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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黄粱梦之夜画 -- 库尔斯克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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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黄粱梦之夜画

昨夜梦黄粱,醒时多惆怅,不知梦里相识者,醒时归何方

――库打油梦醒题

张恨水先生曾著《八十一梦》,但那也是借梦讽喻时政,未必是真做了梦。我写的却的的确确是梦中所见,贴上来与大家分享,也做抛砖引玉之用。

不知别人怎样做梦,我做梦做得颇有些肆无忌惮。这肆无忌惮说的倒不是我常做那些男人爱做的梦,梦中的我绝对是高觉悟,循礼守矩,颇有柳下惠之遗风,而且绝对是下意识的,决无欲擒故纵之心。没办法,作为中国人,这灵魂上的烙印我怕是摆脱不掉了。不过这样也好,人道:春梦了无痕,春梦过后, 留下的多半只是美好的感觉,梦中之事怕是想不起来了。可我在大梦过后,却还能将梦中之事忆起一鳞半爪,细想来颇有些意思。可能是平时被规矩禁锢的狠了,在梦里我多是率性而为,并无平时的思前想后,计量利害得失,梦也做得异常精彩,仿佛经历一场刺激的冒险。但由于思维太过发散,梦中的种种被一条稀奇古怪的主线所串联,而我大脑的内存太小,不能将整个脉络记住,只能记下最后的一个场景,甚是可惜。

好了,废话休提,转入正题,梦从我能记起的地方开始:

“------我已经记不起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应是另外的故事,我能记起的只是我正坐在方桌前,与对面的家伙玩牌。对面的家伙衣着华贵,像十八世纪法国贵族的穿着,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他的脸很模糊,只能记起的他蓄着帅气的小胡子。他身边坐着两名妙龄女郎,身着长裙,态度温婉,一颦一笑之间,动人心魄,却又举止得体,决无风尘的味道。我应该是在他家里,因为周围的人,不论穿着的像贵族的或是像仆人的,都对他毕恭毕敬,但奇怪的是,屋子好像并不是十分宽敞。美女在侧,而我的对手却无暇他顾,眼睛紧盯着手中的牌,一滴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周围的气氛对我也不是十分友好,我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些视线充满敌意,紧盯着我的手,我的手腕,我的一举一动,因为,我一直在赢。

实际上,我并不能操控这个身体,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旁观“我”与别人玩牌。我可以和“我”交流,可以感受“我”心里的波动,但我就是不能移动“我”的一个手指。看着“我”一直在赢,而且每次牌面只高对方一点点,我不禁暗暗着急:像这种具有挑逗性的赢法,除了让对方越来越愤怒,没有一点意义。鬼都知道“我”在出千,只是看不出怎么出千罢了,若是惹得对方发起飙来就不好收场了。

我一再提醒“我”见好就收,可“我”仿佛智珠在握一般,依然故“我”,继续暴打落水狗。玩牌的花样已换了好几种,梭哈,黑杰克,甚至扎金花,可“我”始终在赢,而且每次牌面只高对方一点点。不过还好,我们每次只是翻牌比大小,并不下注,对方也没有什么理由发怒,但这么只赢不输也不是办法,“我”还真是见了松人搂不住火。

对面的帅哥脸越来越黑,周围的敌意越来越浓,我甚至感到手的动作都被那些视线压得迟缓了。终于,对方提出再换一种玩法,这种玩法有点像斗地主,一人十三张牌,三张一样带一对,四张一样带一张单牌,抓到黑桃三先出,如果双方都没抓到,就比谁抓的黑桃小,谁先出完谁赢。于是,重新发牌。

我其实不反对出老千,出老千不被发现就不算,我只是不喜欢引人注目。事实上,“我”是在出老千,而且是一直在出老千。 “我”身上有一件宝物,可以任意配牌,但配牌的数量有限,梭哈的五张牌还能勉强应付,这次的十三张牌就力不从心了。对面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鸟,出千也出的风生水起,但出了千还赢不了恐怕更让人觉得憋气,也让人觉得有苦说不出。

在发牌之前,对面的帅哥从一旁拿出几块石板放在桌上,组成一幅奇异的画。画是用不知名的颜料画在石板上的,画的是夜宴图,几块石板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一点也看不出痕迹。整幅画的色调分明且构图有层次感,画中的人物――那些衣着华丽的贵族和宫廷贵妇们,他们的姿态和位置好像有着某种含义,奇怪的是位于画面中央的那位年轻的神官面无表情,或者说是还没有画上表情,因为他的嘴没有被画上,但这并不影响整幅画诡异的气氛。

在这些石板被拿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要糟,因为我明显感到“我”的身体微微一震,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我心想:完了,夜路走太多了,终于撞鬼了。牌一发下来,果不其然,虽然还没有理牌,但感觉牌很散,还一张“带脸的”都没有。“我”瞟了一眼牌,就把牌合上了。屋漏偏遇连夜雨,对面的“衰”哥抓到黑桃三,先出。他先不急出牌,只是慢慢地用手绢擦了擦汗,轻声对我说到:“如果我赢了,我要你身上的龙珠。”我立刻了解到那个能配牌的宝贝叫龙珠,是我上个场景得来的宝物。说着,他出牌了,十张牌,一个顶天的马队,对十到对尖,还是两个同花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手里应该还有一对鬼牌和一张黑桃三,他没给我一点机会。“我”开始轻轻发抖,汗也下来了,周围的人也开始低声冷笑。这时,从我身后的人群挤出两个家伙,我一看,认得,他们是我上一个场景的同伴,但具体和我做过什么事我想不起来了。这两个家伙奋力凑到我跟前,一看这局面,也傻了。我感觉“我”一直在发抖,仿佛那幅画对“我”有着莫大的威胁又有着巨大地吸引,汗一直往外冒,手颤抖地把牌捻开,又迅速合上。

对面的家伙也不催我出牌,只是轻轻的品了一口威士忌,好整以暇的欣赏“我”的窘态,眼中满是笑意,还带有一种猫逗老鼠玩的神情,仿佛方才的屡战屡败,方才的忍耐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极大的补偿。“我”抖得更厉害了,牌又被颤抖着捻开,旋即又被合上,“我”还心有不甘的看了那画一眼。

对面的家伙见“我”看那幅画,笑得更开心了,他轻轻的把画拿了过去,端详了一番,说道:“我画这幅画的时候,一直没灵感画这名神官地嘴”,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你知道的,这名神官的表情是整幅画的关键,可我总是没有灵感去画,到最后也没有------”。他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又看了我一眼,转而微笑道:“不过我现在有灵感了,看到你落水狗似的样子我就有灵感了。”说着,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支画笔,他举起笔,凝望了一下石板,然后毫不犹豫地在石板上轻轻地扫了一下,然后,又细细的端详了一番,满意地说道:“现在这幅画完成了。”说着他把画放到我的面前,轻声道:“可惜你无法将它带走了。”他话一顿,轻轻地摸了一下小胡子,说道,“你也走不了了。”

那一笔果然是神来一笔,当他把画放到我面前时,我竟觉得有些恍惚,仿佛被画吸了过去。整幅画的感觉都变了,仿佛一盘散乱的珍珠被一根细线穿了起来,有种异样的感觉。但我却无暇欣赏画了,他最后的一句话令我有些毛骨悚然。

我开始思考如何逃离这地方,这时,我突然发现“我”不发抖了。“我”慢慢的直起腰,眼睛直视对面那个嚣张的家伙,脸上再没有了恐惧的表情。我觉得很奇怪,难不成“我”只惧怕那一幅未完成的画,却不怕这幅已完成的作品,而那神来一笔是画蛇添足。“我”又重新把牌捻开,瞟了一眼,再把牌合上,再将牌捻开时,牌已被理好了。刚才我就看出牌里有些味道,现在理好一看,更明显了。虽然这一手牌全都“不带脸”,却有两组四张一样的牌作炸弹,一组三张一样的牌,和两张单牌,稳赢。

当“我”轻轻的把牌摊在桌子上的时候,轮到对面的家伙大惊失色了,他一边用力挫揉着脸,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叫,周围的人也发出尖叫,接着一阵浓雾弥漫了整个大厅。“我”也昏了过去。

场景一转,已是第二日清晨,晨雾散去,我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一个古老的墓园里,一个小石屋的台阶上。“我”慢慢醒过来,轻轻的晃晃脑袋,然后急忙从身边的包里取出一个扁木盒,掀开盖子,里面就是那块石板。石板被固定在木盒的底上,画中的年轻神官仍是面无表情,嘴并没有被画上。突然,一条细线缓缓地在神官的脸上显现出来,这名年轻神官微微的笑了,“我”也笑了。

“我”对我解释道:“我最喜欢收集这些充满异样感觉的作品,这幅画的作者是一个三百多年前一个大家族的成员,他才华横溢,却又是一名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他总是在牌桌上,酒桌上,还有女人身上寻找灵感。他在一次皇家宴会上得到灵感画这幅画,却一直没有灵感最终完成它,直到他瘁死在牌桌上也没有------。 而画就在收藏家们中间辗转。”

“最后,你得到了这幅画”

“是的,我得到了它,这幅未完成的作品。但这幅画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你不知道这幅画在讲些什么,画中的细微之处充满了线索,太多了,像一团麻一样,而年轻神官的表情是一切的关键。”

“你想搞清楚它”

“是的,我想,每一个收藏它的人都想,我们都被好奇心折磨得难以入睡,转让给我的人就是想眼不见心不烦。”

“你找到答案了?”

“没有,我也被折磨得够呛,但最终我想到谁能为我解答这个问题”

“谁?”

“画的作者”

“你疯了,一个死了三百年的家伙,骨头都烂光了”

“没错,你说的对,但我做到了。”

“难道,你------”

“是的,正像你想得那样,我现在就在他家族的墓园里,我靠着的就是一个墓室的入口,他尸体就放在底下的地窖里------。”

这个梦还没有完,不过我懒着打了,剩下的是关于画的――一个关于传血的仪式,之后我就醒了。这个故事没什么特别的,但确确实实是我梦里发生的事,不是我的原创。我只是把我能记起的部分都写了下来。文笔不流畅也请大家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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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好看,花一朵

很有灵异故事的味道,好就好在有始有终,HOHO,当然如果还有下文后续一个长篇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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