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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悲剧的诞生――基尔波诺斯上将之死 -- daz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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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悲剧的诞生――基尔波诺斯上将之死

苏德战争爆发后,苏军西南方面军在慌乱中招架不暇。经过两个月的战事,形势发展对苏军十分不利。早在7月下旬,苏军总参谋部就仔细研究了德军在东线战场各条战线上可能采取的行动方案,最后总参谋部得出了一致意见:德军不会对中央集团军群危险的右翼置之不顾,而将在近期内消灭我苏军中央方面军(即西方面军――DAZUI)。如果事态果真如此发展的话,那么德军就有可能进入苏军西南方面军的侧翼和后方并歼灭之。这样一来,德军将在占领基辅后横行于乌克兰地区而毫无阻碍,并消除了来自西南方向对德军中央集团侧翼的威胁,为进军莫斯科创造出最好的形势。

7月29日,苏军总参谋长朱可夫再三核实了情报分析后,决定立即向斯大林汇报――刻不容缓。朱可夫给斯大林打电话请求汇报,斯大林回答说:“你来吧。”于是朱可夫带着战略形势图、德军集团军部署图和苏军状况、各方面军物质储备情况资料去觐见斯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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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任苏军总参谋长的朱可夫大将

斯大林对总参谋长的战况汇报也很慎重,他叫来了马林科夫和苏军总政治部主任梅赫里斯一同听取朱可夫的报告。当朱可夫缜密地叙述各战线情况时,斯大林边仔细地听边来回踱步。朱可夫在报告情况后指出”...德军可能利用(中央方面军防御最危险的地段)这个弱点,袭击扼守基辅地区的西南方面军的侧翼和后方”,据此朱可夫建议:“西南方面军现在就必须全部撤过第聂伯河,在中央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结合部至少集结五个加强师的预备队”。

斯大林问:“那么基辅怎么办?”

朱可夫冷静地回答:“基辅只得放弃”。

斯大林怒火万丈,训斥道:“......你怎么想得出来把基辅交给敌人?”半个小时后,斯大林向朱可夫宣布他被撤消了总参谋长职务,以沙波什尼科夫继之。

在朱可夫向斯大林提出放弃基辅建议的时候,还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西南方面军可能会遭遇一场大灾难。虽然7月底德军已经逼近基辅近郊,但经过西南方面军各部队不断的反击,战事似乎出现对峙的迹象。唯一令人不安的地方是西南方面军与西方面军结合部。这里的战线呈现出十分难看的一个大凸出部。但是在7月底,苏军还能牢牢守卫住自己在这里的阵地。

然而几天后,形势急转而下。在这个结合部的苏军被德军中央集团军群古德里安装甲部队围歼。古德里安后来在他的回忆录中轻描淡写地说:“到了八月八日,罗斯托弗尔的战役多少可以说是已经结束了。我们一共捕获了三万八千人,二百辆战车和二百门火炮。”

这时期的苏军西南方面军,正在基辅远接近地与节节胜利的德军激战,尤其在基辅南部,德军已经逼近基辅近郊。西南方面军内部对于战局分析出现了一些分歧,个别指挥员建议将部队撤到第聂伯河东岸。当天,苏军最高统帅部统帅斯大林与西南方面军司令员基尔波诺斯上将就这个问题交换了看法。

斯大林:我们得到消息说,由于没有足够的兵力守住基辅,方面军已经决定轻率地将基辅交给敌人,这个消息确实吗?

基尔波诺斯:您好,斯大林同志!您得到的消息不准确,我和方面军军事委员会正采取一切措施,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基辅......

斯大林:你能不能肯定,你们已采取了一切措施,完全恢复设防区南部的态势?

基尔波诺斯:我认为,我现有的兵力和兵器应当保证完成交给设防地区的任务。同司我还要向您报告,在那个方向上我已经没有预备队了。

斯大林:你可以从其他方向调部队加强基辅的防御......国防人民委员会和大本营坚决要求你们采取一切可能的和不可能的措施来保卫基辅。两周以后情况就会好些,我们就能派新部队去帮助你们。在这两周你们无论如何要守住基辅......

基尔波诺斯:斯大林同志,我和军事委员会将全力以赴保卫基辅,不让它落到敌人手里。我们将用我们所掌握的一切手段加强防御,完成交给我们的任务。

斯大林:那很好。紧握你的手,祝你成功。我的话完了。

基尔波诺斯:再见。谢谢您的祝愿。

(以上电文见朱可夫回忆录《回忆与思考》第406-407页引用的苏联国防部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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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军西南方面军司令员基尔波诺斯上将

为什么斯大林要坚持守住基辅呢?战后有很多战史研究人员探讨这个问题,有认为斯大林是想让西南方面军牵制德军兵力以缓和其他战略方向尤其是莫斯科方向的压力,也有人认为斯大林是为了让英美两国清楚苏军能够顶住德军的凄厉进攻。不论哪一个原因,斯大林让西南方面军坚守基辅是一个事实,这个事实最终演变成为一场悲剧。

德军总参谋部对于1941年8月的战略攻击方向的选择也进行了长时间的争论,包括古德里安在内的多数将领急于向莫斯科推进。象斯大林一样,希特勒本人也对苏军西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结合部的战线产生疑虑,在苏军将领看来,这个大凸出部对于西南方面军的侧翼安全形成了很大威胁;在希特勒的眼中,这个凸出部也同样让德军中央集团军群侧翼暴露。因此在基辅和乌克兰地区苏军主要力量没有被消灭之前,希特勒不想冒险让中央集团军群向莫斯科突击。希特勒坚持认为:“无论如何要对(苏军)第五集团军和在基辅以西和以东行动的苏军各集团实施猛攻,并在其退至在后方构筑的防御阵地前予以消灭。”

八月二十三日,古德里安奉命到中央集团军群司令部开会,这次会议上古德里安见到了总参谋长哈尔德上将。哈尔德与古德里安一样力主中央集团军群向莫斯科进攻,但这时希特勒已经下达了“无可挽回的决心”,参加会议的德军将领都认为,希特勒决定的向基辅进攻的新计划,其后果将会一直延续到冬天才能结束,这样对莫斯科的进攻将会带冬季才能进行,届时德军的装甲部队能否延续旺盛的战斗力将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德军中央集团军群司令冯 包克元帅同意古德里安和哈尔德的看法,他提议让古德里安与哈尔德一起去觐见希特勒,面陈自己的看法。当天下午古德里安就与哈尔德一起飞赴东普鲁士的狼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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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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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德里安

古德里安首先见到了陆军总司令布劳希契元帅,布劳希契已经得知古德里安呈见希特勒要谈论什么问题,他警告古德里安说:“我禁止你在元首面前提到有关莫斯科的问题。向南行动的命令已经下达,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执行,再讨论已经毫无意义。”古德里安当即要求立即飞回战场,可是布劳希契又命令他去拜见希特勒,但是元帅强调:不准提到莫斯科。

古德里安拜见希特勒的时候,在场的人有凯特尔、约德尔等人。古德里安没有主动讨论有关莫斯科的问题,是希特勒第一个提出这个话题的。希特勒滔滔不绝地阐述了自己的见解,显然他已经风闻古德里安对南下进攻有抵触情绪,希特勒希望能说服这个心爱的装甲将军能支持他的战略计划。古德里安在希特勒说完后也细致地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希特勒静静地倾听着,没有打断古德里安。等到古德里安说完,他再次强调乌克兰的原料和农产品对于而后战争的进行具有极大的重要性,因此基辅将是目前首要的战略目标。最后希特勒婉转地要求古德里安要“努力进攻,一切的行动都应该与这个决心配合”。

就在希特勒向古德里安解释南下的意义时,德军总参谋部向中央集团军群发布了命令,令其尽量歼灭苏军第五集团军,以最大速度打通第聂伯河渡口,与南方集团军群会合。为了完成这个目的,命令特地指出让古德里安指挥一个经过加强的装甲集团,直指切尔尼戈夫。

对于德军的企图,奉命指挥预备方面军准备在叶尔尼亚反击德军的朱可夫再次敏锐地捕捉到可疑之处,他通过俘虏的口供得知德军中央集团军群已经暂时转入防御――这从侧面证实了德军即将在其他战略方向转入攻击态势,而这个战略方向只能是一个,那就是南翼的乌克兰方向。八月十九日,强烈的责任感促使朱可夫再次向斯大林汇报自己的看法,朱可夫在电报中指出:“......敌人的企图可能是:歼灭中央方面军,在进抵切尔尼戈夫-普里路基地区后,从后方进行突击以粉碎西南方面军。然后迂回布良斯克森林,对莫斯科实施主要突击并进攻顿巴斯......”

电报发出不久,朱可夫就收到了大本营的回电,回电是斯大林和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联名发来的,电报说:“你关于德军可能向切尔尼戈夫方向进发的看法,我们认为是正确的。德军的行动......将意味着,它从第聂伯河东岸绕过我基辅集团,包围我第三、第二十一集团军。鉴于以预见到这种情况和为了预防我们所不希望的这种意外情况的发生,现组建以叶廖缅科为首的布良斯克方面军。我们正采取其他措施,希望能制止德军前进。”

从电报中可见,苏军大本营在制定预防措施的同时,依然幻想“我们所不希望发生的意外情况”不会发生。朱可夫在他的回忆录中遗憾地写道,电文中提到的“其他措施”再没有任何说明。事实上,苏军大本营除了组建布良斯克方面军和慌乱中拼筹出一个千疮百孔的第四十集团军外,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措施。

仓促建立起来的苏军第四十集团军,下辖第135、293步兵师,第10坦克师和第二空降军。其中第135步兵师从边界开始就在不间断地与德军作战,此时战斗减员很多;第293步兵师是由刚抵达前线的新兵组建起来的,这种部队在战场的表现令人担忧(这个师后来几天里在师长拉古京上校指挥下,配合第十坦克师,在战斗中表现出惊人的战斗力,成为第40集团军赖以依靠的主力部队)。第10坦克师名义上是一个师,在早先七月份的战斗中该师大部分部队已经抽调给其他新编部队,此时该师只有几十辆作战车辆。那个空降军,在八月初基辅近接近地的激烈战斗中,早已伤亡大半。整个第40集团军貌似强大,实际上从诞生起就有严重的先天不足!用这样的一个部队去抵挡古德里安凶悍的装甲铁骑,无疑是篱笆挡洪水。

8月26日,古德里安的第二装甲集群南下攻击的第二天,苏军最高统帅部大本营终于同意可以将西南方面军右翼部队撤到第聂伯河的东岸,但强调基辅附近的苏军集团仍然要留守基辅,命令指出: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扼守基辅。这天忧心忡忡的朱可夫与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通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总参谋长对他的前任说新组建的布良斯克方面军不可能制止住德军中央集团的突击――虽然叶廖缅科中将已向斯大林保证,粉碎中央方面军面前的敌人,不让它进入西南方面军侧翼和后方。朱可夫通过电话请沙波什尼科夫转告最高统帅部:尽快将西南方面军右翼的所有部队撤往第聂伯河东岸。

接下来几天里,形势急剧恶化,到九月四日,南下的德军在切尔尼戈夫东南强渡了杰斯纳河。苏军第15步兵军奉命不惜一切代价将德军赶过杰斯纳河,这个步兵军调集了第62步兵师和第204空降分队对德军这个小小的登陆场发动多次反冲击,均被德军第十摩托化步兵师第二十步兵团击退。因为德军在切尔尼戈夫深深切入苏军防线,令苦战多日的苏军第五集团军处境十分危险。这个集团军本来是可以在一周前撤退的,但因为大本营坚决不同意而一再贻误战机,当时莫斯科希望布良斯克方面军的反攻能将德军击退,现在来看,这个希望落空了。

9月7日,西南方面军司令员基尔波诺斯向大本营发出专电,请求将西南方面军所有部队从第聂伯河西撤退到东岸。苏军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将这个电报转发给大本营西南方向指挥部司令员布琼尼那里,征求这个老元帅的意见。西南方向指挥部是8月23日苏军大本营为了加强各战略方向的指挥而特设的一个机构。十分了解局势的布琼尼坚决支持基尔波诺斯。

但苏军最高统帅斯大林仍然不想这样放弃基辅,不过他的态度比一个月前已经有些缓和,甚至对是否坚持固守基辅有些犹豫。此时正是斯大林最焦虑的时刻,眼下不但西南方向的局势恶化,北方列宁格勒方向局势更为紧张。总参谋长与布琼尼交流看法后,斯大林急令刚指挥苏军收复了叶尔尼亚的朱可夫连夜紧急返回莫斯科面见斯大林。斯大林听取列宁格勒方面的战况汇报后,委婉又不容反对地命令朱可夫去列宁格勒接替伏罗希洛夫的指挥。在随后简短的战局讨论中,朱可夫再次向斯大林建议必须立即从基辅撤退,这时斯大林依然没有下定决心放弃基辅,他沉思了一下,通过电话指示沙波什尼科夫与即将接替布琼尼职务的铁木辛哥再“讨论研究一下这个问题。”

铁木辛哥与总参谋长讨论西南方面军局势和应对措施后提出的作战方针,仅仅是将过去苏军统帅部的方案进行了一些变通。9月9日,斯大林在要求西南方面军坚守基辅的前提下,终于批准第五集团军及第三十七集团军右翼撤退到杰斯纳河,但此时德军已经在杰斯纳河两岸巩固了阵地,上述两个苏军集团正在遭受德军第六集团军和装甲第二集群的猛烈攻击。9月10日,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对苏军第40集团军挥出了最后一记重击。苏军第40集团军司令员波德拉斯将军将这个情况报告了方面军司令部,可此时西南方面军连一个预备队都没有了。当天,苏军第10坦克师第10摩托化步兵团最后的部队顽强守卫在巴图林和科诺托普之间的战地上,战至最后一枪一弹。他们是苏军抵挡古德里安南下的最后一道屏障,越过了这里,古德里安就可以深入到苏军纵深后方的罗姆诺,而苏军西南方面军,再也没有兵力去阻止德军的钢铁猛兽。

关键词(Tags): #基尔波诺斯(嘉英)#苏德战争(嘉英)#朱可夫(嘉英)#古德里安(嘉英)
家园 【原创】悲剧的诞生――基尔波诺斯上将之死 (二)

9月10日,德军第二装甲集群所属的第三装甲师在莫德尔将军指挥下直奔罗姆内,深夜,其先头部队在罗姆内与德军伞兵会合,苏军第40集团军被这股德军分割为两部分。同一天,在南方克列缅丘格的德军第一装甲集群也在克莱斯勒将军的指挥下,集中优势兵力突然向苏军南方面军与西南方面军的结合部发起攻击,很显然,他们是想与古德里安的装甲集群会合,以完成围歼基辅苏军的宏大战略目标。这天夜晚,苏军西南方面军参谋长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图皮科夫少将(Тупиков Василий Иванович)与参谋部作战处副处长扎赫瓦塔耶夫上校一起去见方面军司令员。很巧,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委员布尔米斯坚科(М.А. Бурмистенко)和雷科夫(Е.П. Рыков)都在基尔波诺斯那里。图皮科夫少将向几位指挥员报告了情况,他最后总结说:应该尽早将部队撤到普肖尔河一带的预设阵地,以避免被合围的危险。当时南北两个方面德军的动态已经显露出来,方面军军事委员会经过讨论后,很快决定向大本营发出电报,电报称:

“敌军装甲集群已经突向罗姆内、格赖沃龙。第40、21集团军不可能消灭该集群。需要立即由基辅筑垒地域调军队到敌人行进路线上,方面军需要向报告过您的地区(指普肖尔河一线――DAZUI)实施总退却。请通过无线电予以批准。”

人们一直等到子夜,在11日凌晨一点左右,莫斯科的电报来了,发报的是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元帅代表大本营说:“最高统帅部大本营认为,必须按我军条令规定继续在西南方面军各部队占领的阵地上奋战。”后面总参谋长提出了许多粉碎德军突击集团的建议,但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大本营不同意也不允许从基辅筑垒地域抽调部队――一个师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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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波什尼科夫

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西南方面军司令员基尔波诺斯上将已经清醒地认识到继续坚守基辅无疑于束手待毙。这个在卡赞步兵学校担任过多年校长,又在苏芬战争期间指挥第70步兵师突破曼尼海姆防线的指挥员略为沉思一下,随即与西南方向指挥部司令员布琼尼元帅联络,基尔波诺斯请老元帅向莫斯科的总参谋部解释:西南方面军撤退稍有延误即会产生致命后果。布琼尼元帅一直在关注着这里局势的变化,他马上与沙波什尼科夫通了话,但是老元帅没有能说服总参谋长改变主意,于是布琼尼转而直接向大本营发电报,他在电报中说:

“西南方面军军事委员会认为,在当前情况必须准许该方面军全线退却到后方地区。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同志以最高统帅部大本营的名义答复这一建议时......指出,最高统帅部大本营认为将西南方面军部队东撤为时尚早,我认为敌人从诺夫哥罗德-谢韦尔斯基方面向南和从克列缅丘格向北包围并合围西南方面军的企图,至此已十分明显。为了对抗这一企图,必须建立一个强大的部队集群。而西南方面军无力做这件事。如果最高统帅部大本营也不可能在这一时机集中这样强大的集群,那么退却对西南方面军来说就是完全不可避免的了......延误西南方面军的退却,可能使军队和大量兵器遭到损失。”布琼尼甚至考虑到给大本营一个台阶下,他在电报最后说:“万一不能重新考虑退却问题,那么我请求准许哪怕从基辅筑垒地域撤出军队和大批技术装备,这些兵力兵器将有助于西南方面军对抗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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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元帅S.M.布琼尼

布琼尼对大本营是否接纳他的建议也没有把握,这天,同样焦急等待大本营决断的布琼尼与基尔波诺斯又通过电报进行了下列谈话:

“假如敌人切断了方面军的补给线,您打算怎样组织军队供应”,老元帅问道。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无疑是在让基尔波诺斯做好被包围的准备。基尔波诺斯天真地回答:“只能经过南部干线进行前送。”

“您没明白我的意思。”布琼尼坦诚地说:“我知道北部干线已经被切断。要是南部干线也被切断,您怎么办?”

“那就只剩下一个途径――用飞机。”

“航空兵不能保障这么多的军队”。布琼尼冷静地反驳说:“您现在就要在弹药、给养的消耗方面厉行节约。”

两人的谈话结束后,基尔波诺斯对在旁边的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委员布尔米斯坚科说:“厉行节约,谈何容易。我们可以最大限度的压缩口粮,战士们回谅解我们的。可是当法西斯分子象嗅到了猎物的恶狼一样在全线乱闯时,怎么能让战士们节约弹药呢?”

9月11日傍晚,大本营在电传打字机上召唤基尔波诺斯。基尔波诺斯与布尔米斯坚科、雷科夫、图皮科夫和扎赫瓦塔耶夫陪同下来到电报室,这次与西南方面军指挥员谈话的不是总参谋长,换成了最高统帅斯大林本人。

斯大林:你们好

基尔波诺斯:您好,斯大林同志。

斯大林:你们关于把军队撤到你们知道的那条河一线的建议,我看是危险的......在第聂伯河东岸目前的情况下你们建议我军撤退,将意味着我军被包围。因为敌人不仅会从科诺托普方向,即从背面进攻你们,而且也会从南面,即从克列缅丘格方向和从西面进攻你们,因为一旦我军从第聂伯河撤退,敌人就会立即占领该河东岸并开始进攻。如果敌军科诺托普集群(指德军古德里安装甲集群――DAZUI)与克列缅丘格集群(指克莱斯勒的第一装甲集群――DAZUI)会合的话,你们就陷入了包围。看来,实现你们关于立即撤退军队的建议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你们应预先在普肖尔河上做好防御;二是配合布良斯克方面军对敌科诺托普集群进行猛烈的攻击。我再说一遍,不具备这两条,撤退的建议就是危险的,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怎么办呢?办法有一下几条:

第一:立即改变兵力部署,即使从基辅设防区和其他部队抽调兵力也行,集中十分之九的航空兵于这一地区,在叶廖缅科配合下向敌科诺托普集群发动猛烈进攻。我们已向叶廖缅科下达了指示,今天我们已下达特别命令,把彼得罗夫的航空兵群调往哈尔科夫,交给西南方面军指挥。

第二:立即在普肖尔河或这一线的某地建立防御区,面向北和向西配置大量火炮,并调五-六个师防守这个地区。

第三,组成对付敌科诺托普集群的突击部队并在普肖尔河建立防御地区以后,总之,在完成这一切之后再开始从基辅撤退,要认真做好炸毁桥梁的准备。

西南方面军的指挥员们围在基尔波诺斯周围默默地看着不断传动的电报条。参谋长图皮科夫少将在看到这里的时候,脑子中出现了一丝希冀,几天后他在与西南方面军参谋部作战处处长巴各拉米扬少将谈论这次会谈时说:他已经开始计划利用斯大林的这个建议将五到六个师及大量炮兵撤退到普肖尔河地区,这样做并不违背斯大林的主张,就在他紧张思索如何计划时,斯大林接下来的话让电报室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斯大林继续说:

第聂伯河上不得留下任何浮动工具,而应予以破坏,待基辅疏散完后,应固守第聂伯河东岸,不让敌人突至东岸。最后,应停止寻找退却地区,而应寻找抵抗的途径。

电报室里一片沉寂,斯大林的话语让在场的指挥员无法反驳,就连极力坚持必须撤退的图皮科夫也不知所措。大家都明白,斯大林最后一句话实际上已经明确指出西南方面军必须坚守,而不是去退却。执行这样的命令后果只有一个――被围歼,这点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脸色苍白的基尔波诺斯大声将这句话读了两次,然后他问军事委员会各位委员:“喂,你们要说什么吗?同志们?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年轻的军医基尔波诺斯就被战友们推选为士兵委员会主席,他深知集体决策的意义。此时的雷科夫默然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原来就坚持要保卫基辅而后来改变了自己看法的布尔米斯坚科小声说道:“既然不能退却,我们也就不要坚持离开第聂伯河了。”

这一刻,基尔波诺斯无疑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作为一个方面军指挥员,他深知自己的方面军所处的危险;但作为一个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职又让他犹豫,况且,正在等待他答复的是斯大林――在当时的苏联,斯大林就是一切。沉默了一会后,基尔波诺斯猛地转身对电报员说:“拍发吧!”

他慢慢地说道:“我们在得到军队东撤提出意见并指明撤退地点的建议之前,我们甚至没有想过后撤问题,而只有一个请求,由于我们的正面已加宽到八百余公里,希望有预备队加强我方面军......”

图皮科夫少将在听到基尔波诺斯的这番话时,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他不明白为什么方面军司令员突然否决了自己在半小时前还坚持的主张。基尔波诺斯惊讶地看了一眼他的参谋长,继续对电报员低声口述:

“遵照9月10日夜间收到的最高统帅部大本营指示,我们正由科斯坚科集团军抽调两个步兵师,连同炮兵由铁路运往科诺托普方向,其任务是会同波德拉斯集团军(第40集团军――DAZUI)和库兹涅佐夫集团军,消灭罗姆内方向突入敌摩托机械化集群。我们的意见,暂时不宜再从基辅筑垒地域抽调军队,因为已经从那里抽过两个半师给切尔尼戈夫方向。从基辅筑垒地域只能抽调一部分炮兵兵器。刚才通过电报机收到的最高统帅部大本营指示,将会立即得到贯彻。完了。”

基尔波诺斯的这番话,将自己在此前坚持的观点全部推翻,斯大林显然对基尔波诺斯不能坚持自己的观点有些愤怒,他回电说:

“首先,从西南前线撤退军队的建议是你们和西南方向总司令布琼尼提出的。他的报告中有这样一段话:......(见前面布琼尼致最高统帅部大本营的电文――DAZUI)那么西南方面军撤退已完全是势在必行。你知道了吧,沙波什尼科夫反对撤退,而总司令主张撤退,西南方面军同样也主张立即撤退。第二,关于组建对付敌科诺托普集群的突击部队和在那个地区构筑防线的措施请经常向我们报告。第三,未经大本营许可,不得放弃基辅,不得炸毁桥梁。再见!”

我们现在无法得知斯大林在这段话前的命令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是要考验一下西南方面军军事委员会的决心。假如基尔波诺斯没有那么快地转变态度,而是继续向斯大林陈述必须撤退的理由,是否可能让斯大林更改成命?从斯大林最后的话语来看,最高统帅显然对西南方面军司令部朝三暮四的做法有些恼火,于是果断做出了不许从基辅撤退的命令,这从斯大林电报中的口气中也能听出一二。

基尔波诺斯显然被斯大林的愤怒吓住了,他擦了擦前额的汗水,回答说:“您的指示我明白了,完了。再见。”说完他懊丧地对大家挥了挥手,快步走出了电报室,留下两个军事委员会委员和两个参谋面面相嘘。

“现在怎么办?”图皮科夫问布尔米斯坚科。“动动脑筋,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军事委员会委员没好气地回答参谋长:“命令总是命令。”图皮科夫争辩道:“要是能想出兵来就好了!没有兵力,无论你怎么想也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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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西南方面军司令员基尔波诺斯上将、西南方面军军事委员布尔米斯坚科,西南方面军参谋长瓦西里 伊万诺维奇 图皮科夫少将

40岁的瓦西里 伊万诺维奇 图皮科夫少将是一个优秀的参谋长,1933年从伏龙芝军事学院毕业后,他就在做参谋工作。1941年6月,在哈尔科夫担任边境守备区参谋长的图皮科夫敏锐地判断德军将在近期对苏联发动突然袭击,当他将自己的分析报告上级的时候,却被批驳为“过分自信”,不幸的是,图皮科夫过分自信的分析在几天后就成为事实。苏德战争爆发后,他接替普尔卡耶夫中将担任西南方面军参谋长,在协助基尔波诺斯指挥西南方面军部队保卫基辅的战斗中成绩斐然。9月10日斯大林的电报令西南方面军军事委员会成员十分沮丧,但图皮科夫并没有放弃,四天后,战场局势更加恶化,南翼德军已经突破了苏军第38集团军的防御正在挺进,而北翼的第五集团军和第21集团军在后撤的途中屡遭优势德军的打击,各部队之间的缺口越来越大,这里的战线已经不连续。这天早晨,图皮科夫叫来了作战处的伊万.西蒙诺维奇.戈列波夫中校(И.С. Глебов),他对中校说:

“伊万.西蒙诺维奇,前线的形势你都知道,我请你读一读这个文件,坐下仔细地读一读。”

戈列波夫低下头看这个文件,第一行赫然写着:呈斯大林同志,紧急,特别重要,图皮科夫在文件中直白地说:

“目前的形势证实西南方面军的处境十分危急,假如部队不能及时撤到第聂伯河左岸,那么将在接下来的一两天内被德军合围,届时西南方面军将面临一场大灾难,再没有办法去避免它发生。”

在文件后面,图皮科夫请求斯大林批准方面军放弃基辅,“就在今天,九月十四日,让部队撤到第聂伯河左岸。明天一切都晚了。

签字:图皮科夫 14.9.41”

戈列波夫看完文件抬头望着自己的上司,图皮科夫手背在后面焦躁地在办公室内来回走动,看到戈列波夫看完了文件,参谋长停下脚步问:“我恳求你,戈列波夫同志,我的这封信有什么不妥吗?”

文件没有错误,作为作战处工作人员的戈列波夫对战场形势十分清楚,“没什么不妥,”中校说:“不过这需要司令员的签字。”

“司令员拒绝签字。”图皮科夫说道:“如果你,伊万.西蒙诺维奇,赞同这份文件的必要性,那么请你马上把它送到电报室,立即发送给莫斯科斯大林,同时将另一个复件送给司令员和方面军军事委员”。

戈列波夫同意图皮科夫的主张,电报很快发出。半个小时后,电传打字机从莫斯科传来指令要基尔波诺斯、图皮科夫和布尔米斯坚科谈话。

斯大林:基尔波诺斯对图皮科夫的电报有什么看法和建议?请回答。

布尔米斯坚科:这是军事委员会委员在说话,您好,斯大林同志,司令员和我没有察觉图皮科夫的惊慌失措,我们不同意他对目前形势抽象的评价,现在我们正在尽一切努力保卫基辅。

斯大林:我要与基尔波诺斯司令员谈话。谁是方面军司令员,基尔波诺斯还是布尔米斯坚科?为什么不让司令员来回答人民委员,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吗?基尔波诺斯或许没有任何意见,我们八月八日关于战局的谈话后你到底持什么态度?请回答。

基尔波诺斯:我在指挥方面军,斯大林同志。关于对战局的评估和建议,图皮科夫考虑的不很全面,我同意布尔米斯坚科的意见。我们正在尽一切努力保卫基辅......相信我们,斯大林同志,我再次向您保证,我们将尽我们的所有去保卫基辅,我们一定会完成您的任务――誓死保卫基辅“。

基尔波诺斯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在场的戈列波夫中校注意到图皮科夫少将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但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失态。

这时斯大林在电传打字机中继续说:图皮科夫为什么如此惊慌?让他来看,你,图皮科夫同志,您是同意他们的主张还是反对他们,请你诚实地回答我,不要恐慌。

图皮科夫:斯大林同志,我坚持我以前的看法,方面军部队正在面临一场灾难。将部队撤过第聂伯河左岸必须在今天,九月十四日,明天就晚了......我请求您,斯大林同志,批准部队今天就开始撤退。

斯大林:等我们的答复......

统帅部大本营的答复并没有很快传来,西南方面军再次与统帅部大本营谈论是否撤退已经是四天后的九月十八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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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在现代华战争中,几乎没有可以坚守的要塞

这一方面是攻击兵器的威力和手段大大加强,坚固的筑垒抵抗力不再是那样有效了,在伊拉克战争中,甚至任何堡垒都无法抵挡攻击武器的打击,攻守武器出现了不平衡。另一方面是因为现代战争对武器装备的消耗,注定一个被困的要塞无法生产出足够的装备以满足长期作战的需要。

事实上,无论是列宁格勒还是斯大林格勒,作战都是环绕整个战线的无数次双方的对攻,而不是一功一守。仅有的例外是太平洋上日军的岛屿防卫作战和朝鲜战场上上甘岭战役这样的防守战了。这样的防守战之所以能够进行,也许要得益于当时攻击武器的威力还没有当前这样打。

怎样进行运动防御战,恐怕是未来将讨论的重要课题。

看到大嘴兄好文,忍不住从基辅的防御推开多说跑题了。

家园 悲剧的诞生――基尔波诺斯上将之死(三)

与斯大林会谈后,图皮科夫少将作战部副主任戈列波夫中校回到少将的办公室,图皮科夫看着作战地图沉思了良久,最后他转身对同样沉思不语的手下说:“不可思议,最高统帅部难道不知道我们方面军目前的形势吗?我们现在看起来就象是在捕鼠器里的老鼠,方面军的部队将在二十四小时内被合围,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将军略为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望着戈列波夫急切地说:“伊万.西蒙诺维奇,我请你立即接通铁木辛哥元帅并转达我们与斯大林谈话的内容,让铁木辛哥元帅命令各集团军司令员按计划向第聂伯河东岸撤退,不必理会方面司令员基尔波诺斯的命令。让巴格拉米扬务必在9月16日带着铁木辛哥元帅的书面命令返回方面军司令部。快去检查通讯设备并保障线路畅通,现在一切都看你的了,作战部副部长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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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成为苏联元帅的巴格拉米扬,1941年巴格拉米扬少将是苏军西南方面军参谋部作战处主任。

巴格拉米扬少将是西南方面军参谋部作战处主任,在8月基辅南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西南方向总司令部抽调他去前线督战。这时巴格拉米扬少将刚从南翼正与德军第一装甲集群激战的苏军第三十八集团军返回,本来他是要返回西南方面军司令部的,但是因为德军进展十分迅猛,他和他的参谋小组成员被迫撤往位于波尔塔瓦附近苏军西南方向总司令部。

在西南方向总司令部,巴格拉米扬看到了整个西南方向战局的作战汇报,这个报告令人忧虑:苏军西南方面军在基辅的第37集团军和在基辅以南的第26集团军仍然固守自己的阵地,北部的第21、第5及第37集团军的右翼正在德军第二集团军和第二装甲集群的攻击下缓慢退却,那里的战线已经不完整,各集团军甚至各军之间的缺口正在扩大,而德军正在这些缺口向前挺进。巴格拉米扬还见到了自己的上司――基尔波诺斯上将给西南方向总司令部的战况汇报,上将在汇报最后总结说:“方面军是在被合围和补给线被完全切断的条件下进入战斗的。我准备把指挥所转移到基辅,这是能指挥军队的唯一场所。我请求采取必要措施,利用空中运输对方面军所属各集团军进行弹药供应。”

“撤往基辅!”巴格拉米扬心中暗自难过。本来方面军司令部是在第聂伯河东岸的,现在竟然要逆势进入必定要被德军包围的基辅中,看来西南方面军司令员为了执行斯大林个最高统帅部大本营的命令,已经决心奋不顾身自我牺牲了。

九月十六日,德军两支装甲突击部队――古德里安的第二装甲集群和克莱斯勒的第一装甲集群在洛赫尼察会师――现在老鼠笼子关上了!这天早晨,巴格拉米扬被叫到方向总司令那里。原来西南方向总司令是老元帅布琼尼,9月10日斯大林痛斥了基尔波诺斯后,布琼尼也被斯大林撤换掉,换上的新司令员是刚刚在斯摩楞斯克与德军中央集团军群激战过的铁木辛哥元帅。在办公室内接见巴格拉米扬的还有苏联中央政治局委员、乌克兰第一书记、西南方向军事委员赫鲁晓夫。巴格拉米扬报到后,铁木辛哥劈头就问:“怎么,现在还急着回去吗?”“是的。”少将回答:“在现在艰难的时候我应该在方面军司令部,元帅同志,因为所有的道路都已经被切断,我请求准许我坐飞机走。”

巴格拉米扬的表态令铁木辛哥和赫鲁晓夫两人都很感动,多年以后,全俄退休金领受者赫鲁晓夫在撰写他的回忆录时依然对巴格拉米扬充满赞誉之词。铁木辛哥望着巴格拉米扬,继续谈论有关基辅方向的情况,元帅说:“现在我们正尽全力帮助方面军......我们打算以这些兵力同方面军被围军队里外对进。我们知道我们无法粉碎突入的两个法西斯坦克集团军,但我们将打开一些缺口,被围军队可以通过这些缺口突出来。这就是我们突击的目的。我们相信,在眼前这种情况下,最高统帅将会准许西南方面军向普肖尔河退却,因此我们决定现在就下达组织突围的命令。”

说到这里,铁木辛哥在办公室里踱了片刻,最后他下定决心说:“今天我们还准备与莫斯科童话。我希望我们能说服大本营,在我们通话时,基尔波诺斯和他的司令部要利用敌人还没有完全合围这一时机及时行动!”铁木辛哥站下,继续坚定地说:“您向基尔波诺斯报告,巴格拉米扬同志,在目前情况下,西南方向军事委员会认为对西南方面军来说,唯一适当的决心是进行有组织的退却。您向方面军司令员传达我的口头指令:放弃基辅筑垒地域,以少量兵力沿第聂伯河实施掩护。毫不迟疑地开始将主力撤至后方防御地区。基本任务是:在我们预备队配合下粉碎前出方面军后方之敌,而后沿普肖尔河转入防御。要让基尔波诺斯发挥最大的积极性,向罗姆内和卢布内方向更坚决实施突击,而不要坐等我们把他从包围圈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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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木辛哥元帅

铁木辛哥继续做了有关撤退程序和指挥的指示后对巴格拉米扬说:“快走!巴格拉米扬同志,让基尔波诺斯也别拖延。法拉列耶夫将军将保障您从波尔塔瓦飞到皮里亚京地区”。法拉列耶夫是西南方向空军司令,皮里亚京则是当时西南方面军司令部临时指挥所所在地。巴格拉米扬怀着一线希望,义无返顾地飞进了包围圈。

巴格拉米扬顺利地飞抵皮里亚京附近的机场,很快抵达位于皮里亚京北上亚罗夫卡镇的一个村庄内的西南方面军临时指挥所――按照几前的计划,西南方面军司令部原本是准备返回基辅的,但是德军第六集团军一股突击部队,从苏军第五集团军和第三十七集团军结合部突入,切断了返回基辅的道路,西南方面军司令部只得一路向东撤至这里。巴格拉米扬在司令部首先遇见了参谋长图皮科夫将军。在目前形势下能够重逢,两人都很激动,图皮科夫兴奋地拥抱着巴格拉米扬,“啊!我们的浪子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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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拉米扬

巴格拉米扬向图皮科夫转达了西南方向总司令铁木辛哥的口头命令,图皮科夫高兴地说:“这就是说,我是对的了!,快,我们去见司令员。如果我们迟延,合围圈就牢固得无法突破了。”方面军司令员在距离司令部几公里的一个小树林中,两人抵达那里见到了基尔波诺斯上将以及方面军军事委员布尔米斯坚科和雷科夫。基尔波诺斯听完巴格拉米扬转达的命令,沉默了很久没有答话。图皮科拂着急地问:“米哈伊.彼得洛维奇,这个命令符合情况,没有理由再犹豫,您认为现在可以给部队拟定撤退命令吗?”布尔米斯坚科这时也插话道:“我认为,以目前的情况,我们除执行总司令的命令外没有任何出路。”

基尔波诺斯皱起眉头,“您带来了撤退的书面命令吗?”上将问巴格拉米扬。

“没有,”巴格拉米扬回答:“元帅命令口头传达。”

基尔波诺斯有沉吟了一会,最后下定决心说:“在收到书面命令前,我不能采取任何行动。问题太重大了。”他用手掌在桌子上一击,让试图再说什么的图皮科夫住了嘴,“好吧,”司令员说:“就谈到这里吧!瓦西里 伊万诺维奇,请您准备一份给大本营的电报,报告总司令的命令并询问我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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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夏天的基尔波诺斯。基尔波诺斯是在大清洗后涌现出来的苏军将领,这些将领忠贞诚实,但明显缺乏灵活与果断。赫鲁晓夫和朱可夫对基尔波诺斯的看法都是“太嫩”。

当天晚上向苏联最高统帅部大本营的电报就发了出去,电报称:“铁木辛哥总司令通过方面军副参谋长转达口头指示:我们的基本任务是把方面军所属集团军撤至普肖尔河,并粉碎敌人在罗姆内和卢布内方向的快速集群,留下最少的兵力掩护第聂伯河和基辅。总司令的书面命令完全没有指示过向普肖尔河退却,并且只准许从基辅筑垒地域调走部分兵力。这里已经出现了矛盾,我们该怎么执行?我们认为将方面军所属部队撤到普肖尔河是正确的。在此条件下必须完全放弃基辅筑垒地域、基辅和第聂伯河。急切请求您指示。”

深夜,大本营的回电终于来了,仍然是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代表大本营发出命令:大本营准许放弃基辅筑垒地域和将第三十七集团军转移到第聂伯河左岸。虽然这个简短的命令对是否允许方面军主力撤退到普肖尔河一线只字未提,但这已经不是问题。看到命令后,基尔波诺斯象一个上满发条的玩偶一样立即活跃起来,他马上要来的战况地图,迅速了解了战场形势后,与图皮科夫、布尔米斯坚科、雷科夫简短商量后,快速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命令第二十一集团军于次日凌晨集中在普里路基东南,以主力向罗姆内实施突击,与合围圈外的骑兵第二军对进;第五集团军以一部在西部掩护第二十一集团军退却,其余兵力向洛赫维察实施突击;第二十六集团军以两个师组成突击集群,向卢布内进攻;第三十七集团军把部队从基辅筑垒地域撤退到第聂伯河左岸,组成突击集群突向皮里亚京,然后担任方面军后卫向东撤退;已经突围出去的第四十、三十八集团军从东面向罗姆内和卢布内方面实施突击,与方面军主力对进。

17日深夜,大多数集团军都得到了撤退命令(只有在基辅的三十七集团军无法通知到,方面军与该集团军的无线电通讯已经中断,派去的联络参谋均未能抵达基辅。该方面军是在次日通过西南方向总司令部电台才得知撤退命令的)。9月18日清晨,按照命令,西南方面军各部队开始行动。进攻首先是从东面发起的,苏军第二骑兵军在军长别洛夫将军指挥下,以第九骑兵师配合大本营预备队的几个坦克旅,向罗姆内发起了猛烈突击,试图打开一个缺口,接应包围圈被的苏军第二十一和第五集团军的部队突围。很凑巧,德军第二装甲集群司令部也在罗姆内。司令官古德里安将军本来不应该在这里的,头一天他起视察了党卫军帝国师,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到罗姆内。就在他风尘仆仆抵达自己的司令部要好好休息一下时,苏军的反攻开始了。古德里安在罗姆内郊外的一所监狱的了望塔上,居高临下目睹了苏军第九骑兵师英勇无畏的官兵向罗姆内郊外德军第十摩托化步兵师两个营的阵地发起的连续进攻。为了防止苏军在这里突破,古德里安不得不将党卫军帝国师和第四装甲师从包围线上抽调部分兵力来加强罗姆内的防卫力量。古德里安和他的司令部也被迫撤回到科诺托普。

苏军第二骑兵军的进攻,有力策应了苏军第二十一集团军的突围,当天夜晚,该集团军一部在集团军司令员库兹涅佐夫亲自率领下,一举突破了德军第二十五步兵师的封锁溃围而出。在他们后面,担负掩护任务的苏军第五集团军,本应遵照命令向洛赫维察突击,但因为德军的猛烈攻击,部队无法集结。其中第十五步兵军残部最后在莫斯卡连科将军带领下自行突围。第三十一步兵军试图掩护集团军司令部突围,但在乌代河(古德里安回忆录中称之为乌德河――DAZUI)遭到德军第四装甲师的顽强阻击,该军伤亡惨重,几乎损失迨尽。集团军司令部被迫与西南方面军司令部第二梯队会合,转向南面的皮里亚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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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辅附近与德军激战的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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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军第五集团军司令员波塔波夫将军。第五集团军在战争前期表现十分神勇,战至最后全军覆没。司令员波塔波夫将军重伤后被俘,他经历了集中营的残酷岁月幸存到战后,后来曾担任敖德萨军区副司令员

家园 悲剧的诞生――基尔波诺斯上将之死(四)

西南方面军司令部也是在9月17日夜出发的,他们准备经洛赫维察突围。为了达到机动灵活,各机关分成了两个梯队,第一梯队由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司令部大部、政治部、各兵种勤务首长组成。其余的单位与方面军首长一起组成第二梯队。他们经上亚罗夫卡村取道皮里亚京,那里有一座桥跨越乌代河。后半夜,司令部渡过乌代河,随后在第289步兵师掩护下通过了皮里亚京。289步兵师是此时方面军能够掌握的唯一一个掩护部队,拂晓前,行军队列突然遭到从北部而来的德军坦克的冲击,289步兵师在师长J.G.马克沙诺夫上校指挥下顽强阻击德军的进攻,在激战中,方面军司令部转到乌代河左岸,在德军的炮击下紧急撤离,沿途边走边与德军激战。这场遭遇战不但让方面军司令部失去了289步兵师这个唯一一个掩护部队,而且还在撤退中损毁了遗弃了大批车辆,最为严重的是在德军不断的空袭中,司令部的电台被炸毁――方面军司令部与外界的联系全部中断。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9月19日,西南方面军司令部来到乌代河和姆诺加河交汇处的戈罗季希村,这时天以近黎明,基尔波诺斯命令停止前进,整顿部队,查明情况并制定下一步行动计划。中午,向洛赫维察方向突围失败的苏军第五集团军司令部及其余部在司令员波塔波夫司令员带领下也来到这个小小的村庄,使整个行军纵队的人数达到了三千人。他们总共还有原属于方面军警卫团的六辆装甲车,两门反坦克炮,还有五挺双联装高射机枪。

中午,基尔波诺斯召集所有在戈罗季希的指挥员开会。会议上,图皮科夫少将报告了目前的情况:德军正从四周围上来,乌代河右岸的德军加强了正面防御,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则占领了姆诺加河东岸,北面和西北面的村镇大多被德军占领。听完这个令人沮丧的报告,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最后还是基尔波诺斯打破了沉默。

“同志们,很明显,我们必须突围。现在要明确一下望哪个方向突围。”

有人建议晚上借助夜色的掩护在戈罗季希附近强渡姆诺加河,连夜向洛赫维察冲击。这个建议遭到图皮科夫的质疑。少将说:“德军正等着我们这样做。他们肯定已经在桥头设伏。我认为我们应溯流而上,在切尔努哈附近(戈罗季希西北十二公里――见巴格拉米扬回忆录)强渡姆诺加河。”第五集团军司令员波塔波夫也同意图皮科夫的意见,“我们已经证实,德国鬼子不会对这条河的任何一座桥不加注意。在切尔努哈附近突围的有利之处是能出其不意。再说,那里有一写徒涉场,因此不需要夺占桥梁。”

基尔波诺斯和大多刷人同意了这个方案,随后指挥员将所有战斗员分为三个分队,这三个分队将担负为司令部扫清道路和保障两翼安全的任务。波塔波夫将军负责指挥前卫,巴格拉米扬少将则指挥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一个连掩护整个纵队的后面。巴格拉米扬随后去召集这个连队布置任务,刚讲完基尔波诺斯将军的副官格列尼少校跑来说司令员让他去。

巴格拉米扬来到村子中央,见基尔波诺斯、布尔米斯坚科、雷科夫和图皮科夫正在对一群军官讲话,见巴格拉米扬来到,基尔波诺斯命令少将:“从梅列哈来了一芝法西斯摩托车对。它强渡姆诺加河后,打退了我们守卫在那几个高地的分队”,司令员指了指东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冈,“这股敌人眼看就要闯到这里了。您立即带领您的队伍,向敌人冲击。你们的任务是攻占这一高地,抢占河上的那座桥,向先恰前进。快执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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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秋天的基尔波诺斯中将

巴格拉米扬当时不会想到这将是他与方面军司令员的最后一面。领受任务后,少将带领那一连内务人民委员部部队出了村子,展开散兵线向山冈上的德军发起进攻。沿途很多零散的苏军官兵加入了队列,参加突击的苏军象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人们兴奋地叫着:“看呀!同志们,将军同志与我们在一起,冲呀!”

人们冲上了山顶,与德军展开白刃战。战斗很快结束,苏军俘虏了四十多个俘虏,还缴获了几门迫击炮和几辆摩托车。巴格拉米扬将缴获和俘虏打发到戈罗季希,然后马不停蹄地指挥部队向姆诺加河上的那座桥梁冲去。这时天色已黑,苏军顺利占领了桥,巴格拉米扬打发一个军官返回戈罗季希报告战果,少将见渡河如此顺利,希望方面军司令部纵队能跟随他们一同前进。但是巴格拉米扬等到深夜,只见到方面军油料供给主任阿列克谢耶夫将军和方面军后方警卫主任罗加京少校带来了一批官兵,另外就是一些零星的人员三五成群的赶来,司令部纵队却一直没有出现。第二天拂晓,这路苏军顺利抵达先恰,利用几条小船渡过了普肖尔河,在当地居民指引下穿过沼泽,于21日黎明时分突出重围,在普肖尔河边的加佳奇市与接应的苏军胜利会合。在加佳奇,巴格拉米扬焦急地打听方面军司令部的消息,但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

巴格拉米扬找不到司令部,苏军西南方向总司令部也在焦急地寻找基尔波诺斯等人的下落。9月17日,由于战线逼近,西南方向总司令部被迫将指挥所从波尔塔瓦移向哈尔科夫。在指挥所迁移时,西南方向总司令铁木辛哥与政委赫鲁晓夫叫来了政治部的政治指导员谢尔盖耶夫和库泰尔科夫,命令他们两人去前线收集情况。两人在18日试图经洛赫维察进入包围圈内,但遭到德军的阻击被迫返回。19日,两人遇到了刚突出重围的苏军第三十八集团军司令员尼古拉.弗拉基米尔.费克连科少将。费克连科少将原本是第十九机械化军军长,在战争爆发初期表现突出,荣获了红旗勋章,在八月底刚刚成为第三十八集团军司令员。该集团军在克列缅丘格地区遭到德军第一装甲集群和第十七集团军的猛烈攻击后被一切为二,其右翼被困在包围圈内,费克连科少将经过苦战才得以从包围圈内脱身。

铁木辛哥在得知费克连科突围后,更加焦急地想知道西南方面军司令部的情况,但是费克连科少将与方面军司令部早已失去联系,费克连科只知道方面军司令部最后的位置在皮里亚京一带。

西南方面军司令部哪里去了呢?

原来,9月19日下午,基尔波诺斯命令巴格拉米扬出击的真实意图是佯动,以吸引德军的注意力,掩护司令部纵队向北转移。当天傍晚,巴格拉米扬顺利占领那座桥梁的时候,西南方面军司令部离开了戈罗季希,但它们行进的目标不是与巴格拉米扬会合,而是向北沿姆诺加河右岸前进,人们大多步行,前不久在一场车祸中扭伤了左脚的基尔波诺斯上将也没有乘车,而是在他的副官格列尼少校照顾下蹒跚步行。部队按照原定计划在切尔努哈附近顺利徒涉了姆诺加河。20日黎明,司令部纵队抵达了洛赫维察西南约十五公里的德柳科夫希纳镇附近,为了隐蔽行军和躲避德国空军的空袭,部队停止前进,在舒梅伊科沃(Шумейково)森林停下来休息。基尔波诺斯的意图是想等到天黑再向德军的封锁线实施最后一冲。

舒梅伊科沃森林实际是一个小树林,它长约八百米,宽约四百米。树林中间有一道雨沟蜿蜒而过。森林里大多是高约十多米的橡树、枫树,高大的乔木下是一些灌木丛,很易于隐蔽部队。跟随司令部抵达这里的部队大约有近一千人,其中有八百人是司令部的军官,高级将领有司令员基尔波诺斯上将,方面军军事委员布尔米斯坚科和雷科夫,参谋长图皮科夫少将,第五集团军司令员波塔波夫少将,该集团军军事委员尼基舍夫、参谋长皮萨列夫斯基少将等人。

方面军警卫团的那些装甲车一直忠实地跟随着自己的领导。这些车辆在作战处副处长戈列波夫中校指挥下与方面军警卫团和第五集团军警卫队一起在树林东面和南面的外侧建立了一道虚弱的防线。这时天色已亮,许多军官擅自到附近镇子上去洗脸搞食物,这样以来部队的行踪就暴露了。

清晨派出去的侦察员报告说在附近的德柳科夫希纳镇只有少量的德军占领,但是从南面依然不断有小批的德军步兵和车辆开来。到上午十点,估计德军已经得知舒梅伊科沃有苏军,从洛赫维察方向开来了约20汽车的德国冲锋枪手,伴随着这些步兵到来的还有12辆坦克。这些德军抵达后首先在树林的东北和东面大约两三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四十分钟后,德军发动了第一次进攻。

德军不紧不慢地向前推进,经过20分钟激战,布置在树林外侧的苏军那两门反坦克炮和六辆装甲车先后被德军摧毁。这时候,包括基尔波诺斯在内的高级军官全部躲避在森林里,德军发射的炮弹不停落在树林里,苏军第五集团军司令员,经历了近三个月残酷战斗而毫发未伤屡创奇迹的波塔波夫少将在炮击中不幸被弹片击中腿部,由于严重失血少将很快昏迷,一直到第二天被俘都没有苏醒。

在击毁了苏军的装甲车后,德军也没有进入树林,而是退到了距离树林大约800米的地方,德军的步兵围绕着坦克松散地围困着树林。这时候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委员、师级政委雷科夫认为德军可能是没有油料或者是没有了弹药,他决定对敌人发动一次突袭以突围而出,基尔波诺斯和布尔米斯坚科没有表示反对。雷科夫就命令负责警卫工作的作战处副主任戈列波夫中校去组织人马攻击敌人的坦克。

下午一点左右,戈列波夫召集起来的人员全部集结在树林的东南部和东部边缘,基尔波诺斯和布尔米斯坚科站在树林边指挥官兵们冲锋,军事委员雷科夫则亲自拿起步枪与士兵们一起前进。苏军高喊着口号向东迅猛冲击了大约四百米,在前进中,许多人在德军的枪林弹雨中倒下――伤亡很大。雷科夫见无法突破,只的下令退回树林,在回撤的时候,跟随官兵一起撤退的戈列波夫中校伤了大腿,所幸伤势还不算太严重――还能走路。

戈列波夫挣扎着回到树林里。他、手下的参谋过来正给他包扎时,基尔波诺斯、布尔米斯坚科、雷科夫、图皮科夫、还有基尔波诺斯的副官格列尼少校和政治部政治指导员扎哈多夫斯基等人走过,见戈列波夫负伤,基尔波诺斯停下脚步关切地询问了他的伤势,司令员对他的属下说他们正在准备从另一个方向敌人再发动一次冲锋。正在说话间,德军的坦克再次逼近了树林,树林外侧枪声愈来愈激烈,将军急忙带着军官们迎着枪声而去。这是戈列波夫最后一次见到基尔波诺斯,几十年后,以上将军衔退休的戈列波夫在他的回忆录中满含深情地回忆到了这一幕。

这天上午,正在突围的苏军官兵没有注意到一架苏军的侦察机从上空飞过,飞机上坐的是西南方向政治部政治指导员谢尔盖耶夫。头一天通过费克连科少将得知方面军司令部在皮里亚京一带活动的消息后,20日一大早,谢尔盖耶夫就乘坐一架侦察飞机飞进了包围圈。谢尔盖耶夫从空中看到,大队的德军坦克和步兵正在森茨西部的森林推进,而在那些森林中,谢尔盖耶夫痛苦地看到大批的苏军和几辆装甲车正聚集在那里。谢尔盖耶夫在飞机中紧急在军用地图上标明了战场形势,将它投给了森林中的苏军官兵,谢尔盖耶夫在地图上标明了敌人力量最薄弱的地方,他用深蓝色的铅笔重重地话了一个箭头,写上:“向这个方向,道路没有阻碍”。

返回后,谢尔盖耶夫与费克连科少将一起通过电台向铁木辛哥汇报了情况,两人推测谢尔盖耶夫看到的那个森林里的苏军很有可能就是西南方面军司令部。铁木辛哥听后十分焦急,他命令派出三个通讯参谋前去寻找基尔波诺斯,这三个军官派出去后再没有返回,无人知晓他们最后到底有没有找到西南方面军司令部。

谢尔盖耶夫和费克连科少将又找来了两辆坦克,两人再次逼近前线,在邻近前沿的拉希耶夫科村,这里距离森茨不远,可以清洗地听到包围圈内隆隆的炮声。人们停下来,通过电话询问前方的情况。令他们惊奇的是,这里的电话竟然还能与包围圈内的个别村镇联系上。当谢尔盖耶夫呼叫对方的时候,电话线另一端传来了一个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只言片语:“......K和B在靠近森茨的森林......正在激战......我们向方向......报告”电话到这里嘎然而止,没有人知道是谁在电话那头,他想说什么谢尔盖耶夫也只能听个大概,他推测所谓K是指基尔波诺斯,B则是布尔米斯坚科。费克连科少将连忙令跟随他们的那两辆坦克冲进包围圈,尽力突进到森茨,以接应基尔波诺斯突围,但是这两辆坦克一去不复返。当天晚上,德军开始攻击拉希耶夫科,谢尔盖耶夫与费克连科不得不放弃等待向东撤退,在撤退前,两人最后一次派出了一个经验丰富的侦察员,让这个侦察员尽力潜进包围圈到通电话的那个村庄,告诉西南方面军司令部努力突击到普肖尔河东岸――在那里,费克连科少将正在等待他们。这个侦察员隐蔽潜行,终于突入了包围圈,几天后又成功从包围圈中突围而出,他向谢尔盖耶夫报告说:当他进入包围圈抵达那个村子后,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谢尔盖耶夫从飞机上发现的苏军很有可能就是西南方面军司令部,下午,德军再次逼近树林,在危急关头,基尔波诺斯将军、布尔米斯坚科、雷科夫、图皮科夫和第五集团军参谋长皮萨列夫斯基等诸多将领拿起了步兵带着手榴弹冲向了德军,经过激烈的白刃战始将德军击退,战斗中,皮萨列夫斯基少将阵亡,基尔波诺斯上将的左脚脚踝处被击伤。人们把他们的司令员抬回了树林里,将军的副官格列尼少校用刺刀割开了将军的皮靴将伤口包扎起来。这次左脚伤的远比上一次扭伤要严重的多,基尔波诺斯将军只能斜躺在树林中间雨沟的斜坡上,他懊丧地看着自己的左脚不停地念叨:“那次车祸也没有伤这么厉害”。

布尔米斯坚科陪着基尔波诺斯,雷科夫和图皮科夫则与戈列波夫中校一起绕着树林巡视部队,鼓励官兵们振作起来准备天黑突围。傍晚,邻近七点的时候,图皮科夫回到基尔波诺斯身边,与基尔波诺斯和布尔米斯坚科一起研究如何突围,在场的除了三位指挥员外,还有布尔米斯坚科的三个手下以及基尔波诺斯的副官格列尼少校。正在几名领导研究的时候,德军又开始用迫击炮猛烈射击,一枚迫击炮弹落在了离基尔波诺斯不到四米的地方爆炸,一个弹片击穿了将军的钢盔打中了他的左脸,另一个弹片则从外套左胸口袋处穿进左胸,这两处伤势都是致命的,将军连惊呼一声都来不及就倒在地上,不到两分钟就牺牲了。

这个变化实在太快,令在场的人都十分震惊。悲痛之后,为了防止德军识别出将军的身份,格列尼少校痛哭着取下了将军的军衔标示、苏联英雄的金星勋章等奖章,从将军的文件袋中取出了将军的梳子、家信和文件等物品,然后将文件袋与将军的外套一起焚烧。将军的遗体就地埋葬在树林中间雨沟左边的斜坡上,参与将军葬礼的只有少数几个人,他们是布尔米斯坚科、雷科夫、图皮科夫、军事委员会政治指导员扎哈多夫斯基,布尔米斯坚科的其他两个警卫员和基尔波诺斯的副官格列尼少校。

埋葬完将军后,天色已黑,布尔米斯坚科等人组织起残余的苏军官兵,按照将军事先计划好的方案向德军发起了突击。遗憾的是这次冲锋再次失败,布尔米斯坚科在这次进攻中失踪,没有人知道他是在战斗中牺牲,还是在绝望中自杀。军事委员会另一名军事委员、师级政委雷科夫身负重伤,被人们抬回了树林,第二天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与昏迷不醒的第五集团军司令员波塔波夫将军双双被德军俘虏,雷科夫经历了德军酷刑折磨后被枪杀。波塔波夫被德军投入了集中营,在经历了近四年的折磨后幸存下来,他后来担任了苏军敖德萨军区第一副司令员,1965年去世。

20日深夜,树林内的苏军基本上失去了指挥,人们开始自发结伴分散突围。最大的一批突围队伍是参谋长图皮科夫少将带领的参谋部人员和警卫团官兵,这批人员大约有近百人,他们在深夜借助夜色掩护,悄悄逼近德军,然后突然出击,一举突围而出。这批人中有几十人经历残酷的战斗后回归到苏军队伍中,其中就有作战处副处长戈列波夫中校。图皮科夫少将在突围后距离舒梅伊科沃森林不到两公里的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中,身中数弹阵亡。假如他能够顺利突围的话,或许能在后来的战争岁月中成为苏军一名卓越的军事指挥人员。

扎哈多夫斯基和方面军军事委员会的一些军官在格列尼少校带领下借助夜色于21日凌晨突破德军封锁,经历了九死一生后终于突围而出。格列尼少校和扎哈多夫斯基突围后向铁木辛哥元帅报告了基尔波诺斯上将阵亡的经过。1942年7月,格列尼少校在沃罗涅日的战斗中阵亡,扎哈多夫斯基成为目击基尔波诺斯将军阵亡及葬礼的唯一一个证人。1943年7月,苏军解放了基尔波诺斯将军阵亡地,扎哈多夫斯基在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及当地军政要员的带领下指认了基尔波诺斯将军埋葬地,将军的遗体被发掘出来,经医生检验无误后,当地政府为其和图皮科夫少将举行了庄严郑重的葬礼。(基尔波诺斯将军的遗体后又被改葬在基辅的无名烈士墓)。现在基尔波诺斯将军和布尔米斯坚科阵亡地纪念碑依然在那个当年弹片横飞,血泪交加的小树林里耸立着。

长期以来,关于基尔波诺斯将军的死被苏联文学家加工演绎得疑云重重,五十年代有些作家不但编造将军自戕的细节,甚至说将军在最后关头也没有退却,而是带着自己的指挥部义无返顾地冲进了基辅,在保卫这个城市的最后战斗中光荣战死。这些文学作品无一不是为了应和当时的政治要求。在斯大林时代,为了证明斯大林的英明果断,关于战争初期的失误人们都尽量避免谈及,或者为之粉饰。

但是事实胜于一切,六、七十年代许多当时的将领纷纷出版了个人回忆录,包括朱可夫在内的将领们都认为坚守基辅可能是斯大林在战争初期犯下的最大的一个错误。然而也有一些不同声音认为正是斯大林要求坚守基辅,才为保卫莫斯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当然,代价确实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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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身为列宁格勒军区司令员的基尔波诺斯中将与时任总参谋长的梅列茨科夫和列宁格勒军区炮兵司令巴萨科夫。巴萨科夫(М.А.Парсегов)也是苏芬战争期间涌现出来的苏军“新”将领,他因为有效组织炮兵掩护步兵突破芬军曼尼海姆防线而获得苏联英雄称号。苏德战争期间他担任过方面军炮兵司令和集团军司令员。战后曾经担任苏军炮兵司令,1964年去世。

撇开斯大林的战略观点不加点评,作为一个战场指挥官,在危急关头当机立断应该是一个基本素质。经历了三十年代大清洗后,苏军内部涌现出来的将领大多是“忠诚有余、机敏不足”的“新手”。基尔波诺斯将军在战争初期的表现,确实有可圈可点之处。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候,在最需要他做出决断的时候,他没有据理力争,而是盲目地依照命令行事,这大约是他个人悲剧产生的原因。

关键词(Tags): #基尔波诺斯(嘉英)#西南方面军(嘉英)#巴格拉米扬(嘉英)#坚守基辅(嘉英)
家园 朝鲜战场上的180师又何尝不是如此

“忠诚有余、机敏不足” -- 政治斗争害死人呵

家园 兵败大渡河的宋希濂还要痛苦,因为

他并非不会打仗,实在是对老蒋的绝对“忠诚”捆住了手脚。

家园 刘伯承元帅论坚守防御

刘帅在60年代谈到坚守防御时说过这样一段话;

世界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只有保持强大的预备队与进攻之敌进行反复的争夺,才能确保坚守防御的稳固。

家园 苏德战争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
家园 应该是苏联党的悲剧,军事将领党棍化
家园 关于朱可夫被解除总参谋长职务的事情,全面一些比较好。

斯大林怒火万丈,训斥道:“......你怎么想得出来把基辅交给敌人?”半个小时后,斯大林向朱可夫宣布他被撤消了总参谋长职务,以沙波什尼科夫继之。

事实上,斯大林对朱可夫说的是:“胡说八道,你怎么想得出来把基辅交给敌人?”朱可夫的回答是:”如果您认为您的参谋长只会胡说八道,那还要他做什么?我请求解除我的总参谋长职务,把我派到前线去。”可能没人想到朱可夫能这样顶撞斯大林,冷场了一会,斯大林要朱可夫冷静,并到旁边屋里等等,半个小时以后,他和周围的人商量了一下,把朱可夫叫过来,宣布解除他的总参谋长的职务,改任预备队方面军(好像)司令员,负责一次反击(这个反击也是朱可夫的汇报内容之一)。

这一点在朱可夫回忆录有记载,但是整个事件有多人在场,应该比较可靠,由此可以说明,至少在当时,斯大林并不是恶魔,他还是能够接受意见甚至顶撞的。

家园 那个时候宋对蒋已经没有“绝对忠诚”了!

去大渡河,恰恰是违令的行动。

介个,宋自己的回忆录中有记叙。

家园 180师,郑大校还是该负主要责任,其次算王近山吧

当然,众说纷纭的一个事,因为责任人比较多。但郑大校没有军事决策才能,我认为是最主要的,他不冤。

家园 然也,但如果不是老蒋乱来,他是到不了这个地方的
家园 前苏联电影莫斯科保卫战中完整的表现了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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