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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纪效新书 (明)戚继光著 -- found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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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卷四?论兵紧要禁令篇

卷四?论兵紧要禁令篇

(号令既繁,人无所措,故复分此别卷,其可以少从缓也,

以次旗鼓号令之馀,故以禁令篇为第四)

凡军中要紧的第一件,只是不许喧哗说话。凡欲动止进退,

自有旗帜金鼓。若无令许说话,但开口者,都要著实重处;夜

间尤是切禁,千万千万。

凡兵逃走,同队之人各捆打,分一半监固,分一半保拿。

如不获,各监一年,通扣工食,另募。

凡征住地方,每队十二人务在一家安歇,时刻不许相离,

别生事端,互相觉察。若一家难容,即分对门或间壁,不许搀

隔。如不随本队住者,队长与各兵以军法治之。一哨在一街,

一营在一隅,各营不许相混,各哨不许相混,各队不许相混。

及行营,搀越前后,非令先行先歇,途中下路,一体连坐哨队

长。若解手,许同队一人立在道旁候,毕,催上,不许过二里。

凡立成营盘,即是人家墙垣屋舍一般,若人家不谨门户,

及容人墙上扒走的事,有也没有?但向营出入者,不拘何官何

人,定要由门,奉号令,方准放出照入,决容不得各处搀进搀

出。如行路时,决不容别人兵马闲人穿路与同路混行。倘是贼

般的,却不被诈劫了?营盘此一节,又至紧至紧,临贼而故纵

者,军法示众。

凡行营,三千人单行二三十里,有事如何传得到?今定约

令:凡兵行,不拘从何处起,若有话该报来,务要简明,不过

二三句,或往前传,或往后传。自起处,俱队长高声接传,挨

传到止处明白,仍传称知道了,再传回原说之人回复。若传到

半中途差错,许又传回,云才传的不明白,只传到原传话人再

传明白。队长一例接传前去,若传至中途间,而不接传又差错

者,挨出军法重治;因而误军机者,军法示众。馀兵并不许开

口接助传话,多言者割耳。

凡赏罚,军中要柄,若该赏处,就是平时要害我的冤家,

有功也是赏,有患难也是扶持看顾;若犯军令,就是我的亲子

侄,也要依法施行,决不干预恩仇。

凡武艺,不是答应官府的公事,是你来当兵,防身立功,

杀贼救命,本身上贴骨的勾当尔。武艺高,决杀了贼,贼如何

又会杀你?你武艺不如他,也决杀了你。若不学武艺,是不要

性命的呆子。况吃著官银两,又有赏赐,又有刑罚,比那费了

家私、请著教师学武艺的便宜多少?想你往日不学武艺,器械

不整的精利,不肯著重甲,只是因自来临阵,原无纪律号令,

不曾分别当先退后者施行军法,方才安心临阵要走,料定不用

枪刀对手之故。今番连坐法已定,号令已明,进前退后都有个

法子连坐管定,军法决照条内施行,你们既无躲身之法,不想

学武艺,不是与性命有仇的人,不是呆子,是何物?身上有甲,

就使他戳砍我一下,不能伤我,就手段不济,第二下我也杀到

他身上了,敢是无甲的会死,思之思之!

一编过火兵,有能奋学、武艺精熟者,则升为兵将;兵内

懒惰、不习武艺、号令生疏者,改之。每月一考,平时听各火

兵自首,即与验更。

凡你们本为立功名报效而集,兵是杀贼的东西,贼是杀百

姓的东西,百姓们岂不是要你们的杀贼?设使你们果肯杀贼,

守军法,不扰害他,如何不奉承你们?只是你们到个地方,百

姓不过怕贼抢掳,你们也曾抢掳;百姓怕贼焚毁,你们也曾折

毁;百姓怕贼杀;你们若争起也曾杀他,他这百姓如何不避,

如何不关门锁户?且如去年,我往台州,因是众人家兵难制,

沿路百姓固也受害,兵们宿无处,炊无处,又被百姓告来拿著

的,挨累官哨队长打死了多少。如今年,我自己的兵,宿有程

头,火兵先定歇处,挨次而入,起行依号,扎营点步鼓,挨次

而行,经过百姓们闻说到,杀猪牛,贩酒米等待;是个店上,

也要留住一日,他有生意,这方是兵民相体的光景。暑行千里,

我不曾打一个兵五棍,可不也省了多少打杀?两家都有便宜,

却不是好也。

凡古人驭军,曾有兵因天雨取民间一笠以遮铠(即甲也)

者,亦斩首示众。况砍伐人树株,作践人田产,烧毁人房屋,

奸淫作盗,割取亡兵的死头,杀被掳的男子,污被掳的妇人,

甚至妄杀平民假充贼级,天理不容,王法不宥者,有犯,决以

军法从事抵命。

凡军中,惟有号令,一向都被混帐惯了,是以赏也不感,

罚也不畏。我今在军中,再无一句虚言与你说,凡出口就是军

令,就说的差了,宁任差误底,决不改还。你们但遇号令金鼓

旗幡是听、是看、是怕,不可还指望不便处,又告有改移,或

望宽饶。将无还令,此在口之常谈,你们岂不知?宋时北兵称

岳爷军曰:撼山容易,撼他一个军难。只是个畏将法、守号令

之验,如此则将也成名,你们也得成功,又保全了性命,多少

好处。今后不知学好的,若再平时用好言好语,个个说是勇猛

忠义,你就说得活现,决不信你,只是临阵做出来,便见高低。

改图改图。

凡冒名顶替入操者,正替身俱以军法捆打,所雇之人即充

兵收操,工食即将原雇之人分支一半。

凡兵在家,生有父母,教有师长,户有户长,里有里长、

老人,你们思量,那个做百姓的少得这内一件?你今既来当兵,

甲长就是你的户长,队长就是你的里长,哨长就是你的老人,

哨官把总就是你的父母官,但能教道你们的号令武艺者,都是

你的师长。你再思量,世间有无里长老人管的百姓无有,就知

在军中有无队哨长管的兵无有;世间有无父母生的人无有,就

知在军中有无哨官把总管的兵无有;世间有无师长教训天生会

识字念文的人无有,就知在军中有无不听教师将令训练的兵士

无有。这都是就你心上少不得的去处晓谕,你若抗违哨队长,

比做百姓抗违里老的法度不同;不听教师将令习武操练,比做

童蒙时不听师训的法度、与平日牧民的法度不同,捆打尚是小

事,重便割去头,再可复生否?此谆谆真正化诲,你若不听,

军法无情,慎之慎之!

凡你们当兵之日,虽刮风下雨,袖手高坐,也少不得你一

日三分。这银分毫都是官府征派你地方百姓办纳来的,你在家

那个不是耕种的百姓,你肯思量在家种田时办纳的苦楚艰难,

即当思量今日食银容易,又不用你耕种担作;养了一年,不过

望你一二阵杀胜,你不肯杀贼保障他,养你何用?就是军法漏

网,天也假手於人杀你。

家园 卷三?临阵连坐军法篇

卷三?临阵连坐军法篇

(旗鼓既习,斯谓之名,一众人之目矣,而心则未也,于

是申之以连坐赏罚以威其心,故军法篇为第三)

凡临阵的好汉,只有数人,每斩获首级,常是数十百人丛

来报功,再不想你一起人退来报功,使众兵相望误认是败走,

大家都走了。况一个贼首,数十人报功,若斩数十贼首,就该

数百人来报,不知这一阵上能有几个数百人,反是自误了性命。

此临阵第一禁约。今后其长牌、长枪、狼筅,凡该当先,长兵

之数决不许带解首刀,只管当先杀去,不许立定顾恋首级。其

杀倒之贼,许各队短兵砍首,每一颗止许一人就提在阵后,待

杀完收兵,有令催验,方许离阵赴验。其谁当先,谁有分,谁

无分,俱听当先队长对众从公报审。敢有因其恩仇报不公者,

军法。每颗首级以三十两论之,当先牌枪筅分二十两,砍首兵

二两,余兵无分者分一两,火兵虽不上阵,本队有功,亦分五

钱;每颗本队鸟铳手亦分二两。

凡战间贼遗财宝、金银、布帛、器械之类,此诱我兵争财,

彼得乘机冲杀,往往坠此套中。今后临阵,遇有财帛,每队止

留队中一人收拾看守,待贼平,照队收拾之,多寡各给本队兵

均分,百哨队长加一倍,必不许他官克留及后进次到队伍仍留

人浑赖。此正是贼当穷败之际,各兵照常奋勇前进,务要加力

百倍,庶贼可灭。如违令图财,致兵陷没,或贼冲突得脱,抢

财物之兵不分首从,总哨官俱以军法斩。

凡临阵退缩,许甲长割兵耳,队长割甲长耳,哨官哨长割

队长耳,把总割哨官哨长耳。回兵,查无耳者,斩。若各故纵,

明视退缩,不肯割耳者,罪坐不肯割耳之人,退缩之犯不究。

凡伏兵,遇贼不起及起早者,领伏兵队长通斩,各兵扣工

食给恤,仍通捆打。如正兵见奇兵、伏兵已起,不即回应者,

同例。

凡每甲,一人当先,八人不救,致令阵亡者,八人俱斩。

阵亡一人,即斩获真贼一级,八人免罪;亡一得二,八人通赏。

哨队照例。

凡当先者,一甲被围,二甲不救;一队被围,本哨各队不

救;一哨被围,别哨不救,致令陷失者,俱军法斩其哨队甲长。

凡阵亡一人,本甲无贼级者,各扣工食一月,给亡者之家

优恤,失队者扣一队,失哨长扣一哨,失官扣一枝。但系亡者

属下头目仍斩获,功如其所失,通免究,亦不扣工食。亡兵亡

官,官为给银优恤。

凡一人对敌先退,斩其甲长。若甲长不退而兵退,阵亡,

甲长从厚优恤,馀兵斩首。若甲长退走,或各甲俱退走,斩其

队长。若队长不退而甲下并兵退走,致队长阵亡者,厚恤其队

长之家,本队兵各扣工食二个月,给亡队长家领用,队下甲长

俱斩。若一哨下各队长兵俱退走者,斩其哨长。如哨长不走,

致被阵亡,而队兵弃之退走者,斩其各队长,兵通罚工食二月,

恤哨长之家。若一哨官之兵与哨官俱退走,斩其哨官。如哨官

不走而哨长以下甲兵退走,斩其各哨长,通罚工食,给恤哨官

之家。由是而上,至把总、领兵将领等官,皆照此一体连坐行

之。凡所谓罚工食者,仍以军法捆打,不死,而又罚其工食,

非止于罚工食而免也。

凡所谓恤其家者,不止于罚兵工食以恤之,仍有题奏荫子

世袭之恤也。

凡若大阵败走、被贼杀死、官兵伤在背后者,还以败事论,

并不优恤,仍罪其各家并原募之人。

凡器械借代、顽钝欠利、私擅更易军装器械、入场忘带一

件以上者,军法捆打,照临阵事例,伍队长总哨官连坐。

凡行列不齐,行走错乱,擅离队伍,点鼓不行,闻金不止,

按旗不伏,举旗不兴,开旗不接,得令不传,传令不明,道路

挤塞,言语喧哗者,俱治军法。

凡临战,布阵已定,移足回头,行伍挤拶,稀密不均,俱

斩其哨官长牌手并所犯。

凡不拘昼夜,但系中军起火铳,炮齐起,即是忽然警急,

各官兵不必待候常令,即各自扎营,遇敌即战,不必取禀中军

号令。

凡差探贼塘报及官兵有闻贼中消息,不拘要紧不要紧,不

许官兵於中途邀截问答,径自闭口,速赴主将陈说之后,许宣

於众者,方可与把总等官说。若未见主将之先,敢於中途因人

问起,即便说出,但有一人先知在主将之前,定以泄漏军机,

问者、答者皆坐军法。就是本管的把总哨伙伴问,也不许对他

说。又或有已经禀知主将之后,蒙分付不许传说者,到底不许

再泄,敢有以强固行要问者,许原人禀来,一体重治。

凡遇贼,各队严备听令,候探知贼人多寡,以凭发兵,不

许违令争先,恐陷不测。

凡临阵抛弃军器者,及不冲锋官兵临战易换军士精利器械

马匹者,各以军法从事。

凡临阵诈称疾病、畏避艰险者,及故将军器毁折、以图躲

避者,斩。

此亦另为一卷,俟给旗鼓篇习熟之后,即给此卷习之。所

以不同给者,盖初用偏裨,行伍下质,一阅其多,苦难自画矣,

故次第给而习之,以诱其入。

一为禁革斩级,以保全胜事。照得冲锋之士,每因取级,

致防战杀,以致失事。今该本府会同兵巡道,广集总哨头目名

勇员役,当於教场公议。今后临阵大兵,只管整队杀将前去,

止以冲锋杀败贼寇为功,务求全胜,不许斩取首级。如有故取

首级者,当阵许头目巡视旗哨队长人等割耳,回兵,查无耳者,

与各兵仍又持首级报功者,俱一听斩首。为今之计,别选亲兵,

每哨官三甲,每甲五名,两膊上缝有取功二字白布,印二片为

号,各随派到本哨官兵阵之后;待兵杀倒贼人在地,又战过前

卡,替兵割取贼级;收兵之后,将前项首级尽数派与本哨官部

内冲锋兵勇,均分报功,其割级亲兵止是给赏,并不干预。若

有隐藏不报者,及割取不完,亲兵官哨队伍长俱斩首。除割首

级哨队长兵夫专委把总管束外,为此票,仰各该官役遵照施行,

毋得自干重典未便。

计开:某营某哨哨官某人下派该斩取首级哨官某人哨长某

人队长某人兵夫某人。

家园 卷二?紧要操敌号令简明条款篇

卷二?紧要操敌号令简明条款篇

窃观古今名将用兵,未有无节制号令,不用金鼓旗幡,而

浪战百胜者。但今新集生兵,春汛逼近,一切战阵法令,若逐

次教来,何时是熟?今时紧要,必不可缓,各便宜简明号令,

合行刊给。各於长夜,每队相聚一处,识字者自读,不识字者

就听本队识字之人教诵解说,务要记熟,凡操练对敌,决是字

字依行。各读记之后,听本府点背,若一条不记,打一板。若

各兵有犯小过该责打之事,能背一条者免打一板。临阵军法不

在此例。

◎紧要操敌号令简明条款篇第二

(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故万人一心,形名之效。苟士

不悉吾令,而徒以手足为强者,又其次也。教梃之夫,可斗名

艺,形名定也。束伍既明,即当练习吾令,故以号令篇第二)

凡你们的耳,只听金鼓,眼只看旗帜,夜看高招双灯,如

某色旗竖起点动,便是某营兵收拾,听候号头行营出战。不许

听人口说的言语擅起擅动;若旗帜金鼓不动,就是主将口说要

如何,也不许依从;就是天神来口说要如何,也不许依从,只

是一味看旗鼓号令。兵看各营把总的,把总看中军的。如擂鼓

该进,就是前面有水有火,若擂鼓不住,便往水里火里也要前

去;如鸣金该退,就是前面有金山银山,若金鸣不止,也要依

令退回。肯是这等,大家共作一个眼,共作一个耳,共作一个

心,有何贼不可杀,何功不可立?

凡掌号笛,即是吹锁呐,是要聚官哨队长来分付军中事务。

凡正行之间,放铳一个,就是要更变号令,即立定看听有

何旗竖、有何令,再行。

凡歇处,吹喇叭一荡,火兵即做饭,众人收拾。吹喇叭第

二荡,各兵吃饭。吹喇叭第三荡,各兵出赴信地扎营,候主将

到,发放施行。

凡喇叭吹天鹅声,是要各兵呐喊。

凡喇叭吹摆队伍,是要各兵即於行次每哨一聚,各留空地

摆定。

凡喇叭吹单摆开,是要各队即便挨队甲疏疏摆开,每一小

队相平离一丈五尺。

凡旗点过,只吹喇叭一长声,是要各兵转身,照旗所向转

过。

凡打铜锣,是要各兵坐地休息。

凡吹 孛 罗,是要各兵起身,执器械站立。

凡点步鼓,是要各兵照先树起的旗次发兵行营,每点鼓一

声走十步。

凡擂鼓,是要各兵趋跑向前,对敌交锋。

凡下营定,擂鼓立中军旗,是放火兵出营樵汲,掌号是收

回。

凡各举动与交锋,但闻鸣金一声,即便立止;又鸣一声,

是要各兵退还;连鸣二声,是要各兵又於脚下便再转身,向前

立定。

凡打金边,是发人探贼。

凡摔钹响,是要各收队,即将原单摆开的兵,照旧收成各

哨,再收成每营一处。

凡塘报摇小黄旗,是有贼至。

凡旗帜,各兵认定各总哨颜色,但本总旗立起,即便收拾

听令。若旗左点则即左行,右点即右行,前点即前行,后点即

后行,随旗所指而往。本总旗收卷在地,即各听令立定;如旗

不起,脚下即是信地,虽天神来叫移动,也不许依从擅动。夜

看高招、火鼓,与昼一般。

凡鸟铳,遇贼不许早放,不许一遍尽放。每至贼近,铳装

不及,往往误了众人性命。今后遇贼至一百步之内,听吹竹筒

响,在兵前摆开,每一哨前摆一队,听本管放铳一个,才许放

铳,每吹喇叭一声,放一遍,摆阵照操法;若喇叭连吹不止,

及铳一齐尽放,不必分层。

凡弩手射手,候鸟铳打放将完,贼至六十步之内,起火放,

方许继铳后射箭,无令不许擅发。

凡鸳鸯阵,乃杀贼必胜屡效者,此是紧要束伍第一战法。

今开式于后:二牌平列,狼筅各跟一牌,以防拿牌人后身。长

枪每二枝各分管一牌一筅。短兵防长枪进的老了,即便杀上。

伍长执挨牌在前,馀兵照鸳鸯阵紧随牌后,其挨牌手低头执牌

前进,如已闻鼓声而迟疑不进,即以军法斩首。其馀兵仗牌刀

遮抵手后紧随牌进交锋,筅以救牌,长枪救筅,短兵救长枪,

牌手阵亡,伍下兵通斩。要依此法,无不胜矣。

(图A)

(图B)

(图C)

(图D)

凡旗帜制八方,则色杂而众目难辨;如以东南西北为名,

则愚民一时迷失方向,即难认,惟左右前后属人之一身。但一

人皆有左右前后,庶为易晓?而在读书有位者,自知即五方五

行之制也,然不可以之责行伍之人。凡面所向谓之前,则用红

旗,即方为南,行为火,火之色属红,神为朱雀,卦为离。凡

面所背谓之后,则用黑旗,即方为北,行为水,水之色属黑,

神为玄武,卦为坎。凡左手所指谓之左,则用青旗,即方为东,

行为木,木之色属青,神为青龙,卦为震。凡右手所指谓之右,

则用白旗,即方为西,行为金,金之色属白,神为白虎,卦为

兑。凡脚下所立谓之中央,则用黄旗,即行为土,土之色属黄,

方为中,神为勾陈,卦为太极。凡人一身,皆有左手、右手、

前面、背后、中央,此人人可晓。若举点黄旗,则是中军欲变

动,听号令施行;若举红旗,则是前营兵欲变动,听号令施行

;若举白旗,则是右营兵欲变动,听号令施行;若举青旗,则

是左营兵欲变动,听号令施行;若举黑旗,则是后营兵欲变动,

听号令施行。仍不必拘五营之次,但见举黑旗,俱要往后看;

但见举红旗,俱要往前看;但见举青旗,俱要向左看;但见举

白旗,俱要向右看;但见举黄旗,四面俱要向中看;若见五方

五旗俱举点,各营四方各照本方向外执立,听号令施行。凡旗

点向何方,随其所点向往,旗不定不止,旗不伏不坐。善哉!

孙武子教宫嫔曰:汝知而左右手心背乎?呜呼!此教战之指南,

此千载不传之秘文,此余独悟之妙也!揭以示人,尤为可惜。

凡新兵初集,束伍既完,即摘出此卷,每兵即与一本,使

之诵熟,以知号令,方可言场操也。

家园 卷一?束伍篇

卷一?束伍篇

(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分数者,治兵之纲也。束伍者,

分数之目也,故以束伍为第一。由此而十万一法,百阵一化,

咸基于此。)

△原选兵

兵之贵选,尚矣,而时有不同,选难拘一。若草昧之初,

招徕之势,如春秋战国用武日久,则自是一样选法。方今天下

承平,编民忘战,车书混同,卒然之变,自是一样选法。大端

创立之选,势在广揽、分拣,等率均有所用。天下一家,边腹

之变,将有章程,兵有额数,饷有限给,其法惟在精。第一切

忌不可用城市游滑之人,但看面目光白、形动伶便者是也。奸

巧之人,神色不定,见官府藐然无忌者是也。第一可用,只是

乡野老实之人。所谓乡野老实之人者,黑大粗壮,能耐辛苦,

手面皮肉坚实,有土作之色,此为第一。然有一等司选人之柄

者,或专取於丰伟,或专取於武艺,或专取於力大,或专取於

伶俐,此不可以为准。何则?丰大而胆不充,则缓急之际,脂

重不能疾趋,反为肉累,此丰伟不可恃也;艺精而胆不充,则

临事怕死,手足仓卒,至有倒执矢戈,尽乃失其故态,常先众

而走,此艺精不可恃也;伶俐而胆不充,则未遇之先爱择便宜,

未阵之际预思自全之路,临事之际,除已欲先奔犹之可也,又

复以利害恐人,使诈他辈为己避罪之地,此伶俐不可恃也;力

大而胆不充,则临时足软眼花,呼之不闻,推之不动,是力大

不可恃也。兴言至此,则吾人选士之术荒矣。夫然则废四者而

别图之,亦不可也,盖四者不可废,而但不可必耳。谚曰:艺

高人胆大。是艺高止可添壮有胆之人,非懦弱胆小之人苟熟一

技而即胆大也。惟素负有胆之气,使其再加力大、丰伟、伶俐,

而复习以武艺,此为锦上添花,又求之不可得者也。然此辈不

可易得,思其次,则武艺尚可以教习,必精神、力、貌兼收。

三者兼收,又不若凭各亲识乡里哨队长举首,盖渠皆生长同 ,

观其所忽也久矣,此又不可以凭选者之目也。所奈此数者,皆

选兵之一筹,而必胆为主。胆之包在人心腹中,不可见,何以

选为?殊不知人之精神露于外,第一选人以精神为主,而当兼

用相法,亦忌凶死之形、重福气之相,此尽选人之妙矣。最勿

使伶俐油滑,宁用乡野愚钝之人,畏官府,畏法度,不测我之

颠倒之术,诚信易於感孚,忾气易于振作。先以异出常情之威

压之,使就我彀中,而即继之以重恩收其心,结之以至诚,作

其威,则为我用命无疑,此万试万效之方也。若爱先玩于前,

而后继之以威,则怨丛而恩不感矣。是故遵令奉法,临事用命,

所以成天下之功,办天下之事,虽小而家人父子邑里之细毕竟

克济者,威严而已。但威不能自行永守,保无阻坏,而所以使

威严之永行无阻坏者,恩与信也。彼天下之至亲、至情,莫慈

父之于孝子若也,子之听命于父者,以其生我也、育我也,设

使父必于杀子,虽孝子且不能无私言,况乌合之众、行伍之兵

耶?是以必须恩以佐使其威严,庶威严为之畏为有济,不然,

则威之反为怨,严之反为敌矣。如载人者舟之功,而所以使之

载者,则舵也,威严其舟乎,恩信其舵乎?此予数年之独秘,

虽后日名将之出,必不易予言也。

△原授器

选兵既得其道矣,其法不过相貌精健,而四十上下皆健也,

二十以上皆健也,所用之器,必长短相杂,刺卫兼合。而我之

选士,若无分辨,一概给之,则如藤牌宜于少壮便健,狼筅长

牌宜于健大雄伟,长枪短兵宜于精敏有杀气之人,皆当因其材

力而授习不同。苟一概给之,则年近四旬,筋力已成,岂能以

圆径二尺之牌、而跪伏委曲、蛇行龟息、以蔽堂堂七尺之躯;

伸缩进退出没、以纵横于锋镝耶?若狼筅长牌等,授之以少年

健儿,则筋力未成,岂能负大执重,若老成之立于前行,以为

三军之领袖翼蔽也哉?今将编选授器之法开条于后:

―、编立队伍、籍记年貌贯址之法,必在选时一日内了当,

若待次日,则我所选中之人又更换一半矣。何则?新集乡民,

不知法度,惟听熟人之言,倏起投兵之思,则一时恨不入选;

威严之临,或有人恐以祸福,倏生畏悔之念,便就又要回家。

渠盖此时既未受约束,又未食钱粮,不惟无所系,抑且无所畏,

日选日更,无时可定矣。其法:一面用白牌上书一号编营伍在

此,二号记县分都图在此,三号记年貌疤记在此,四号记尺寸

筋力在此,五号记居住地名、填年月在此,六号登录文册在此

;又在空地别立一旗标,以待后项选过者。

―、将此六号白牌分为六处,挨号顺摆在於丹墀两边,务

每牌下留空地可容一二队人,以便编记。每一号牌下,用桌一

张、凳二条,与官生坐书手一二名,俱分立停当,然后坐堂照

前法选兵。约足勾一哨官所管之数,又照后开条,编次一哨官

毕,又选一哨官者。

―、将选中兵,先尽哨官自定部下,哨长几名,就将几名

内定。第一哨哨长当前立讫,馀几名且在坐后,不许行动。又

听前立第一哨长于兵内自举抽出队长几名,又于队长内定出第

一队长,前立,馀亦在坐后立。将第一队长令在选中兵中带愿

入队兵十二名,在公座前面横一字立,先将队长用束伍内腰牌

纸一张,于习艺空内填领队二字,照束伍篇内给与方色队旗一

面,连人先送至填营伍处。其填营处先给定成营伍无姓名行伍

册一本遇送人,到将腰牌纸内照营伍填毕,又连人牌送与填县

分都图处,照腰牌纸内空处填毕,又连人牌送至填年貌疤记处,

照腰牌纸内空处填毕,又连人送至填尺寸筋力处,照腰牌纸内

空处填毕,又送至的当乡土之官管填所住地名处,照腰牌纸内

空处填住处地名毕,乃将本队长带过十二名兵。内先择年力老

大一人,付以长牌,长牌无甚花法,只欲有胆有力,赖之遮蔽

其后兵前进耳。

次将年少便捷、手足未硬一名为藤牌,藤牌如前说之谓也。

次将年力健大老成二人为狼筅,狼筅枝 繁重,足以蔽身

而壮胆,故用法明直易习,便于老成手足已硬之人。

次将有杀气、有精神、三十上下、长健好汉四人为长枪手

;又长枪之次者二人为短兵。长枪用法多习学,非身手眼俱活

者不可用。此器又专主于刺,故选授又贵于精中取精。

次老实有力、能肩负、甘为人下者一人,充为火兵,欲负

锅裹之重,性下肯为同类所役。

―、每定完一人为某器,即填于腰牌内习艺空内,连人一

照先编记队长之法,挨次挨送各所立挨记牌下。处处填完,一

队毕通,令队长带赴又一处,抄录腰牌纸内所填格限在册,即

将一队兵送于空地立标之所坐听。

―、第二队照第一队法编给挨填完毕,又坐如此。一哨内

各队皆毕,将哨长亦照队长挨填,照束伍篇内给与该方色大旗

一面,即执於先编过本哨该管几队头坐定。又如此唤过先已发

放在坐后立著的第二个哨长来编出队长,又照一哨之法,挨队

如前选编。俟一哨官的完了,授以约束,责令哨长管队长,队

长管兵,每队互相识认。亦照束伍篇内腰牌阴面之式刷来,将

全队姓名填于式内,每名给一张,粘在腰牌阴面。

―、自此为始,凡行动立止,俱照式内鸳鸯次序前后左右,

恁是如何,不许时刻错乱行立。如有一人更换,俱连坐治罪,

换了兵,责队长;换了队长,责哨长。约在某日阖营可以选完

发放,到日前来对读腰牌。如此选兵,选中即成行伍,即有统

束,虽生兵乌合,今日入彀,今日即可钤束,即成军容,即不

能更换,而制驭分散即在我矣。选中一名,就得一名实人在行

伍中操练。若再至通完,仍照选兵法分立牌所,总对读腰牌一

遍,差者、换者即便以重法连坐其一二人,便要立重信。此时

重信一立,如古人徙木云者,以后顺手牵羊,惟我号令是听,

而方可言练也。此一节,已於练兵有五分工夫矣。心之精微,

尽於此说,识者详之。此一篇乃治兵之始,初下手工夫,百万

之纲领也,节目由兹而寓,幸勿略焉,敢告同志。

△原束伍

夫营阵之法,全在编派伍什队哨之际。计算之定,若无预

於营阵,然伍什队哨之法则或为八阵,或九军、七军、十二辰,

古人各色阵法皆在于编伍时已定,一加旌旗立表,则虽畎亩之

夫,十万之众一鼓而就列者,人见其教成之易,而知其功出于

编伍者,鲜矣!故营阵以伍法队哨为首,乃以束伍贯诸篇,庶

使知次第也。今法:长牌一面、藤牌一面、狼筅二把、长枪四

枝、短兵二件、火兵一名为一队,方而为九,直之为二,伍分

而为三才、为五花。四队为一哨,虚其中,哨长居之。四哨为

一官,虚其中,鸟铳、火器、哨官居之。每前后左右四哨为一

总,把总居之。设与五方旗一副、高招一副、巡视旗四件、掌

号一名、金鼓十二名。初谓铳手自装自点放,不惟仓卒之际迟

延,且火绳照管不及,每将火药烧发,常致营中自乱;且一手

托铳,一手点火,点毕且托之,即不中矣。令炮手另聚为伍,

四人给炮四管,或专用一人擎、一人点放,二人专管装药、抽

换其点火,一人兼传递,庶无他失,可以成功。但此法只可施

于城守,若临阵,不无人路错乱、引军夺气,边铳可用此法,

鸟铳还是单人自放又便。

―、器械

长牌手腰刀一口;藤牌手腰刀一口;火头每名给铜锅一口、

夹枪棍一根,行即负五人预备攻围乾粮,止即专司炊爨。每短

兵叉头各带火箭六枝,其挨牌藤牌上各带蒺藜十串,每串六个,

接连式开于后。每小队轮带拒马六副,轮带布城一堵。铳手每

名装药筒皮袋一个,布油单一张,锡鳖一个,盛线药。每队或

锨或镢一把,该添或铳手、或毒弩手、或精健能行,或大刀,

收入中军,专备冲锋、探报等项之用。前开该用,中军把总是

也,此兵并不带拒马、蒺藜等项。每弓一把,长箭一百枝,边

箭一百枝。每弩一张,弩箭一百枝,弩药一瓶。每哨大铳三门,

不用木马,止用新制极便合口大铅子;每三门如式送子一根,

铁锤一把。中军九门。中哨内火箭一百匣,匣如式;箭如新制。

又如千里雷等铳,系中军巧法,相机出奇所用,此不载。

以上图式用法俱开后册。

―、杂流匠役

每一营,火药线匠一名,木匠一名,铁匠一名,大铳手三

名,各带全副器具。每把总, 孛 罗一名,喇叭一名,号笛

一名,鼓四名,锣手一名,摔钹一名。中军台上下营吹鼓手共

三十八名,医士二名,医兽一名,精占筮者验留,裁缝二名,

弓匠二名,箭匠五名,火药匠十名,大铳手一队三十名。

―、旗帜

每伍小旗一面,各随方色。每队中旗一面。每哨官蓝旗一

面,门旗三面。每总蓝旗四面,五方旗五面,高招五方五面,

每杆灯一个。

中军五方旗三副,五方招十面,蓝旗一十二面,门旗一十

面,背上小招督战军令旗十二面,清道旗二面,金鼓二面。赏

号官二员,坐纛一面。

―、夜营应备中军大将旗鼓,上各黄油纸、铁丝灯一盏,

俱粗四寸、长一尺五寸;五方旗十面,十盏。吹鼓手三十八名,

三十八盏;角旗八面,八盏;将纛一面,上灯四盏。凡各杂流

官生人等每起头目,各带灯一盏,粗同,但长止用六寸,低执,

随身。前总哨旗上红油纸、铁丝灯一个,高招一个,俱圆一尺

五寸;每一队旗上一个,色同,圆八寸。

左总同前总数,但用蓝油纸,长二尺,粗五寸。队灯长一

尺,粗同。

右总同前总数,但用白油纸,方形,一尺二寸。队灯八寸。

后总同前总数,但用黑油纸,匾形,高一尺二寸,横二尺,

匾四寸。队灯高八寸,横一尺六寸,匾四寸。

中总塘报等灯俱圆而黄小,止用八寸。

―、凡各每灯一盏,用黑油布四层罩盖一个,以备一时遮

隐,使寸明不露,或明营暗徙,或暗营倏明,为莫测之巧也。

(图A)

(图B)

(图C)

(图D)

(图E)

(图F)

(图G)

(图H)

(图I)

(图J)

(图K)

家园 卷首

卷首

一、任临观请创立兵营公移

分守浙江宁、绍、台等处地方参将、署都指挥佥事戚继光,

呈为处练陆兵以便图报事。窃照卑职一介武夫,叨承祖荫,驱

驰北塞,艰苦数年,是以犬马衷诚,谬蒙剡荐,方面再迁,涓

埃未效,尸位之惭,徒极俯仰。再叨前职水陆兼司陆战,尤切。

但情俗异宜,只得勉奋。至于身先士卒,临敌忘身,职虽武愚,

少所素讲;又况世荷豢养之恩,正犬马效力之日,且进有荫赠

之荣,退有典刑之及,岂敢偷生?但设使本职统有节制敢战之

兵,经练素孚之卒,一鼓齐进,血战抵敌,我虽创艾,贼亦破

胆。如此,则设有不虞,实所甘心,愿膏草野,以图补报。惟

恐即今既无堪战练制之士,若不呈明,预处教训,必待有事,

仍如目前流寄杂兵以塞燃眉之责,兵将睽违,虚声冗众,士心

未附,军令不知,及或借取福广船内水兵驱之陆战,数里以前,

望贼奔溃,闻风破胆,虽有武勇数人并为遮拥,而使本职孤身

赴敌效死职分,更於地方何益?殊增贼势猖狂,以贻羞笑!本

职承命以来,旦夕兢惕,兴思及此,无任忧惶。况两浙数年军

书警报并无一日之停,武官兵卒俱涉经年之战,纵有练兵之志,

亦无可乘之时。幸今大寇就戮,万里廓清,本职何缘,遭逢此

暇微隙为备。但去来年风汛,仅有三二月之日,尤该将官惜力

分阴之际。再照水陆之兵险易不同,战斗之间利害尤别,其水

战固为不易,至於陆战,锋刃既合,身手相接,彼死则此生,

势不俱存。又况浙兵俱系赤体赴敌,身无甲胄之蔽,而当惯战

必死之寇;手无素习之艺,而较精 熟巧之技;行无赍裹,食

无炊爨,战无号令,围无营壁;穷追远袭,必寄食於旅店;对

巢拒守,必夜旋於城郭,而在今不得不然也。为今之计,必队

设火头行锅,负之以随军;身带乾粮赍裹,备之以炊爨;兵有

营壁器具,立之以相持。宿饱于野,庶为有制。故本职意以必

用先创营壁之法,退则后有可恃以更番,进则对垒可恃以无虞。

或又谓:方今寇至不时,急求目前之用,而必待从容创练营伍,

缓不济事,诚似迂谈。殊不知三年之艾不蓄不得,而杀贼练兵,

可以并行不悖。除将见在倭寇一面照常督集官兵战剿,一面统

集新安兵,或储器教艺练营,待教练有成,即可期实用矣。至

於临敌制变,防诈设奇,在将自出,难以逆计。及照本职,本

以一将之官,故所思不出三千之法,宁言粗鄙有遗漏,欲求实

效;不敢粉饰而繁辞章,徒事虚文。谨将创制营规、缺欠该备

器械逐一开载外,查得接管前官任内并无交代水陆堪战堪教兵

士,欲行未便。伏睹平倭疏内,一款总参等官,详计某府县某

卫所应用防守若干名,某港某寨应用守御若干名,每参将应用

三千名,副总兵分管陆路应用浙直兵三千名,见在各卫所军士

堪用若干名。会算既定,前后令各参将协同兵备将所辖各府州

县新旧民快义勇,严加拣选,务得膂力骁壮之人;但有老弱,

尽行汰去。责取里老邻右保结,攒造花名文册,明白开注身材、

面貌,给牌悬带。选完之日,每兵备道将所辖地方通计若干,

就中挑取三千名,责付参将管练,专备本地陆路截杀,及听军

门调用。又一款开在参将者,参将常用训练,拣选不精,训练

不熟,责在参将佐贰官;名数不充,工食不敷,责在兵备及府

州县掌印官。又开各兵备道将挑选过精壮之人,务足三千之数,

交付参将,与同官军时加操备。居常教练,遇敌交战,参将之

责;平时阅视,临阵监督,兵备之责。等因续蒙提督军门阮白

牌为军务事,内开贼遁温福,仰戚参将驻扎绍兴,将兵备道原

募兵勇三千名逐日操练,拣去庸弱无艺之人,照数选补,听候

调用。为今之计,合无照议,并遵牌内事理选练,其不足额数

者,或许职亦量行自募,充补其册内;应用营壁器具金鼓旗帜

何项银两,相应取办。伏乞批行应该衙门,从公议处。缘于处

练陆兵以便图报事理,未敢擅使,为此,理合备呈,伏乞裁夺

施行。嘉靖三十五年十一月十五日呈详钦差提督军门阮,蒙批

:兵备道行府照数处办缴。依奉备行绍兴府委官经历归本佑造,

该府库贮并无海防银两堪动等项缘由,仍备呈钦差总督军门胡

批:该府既无堪动银两,仰布政司查给缴,通并行绍兴府给造。

二、新任台金严请任事公移

分守浙江台、金、严等处地方参将、署都指挥佥事戚继光,

为请乞专任责成殚瘁心力大振久沿海防军伍以图补报事。窃照

本职本以废弃之馀,误蒙使过之用,看得任内台州一带沿海卫

所,自初建置,本以保障生民,捍御地方,故民出膏脂以供馈

饷。今积承平二百年来,一旦被有倭患,其民社供馈军饷且如

旧矣,而军伍不惟不能保障生民,无益内地,且每事急又请民

兵以为伊城守,是供军者,民也;杀贼者,又民也;保民者,

民也;保军者,又民也。事体倒置如此,殊失祖宗建牙之意。

况台海一带,远在浙江一隅,将权独当一面,势甚可为。但世

情狃於四事,其虚文误日,第一也;间有任事者,而不得弊源

肯綮,二也;又有见今日之军疲惫懦弱,略似人形,遂谓必不

可振,因噎废食者,三也;甚至以军为务设,恐整用杀贼,致

有损军之罪,四也。夫然则民兵独非命耶?但今日蛊坏之极,

干蛊之事,如创始相似。苟存其成法之体,而少变其意以救其

弊,庶成法亦不至废,合无假职一方便宜之权。凡利有所当兴,

弊有所当革,悉容职随时制宜,次第修举,与兵备道计议允行。

一应掌印操陆管事军官,悉容职务在得人,一面因才授能,随

时便宜更置;一面疏名分巡兵备道会详请用,及别衙门有所更

置。职境沿海管事军官,亦必行职查覆。其措置之要,一曰首

正名分,使指挥、千百户、旗军、丁舍秩然有序,而卫所之号

令必行於上下;二曰拿治剥军贪官,以苏久困之卒,使士气渐

裕;三曰重治刁军官,使卫所之官敢於任事;四曰禁所伍越序

文移,无印白呈,以肃军政;五曰谕以忠义,厚恤战亡,以劝

亲上使长之念;六曰清磨户口,均编差役,以养荷戈之力。至

於进摄出外、跟官清查、影射役占、操练鼓舞、身先教习,凡

可以充实行伍、激发士气者,悉听职随机转环,不必拘定常格,

多方以振饬之。如遇事体重大,听会兵巡道施行,而有司军粮

按月征放。如此而二年之外,使沿海官军不能堂堂一战者,皆

职误国罔上之罪也。如蒙允谕之后,定知谤书盈箧,集毁销金。

然世豢臣子,分在马革裹尸,成败利钝岂足暇顾?仰仗部院威

明,伏乞钧断。为此不胜激切。理合具呈,伏乞照详明示施行。

嘉靖二十九年五月十三日呈详钦差总督军门胡,奉批:“所据

条陈数款,深为有见,且切中时弊。本官为一方大将军,既肯

挺身任事,则一方军务悉以委托,俱许便宜施行。若事体重大,

必须公议,亦听会同兵巡二道斟酌计议而行,具由详报。此缴。

”又蒙巡按浙江监察御史周批前呈文,蒙批:“所议皆有见,

且中时弊。因以见本参摅忠殚虑,与碌碌虚遣者不侔。但更张

有渐,上下乃孚。若外至之言,决不能损,亦不必过防之也。

此缴。”

纪效或问(束伍既有成法小信于众,则令可申。苟一字之

种疑,则百法之是废。故历述所急与可办者,为或问以明之。

必其信于众而后教练可施,于是以或问诸说编为卷首)

或问曰:平时官府面前所用花枪、花刀、花棍、花叉之法,

可以用於敌否?子所教,亦有是欤?光曰:开大阵,对大敌。

比场中较艺,擒捕小贼,不同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

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

还他,只是一齐拥进,转手皆难,焉能容得左右动跳?一人回

头,大众同疑;一人转移寸步,大众亦要夺心,焉能容得或进

或退?平日十分武艺,临时如用得五分出,亦可成功;用得八

分,天下无敌;未有临阵用尽平日十分本事,而能从容活泼者

也。谚云:到厮打时,忘了拿法。兵岂易言哉?俞公棍所以单

人打不得,对不知音人打不得者,正是无虚花法也。长枪单人

用之,如圈串,是学手法;进退,是学步法、身法。除此复有

所谓单舞者,皆是花法,不可学也。须两枪对较,一照批迎、

切磋、扌崩挤、著拿、大小门圈穿,按一字对戳一枪,每一字

经过万遍不失,字字对得过,乃为成艺,后方可随意应敌,因

敌制胜也。藤牌单人跳舞,免不得,乃是必要从此学来。内有

闪滚之类,亦是花法。定须持标与长枪对杀,先标使去,亦要

不早不迟;标既脱手,要进得速、出刀快,方为成艺。钩镰叉

钯如转身跳打之类,皆是花法,不惟无益,且学熟误人第一。

叉钯花法甚多,铲去不尽,只是照俞公棍法以使叉钯钩镰,庶

无花法,而堪实用也。

或问曰:子所撰,抑南北可通施之於今日耶?抑水陆可兼

用否耶?无乃觅形索景,未免使人有读父书之忧。光曰:如束

伍之法,号令之宜,鼓舞之机,赏罚之信,不惟无南北水陆,

更无古今;其节制、分数、形名,万世一道,南北可通也。若

夫阵势之制,特因浙江一方之地形,倭贼出没之情状,以形措

图,以熟愚民分合之势,以教畎亩初用之官,随敌转化。苟用

之异地,是诚难免父书之忧也,不敢统为夸诞以误阅者,故特

备说于左。夫倭性疑,疑则迟。兵临之时,我若进而有制,彼

若先不预闻,便不就合,我得易于分布。余数年百战,但见诸

贼据高临险,坐持我师,只至日暮,乘我惰气冲出,或于收兵

错杂乘而追之,又能用乘锐气盛以初锋;又其盔上饰以金银牛

角之状,五色长丝,类如神鬼,以骇士气;多执明镜,善磨刀

枪,日中闪闪,以夺士目。故我兵持久,便为所怯。余所著操

练图令内,切切分详退兵之法,谆谆面谕鸳鸯阵势速战之条者,

良以此也。若夫北方原旷,地形既殊,敌马动以数万,众寡亦

异,驰如风雨,进不能止,岂可以此用之者耶?或曰:必如何

而可?余曰:北方之事,须革车二千,练骥万余,甲兵数万,

必兴十万之师,如卫公之法而不泥其迹,乃可收功尺寸,出塞

千里,少报国恩之万一也。或又问:其法何如?余曰:十万之

才,非余所及,但当别有十万作用,长叹而作。

或问曰:主将者,万人之敌也,而一技一艺似不必习。光

曰:恶!是何言哉!夫主将固以司旗鼓调度为职,然不身履前

行,则贼垒之势不可得,众人之气不肯坚,前行之士得以欺哄

避难而逆诳莫可辩,斯赏罚不能明、不可行也。如欲当前,则

身无精艺,己胆不充。谓习艺为不屑,可乎?及其平日也,士

卒乃以艺而胜敌者,非有督责,愚人不知为防身立功之本,既

多怠逸,如欲教阅,必须凭左右教师以定高下,便致教师得以

低昂其间,为索诈之计,士心即不平,学技即不真,而花法无

益之艺得以入乎其间。况为将之道,所谓身先士卒者,非独临

阵身先,件件苦处要当身先;所谓同滋味者,非独患难时同滋

味,平处时亦要同滋味,而况技艺,岂可独使士卒该习,主将

不屑习乎?承平以来,纨绔之子间一戎装,则面赤如丹,执锐

则惭笑莫禁。为主帅者,苟能一身服习,而凡下我一等者,将

焉取惭愧、惶惑、赤面、动心?谁不曰:位势如彼其尊,威令

使我奔走者尚如此,我又何疑怯而不屑?使知披执非辱己之事,

醒然为当然之役,而良心矢发,练士如林矣。孰谓一技一艺,

非主将之可屑为耶?分门习技者士卒,而所以杂其长短、随其

形便、错而用之者主将也,不习而知之,临时焉能辨别某器可

某用、某形用某器,以当前后?临时不知用,盖由平日不辨别

精粗美恶之故也。及或托之章句中,不知器技之用者,造之付

与士卒,无异闭目念文,到底不识一字。如此,则器技必不精。

晁错曰:以其卒予敌也。斯言可不信乎?主将又可以为一人之

敌而不屑乎?平时器技,必须主将件件服习,以兼诸卒之长。

既习,则能辨。又须件件亲诣亲手看试过,方可付士卒,勿谓

我有捷法,百件之中抽其一二试之。此是三军性命所系,国家

地方安危所关,设有一件欠精,临事一人先失,大众被累。勿

谓我有抽看之法,而造者不测,便不敢草草;勿要顾惜威重劳

冗,而试较不全。万分叮咛告嘱。

或问:祖宗自设官军至今,操练二百年矣,比子之操一二

年者,孰为习士?官军亦有阵法,场中演习而皆不裨时用,何

也?光曰:且如一学生,平日窗下讲习的是五经四书、解义策

论,一旦入场,试官出来题目就是经书上的,便可中得个举子

来;若平日虽是手不释卷,却读些杂说诗词,作些歌赋、传奇,

一旦入场,要作经义策论中选,所习非所用,如何可得?就是

好学的也徒然耳。今之军士,设使平日所习所学的号令营艺,

都是照临阵的一般,及至临阵,就以平日所习者用之,则於操

一日,必有一日之效;一件熟,便得一件之利,况二百年耶?

况自幼而为武士者耶?奈今所学所习,通是一个虚套,其临阵

的真法真令真营真艺,原无一字相合;及其临阵,又出一番新

法令,却与平日耳目闻见无一相同,如此就操一千年,便有何

用?临时还是生的。且如各色器技营阵,杀人的勾当,岂是好

看的?今之阅者,看武艺,但要周旋左右,满片花草;看营阵

但要周旋华彩,视为戏局套数,谁曾按图对士一折一字考问操

法,以至於终也。此是花法胜,而对手工夫渐迷,武艺之病也

;虚文张,而真营却废,制阵之病也。就其器技营阵之中,间

一花尚不可用,况异教耶?教与不教同,况不习耶?司阅者,

可不端明双目,以任习服之人,为较量之衡耶?

或问:常操之套,果可用於临敌否?而真操赏罚精微之处,

亦在此否耶?光曰:操兵之道,不独执械走阵於场肆而后谓之

操,虽闲居、坐睡、嬉戏亦操也。善操兵者,必使其气性活泼,

或逸而冗之,或劳而息之,俱无定格;或相其意态,察其动静,

而撙节之。故操手足号令易,而操心性气难;有形之操易,而

不操之妙难。能操而使其气性活泼,又必须收其心,有所秉畏

兢业。又有操之似者,最为操之害,何则?欢哗散野,似性气

活泼;懈苦不振,似心有兢业。为将者辨此为急,知此可以语

韬钤之秘矣。猎人养鹰犬,故小道也,将无所似乎?且夫好生

恶死,恒人之情也。为将之术,欲使人乐死而恶生,是拂人之

情矣。盖必中有生道在乎其间,众人悉之,而轻其死以求其生,

非果於恶生而必死也。故所谓恩赏者,不独金帛之惠之谓,虽

一言一动亦可以为恩为惠。所谓威罚者,不独刑杖之威之谓,

虽一语一默亦可以为威为罚。操之於场肆者,不谓之操,所谓

筌蹄也;而兵虽静处闾阎,然亦谓之操,乃真操也。微乎微乎,

妙不可测。神乎神乎,玄之又玄。此圣贤之精微,经典之英华,

儒者之能事,岂寻常章句之可拟耶?况诿之弓马粗材、武夫血

气之技,乌乎可?

三、正行伍说

行伍大略,前制旗帜内已载,今定每十人为一小队,即伍

也,置立木腰牌各一面。四伍一哨,即大队也,腰牌一面。每

官方色腰牌一面。各内应开姓名,另图牌式於前。仍查军律,

参酌人情,定立军法若干款,紧要者印油於牌阴;稍缓者并前

令通刊为一部。如一队之长,须知十人内某贫某富,某强某弱,

某在某往;一呼之间,一名不遗;一见之间,逐名俱识。大而

百人之长,千人之总,偏裨大将,各以此考之,足辨兵士情意、

教练之勤惰也。务使人有管鲍之知,方可望其同心戮力之战。

四、制器说

造用之法,中间将官多推於有司,盖避嫌耳。殊不思临戎

误事,其咎谁归?虽涉嫌疑,有不容於避者,但银两出入,不

亲,何嫌之有?其买办工料,巡视监制,随完随试,堪否行罚

任怨,须将官亲为之方俾实用,不然,止专降式受成,总使数

更,得精加倍,不无耽误时月。则是航海者渔人,而造舟者梓

人,彼何与利害,而焦劳困苦,以底其精?司出纳者,惟知屡

估务至减价,以为省一金则民受一金之赐;且估之不奢,司事

者无从侵克。殊不知委用非人,稽查无法,任是如何估减,愈

减愈於器具上剥削,而自侵之数原不减也。谁肯又将已赀佃造,

更不知器具造成无用,并将给造之赀尽数置於无用之地?所谓

惜小弃大,掩耳偷铃,而他人坐邀一己之名,重贻军事之害;

又复重估再造,其时将以省民耶,将以遗害耶?况误大事者耶

?呜呼,有大计者思之!

五、教阅说

前兵既选充足,轮进教场。将官逐照长操教习格式,忘去

势分,各随所长,如法逐名教诲,务使人知习服器艺之乐之益,

欲罢不能,非止为答应官役而为之。恩威兼著,情法相融,中

有梗玩者重治,以警其馀。周而复始。已完,通行合营演总阵

一日。其营阵之制另具。

六、调发说

照得南方用兵已逾数年,军民兵士操集之久,岂止曰善人

七年之期,不可谓无三年之艾。至今称习士节制者犹鲜。盖由

平时操练既不惜光阴於无事间,又教者非其所用;而有事之际,

又复立名选锋,每哨队内抽其愿者强者凑合而发。咸知兵无选

锋之虑,独忘临敌易将之危,人心忽更,所属行伍分离,上下

易置,己难责成;至於功不能成,则是授以藉口之柄。此其所

以积兵徒久,而乌合如初也。合无今后各官所部兵马,但遇调

遣,不必分其强弱,止将所部官职名书牌调发。彼既任教练之

责於平时,而临敌失律,必无词以他诿;且知其终於自任,而

亦皆殚心力於教练鼓舞之日也。况选锋之说,盖选於无警之日,

非选於对垒之秋。一营之内,未尝尽强而无弱,兵家亦未尝弃

弱而不用。惟一调发,则练兵有暇,军士情通,遇敌庶可以期

齐勇之用。

七、操分合说

南服之地,水田畦径,至或青草萦纡,途路宽者不过五尺,

小者一尺,仅容侧足,皆水田茂禾,深稻难行,三五人即塞。

往往用兵,千数百人密相蚁附,一路而行,一遇败衄,前后拥

迫蹂践,落田中者复为田港水泥所阻,往往失事甚大,盖由不

知分合故耳。然径多路纷,须分兵数道,大张其疑,照号令,

如有路若干,则分若干枝,务尽占其路,使我之众疏而不断,

密而不杂,单行牌后各赤下体。遇贼,则正面径上者牌立不动,

为对敌正战;赤体者下出田中,分合变化,出入伸缩,令各以

便,俱不羁禀于中军,听随前队官长弛张。若进止大规,统於

中军之总号令,各兵又听各部之令,庶得分合之法。分营式另

具。

八、对敌说

我兵所以屡败,有三:素无节制,一也;未见敌而先走,

二也;既无营壁可恃,人胆先怯,卒皆野战,即使胜之不足以

当贼更番,终於败溃,不胜亦无所奔依,故奔北长往,所谓无

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胜,三也。今照前营已定,如贼来冲,

或二三人,或五六人,我兵俱伏旗息鼓,器械俱偃肃不动;待

彼冲到六七步内,亦不动,贼必退去。渐益前来,如加至百十

以上,炮手照依对敌次第,俱随牌立於濠岸高土之上,如今打

放,空者复装,饱者续放,放者方装,装者又发。如此,则虽

终日,炮放不乏,必无放尽而无炮之失。弩射手坐於岸土之下,

亦如今间名准射,射者后续亦不歇竭。再至十步之内,方才长

牌听鼓堵墙而进,枪刀短棍夹牌而入,大营相应金鼓火炬,此

节制正战也。战间翼击以分其力,游伏以疑其专,出奇以乘其

众,更番妙处,俱在临时制变,将所自出。

九、下炊灶说

照得两浙自用兵以来,每遇敌,昼则空腹围战;至夜,复

又饥奔二三十里之外人家,或入城郭宿歇,至晓复合。而贼於

一夜之内,黑地预设奇伏,转移流突,自昏至旦,五六十里有

之。我兵及明寻觅贼所,行疲气怠。又有未战而已遇其贼伏者

有之,往往取败;再或不入其伏,定失其地利,是以我劳而不

及谋,贼逸而伏多中。为今之计,夜营既熟,复有炊灶宿饱于

野,遇敌即与昼夜相持,遇倦以奇绕之,遇暗以死士乘之,将

见贼欲散掠,而畏兵相守不敢分其势;欲聚战,而我有守具,

不得与我战,灶炊无所,饥窜必矣。犄角上策,无出乎此!后

开旗上灯笼布罩者,夜操之具也;布城蒺藜拒马者,立营之垒

也;锨 等者,治营之器也。

今人治兵,常曰:古法,筌蹄之具耳,不足以施于实用。

呜呼!天下有无方之医否耶?盖地方风气不同,人之情性各异,

不能因其所明而通其所蔽,遂谓兵法不足以施于实用,是岂为

能兵者哉?此特自治于我之军中为然。况敌情千变万化,地利

到处殊形,抑将何如以应之?且如浙江乡兵之称可用者,初为

处州,继而绍兴,继而义乌,继而台州;至於他处,则虽韩、

白再生,不可用也,是皆有其故焉。何则?处州为乡兵之始,

因其山矿之夫,素习争斗,遂以著名。及其用之杀倭,不过仅

一二胜而已,以后遇敌辄败,何也?盖处兵性悍,生产山中,

尚守信义,如欲明日出战,先询之以意,苟力不能敌,即直告

曰:不能也!如许我以必战,至其期必不爽约,或胜或负,定

与寇兵一相接刃。但性情不相制,胜负惟有一战,再用之痿矣,

气勇而不坚者也!此兵著名之时,他兵尚未有闻及。三十二、

三年,方有绍兴之名。盖绍兴皆出於嵊县、诸暨、萧山,并沿

海,此兵人性伶俐,心虽畏怯,而门面可观,不分难易,无不

领而尝之,惟缓急不能一其辞。然其性颇为无奈,驱之则前,

见敌辄走,敌回又追,敌返又走。至于诱贼守城扎营辛苦之役,

则能不避。驭之以宽亦驯,驭之以猛亦驯,气治而不可置之短

锋者也。此后方有台兵之名。盖台兵以太守谭公之严,初集即

有以慑其心,故在谭公用之而著绩,他人则否。其人性与温州

相类,在于虚实之间,著实鼓舞之,亦可用。岁己末,以义乌

尹赵公之集兵,予奉命会选而教练之为部伍,于是而始有义乌

之名。以前非无乌兵也,盖辄屡出屡败,故不为重轻。义乌之

人性杂于机诈勇锐之间,尤事血气。督之冲锋,尚有惧心,在

处兵之下,然一战之外尤能再奋,一阵之间尤能反戈。但不听

号令,胜则直前不顾,终为所诈。至於他处之兵,伶便、谲诈、

柔懦、奸巧,在我鼓舞之令未下,而众已预思奇计为之张本矣。

等而别之,得其人而教练焉,毕竟处州为第一,义乌次之,台

温又次之,绍兴又次之,他不在此科也。其操治处兵之法,在

操其坚耐而使之屡阵,不销其气。其操义乌之法,要破格恩威

并称,必使其听节制,进退一如约束,不患其不强,而患其不

驯;不患其不胜,而患其骄。其操台温之兵,必又加严一等。

其操绍兴之兵,必须重令以劫其心,决令以立其信,操之能以

短兵交刃,而后可用也。至于他处之兵,必洗涤其肠胃,尽去

其故态,施不测异常之令,然后仅能及绍兴兵耳,不然,吾不

能也。如此,则无兵不可冲锋,无兵不可鏖斗,浙之强兵不可

胜用矣。或又问曰:今之处民销废怯弱极矣,而君犹以处兵称

首,何也?予曰:兵之胜负者,气也。兵士能为胜负,而不能

司气。气有消长,无常盈,在司气者治制之何如耳!凡人之为

兵,任是何等壮气,一遇大战后,就或全胜,气必少泄。又复

治盛之,以再用,庶气常盈。若一用之而不治,再用则浊,三

用则涸,故无常胜之兵矣。譬如清泉细流,辄以巨罂连汲之,

斯浊;浊而不少间以蓄之,则涸。必汲其清而澄其浊,又停其

汲,故能供再汲之罂。常满而流,弗可涸,是处兵之初用时,

正始达之泉也。而将领不尚节制者,用其气而不蓄,虽一二胜

焉,气已浊矣,犹未涸也。由是处兵之名著天下,无处不募处

兵,而先浙、次直、次福建,皆处兵矣。夫处既募广,将领乃

多,岂能人人皆良知清明,尽谙治气用兵之机也?於是用其名,

而卤莽以耕,灭裂以获,诡遇得禽,遂至於涸,遂至於大衄而

不可复振。今之义乌兵已蹈处兵故辙矣,予忧更甚。夫义乌兵

自隶予部下二年,遂有台州辛酉数捷,至或身亲之人亦有云云

者曰:义乌兵天生性勇,固不假将领教习之力而可用也。今处

处募义乌兵者,远自福省,故不知义乌弹丸之地通计能几十万

丁,就中再择其勇而壮者又复几何,今纷而应四方之募者二万

有余矣,编民之家,老幼官吏生员杂役外,十丁五丁可得一壮

士否欤?又加之以各处不一之将领未必人人知兵,未必人人知

义乌兵之性,未必人人捐身家以御下,一用之不审,被一大劫,

东村痛子,西村哭夫,于此之后,一邑夺气,而义乌之兵不可

用在目前矣。或曰:如君所驭义乌兵,何以能然?予曰:粤於

己未冬初集之,其在平时也,用破格之号令,施极重之赏罚,

严如霜雪,以立威信,或以教场中行临阵事,或以谈笑间陈刀

斧威。其所以佐威信之必行而无他虞者,或亲执汤药以调下卒,

或同劳苦以共跋涉,或夜窃队伍之中,或出其私积之物,虽士

卒一尺之器,亦亲经较验而身先习之,为诸士倡;夜无终寝之

席,日无不吐之哺,此心时刻无或少怠,虽累胜之卒,而驭之

更百倍于未胜之先也。夫方寸之微,出入无乡,一少恃其旧气,

便著障根,以渐变去,便至不可收拾。是故世未尝无百战百胜

之卒,惟在我无百战百胜之心耳。及于用兵临敌,则去战期二

三日之前,先以塘报约之重刑厚赏,追随贼之动静,图报贼之

地利,凡贼一举动,必有报;凡逾一时辰,必有报。又至举战

一日之前,则所部亲兵能卒多至一二百人,尽数分遣,四布贼

之左右,及或有入贼之腹心者。凡贼分合、出入、多寡、向往、

进兵路径,举皆洞然矣,方以其所得情形,或以泥塑为山谷巢

穴状,或以朱墨笔图别分布,使各头目了然如素履,然后克期

分路如所议,给信票口令,以进于敌所。未阵而恐其迟,及阵

而恐其瑕,交阵而恐其诱,既胜而恐其骄,精神心意,举无不

流通于士卒敌人之间。而凯收之馀,又复如解衣以收亡骸,出

帑以恤孤嫠;重其锋镝之赏,而明其连坐之诛。虽大败中,亦

有必赏之士;大胜中,不无行刑之人。随查其心神志气之利害

处,从宜鼓盈之,而决其机。器械行伍,一战即如故,则不更

;两战之后,虽全师如故,则士卒轻伤亦多,器械损折亦多。

断然星夜择其中军一哨,或头目有事故者,伍下之人分投补足

;以中军所蓄器械,那移贷之,务使战营行伍一卒不缺,一器

不乏,然后又为再出之举也。八阵所谓游兵二十四队,防备、

设疑、补缺之用,正谓此也。是以各营时时有常足之额,士卒

有常盈之气。今予之中军者,即八阵之游兵也。此在主将决当,

常备数百之人,亲养练于中军,临时方得如此设施。若平日无

是备,一时岂能呼召也哉?用之出征异地,尤为紧要一著。此

固多术,亦为局方,至于因敌转化,因变用权,因人异施,因

情措法,消息之以神妙不测,无方体之微者,又非笔舌所能告

也。夫喋喋之言,非夸将术以肆骄矜,盖欲闻诸同志,慎用此

兵,共藉壮士之力以尽职分,以报君父与知己也。不然,他处

之义乌兵坏,则一邑之人,一体相似,区区部曲,由此易虑矣,

今岂能独恃于久远也哉?识予不得已之心,然后予为无罪,予

言庶万一有补云。

或曰:如台州辛酉之捷,宁能再得乎?予曰:可能者,人

也;不可能者,天也。台州之捷,人也,予可继也;台州之全

师,非人也,天也,不可必也。他日之遇贼必战,战而多胜者,

人也,予能也;若如辛酉之每起必胜,每胜必全师,每战无逾

一时,不独算而必中,且多奇中者,予不可必也,皆天也,数

也,与督府司道帷幄之秘机也,同志者宜鉴乎此,毋诿之於义

乌兵之力而自误焉。

今之乡兵狃于平昔所习武艺之蔽,不信师教,遂误大事者

甚多。何则?如乡兵所执名为 叉钯钅虏者,横头用无刃铁梁,

柄头用平顶铁箍,长不逾眉;其所习之法,又前后左右回头跳

舞,双手平拿两头,所馀不过一尺。渠盖如此习之,及其平日

在乡党争斗,每打必胜,遂自谓无敌。虽有他师教以别法,皆

不听从。盖渠用之利,习之成,信之深故也。殊不知此器此习

乃乡中互相争斗用之,彼此皆然,且恐以刃伤人,得罪必重,

故只用此物打伤;就或打死,终非刃杀之意。其贼之来也,利

刃长锋,二丈有余,及身寸馀,应刃而毙。以一尺无刃之物,

而当一二丈利渺之锋,就能见肉分枪,亦只格得他开去,不及

我身幸矣;便终日对局,岂能跳进一二丈之远,以中彼哉?就

中彼,不过打一击,苟不中在头额,便能死人否?贼亦得反刃

于我也,逆而执之,反为所误。遂谓叉钯 钅虏不可用,习艺

为无益,有是理哉?又如长枪,近见浙江之习,皆学处州狼筅

法,中分其半。官军所传之法,亦有回转,但大敌交锋,与平

日场上相对比不同,千百之人簇拥而去,丛如麻蓬,岂能舞丈

余长竿回转走跳若此,则一二丈仅可布一人而已,不知有此阵

否耶?至于中分其半,则又后尾垂带,一为左右之挨挤,手中

岂能出入?遂乃遇敌而败。不曰习艺之非,制器之误,乃曰枪

不可恃,於枪何尤哉!故用钯 钩镰叉钅虏之类,必如予所载

短兵长用说篇内制之习之;长枪之属,必如予所载长枪短用说

篇内制之习之,乃为得宜。今之司教士之责者,须先一一随其

土著之所习尚器艺,如善者,听之,而求其精;如非大所宜者,

须先一一说破执迷之病,然后说我新制之利,待彼晓然,知旧

习之不利,以慕我之利,然后督习。既成,人人自知足以恃而

前,则弱兵可勇,勇兵必不为习所陷没,可以语成功也。或者

曰:君用兵酷嗜以节制,遂至成效。节制工夫从何下手?予曰

:束伍为始,教号令次之,器械次之。微权重焉不能传也,当

於经籍中采其精华,师以意而不泥实事;造其知识,衡於己而

通变。推而进之于真武,直取上乘,则率性之谓道,格物而知

至,知至而意诚,意诚而心正。孔子云:我战则克是已。勿谓

行伍愚卒不可感通,恃无本之小勇,幸狙诈之一中也!呜呼!

家园 老兄能提供一个完整的下载版吗?多谢了

这样保存起来也太费劲了

家园 磕首拜谢

慕名久矣

家园 Cool!

深得我心.

由此文看,所谓内家拳,至少在有明一代还不是很有名气.

所以我觉得中国武术之威名,还是在清末民初,国破家忘,人心思强,添斤加两吹出来的,所谓国术救国云云.

家园 再叹再赞

另:此系列似乎应置于武术体育版.

家园 这一个脑袋而二十多斤吧

杀个三人, 就得背六十斤,

敢上鲁智深的禅丈了.

家园 图图没人扫一下么?

没图不爽.

家园 戚南塘将军的大作我找了很久

巨谢楼主,辛苦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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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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