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苦难的童年（七） -- 朱百山
连根家住的村庄叫符家拐，沿圩埂往东不远有个大河湾，河湾上叫上陈家湾，河湾下叫下陈家湾。河湾内有一大片坟滩，有好多老坟，还有些大树，间杂着几株桃树，梨树，都没有明确的主人，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能在树上摘着吃，不能带回家。连根白天来看过了，有些桃子泛红了，好像熟了。
天黑透了，大人吃过饭，忙完家务，都睡觉了，天也不早了。连根一个人跑到老坟滩，爬到桃树上摘桃子吃。晚上漆黑一片，白天看到的有些泛红的桃子找不到了，摘下来的桃子都没熟，好酸。终于摘到一个熟的桃子，有些甜。连根骑在桃树桠上，一边吃着，一边想：都说陈家湾老坟滩闹鬼，我怎么没看到？正吃着，想着，忽然看见从西边过来一个白颜色的东西，连根心中一惊，心想：坏了，我真的碰到鬼怪了。再一看，那白颜色的东西飘飘忽忽的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只有二三十步远了，连根吓的魂都没有了，一下从桃树桠上掉下来。
往南不到十步有个大坡，坡下是稻田。连根掉下树，还好，这树桠不高，不过两米左右，没跌伤，也不知道疼了，“呼噜”一下，连跑带爬一阵风就到了坡顶。
到了坡顶，连根不跑了，心神定了些，心想：这鬼怪找我干什么？来了好奇心，想看看鬼怪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于是趴在坡顶往下看。
哪里有鬼怪？只见一个人跪在地上对着坡顶磕头，嘴里念叨着：“大仙饶命，你老人家饶了我吧，我只求不死，我一定给你老人家树个大仙牌位，把你供起来，初一，十五烧香换水。”
连根听这个人说话虽然变腔了，还是有点熟，仔细一看，这不是张乃迪、五先生吗？一看张乃迪这个怂样，连根高兴极了。心里骂道：“原来是你这个狗日的。”
这张乃迪爬一步要磕十个头也不止，嘴里一直念着：“大仙饶命，绕我不死，我一定给你老人家树牌位，初一，十五给你换水烧香，如不办好，下次你再处死我。”反复不停的念叨着。
张乃迪爬到里坡顶头十步远的地方，趴在那磕头许愿，头都不敢抬一下。连根从身边抓起一大块土坷垃，对着张乃迪的头砸过去。还真准，土坷垃实实在在的砸在张乃迪的头上。只听张乃迪：“哎呀，妈嘢。”惨叫一声。
连根一看，张乃迪趴在那一动不动的，心想：死了，被我这个小大仙砸死了，心中暗暗骂道：老狗日的，自找的大仙。
约莫半个时辰，张乃迪缓过劲来了，又动了。嘴里还是念着：“求大仙饶命······。”一边爬，一边念叨着，又过了一个时辰才爬到回家的圩埂上。
连根从树上嚇掉下来时是怕得要命，现在早就不怕了，看到张乃迪顺着圩埂往家爬，觉得还不过瘾，于是从大树上扳了一根树枝，对着石头使劲打，发出阵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又用手中的树枝在空中乱抽，带着哨声，呜呜乱响，在这夜静更深的坟地还带有回音，是够瘮人的。连根还没有过足隐，又对着空中“哦，哦。”怪叫。
这下，张乃迪不是五先生了，成了狗熊了，顺地往家滚。一晚上把五先生搞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连根回到家，到河里洗了个澡，痛痛快快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张乃迪家住陈家湾，是个大户，房屋就有几十间。张乃迪早起都要到街上吃早点，喝茶。然后抽大烟，喝酒，打麻将，玩女人，泡澡堂，晚上九十点回家，有时还带女人回家，几乎天天如此。
有讨好张乃迪的人对他说：“五先生，你晚上要早点回去，陈家湾的老坟滩闹鬼，经常有鬼怪出没。”张乃迪听后，当面总是不置可否，点头笑笑。背后说：“我张乃迪是什么人？我熟读四书五经，是饱学之士，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人。我能和他们一样，怕鬼。”还说：“哪个说有鬼，逮个鬼给我看看。”
张乃迪、五先生这天晚上碰到鬼了，折腾了一夜，顺着圩埂连滚带爬的回到家。到家天已快亮了，也不知道喊门，也不知道敲门，趴在门槛上昏死过去了，嘴里发出“呼，呼······”的声响。
张乃迪的老婆，张钟氏听到门外的响声，喊伙计道：“快起来，哪家猪在拱大门，把它打走。”
伙计起来，打开大门一看，哪里有什么猪？是自家主人、五先生。只见张乃迪趴在门槛上，张着嘴，呼，呼的出气，满嘴都是泡沫。
五先生一睡三个月起不来，请来名医看病，又不敢说是受了惊，更不敢说碰到鬼怪了，只是说受了风寒，张乃迪五个多月没上街。家里祖宗牌位上加了一个新的牌位、大仙的牌位，披着红绸子，前面放着香炉，点着香。
连根每次路过张乃迪家门口，都要往里面看看大仙牌位，心里好得意。
解放后，连根回家探亲。一次路过张乃迪家门口，看到他家祖宗牌位上还供奉着大仙牌位，指着牌位让警卫员小董看。回到家后，把那段往事说给小董听了。连根母亲走在一旁说：“小董同志，事发后第二天，我家平球告诉我，我心里嚇的发抖，怕得要命。我对平球说：无论如何不能对外人说，要是让张乃迪知道是你干的，十个你，也要把你搞死。”
一天中午，连根和几个要饭的小伙伴在河里洗完澡，光着屁股在圩埂上玩。有个老家伙，大高个子，身穿白纺绸大褂，左手举着一把洋伞遮太阳，右手拿着一根烟袋锅，有一两尺长，一边走，一边吸着烟，烟袋锅烧得通红的。老家伙走到连根身后时，连根正背对着他，没看见。老家伙拿通红的烟袋锅在连根屁股一按，连根被烫得一跳多高。老家伙哈哈大笑说：“小家伙跳的怪高的，再来一个。”
连根还没有反应过来，屁股上又给烫出个大泡。连根忍着疼，不哭，翻着眼看着他。老家伙说：“怎么样，还想再来一个？”
连根恨恨说：“你记着好了。”
“我记着，怎么样？”
“等我长大了，慢慢跟你算。”
老家伙说：“就怕你长不大，长大你又能奈何的了我。”
老家伙走后小伙伴问：“怎么样，疼不疼。”有的说：“就这么给他烫了啊！”
连根答：“算了，疼是有点疼，死不了。”其实连根已在想点子报复那老家伙了。
不愧长大后成了革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