专心做事,等两年遇到合适的再说。”离家许久,年龄渐长,对不喜欢的问题也学会了耐心回答。

  父亲冲妈妈笑了笑,问我:“李涛,你知道王腾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我……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当面撒谎,又是父母面前,毕竟不能对答如流。

  “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去的成都,他从监狱里跑了后没有联络过你?”

  “没有。”

  “唉,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是死是活。”父亲叹了口气说。

  我嘱咐过二叔不要提王腾在美国的事情,看来二叔果然没有告诉他大哥。

  “你要不也去看看王腾他父母,他们从小对你象自己儿子一样,王腾不在,你去看看他们也好。”

  “我马上就去。”

  

  红砖壁瓦,青藤翠竹,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小涛,你回来啦!”她妈妈看到我的时候,惊呼起来。

  “王伯伯、陈??,我回来了。”看着手忙脚乱、兴奋莫名的他们,觉得自己幸福极了,有这样的朋友,这样的父母。

  端茶坐毕,他父亲低声问道:“上次你告诉王飞说王腾在香港,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到美国去了。”

  “去了美国?身体怎么样?”他妈妈焦急地问。

  “王伯伯、陈??,你们别担心,他身体很好,现在在我二叔餐馆里做经理,过得很不错,你们放心吧。”我按照预定的说法安慰他们。

  “我还没告诉我爸妈王腾的事,没办法,暂时只能瞒着他们,你们也别告诉我爸妈。”我叮嘱道。

  “真要谢谢你了,小涛,王腾在外面不挨冻受饿我就放心了!”他妈说着这话,竟然掉下泪来。

  “我们不会到处说的,小涛,你怎么不留在美国呢?”他父亲生得如王腾一样威武豪迈,此时情绪也有些激动。

  闲聊了一会儿。他家的房子旧了些,他父母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些,身子却还不错。几年前手术后,他妈妈不再下地劳动了。

  地里的收益,也早不如当年了。这几年农产品价格一路下滑,种子肥料价格又年年上涨,就是小孩上村办小学的学费,也要几分良田产出的稻谷才能支付。

  “小涛,你算算人均才多少田地,这小学生的学费都涨到一年四五百块,靠种地,能行吗?”闲聊到村里的事,免不了说起这些。

  他父亲接着说:“你和王腾上小学那会儿,一年才几块钱,也就一只鸡的价钱。现在,十只鸡也不够。小学还是那个小学,课桌都还是那个课桌,老师都还是那个老师,学费就不是那个学费了。”

  他父母似乎有些庆幸两个儿子上学还算早,否则两口子只能颠沛流离在外面为儿子挣学费。

  王腾托我带给他父母一笔钱,五十万。我把钱给了他父母,嘱咐他们不要存银行,搁家里不安全也得搁,抓紧用吧。实在要存,让我爸妈帮他们存,用我父亲的名字,存折他们可以自己拿着。

  王腾让我给他父母买一部手机。在桐子村王腾就家,这部新买的手机拨通了第一个号码。王腾的声音传来,母亲的眼泪便泉水般涌出来了。他父亲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脸抽搐了一下,扭头进屋拿出一条毛巾递给妻子,随后站在妻子旁边大口抽烟。

  通电话的时候,我退到外面院子里。百米外清溪河水还如当年那样流淌,河滩上那个嬉戏奔跑的少年已随着河水入江越洋,在波涛簇拥下成了雄霸天下的拳王。

  半个小时后,他妈妈来叫我进屋。脸上泪迹尚未干去,腮边喜色已洋溢如春。

  

   说着话,我爸妈来了。母亲提了一支去毛洗尽的鸡和一支剥皮去脚的兔子,父亲拿了两瓶全兴大曲。这样的聚餐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经常举行,陈??的烹饪水平为桐子村第一,由她掌勺,自然不会浪费原料。

   母亲和陈??到门口的菜园摘来蔬菜,便下厨忙活去了。几个男人,就在堂屋叙话。

   “张星回来没有?”我想起这位王腾当年的带头大哥。

   “回来了,去年前就回来了,到我家来了一趟,前一阵还看到他。”王腾父亲答道。

   “我得去拜访一下他。”

   “他现在是铁山的红人,好象在城里开了一个公司,做房地产,还打算把铁山的特产‘九星椒’和‘清溪萝卜’搞大,前几天铁山电视台还播了。”父亲说。

   “真的?他可真能折腾!”我实在没想到在缅甸果敢的赌场老板张星,现在居然跑回老家开发土特产来了。此人行事神出鬼没、不拘一格,有胆略、有才干,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草莽英雄、商场快刀手,我决定找他不单叙旧聊天,还要取点生意经。

   “小涛,你找他干什么呢?他做生意好像不太走正路哦。”乡间的传闻让妈妈对我和张星接触有些不放心。

   “我晓得,妈,你别担心。找他随便聊聊天,也没什么事。”我觉得妈妈的顾虑有些多余,不过承欢膝下的道理我算懂了,温言宽慰总不会错。

   “小涛,我倒觉得张星是个人才,你要做生意可以找他学点东西。”我爸对生意半点不通,却和我父子所见略同。

   两瓶全兴大曲下肚,三个男人都有些微醺。回家的路,我眯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我钻进儿时的床铺。被子里有铁山阳光的气味,床单残存清溪河水的流韵,暖意包裹,温柔簇拥,忘记了须眉,成了一个婴儿,爬进梦境的天堂……

  

  铁山县城,人车混行的街上。张星奔驰车的回头率数倍于县长的桑塔纳,坐在车上,便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单向玻璃滤去了热情,感受到的便唯有冷。

  “公司的产品销路不错,等两年争取出口。”看我端详手里的“张萝卜”泡菜,驾车的张星踌躇满志地说。

  “那真不错,卖到美国,王腾也能吃到。”我告诉了张星王腾在美国。

  “等什么两年,回头我让人给他寄两件。”

  “张哥,那我代他谢谢你啦,回头给我,我来寄。”

  “李涛,你可别小看这小小的泡菜,毛利率不比咱那‘峨眉龙井’低,风险更小多了,做好了也能成大买卖。”

  “这个我知道,我原来在成都就听说那什么‘蓉都’泡菜的毛利率比英特尔造芯片还高。卖泡菜赚的钱也是钱,拿到市场上一块钱也当一块钱用。”

  “这话张哥爱听,不过张哥可造不来芯片了,哈哈,只有造泡菜了。”

  “造芯片的也造不来泡菜呢,呵呵,我会编程序,不就编不来草席吗。”

  车行出城,一路山野说笑,来到三十里外张星的种植基地。

  “从这里到山后的荣县,两万亩地的辣椒和萝卜,都和农民签了协议,都由我来收购。”

  “桐子村那边呢?”我问。

  “没谈下来。奶奶的,姓马那乡长还当我有什么阴谋,不原意牵线搭桥。”张星愤愤地说。

  “甭理那芝麻绿豆的破官,等这边上路见效益了,他会来求你的。”我笑道。

  “那倒不见得,李涛,这帮人做事为人可不像生意人,能赚钱也不一定做,面子、位子才是他娘的头版头条。”

  “农民赚钱了,不也是他们的政绩吗?不也能面上增光,升官加分吗?”我很不解地问。

  “话是这么说,姓马那孙子升官说不定有什么其他路子,或者他娘的就不想升官。”

  “此住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墙内开花墙外香,自古如此,张哥你也别为这些人生气。”

  “这不是生气,这是替乡亲们叫屈。这狗官上任后,桐子村的苛捐杂税年年增加,娃娃的学费也飞涨几倍,搞得人穷粮贱,怨声载道,他倒好,成了走读干部,天天晚上回城里潇洒。”

   “龟儿子不像话!可恨我不是省委巡抚、川陕总督,否则马上将他革职查办,发配三千里到可可西里捡牛粪十年!”

   “呵呵,好!可可西里羊粪多,牛粪少,让他捡牛粪,够他受的!”张星笑道。

   地方吏治不良,我们是没有办法的,牢骚取笑之外,并无多少实际影响能力。山下翠绿的菜园,无垠的土地,才是我们施展抱负的所在。

  

   张星在缅甸果敢和杜博合伙开赌场,两年下来已有千万身家。他寻思赌业终非长久之计,这一行赚钱犹如落雪积山,旦夕而富,钱去也如冬雪春逝,日夜即化。他已近天命之年,想做点长长久久的生意,不求日投夜报、春种秋收这种短、平、快项目,但求年有所增、岁有所长,能够长期做下去。这样的长线生意比短、平、快项目更难找,一天读报看到一则新闻,他兴奋莫名,大呼有了!随即盘点退股,回到了铁山。

   原来那则新闻说的是铁山的土特产“九星椒”参加吉尼斯吃辣比赛,被评为“天下第一辣”。这本是好事者组织的八卦游戏,身在缅甸的张星却看到了其中的商机,意识到本乡的宝贝特产里有钱可赚,辣椒里有黄金屋。

   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果断利落,如今千万资金在手,办起事来更加顺手。注册公司、招募人员、政府行文、乡镇谈判、建厂设点,一年时间便推出了一系列地方特产。

   种瓜得豆。他的“九星实业”的主力产品“九星辣椒”属高档货,产量比其他品种辣椒低很多,辣味虽鲜香霸道,在市场上销售的价格也十分生猛咬手,非市民百姓所能接受,如此一来,利润自然十分有限。倒是回铁山后开发的酱味“张萝卜”,因为原料供应充足,味道美味可口,价格也低到村姑可用来做田头小吃,平地波澜,在市场上风头凌厉,供不应求,有成为“涪陵榨菜第二”的声势,成了他公司利润的主要来源。

   铁山的旱地,早已不是什么宝贝。农民辛苦劳作一年,汗珠子流满地垄,换来的往往是入不敷出的局面。水田的稻谷,因种收容易,稳定高产,尚有少量结余。旱地的玉米、红薯,种收繁琐,劳动强度极大,产量波动起伏难以掌握,成了农民眼中的鸡肋。外出打工的村民,水田转包他人尚可不用给钱或收取少量地租,旱地转包往往分文不取,还要倒贴承包费给承租人。分文不出承租旱地的留守青壮越来越少,老人妇女劳动负担自然越来越重,供求关系调节下,要找人承租,还得说好话讲关系才行。也有实在找不到他人承租的,只有让土地抛荒,这样政府便要追究,收回土地,打工回来后的农民便面临无地可种的尴尬局面。不回来自然不行,乡土情结之外,尚有户口管制、小孩入学限制等让人伤透脑筋的问题。呆在原籍活不下去,或者活得难受,但不回原籍小孩就要成为文盲,成为失学儿童,这样的痛苦转瞬便成恶果,为政者尚在盘算衡量,离乡打工者的子女已汇成千万边缘人群。

   金色的家乡麦田里,是谁让汗流满面的母亲为三千里外失学的儿子流泪?

   灰色的异乡工地上,是谁让风尘仆仆的父亲为三千里外劳作的妻子悲伤?

  

   “我的公司,让这些地多少能赚些钱。”张星开心地说,有自豪,有得意。

   “张哥,你这也算造福一方了。”

   “哈哈,这话我爱听。就可惜你张哥不能做什么乡长、镇长,否则倒真想给咱们铁山造点什么福。”

   “不当官也能造福啊,再说了,张哥你当个什么县长、市长又有什么不可以!别人做得,张哥你又如何做不得!”

  顿了顿,我笑道:“依我看,美国总统也不是三头六臂。他要真有三头六臂,也做不了总统了,早被送动物园了。”

  张星听罢大笑,说:“李涛,说得好!王腾可没你这口才,他说话做人都是一根筋,不晓得变通之道。”

  我笑道:“张哥,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王腾那是‘君子不器’,不屑玩变通和灵活。”

  张星大笑道:“我可真不知道,那我这样灵活的,岂不成了‘小人’。”

   说到王腾,张星感叹道:“他是个好兄弟,我早说过他会成大事的。不过打拳这条路始终是……,唉,我当年劝他留在缅甸一起入股做生意,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打拳。”

   我看着远处,沉默半响,说:“那是属于他的路,那条路上,也有一座山峰,山就在那里,自然是要爬的,爬不爬得上,那是不能打包票的,不过要他退缩,那是不可能的。”

  

   张星听说我打算投资做生意,盛情邀我加盟入股。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一百万买两百万的股份,另外送我30%管理股,如此我就拥有公司50%的股份。还要我做总经理,他做董事长,让我全面负责日常事务。

   电话告诉王腾,他觉得很好,劝我接受下来。我也觉得很好,于是在张星提出邀请的第二天晚上,我答应了他。

  

  2000年1月3日,新千年的第一个星期一,我重新开始了“上班”生活。

  九星公司的管理还停留在乡镇水平。江湖豪客、生意老手张星的经营手段有其独到之处,不过全靠他的三板斧肯定不能做到全面周详,我没有找到一个合乎规范的商务合同和财务报表,这,全在意料之中。

  大秤分金、大手用银的江湖生意和锱铢必较、毫厘必争的市民生意要求完全不一样。江湖生意要紧的是谋略、眼光、气魄、果断这些先天素质,市民生意成败关键则在营销管理、成本控制、生产效率这些后天训练。又能做江湖生意,又能做市民生意的,那不成富豪都难。

   我自此每日穿梭在辣椒园中、奋战于萝卜田里。早晨到公司看表签单,中午到基地和厂里检查生产,下午谈生意,生意都不甚大,或是订购三百元酱萝卜,或是订购一千块九星椒。这样的“小”生意利润菲薄,不过客户都是各地初次打交道的商家,一来二去,成了常客,那赚钱就象无数涓涓细流,也能汇聚成滔滔江河。

  

  我给二叔寄去了几箱九星辣椒和酱萝卜,托他转交王腾一半。王腾收到后大呼美味过瘾,此后四年,每隔半年我便给他寄上几箱解馋。

  几万里外的王腾,此刻正备战和“侧踢之王”普金的比赛,那将是他实现拳王梦想的最后一战。

四十五 战斧王朝

  “侧踢之王”普金,俄籍哥萨克人,残暴的黑拳拳王,地球上最恐怖的徒手杀人机器。

  普金实力强大,称霸拳坛已经八年之久。在这八年中,普金的魔爪没有放过任何一位向他挑战的人,击毙了数十名向他挑战的对手,包括金.哈格。

   金.哈格因为九二年在监狱中五分钟内将名扬天下的职业重量级拳王迈克.泰森打成脑震荡、打断鼻梁还有三根肋骨,并在不可一世的泰森倒地不起后用他的脚在泰森脸上盖了章。从那以后,金哈格拥有了与他的实力不相称的名气。金哈格越狱后因为他名气的市场价值获得了与普金格斗的资格,随后为了高额出场费去和当时的黑市拳王普金打了一场比赛。

   那场比赛只持续了40秒钟。“侧踢之王”普金用一个猛烈的扫踢将金哈格九十八公斤的身体砍倒,然后没等金哈格的头接触地面,就用他著名的连续右侧踢将哈格的太阳穴踢破、下巴踢碎,当场击毙。

  金哈格是普金腿下击毙的第八十五个人,但并不是击毙得最快的一个。普金的击毙速度纪录诞生在91年8月12日大西洋城和“霸王龙”汤坶森的比赛。那场比赛只持续了37秒,有的观众还没坐稳就结束了。普金在那场比赛中用了黑市拳坛高级比赛中极为罕见的腾空踢,结果正中“霸王龙”的左耳,将“霸王龙”头骨踢碎,当场击毙。

   江湖上有很多关于普金的传闻,传说他练习腿法的独特办法是“踢鱼”。

   世人捕鱼或用网,或用钓,太平洋岛屿上的土著马来人中的一支却偏用脚踢。这些土人几岁开始便开始学习如何猛烈一脚将水下的游鱼踢出水面,然后将昏厥之鱼捡拾回家做食物的技艺。等到成年的时候,不管身在船上、河边,或是双手攀援于临河树枝上,都能以迅疾无伦的腿法将游鱼踢出。

   日本人大山倍达当年为弘扬空手道曾游历四方,和各国拳手切磋技艺,当他看到这些土著小孩惊人的腿法速度后极为震撼。此后他创立空手道极真会,将所见所闻写入书中,“踢鱼”一节也有记述。

   普金可能是从大山倍达的书中得到一些启发。据说他专门修了一个水池,池中蓄养若干游鱼,池中修了若干可供立足的墩子,他每日便站在墩上踢鱼。待到踢得熟了,便蓄水淹过石墩,脚部泡在水中,阻力自然更大,难度也就更高。如此逐渐增高水位,待到水淹及膝,踢鱼时小腿已全在水中运动,阻力极大,力量速度也就飞速提高。去除水中的阻力来到擂台,他出腿的力量和速度也就可想而知。

  

  王腾和普金的比赛在2000年5月21日举行,地点在拉斯维加斯。

  “你明天可要当心点。”比赛的前一天,我站在德化寺里给他打电话。

  “我每一场比赛都很当心,这一场也不例外,你放心吧。”王腾声音很沉稳。

  “你昨天去了清虚观没有?”王腾问。

  “去了,还是老样子,破得不行了。我把你给的钱捐了,很快就能动工重修。”

  “那太好了!丹尘子师傅还好吧?”他很开心地问。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王腾丹尘子去世的事情。昨天我去的时候,道观里实际上无人居住。我听附近的山民说丹尘子去世后,另外一个道长因为年迈体弱,无人照料,已经搬到百里外的白云观去了。

   电话那头王腾听我沉默不言,又问:“丹尘子师傅仙去了吗?”

   “嗯,他去世了。”我不能瞒他。

   他叹了口气,顿了顿,说:“丹尘子师傅是出家修道的人,也不把生死当回事,倒是我们这些俗人,还在这里牵肠挂肚放不下,你也别难过了。”

   我听他来安慰我,竟然有些喜悦,忙说:“我难过什么,我是怕你惦记,影响你明天的比赛。庄子死了老婆还唱歌呢,我们也该唱唱歌。”

   王腾笑道:“我们怎么能和庄子比!不过哭来哭去,终究于事无补,唱歌就算了,你抓紧把清虚观修整修整,有些香火才好。”

   “我知道,这边的事情你放心吧。你明天的比赛可要当心,下来后把录像抓紧寄给我看。”

   “一定寄给你,我不寄,二叔会给你寄的。”

   “德化寺的菩萨会让你来寄!”我笑道。

  

   第二天的比赛,王腾用他摧毁性的右侧踢迎击普金,当场将普金那条曾击毙过一百二十一个人的“刚腿”踢断。四分之一秒后他用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右侧踢踢断了普金的肋骨,击破了普金的肺部,击毙了他。

  和普金的比赛只持续了一分二十秒,击毙普金让王腾成为了新一代黑市拳王――徒手格斗的最强武者。普金倒下了,还站着的王腾坐上了拳王的宝座。从那以后统治黑市拳坛多年的“普金王朝”终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中国的“战斧王朝”。

  世界各地的黑市拳训练营都挂上了拳王“战斧”王腾的照片。从西伯利亚的朱可夫训练营到印尼的班加旺训练营,从西藏的康巴训练营到哥伦比亚的黑十字训练营,每个学员宿舍里都可以看到他的照片。

  王腾成了所有黑市拳训练营学员的偶像和敌人,这个来自中国的“战斧”也是拳坛所有拳手的噩梦。随着他一场接一场的胜利,许多人开始讨论他是否会成为新一代最伟大的拳王。能否和同样来自中国的格林威尔.张、威廉.王一样辉煌,他无与伦比摧毁性的力量和闪电般的速度、还有极度冷静的头脑有理由让人乐观。

  

  甚至我向来谨慎稳重的二叔也在比赛后的电话里说:“或许,他可以成为第二个杰克森.胡!”

  “杰克森.胡?二叔,你在开玩笑吧,那可是格斗场上的独孤求败啊!四百一十九场全胜,全部KO,三百一十一场击毙对手!”

  “是啊,他的确是一个天才,昨天托尼.何还说他如同战场上的成吉思汗呢。”

  “托尼.何,他都这样说?”何是“龙”组织的创立者,见多识广。

  “是的,他说他认为最近五十年的格斗场上王腾是最好的一个。”

  “他是最棒的!”

  “‘铁麒麟’亚瑟欣赏他,正打算为王腾举行一场庆功酒会。”

  “铁麒麟亚瑟?他找王腾做什么?”我总对后台老板抱有戒心,尤其是以慷慨和神通广大著称的“铁麒麟”。

  “普金已经垄断拳坛很多年了,从亚瑟的父亲开始就是拳王。亚瑟掌管‘麒麟社’六年,王腾是第一个新拳王,他肯定要见他。”

  王腾确认了亚瑟邀请他的消息,我告诉他我打算到美国见见大名鼎鼎的“铁麒麟”亚瑟,顺便给他庆功。他说那你就来吧,不过来了还得回去,铁山的事情可不能耽搁了。我说我还能赖在美国不成,我打擂不行,在美国开餐馆还不如回中国造泡菜呢,自然是要回来的。他大笑说既然如此还不抓紧。

  

  半年的时间,我以为变化不会很大,如同我已经度过的五十六个半年一样。那么多个春夏的更迭,那么多个寒暑的轮回,总在无声无息中度过,生活的轨道变幻万千,而我的心,似乎和十八岁那个少年没有多大的区别。

  王者的心,和常人是不同的。王者的地位,和常人是不同的。宝座只比草垫高半步,半步过后,一切都变了。以前是仰视,现在成了俯视。以前是进攻,现在需要防御。

  王腾也变了,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乡下少年,他成了拳王,他成了世上最强悍的男人。他原本就是最强悍的,可以前没有人知道,现在有人知道了,他证明了自己,于是少年就成了王。

  又或许,什么都没有变,他本就是阿波罗,本就是金刚下凡,那些成长的日子,只是冬眠的静寂。喜马拉雅浓密乌云背后的天空更蓝,阿拉斯加酷寒冬天后面的春天更美。如同极夜出生的孩子,已经习惯周围的黑暗。当太阳重归大地,放射出斜长的金光,照亮了最高的峰顶。然后,金色的阳光逐日移动,最深最暗的山谷也沐浴在温暖中。坚冰破碎,发出炮声一般的轰鸣。蛮荒的大地上野花怒放,万紫千红。巨熊冬眠结束,蹒跚出洞。河中的鱼儿成群梭游。走向新牧场的鹿排成长长的单行,在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冰棱辉映下迤逦远行。习惯了黑暗的孩子见到这一切,以为世界已不是他的世界,而这一切本来就是他的,他本就是这世界的王。高山背后的高山,草原背后的草原,大海背后的大海,星辰背后的星辰,这一切的一切,都属于王者,那个自觉的王!

  

  王腾成了拳王,幕后的那个王要为他庆功,慷慨的亚瑟选择了最美丽的地方,这头“铁麒麟”选择了停泊在太平洋的梦幻岛屿――夏威夷。

  四千万年里日复一日,从一道两千公里长的巨大裂缝里,从太平洋底喷涌而出灼热的岩浆一层层堆积起来。血红的岩浆在几千米下的大洋底部和冰冷的海水接触,发生猛烈的爆炸,爆炸的汽浪,击穿了深渊,冲出海面,形成大团的云雾。有一天,火热的地心来了一次最猛烈的喷发,这一次,他终于从漆黑的海底挣扎出来,看到了蓝天。岩浆堆积而成的太平洋中心的这堵高墙,露出水面的只是他的几个城垛。又是数百万年的风云变幻,海水和风带来了几千公里外植物的种子,火山岩石上也就有了绿色。冰河期的巨大冰川把坚硬倔强的火山岩刮削得陡峭挺拔,山下是成行的棕榈,湛蓝的海水,飘香的鲜花,还有如蓬莱一样拍岸的白浪。这,就是夏威夷,田园牧歌的桃花源。

  与世无争的夏威夷总是被争夺的对象,这样美丽的地方,如娇艳的女子,是不能独善其身的。珍珠港的太平洋舰队是太平洋上最强大的杀人机器,保护着她,或许没有太平洋舰队夏威夷更安全,谁知道呢,地球上瞄准她的核弹头反正不止一颗。

  

  “各位,我保证,在我们喝酒的时候不会发生第二次珍珠港事件,让我们为新一代拳王――伟大的‘战斧’王腾干杯!”距考爱岛不远的尼豪岛上的一个美丽别墅里,“铁麒麟”亚瑟举起他的酒杯大声说。

  尼豪岛是一座“禁岛”,1864年夏威夷国王麦哈四世以一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来自苏格兰的鲁滨逊家族。1912年,“麒麟”威尔以八十万美元的价格从鲁滨逊家族手里买下了尼豪岛,从此,这座岛屿成了“麒麟”家族的私人财产,禁止任何游客进入。即使是政府官员,进入办事后也必须在日落前离开,否则属于擅闯私人地界,主人有权射杀。这座岛上除了亚瑟,长期居住的只有他的几个仆人和少数最为原始的土著。

  亚瑟身材并不是很高大,约1米75,壮硕的脖子和坚强的下巴比他的身材更能显示出他意志和权力的强悍。他看起来约摸三十四五岁,衣着整洁考究,举止彬彬有礼,一副贵族派头。

  总的说来,他穿起燕尾服看起来就象个绅士;坐在办公桌后,则是一个仪表堂堂的老板;当然如果非要他戴上眼镜摇试管,那拍出来的照片也可以被登上《科学杂志》。当然,拍照的时候最好拍左脸,因为他右边脸颊上有一道残留的伤痕,据说那是他在非洲徒手搏狮时狮子咬了的,也有人说是在印度和老虎搏斗留下的,传得最悬的是在南美和鳄鱼搏斗留下的。

  是狮子、老虎、还是鳄鱼,原本问问亚瑟本人就可以了,那么多不同的传闻自然是没有人去问过他,没有人揭他伤疤的唯一理由嘛,因为他是“铁麒麟”亚瑟――黑拳王国的幕后之王。

  

  头上是蓝天、白云,脚下是翠绿的草坪,远处是海鸥巡游下的大海,海风送来清亮的鸟鸣,还有波涛的韵律……。在这里,喝多少美酒都不会醉去,如果真的醉了,那就睡吧,棕榈树下的吊床还空了几张。

  

  一周的狂欢,亚瑟把王腾拉到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说了不少亲密的话,他脸上灿烂的笑容让我甚至有一种错觉,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亚瑟、王腾、还有我。

  亚瑟听到我在中国一个小地方制造泡菜时不住大笑,笑完说:“尼鲁的土地很适合种蔬菜,可我更喜欢看到上面长草,我正打算制造‘泡草’呢,哈哈……。”

  我笑道:“很有创意,不过我很担心牛、羊的消费能力,按照它们的收入,‘尼鲁岛’的‘泡草’应该属于奢侈品。”

  王腾和亚瑟都哈哈大笑,二叔也笑得合不拢嘴,在座的十几个人也都龇牙咧嘴进行牙齿选美。

  亚瑟笑着说:“这是个问题,不过我相信银行家会为产量高的奶牛提供‘泡草’消费贷款的。”

  “嗯,得让奶牛至少抵押一边的乳房在本公司才行。“”我故作严肃地说。

  大家笑得纷纷倒地打跌。为了让他们的肠子彻底经受一次考验,我等他们还没缓过气来,接着又发动了一次摧毁性的攻势,我说:“至于中东富有的骆驼,可以考虑制定一个‘石油换泡草计划’,这个计划必须在联合国的监督下执行。”

  我的“大规模杀伤性笑话”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当场击倒所有的人,包括“铁麒麟”和“战斧”,黑拳界的两个王者。

  

  欢乐,本是那样容易,只需几个兄弟躺在草坪上,看着流云说说话。然而,人生的欢乐却总是那样短暂。如果王腾没有遇到星星的话,我们现在会不会一起躺在君山的草地上晒太阳、喝酒、说笑话呢?我常常这样想。

四十六 星光斧影

   这一生中,我永远忘不了的电话是八月打来的。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不甚流利的中文:“李涛先生吗?请问王腾在吗?”

   她告诉我她是李星,在上海,想打听王腾的消息。

   在那之前,王腾没有告诉过我关于星星的事,星星是他心中的秘密。现在,秘密自己揭开了。我没有告诉星星王腾的情况,星星说要来找我,因为我是王腾的朋友,我说那你来吧。

   王腾告诉过星星我们是铁山人。星星于是打电话到铁山中学,她找到我当年的老师,老师告诉这个陌生的女子或许王腾最好的朋友知道王腾的情况,老师给了星星我的电话,同在一个小县城,我已经拜访了当年的老师很多次。

   “有个叫李星的姑娘要找你,她说她在上海,非要跑铁山来找我,你说咋整?”电话里我问王腾。

   “星星?她到中国去了?”

   “你认识她?以前没听你说过。”

   “训练营师傅的女儿,没告诉过你。”

   “不见是不行了,要不要告诉她你的情况?”

   电话那头长长的沉默,良久,他说:“不用告诉她了,你就说不知道我在那里。”

   “咋的呢?考虑这么久,那姑娘喜欢上你啦?”我笑道。

   “别瞎说!我谈恋爱不是害人吗,不多说了,别告诉她。”

   “害人又不是害己,你怕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听她说她也在美国,到上海旅游来的,等她回美国,不如找她谈谈,也好打发时间。”我笑道。

   “星星是很好的姑娘,别拿人家开玩笑。”

   “好姑娘还放走,王腾,你想啥呢?”

   “算了,李涛,总之别告诉她我的事,她到铁山的话好好待她吧。”

  

  婆城桥上站了一个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女子脚下是君山发源的清溪河水,风撩拨着她的衣裙,抚摸她的发梢,滑过她的肌肤,所谓“玉树临风”就是这样的,有一种通透的清爽。

  女子凝视着不远处盘旋的二郎沱。很多年前有两个少年在沱中戏耍过,他们赤红的皮肤点燃了幽深的漩涡,少年被漩涡拥抱着旋转、旋转……,直到最深处,然后看到少年被火焰吞没,烈火吸干少年肺中所有的氧气,开始灼烤他们全身的每一寸神经。然后,天亮了,打开水面,太阳就在天顶……。这个女子,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影子,她看得那么专注,脸上的那丝忧虑,就象寻找少年来到河边的母亲。

  “你好,我是李涛。”铁山城里,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美丽的女子,说话的时候我想。

  她笑得那么灿烂,八月的阳光都写在她的脸上。很多年前,站在二郎石上,我赤裸着身体,看着二十米下不停旋转的二郎沱,我感到畏惧,不敢跳下。阳光让湿漉漉的我周身缀满钻石做的铠甲,天际的五彩云霞让我产生飞翔的欲望……,死亡的恐惧如无边的黑暗包围着我,拽住我飞翔的翅膀。那时候,需要呐喊,使出全身力量吼叫,然后才有勇气,迈出那飞翔的一步,飞进虚空,飞入旋转的火焰……。看着她的眼睛,竟让我有一种畏惧,我需要在心中呼喊,才能抵抗那种莫名的眩晕。

  “我是李星。”星星的中文不是很流利。

  

  星星此时在威斯康辛州首府麦迪逊一家著名的自由派报纸做编辑。星星选择在麦迪逊居住的原因是这里也有湖泊和森林,湖光山色如同力君峰下云梦海边的家乡。她哥哥李泰也在威斯康辛州做生意。李泰已经结婚,他的妻子,美丽的Susan正在孕育李氏家族最新的一代。

  星星后来告诉王腾说,在达兰萨拉第一次看到王腾的时候就爱上了他。世上真正的爱情都是一见钟情,从我见到星星后,我就确认了这一点。当然,我说的是见到他们和谐甜蜜的样子。再没有其他的恋人能如王腾和星星那样和谐美好了,他们好像长了同一颗心,总能明白对方的心思,在一起,便如同一人。

  星星问我王腾的消息,欺骗星星这样好的姑娘实在太困难,我不能确定我当时有没有脸红,心里反正第一次骂了王腾。她很失望,她失望的神情让我都觉得心碎,好在她没有再多问,否则我真不晓得怎么克服无地自容的心态。

  星星要我带她去看我们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于是我带她去了铁山中学,告诉了她我们吃霸王餐的故事;我带她去了桐子村小学,告诉了她王腾没有成为运动员的事;带她去了休整中的德化寺和清虚观,桐子村的轰动不必细说。我很费劲地告诉妈妈身边的姑娘不是我的女朋友,妈妈惋惜的样子让我心里第二次骂了王腾。当然,骂他的事也告诉了他,每天我都电话向他通报情况。他还是没有松口,每次都很淡然地说她要做什么就让她做吧,总之不能告诉星星他在加州。

  星星要我带她去王腾家。这个要求让我拿不定主意,趁妈妈陪她聊天的时候我出来给王腾打了个电话。

  “李星要我带她去你家,咋整?”

  沉默了一会儿,王腾说:“那就让她去吧,来了不去总不好,不过你最好提前给我父母说一下,就说是一个以前认识的朋友,也没什么关系,让他们不要告诉她我的情况。”

  我说那好吧,就挂了电话。我心里第三次骂了王腾,因为我知道他父母见了星星这样的好姑娘不能成为儿子的老婆,一定和我父母一样的神情。

  我回家让星星坐一会儿,说去看看王腾家有没有人,随后便匆匆到他家交待。

  回家带上星星来到王腾家的院子。翠竹、芭蕉达兰萨拉是没有的,星星却没有留意,星星如一个离家几十年的游子重新回到故乡,呼吸急促、脸色红润,似乎在等待屋里走出期待了几十年的亲人。

  

  陈??首先掉泪了,当星星告诉她儿子在达兰萨拉的那些快乐时光的时候。王腾的父亲没有去劝老伴,他的眼圈也红了,他用哆嗦的手点燃了烟,大口大口地抽起来。这些事王腾没有给我说起过,星星给描述得那样仔细,她好像自言自语一样,似乎他们在一起不是三天,而是三年、三十年。

  “李姑娘,谢谢你来看我们。要是有空就不要把我们当外人,多呆几天,小涛可以陪你到处转转。”陈??说道。

  “谢谢,我明天就要走,我的假期到了。以后我可以来看你们吗?”星星问。

  “我和王腾他妈妈都很欢迎你来,小地方,别嫌弃就好。”王腾父亲说。

  “星星,我们很欢迎你来!”陈??也说。

  王腾的父亲对星星一家在西藏感到有些好奇,于是问起,星星似乎有意回避武学世家的来历,只说是几百年前就迁徙过去了,也没提王腾来学格斗的事,只说是来找父亲办事。王腾的父母也不愿意提儿子打拳的事,只以为王腾从监狱逃出后,一路艰辛逃到的藏南。

  随后闲话家常,问起家中兄弟姐妹什么的。不出所料,陈??看着星星越看越喜欢,聊些家常琐事也津津有味,说着说着就讲到我们小时候的事情,竟说道我们小时候自学武术的事情。

  “王腾小时候就想学武,家里不让他学,就和小涛到处跑去跟别人学。这孩子犟啊,和他爹一样,自家的功夫学不到,不甘心。”陈??有些感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丈夫,虽不明言,对丈夫当年决定传幼不传长之情耿耿之情尽在其中。

  “还提这些做什么,他一点功夫不会说不定更好。”王腾的父亲叹道。

  “王伯伯你也会功夫吗?”星星好奇地问。

  “王伯伯可是武林高人!”我笑道。

  “什么高人、矮人,小涛,武学无止境,你王伯伯练了几十年功夫,更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王家祖上是武状元!”陈??实在喜欢星星,想给儿子挣脸。

  “真没想到!”星星对万里迢迢来学艺的王腾竟是武学世家有些出乎意料。

  “还提这些做什么!”王腾的父亲似乎不原意多讲祖宗的事,瞪了妻子一眼。

  “星星,你以后有空一定多来。”陈??向来敬重丈夫,看丈夫不愿多讲,便不再说家族的事。

  “王腾再也没有联系过你们吗?”星星问这话的时候眼里的哀伤弥漫而出,屋里的几个人心都似乎碎了,不是因为王腾的坎坷,而是不忍让美丽的星星失望。

  “是啊。”王腾的父亲看着眼圈又红了的妻子说。

  “如果他联系你们,能把这个给他吗?”星星掏出一封信,信封背面写着她的地址、电话。

  

  辞别王腾的父母,我送星星回到铁山。我找了个理由说成都有生意要谈,可以顺路送她,于是第二天相约而行。

  双流机场,星星的背影在我的眼前消失……。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为王腾,为星星,还有几分为自己――我的“星星”又在那里!

  

  星星留下的信里有几张她在达兰萨拉和麦迪逊拍的照片,还有一封短信:

  

  王大哥:

  短聚即别,不知现在可好?听哥哥说你下山了,很希望有机会再听你讲那些有趣的故事。这次到铁山见到了梦里出现过多次的君山、德化寺、清虚观,佛祖保佑有缘和王大哥一起看那些美妙的风景。

  我现在在威斯康辛州麦迪逊市,这里的景色和云梦海一样美,你一定会喜欢。

  这是我用中文写的第一封信。

  

   李星

  

   照片我寄给了二叔托他转交王腾,信就不敢寄了,太不安全。在电话里念给王腾听又不太好,只得输入电脑,用加密邮件发送给他。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六点,美国东部时间凌晨两点多,王腾打来电话。

   “这么晚了,你明天不训练啦?”

   “睡不着,你忙不忙,聊聊天。”他有些兴奋地说。

   “怪事!我们兄弟俩可以几天几夜不睡,失眠好像没有发生过,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事。对了,李涛,你说到麦迪逊去陪星星看看那里的风景应该没问题吧?我不告诉他我在那里,也不告诉他我在做什么,就陪她在东部走走,或者干脆就在麦迪逊周围转悠,你觉得怎么样?”他到底兜不来圈子。

   我哈哈大笑,说:“很好啊!真的很好!能不能把我带上给你们当灯泡照明,免得湖边漫步的时候失足落水?”

   他笑道:“你来吧,我落水了你好救我。”

   “你落水了我自然救你,我这个灯泡落水了,你正好黑灯瞎火好看什么月亮、星星。”

   “还看太阳呢。星星的父亲和哥哥对我不错,她们一家对我不薄,我想过了,我是不能图什么了,不过报恩总不会错。”他郑重地说。

   “你干脆就娶了她,生个儿子,那最好!”我一竿子插到底。

   “你又来了,那怎么行,那天出了事,不是害人家吗?再说星星和我也就认识几天,也就把我当朋友,什么儿子,扯得太远了。”

   “儿子肯定远,娶她她肯定乐意,只要相爱,做一天夫妻也是好的。”我沉声说道。

   他默不作声,我继续说道:“算了,别想太多,先看了风景再说。我就不来了,我儿子天天催我把他妈找回来呢,我得抓紧。”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有些发愣――整天抓辣椒、抓萝卜,那里去抓我的星星呢?正在胡思乱想,星星来了一颗――张星跑来找我谈事。

  

   王腾打定了主意,次日便从旧金山飞往威斯康辛州麦迪逊市(Madison)。

   和爱荷华州的麦迪逊县不一样,威斯康辛州的麦迪逊并没有风流的“廊桥”,多的是碧蓝澄清的湖泊。星星住的地方,百步外便有一个湖泊,名叫小熊湖。两平方公里大的小熊湖面上,白云拥着对岸的青翠森林,在湖面绘出绝妙的丹青山水,春秋冬夏四季不同,阴晴寒暑日日常新。生活在湖边的人,也成了这天地丹青的一个景致,如此的栖息有了诗意,更有无穷的画意。

  

   王腾站在小熊湖边,便明白星星选择这里住是因为想家。训练营成为禁地后星星不再有机会抚弄云梦海的清清湖水,有了小熊湖和小熊山,星星便能天天洗濯思乡的心境。

   每天傍晚,星星都会到湖边散步,她戴着耳机听着音乐,绕着湖一圈圈走,经常走到满天繁星才独自回家。

   这一天没有什么异常。湖边的紫罗兰如往日一样和风在嬉戏,扭动着曼妙的腰肢,挥洒着淡淡的兰香;湖水也和平时一样粼粼闪烁,折射出最后一点太阳的光辉,期待月亮的到来。若没有那个山一样强壮的男人站在那里,若没有那张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男人的脸,若没有男人脸上的微笑,今天和昨天就没有分别。

   星星走近这个男人,抬起头看着男人的脸,她很想抚摸一下那张古铜色刮净皮肤的脸颊,她很想抚摸一下这个结实饱满的胸膛,她说:“你收到我的信了?”

   “收到了。”

   “我去了铁山,去了德化寺,还去了你的学校和你的家。”

   “其实,其实德化寺没我说得那么好吧。”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我喜欢那里。”星星专注地看着男人,认真地说。

   “这里也不错,和云梦海一样漂亮。”男人笑笑说。

   “王大哥,你也喜欢这里吗?”

   “当然喜欢,我没福气住在这样的地方。”王腾扭头看了看湖面说。

   “为什么没有福气?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住在你喜欢的地方。”星星热烈地说。

   “我想回家住,可回不去了。”王腾叹了口气说。

   “我也回不了家,可是世界上美丽的地方不只一处。”

   “星星,我陪你走走吧。”

   两人相携而行,走出去几十步,星星说:“平常没有人陪我散步,和你一起散步真好。”

  

   此后的一周,王腾每天白天拿本书到湖边看书,傍晚星星下班后两个人一起在外面吃饭,然后到小熊湖边散步,午夜王腾把星星送回家后回酒店休息。

   星期六早晨八点,王腾开着星星那辆克莱斯勒百灵车和星星出发去看大湖。

  只有八分之一四川大的威斯康辛州有两万多公里高速公路,州府麦迪逊到康州第一大城市米尔沃基的交通极为便捷,几百公里路,两三个小时便到了。到了米尔沃基,便到了五大湖――浩渺磅礴的淡水海洋。

  回来后,王腾写了一首诗寄给我看:“相伴游江湖,携手渡浩泽。放歌沐洪涛,击剑涉流瀑。”我回信说这次你可爽呆了。

  

  

家园 【文摘】拳王之死 12

四十七 千禧之变

   张星来找我说全国知名的“食神集团”打算收购九星公司。食神集团开出的条件很优厚:品牌保留,另外给我们两千万现金和30%的股份,产品他们全部收购,我们只负责生产,管理团队保留。九星公司累计实际投资一千万,两年就卖到这样的翻倍价钱,这笔买卖划算。

  “他们要的是你,李涛,你小子这下值钱啦!”张星笑眯了眼。

   “叫他们派个人来管吧,有了领导,我干着不爽。”我觉得买卖划算,打算收钱走人。

   “你有其他项目?”张星问。

   “没有,这个项目也是张哥你搞的,我来算是捡了个便宜,以后还是跟张哥一起搞生意算罗。”

   “项目呢算是我搞的,你不搞正规人家食神也看不上眼,也就值不了这么多钱。”张星话说得客气。

   我和张星都有点喜新厌旧,也可以说是喜欢挑战。公司上了轨道后事情就少了,这样清闲稳定的收益是很多生意人的梦想。我们却厌倦这样细水长流的生活,打算一次性套现后再折腾其他,也就是“捡西瓜,卖芝麻”,当然,运气不好就会反过来,成了“捡芝麻,卖西瓜”。自然,我们商量后的结果就一个字――卖。

  

  收购完成,钱货两清。我们拿到了大笔现金,食神集团也派了个财务总监来“食神集团九星公司”。

  新来的财务总监名叫肖济。似乎生怕别人说他和名字一样是个惫懒人物,肖济一点不“消极”,整天东窜西窜,上蹦下跳。他奉了“食神”的谕旨,管账之外还带监督,汇报的对象除了我还有“食神”的老板石慎。这样的矩阵管理模式下,肖济经常忘记自己的身份,明明我还是总经理,因他自我感觉是石慎的“钦差大臣”、“特派大使”,工作的时候便不怎么把我当老板。

  我想公司反正现在不是我的,虽还有10%的干股分红,可人家是大股东,嚣张也是钱换来的,所谓“拿人钱财,容人嚣张”,我也就没和肖济这厮计较。手下的兄弟都是铁山当地人,对他这个“外来和尚”原本不很感冒,背后里议论纷纷,我听在耳里也只能一笑了之。肖济这厮看我无动于衷,手就越伸越长了。

  这一天,销售经理霍豹到上午十点才走进办公室。平时他早来晚来我从来没说过,反正谁懒谁勤我盯着呢,做销售又有业绩指标,霍豹月月超额完成,所以虽有考勤制度,我奉行的是“人至察则无徒”,没有对他强行约束。

  财务总监肖济正好在行政部指导行政工作,眼瞅着霍豹迟到,“噌”地一声冲了出来,大惊小怪地喝道:“小霍,现在都几点了,你才来!”

  小霍并不算小,年龄比我这个时年二十八岁的总经理还大三岁,比肖总监只小三岁,平时我都不好意思喊他小霍,都是直呼其名。霍豹孩子都四岁了,自满三十后便最烦别人叫他“小霍”,最爽的是叫他“霍经理”,其次是“霍大哥”、“霍哥”,或者干脆“豹哥”。

  霍豹被抓住“小辫子”,很是不爽,无奈理亏,只得不作声走开。

  肖济得理不饶人,他对长期迟到的霍豹早有不满,又看霍豹不理不睬地埋头走开,更是恼怒。这位有MBA学位的财务总监这个月正在抓“考勤量化管理”,最近三周的会议每次都拿出好几张分析公司三十多个人的考勤图表,也算是他的“工作业绩”。

   肖济声音提高八度,用全公司都能听到的嗓门叫道:“迟到一次扣五十块钱,开会宣布过,小霍你到行政部缴款没有?”

   这下霍豹毛了,冷笑道:“我昨天晚上加班到几点你晓得不?加班费要不要一起领呢?”

   肖济看霍豹居然敢顶嘴,继续高调喊话:“公司规定经理没有加班费,你不晓得的话到行政部看看公司管理制度。”

   霍豹彻底火了,调子也高了起来:“肖总监管考勤,写在公司管理制度那一条呢!”

   两人吵了起来,几个老成持重的上去劝说霍豹,霍豹也就忍了嘴。肖济那头自然无人敢劝,于是成了他的独角戏,高谈阔论什么严格管理。说着说着跑了题,说起什么公司管理混乱、水平太低,除他肖总监外其他同事还停留在农民无组织、无纪律的心态,只能打游击,不能和WTO接轨,不能迎接第三次全球化浪潮云云。

   我在里间总经理办公室坐着,听到外面大厅办公室里的吵闹,恼怒之极。我心想肖济你这厮不过一根小蒜苗,也敢来自吹熊掌;看了几本破书,学了几个八卦名词,就敢说老子管理混乱;干杂店都没开过,就来冒充跨国公司经理;给你个帮老子点钞票的差事,你还当自己是钞票!员工吵闹,我也不方便参与,当下心里默念日本战国豪杰武田信玄的四字真言:“不动如山”,耐着性子等他们吵完来找我说理时再做理论。

  

   肖济高谈阔论,最后还是落实到霍豹迟到罚款的事情上,照他的看法,这五十块钱霍豹若不缴,那真的是国将不国、司将不司,五步之内,公司就将吐血而亡。这牙尖嘴利的家伙也当真了得,坐在行政部就不走,扬言行政部经理若不把罚款收上来,他今天就不出去。行政部经理无奈,看我又没有表态,办公室里肖总监最大,制度又明白写着,职责所在只得跑去找霍豹要钱。

   霍豹和行政经理陆莉平时关系不错,不好为难同事,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给了。他终究是想不过,一怒之下填了张加班费的单子让陆莉进来找我签字。陆莉两头不得罪,拿着这张“违规单子”进来找我签字。我看了看,让她放在桌上,叫她出去叫霍豹进来。

   霍豹进来坐在我对面,我说:“霍豹,经理是没有加班费的,你填这单子做什么?”

   霍豹低头不说话,我知道他在想你装蒜我还能说什么。

   我说:“昨天晚上几点走的?”

   “十一点。”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委屈,一个大男人,眼圈居然红了,我猜他多半昨天晚饭都没吃,还可能回家太晚和老婆有些口角。

   “干到这么晚,做什么呢?”

   “给重庆‘好吃嘴’、‘辣翻天’几个新代理准备合同和其他资料,今天他们就要求传真过去。”

   问了问合同的情况,我说:“这样吧,你去找一张两百块左右的餐票,就说昨天晚上请客户吃饭,把单子填上来。这个星期的会议上你把你们销售部不能按时考勤的情况说一下,我的意思你可以建议每个月可以有十天时间免考勤,当然,如果有其他安排必须到也不能迟到了。”我不动声色说道。

   霍豹抬头看着我,悲喜交集,说:“李总,你太好了!姓肖的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不是我不遵守公司制度,他吃饱了没事干,纯粹找茬。”

   我看着他,脸色严肃地说:“照章办事,他也没什么错,你以后不要在办公室吵了。单子你拿出去,我等会儿要出去,你抓紧把报销单填上来我给你签字,回头你好好把开会要说的准备一下,就这样吧。”

   霍豹起身拿起单子出去,很快把报销单填了上来,我给他签字后让他去肖济那里审核,很快肖济便拿着单子走进我办公室。

   “李总,霍豹刚才还说他昨天晚上在加班,怎么又变成陪客户吃饭了呢?”

   我点燃一支烟,抬头看着他,说:“你昨天下午几点走的?”

   “六点左右。”

   “你走的时候他在公司没有?”

   “在啊!他不可能去吃饭,刚才还说在加班,全公司都听到了。”肖济知道我在办公室里也能听到,神色变得有些不善。

   我闷不作声,他继续说道:“这样是违反公司制度的,上次石总来开会特别强调过,没有事前申请的招待费用一律不准报销。”

   我听他又抬出远在成都的石慎,心中恼怒,说:“这样吧,这张单子我已经签字了,你先给他报销了,应该没有问题吧?”

  肖济看我坚持,也无计可施,只得说:“那好吧,他们这样违反公司制度总之是不好。”

  我心里暗骂“他们”肯定也包括我了,嘴里笑道:“迟到了就要罚款,招待费用也要报销,都是公司制度,都要遵守。对了,我想看看每周应收、应付帐,去年和今年分地区代理商的销售趋势对比,你去整理一下。”

  肖济说:“应收、应付都是每个月一份,每周做一份工作量太大了,趋势对比需要去年的数据,我手头没有。”

  我说:“工作量可能是要加大,公司其他人也做不来,只有辛苦你了。去年的数据你慢慢整理,月底之前没问题吧?我下个月开董事会的时候要用。”

  没办法,这小子不听指挥,嚣张跋扈,赶他走吧,“食神”要说我欺负他的人。只好给这位爱找事的肖济同志制造点本职的财务报表工作,让他尽快“消极”下来,其他人才能积极起来。

   开公司做生意,每天就是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鸡毛蒜皮固然无关轻重,一天不清扫的后果就是“一地鸡毛”、“满屋蒜皮”,生意自然没办法做。

  

   王腾自从到麦迪逊见了星星,他们俩联络也就频繁了。每个周末,王腾没有比赛的时候便飞到小熊湖去和星星散步、到威斯康辛大学图书馆看书;或者星星飞到金门桥边和王腾在旧金山看海、到中国城吃饭。王腾有比赛的时候,星星听到的消息便是要出差。“健身房教练”按理不会出差,不过好在已是拳王的这位“教练”出差的密度已经大大下降,两三个月才会“出差”一次。

   李星的父亲李林很快通过李泰知道他们俩谈交往的消息。一天王腾给我打电话说李林托星星送他一张唐卡,上面画的是金刚手菩萨,说是达兰萨拉的活佛开过光的。

   我听到这消息就说你干脆把李星娶了吧,反正人家爹妈也不反对,你没送人家点什么,人家倒给你送起东西来了,你这未来女婿可真会做买卖。他说打拳的事情都还没告诉星星,在一起的时候都谈风花雪月去了,心里藏着事,总觉得不好。我说搞不好李星早知道了,你成了拳王,训练营那边早把你当偶像了,就像你当年把普金当偶像一样,他爹有你做女婿,还不乐死,还能不告诉女儿。

   “你认为李星早知道了?”王腾问。

   “这事迟早得说开,你索性就告诉她吧。”我说。

   听他迟迟没有反映,我接着说:“他们李家也算是武林中的大家族,说起来算是黑拳界的龙头老大,虽说李星是个姑娘,可你别小看人家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王腾一听,笑道:“也是,我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说就说吧!”

   周末的时候,王腾飞到了麦迪逊。他打算告诉星星自己在做的事情,如果星星能接受,就正式向星星求爱,如果不能接受,那就早点死心。

  

   还有两天就是圣诞节,十二月的麦迪逊很冷,小熊湖面已经冻结。两个多月前震撼世界的9.11带来的恐怖传到麦迪逊已经很弱了,几百公里外的纽约人被迎头的一棒打得晕头转向,在以安全著称的麦迪逊市大街上也有了更多的警察,但这并没有影响麦迪逊人和往年一样过圣诞节的打算。

   吃完星星准备的丰盛晚餐,两人守着炉火聊天说话,谈了一会儿最近的见闻,王腾开始转入主题。

   “星星,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星星的脸和炉里的火一样,红扑扑透着热力。

   “我原来去达兰萨拉学格斗你是知道的,现在我还在打拳。”说完这个,王腾吐了一口气,微眯双眼盯着炉火发愣。

   “我爸爸告诉我了。”星星低声说。

   “自从我在中国开始打拳,我就想有朝一日做拳王,现在我成了拳王,反倒不知道做什么了。”

   “王大哥,你不管做什么都一定行的!”

   “我兄弟李涛在中国做生意很不错,可我回不去了。你叔叔李云先生说如果我想回去,可以找他,可我还不到三十岁,就跑到雪上上过吗?”揭开了心中块垒,王腾也就敞开了心扉。

   “王大哥,我们一起回达兰萨拉吧!”星星的脸更红了。

  

  那一晚,暴风雪席卷北美东部,麦迪逊大雪纷飞,小熊湖边路滑难行,王腾就留下了。

  

四十八 苦乐轮回

   王腾准备和星星一起到达兰萨拉,先去拜访一下李星的族人,然后决定是否定居。三月初,我俩动身了。

   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转经的老太太依然在转经;念佛的喇嘛依然在念佛;酥油店娃娃脸上的鼻涕依然还是鼻涕;据说喜马拉雅的雪山每年要长高两厘米,可他依然还是雪山,依然还是那么高;特瓦里市场卖的依然是茄子、番茄和黄瓜;院子外面的石狮子依然是狮子;钥匙依然能够打开锁;杯里的茶依然还是大吉岭红茶。

  恍若一觉醒来,昨日斟茶姑娘已成了枕边爱侣,叩门风尘游客竞是床头情郎。又如酣梦遐思,头枕天下梦里王,足踏群雄闭眼霸。是真是幻,是梦是真,王腾坐在当年那张卡垫上,竟有些恍惚了。

  

  傍晚时分李林回家。喝茶叙话,他也不提王腾打拳的事,也不说训练营中的变故趣事,只问王腾在铁山老家的父母兄弟、风土人情,在加州的生活环境、交往人物。晚饭时分,星星打电话叫相熟的饭馆送来酒食,三个人便在家中喝酒谈天。

  “李叔叔,我和星星打算留在达兰萨拉,以后也好彼此有个照应。”王腾给李林斟满青稞酒说。

  “星星给我说了,那样最好,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说完话,李林将木碗中的酒喝了一大口。

  “李云师傅当年说让我跟他学东西,我想再学过几年再说。”

  “跟上师学那是最好,只是这往返一趟可要好几天,你只能长期呆在山上。”李林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女儿。

  “爸爸,我不管,我要跟着腾哥,他到哪里我到哪里!”星星话是对父亲说的,眼睛却看着王腾。

  “还不知道上师收不收我呢,如果他能答应,我打算山上呆半个月,山下呆半个月。”王腾含笑对星星说。

  “那样我上下山倒多了一个伴。”李林笑道,笑罢将木碗的酒一饮而进。

  待星星把碗中的酒续满,李林说:“王腾,你父母也不在这里,就只有我来问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王腾和星星一听大喜,没想到父亲竟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我们的婚事,本来我们俩打算等几天再征求父亲意见,没想到李林快人快语,竟先问起了。

  王腾和星星相视而笑,低头对李林说:“王腾流落在外,礼数就没有尽到,不过王腾这一辈子注定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李林笑道:“礼数本该是要的,但我怎能用礼数来委屈你们,你们相亲相爱那就最好。星星从小没有妈妈,跟着我长大,有些野,你就多担待担待。”

  王腾听李林这样说,连忙放下碗筷,说:“王腾是一个粗人,能遇到星星便是最大的福分,只要王腾有一口气在,定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遭半分欺负!”

  李林大笑,说:“好,那我就放心了!你们回头商量商量,就在最近办了吧,也算了了我一个心愿。”

  星星虽大方开朗,这时候也早羞红了脸不吱声。她拿着酒壶给两个最亲的男人斟满酒,便低头抚弄银壶上的纹饰,含羞带喜,一朵铿锵玫瑰成了娇柔罗兰。

  当晚王腾回酒店住宿。次日一早,王腾在酒店房间中和星星商量确定婚事。最后商定就在达兰萨拉当地登记结婚,婚礼一切从简,只请几个至亲好友前来贺喜见证,婚后到欧洲去旅游一趟。

  

  2001年3月20日,就在这一天,星星和二十九岁的王腾在藏南达兰萨拉登记结婚。四天后的3月24日,是星星的二十五岁生日,她选择了这一天举行婚礼,嫁给三年以前从万里外跑来敲开她家门的男人。

  醉眼朦胧中,我想起了那年夏天王腾的断臂,想起八年前大明湖畔那个女人,想着想着笑了起来,我觉得真的够无聊,这样的好日子居然想那些破事。我不知道王腾是否还记得那个女人,他身边的新娘如此美丽,为了她,值得忘掉一切。

  

  飞机把王腾和他的新娘从加尔各答送到罗马,开始他们新婚的环地中海之行。威尼斯的水、雅典的山、耶路撒冷的城、埃及的塔、卡萨布兰卡的墙、巴塞罗拉的教堂,两个月的风景人文,数千年的钩沉历史。

  真正的旅行需没有时间和目的地的限制,想走多久就走多久,想走多远就走多远。若提前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若钟表一样旋转一圈,回到起点的时候会发现除了时间的流失什么都没有得到。这一对新婚的伴侣,便如同两个搭伙的背包客,走走停停、迤逦蜿蜒,全凭兴之所至游览。早上在酒店床上看着地图商量去向南北,夜晚手拉手闲步街头忘掉归途东西,自由自在,漫游世界如庭中散步,相拥而眠不管窗外日月。

  

   回到达兰萨拉,王腾打算退出拳坛。

  才做了一年的拳王,就要退出拳坛,这并不稀罕。有不少人戴上金腰带的第二天就选择了隐退。毕竟擂台上没有不败的王者,登上珠峰的勇士要的只是那辉煌的瞬间,不会有人选择在山顶永久定居。

   听到王腾隐退的打算我很开心,几年的时间里他不断把命提起、放下,男子汉也顶不住啊。这些年王腾比赛奖金的大部分都让我捐给了各地的寺庙,剩下的钱还够王腾带上星星在世界的任何地方过几十年安定生活。从此以后衣食无忧和爱侣周游列国、遍访古迹、悟道参禅、交友育儿,岂不快哉。

   我说你以后就在达兰萨拉生儿育女吧,做个快活自由的饮食男女、山野散人。王腾呵呵大笑说你要不然也到这里来娶个老婆,一起凑成一桌。我说麻将我可以给你寄一副,老婆呢就算了,我现在身边女人一大把,大家好兄弟我会打包寄两个给你做妾,也免得寄给你的麻将资产闲置。王腾说你可别胡来,当心你妈揍你。我说我妈有铁山几百号大姑娘的照片,她比我眼还花。王腾说你现在算是成功人士了,俏得很啊。我说行情的确看涨,还有升值潜力,欢迎踊跃订购,不管投资投机。王腾说看你得意的,还真当自己钻石王老五了。我说我是泡菜王老五,居家常备,三餐必须。

  

   我从不告诉王腾公司里的鸡毛蒜皮琐事,对王腾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当然本来也没有什么忧可报。和生死较量相比,几个员工扯皮内斗吵吵嘴,碰上老赖收收帐跑跑腿又算得了什么呢?换个角度看,这些事情未尝不是趣味盎然,尽显人间生机。

   并不是每个人都乐意看到王腾退出拳坛,最不乐意的是“铁麒麟”亚瑟。亚瑟派了一个人到达兰萨拉找王腾谈,要他改变心意。

   “亚瑟说最近有几个拳手取得挑战我的资格,要我再打几场再退出。”王腾电话告诉我说。

   “你怎么打算的?” 我问。

   “不打了,李云师傅当年要我成为拳王后最多打三场,我打满了。”

   “那就对了,亚瑟和你我称兄道弟,可他除了数钱又不会掉一滴血,自然想把你榨干,别理他。” 我对后台老板一如既往地不信任。

   “别人赚钱赔钱不关我的事,我愿意打的话他赚多少是他该得的,有了星星,更不想打了。”

   “亚瑟派来的人回去啦?你要当心!” 我还是有些担心。

   “明天走,他还算客气。你别担心,在这里他不敢乱来。”

   我哈哈大笑,说:“我知道那是我们李家的地盘,有星星罩着你。”

   王腾沉默半响,说:“我有些担心星星,我现在半个月在山上,她一个人在家里,有时候去麦迪逊她哥哥那里,比我危险。”

   “那就让星星最近一段时间别去美国了,等风头过了再说。等两年,亚瑟说不定就忘记‘战斧’姓张姓王了。”

   “只能这样了,虎无害人心,人有伤虎意,我可不想星星出事。”

   “当心点!一场比赛亚瑟挣几千万呢,为了钱,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愤愤地说。

   “对了,你二叔那边不会有事吧?他会不会为难你二叔?”

   “我二叔有什么事,我剁了这孙子!” 我咬牙说。

   “要剁他也得能找到他,咱们上哪找去?亚瑟可不是朱军,大街上都能碰到。”

   “我知道,我会让我二叔小心的,实在不行,让他卖了餐馆回国算了。”

   “‘龙’和‘麒麟社’交往了几十年,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什么利害冲突,没有什么旧怨,风头过去可能就好了,这段时间小心点吧。”王腾分析说。

   “我这就打电话告诉他。”

  

   二叔告诉我“麒麟社”的人找过他,他已经有所防范。“龙”组织和康巴训练营的地位亚瑟很清楚,精明的亚瑟不会轻易和两个组织结怨。我听了这话大感放心,心想“铁麒麟”亚瑟脑子没有进水的话应该不会动粗。

  亚瑟派来的人回去后没有发生什么事。二叔照常经营他的中餐馆,参与一些黑拳的赌博。王腾每月有一半的时间到力君峰上跟着李云学习佛法、研究武艺。星星辞去了麦迪逊的工作在家写文绘画。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就这样过了两年。

  两年后,我把“九星公司”总部迁到成都。随后带着北京回来的王飞、深圳回来的弟弟李英到成都开了一家地产公司。做地产是在铁山入的行,张星和我合伙成立的“兄弟地产”在铁山做得风生水起,虽是小池塘,好歹也学会了游泳。到了2003年,我打算到成都去试试水,张星就留守大本营。

  王飞到北京漂了几年,做了不少工作,到我叫他回来的时候,他在一家网站做新闻编辑。我的弟弟李英在深圳倒腾了几年电器生意,生意时好时坏,始终做不大。李英以前说要回来跟哥哥我没答应,说你自己再折腾折腾,眼看弟弟起起伏伏成熟得差不多了,就把他叫了回来。

  

  来成都之前我就联络好了在成都地产界打拼的铁山老乡蔡伟。我说你新的楼盘我出一半的本钱,赚钱我分三分之一,亏了我承担一半,算是你帮我个忙。蔡伟说这样的好事到那里去找,还不如你直接入股我的公司算了,赚钱亏钱都捆在一起。我说那怎么行,你搞项目也不容易,多赚点是应该的,别嫌我从你碗里抢饭吃就行。蔡伟大笑说锅这么大,我这碗里才几颗米,你赛牙缝都不够,大家一起到锅里舀才是。我说那就好,反正我请你喝酒,酒喝够了饭也就省了。蔡伟说你到成都该我请你才是。我说那下酒的泡菜算我的,萝卜、辣椒我有的是。蔡伟连连说好,说自己现在不但全家吃九星的泡菜,还逢人就推荐咱们铁山的特产。我说那我干脆聘你做促销董事算了,报酬嘛你家以后的泡菜免费供应,我每个月让人给你寄一箱。

   有蔡伟介绍入行,圈子里的人我很快就熟了。有王飞和李英帮忙,事情做起来更加顺手。我的“兄弟地产”到了成都,只是地产界的小不点。我给王飞和李英打气说龙种虽小不羡肥蟒,凤子虽弱不慕雄鸡,有我们呼风唤雨的那一天。王飞一听大笑,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李英凑趣说打雷收衣服啊。

  

   星星婚后又到铁山来了一次,拜会公婆。王家父母高兴得不行,可恨这喜悦除了找我爹妈分享外无人可知,只能憋在心里梦里偷着乐。我妈从几百张照片里也没找到一个能有星星一半风韵的女人,在我面前叹气说以前你看不上眼我还不信,我现在才明白确实找不到好的。我说我让你不用操心你偏不听,你儿子我胆子可不小,看到中意的姑娘她还能跑得过我?你老人家看那些花花草草的照片也就当连环画看看解闷,老天有眼让我遇到星星这样的姑娘,我马上扛回家让你看活人。他妈笑说你呀别逗老娘开心了,成天不是生意就是去打拳,你是能从合同里抠出老婆呢?还是从沙袋里打出老婆?我笑说宋朝皇帝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沙袋里说不定真能打出一个玉如颜来。他妈说你又胡说八道了。

  

   这样快乐的日子持续了两年,事后看来仿佛只有两天。人生的欢乐是水,流过身体却留不下痕迹。生命的痛苦是烈焰,烧灼出的疤痕想要抹掉也不可能。人的一生,便是被这无情水火煎熬,大限一到,或成水中饱满丰盈的浮尸,或成火中形销骨立的厉鬼。

  

  四月的一天,王腾和李云正坐在力君峰上谈佛说法。李林匆匆上山,告诉了王腾一个不幸的消息。

   王腾听到消息后急忙和岳父一起下山赶回达兰萨拉家中。推门进去,看到星星正伏案哭泣。

待续

家园 转帖一般不加精,但此文例外

感谢致柔兄给大家带来的好文,致刚致柔,可攻可守。

这篇文章讲的是格斗,但品位高远,不是容易看得。

家园 萨兄救命之恩,小弟无以为报。转一篇文章聊表心意。
家园 $#""#%%&&$#$#%$--萨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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