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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16 副作用 -- 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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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16 副作用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16

副作用

初诊时,小川医生给我开了一周的药,并且详细地叮嘱了服用的方法——之后还叹了口气,要是有人监督,照顾就好了,这药对初次服用者的副作用很大的,第一天几乎是无意识的。

我听了,对此却无动于衷。因为当时,我对精神类药品的威力一无所知。心想,不过是口服药而已,能厉害到什么程度。准备好吃的和水就好了,只要不出门,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我能做的所有准备就是,把药分成数份,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在冰箱里存放了可维持数日的冷冻食品,并用手机定了早午晚三次闹铃。

像死亡一样的沉睡——我朦胧中想去厕所,就近在咫尺的距离,我却无法正确地站立起来,步履蹒跚,我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出想扶墙,视觉却产生了欺骗,我一个跟头跌将过去,趴在地上。我还是努力地向厕所爬去,终于到了便池,却再也无力站立起来,也没法解开腰带。挣扎中,我发觉自己的裆部一片冰凉——显然已经失禁了。我又试图站起来,想转身回到床上,可又重重地摔在便池上——我甚至清晰地听到了骨头与瓷器响亮的撞击声。——意识又变得恍惚了。

再次醒来,精神好多了。我可以近似正常地行走了,只是骨盆处和肋骨要命的疼通,是在睡梦中去厕所时摔的,——我能记住的只有那一次——看一下手机,已经过了3天了,桌子上的药果真吃了一半,再看一下冰箱,冷冻饺子已经吃完。地上一片狼藉——是冷冻包装和冻饺子的碎屑——显然我是在它冷冻的状态吃下去的。

以上的一切都是我在药物的作用下,在几乎梦游的状态下完成的。——还好我没有跨出过房门,不然恐怕要吓坏其他人了。

我看了看表,到吃药的时间了——我哆嗦着撕开包装,把药片倒入口中,倒了杯水,手一直在哆嗦——这些都是药物的正常副作用。

冰箱里没有吃的了,我得出门购物。

我像是喝多酒了一样,脑子里总有东西在转,想东西也不清晰,步履还是有些蹒跚。

最近的便利店就在一公里外的下坡,我走走停停,用了近一个小时,——我的体力在药物的作用下也似乎突然大减,总是打不起精神。

路边的熟人热情的和我打着招呼,可我怎末也想不起他们叫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记忆似乎也停滞了。

他们惊诧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头发蓬乱,胡须丛生,甚至衣衫褴褛——裤子上还有尿痕——离开宿舍时我没有照镜子——我没有勇气看一下在药物的副作用下的自己有多狼狈。

我拎着方便食品回到宿舍后,想了半天,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暂时无法去打工了。

我体验到了抗抑郁药品的威力后,变得驯服多了,知道自己的意志是无法战胜药力的作用的。

拿起电话,又请了一个礼拜的假。——那边显然有些愤怒。——可我已经不太在意别人的态度了。

家园 【商榷】诚恳请求各位现居日本的河友

诚恳请求各位现居日本的河友

本人留学日本数年,喜爱日本文学。但苦于现居国内内地,日文原著难于入手。

现欲恳请各位驻日河友,若家中有今年出版的旧小说,旧文学类刊物(以直木赏,芥川赏,或是年度畅销书为最佳),觉得弃之可惜,留之占地儿者,能否无偿赠与小弟。

事先申明:

第一;本人身患疾病,常年失业,四处漂泊,穷困潦倒,身无分文,故无力负担阁下善意赠书的各项费用。所以,阁下若有相赠之意,全把赠书之举当作是给灾区做慈善活动即可。

第二;君子固穷,不改其志。小弟求书之举,自以为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未尝损害半分读书人的尊严。因此那些寻衅捣乱之徒请远离勿扰。

大恩不言谢,河友善举,小弟无以为报,仅能以绵薄之力。则其善者精心译为中文,贴于西西河网站,以飨各位好心的河友。

有意赠书者请在我的家园博客中‘他人留言’中注明:书名,作者,出版年告知小弟;或将此类信息直接发送到我的邮箱 [email protected]

小弟将以最快速度回复邮寄地址及详细联系方式(因所居之所为荒僻不毛之地,方圆数里之内没有上网设备,故不能每日上网,回得慢了,请见谅。)

另:宫部美雪的LEVEL 7因原稿遗失,因此无法译下去,若有,一并赠与小弟,助我完成译著,善莫大焉。

再次叩谢,若有书来,感激不尽;若无书来,持续发帖,锲而不舍。

以上所述,绝无半句戏言。句句真话,故恳请各位善意的河友以真心换真心,帮小弟一把。

西西河 吴佳 再拜

家园 花,帮顶
家园 【原创】副作用2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17

副作用2

距离复诊还有3,4天时间。

我脑子昏沉沉的,只有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我不习惯这样的生活,虽然这是养病的必需。

我打开电脑,想试一试在网上找一下就职信息。

还好,我的电子邮箱里有几家被リクルート推荐的企业,——昏迷的三天也不是一无所获呀,——我这样自嘲道。

第二天,我依次给那几家企业打电话联系,——我这才感到副作用的厉害,那边问的每一句话,我都要琢磨半天,才明白对方的意思,然后才笨拙地回答。——这样的应聘,其效果可想而知。

有几家虽没有当面拒绝,但轻描淡写地或要求寄履历书,或要求参加企业说明会。我笨拙地记下所要的信息,深感失望。

电话打到最后一家时,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舌头麻痹了,打不过弯儿,有些发音无法正确发出。——对方不明真相,怒斥道:“少来捣乱。”摔下了电话。

我傻了,瘫坐在椅子上——我的日语退步这样快?——入夏的阳光射入房间,一片通亮温暖,——我却像掉在地窖里,黑暗,潮湿,寒冷。

我找出一本语言学校时代的教材J501——大声地朗读,可是舌头和口中的肌肉越来越不听使唤,——我大声地喊着,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几乎绝望了,跪在床上,面对着墙壁,流着泪,祈求着——我要说话,我要说话——。

我拿起床上的电话,拨通了王石的号码——他曾跟我说过,他有个表弟,在加拿大留学,因为受了点刺激,得了忧郁症,后回国治疗半年后好了,却没听说过有什么不能说话的副作用。——现在只好临时抱脚。

“你喝酒了?”王石听到我的怪声后,奇怪道。

“我吃药吃的。”我呜呜地。

“该怎么办呢?”我几乎乞求地呜呜到。

“找医生啊。”这么简单的答案居然要问人才知道。王石没有多说,放下电话。——我留年后,很多人对我向避瘟疫一样,即便说句话也是高姿态,简短结束,或是生怕避之不及,染上晦气。

我在抽屉里摸索了半天,找到那张就诊卡,拨通了上面的诊所电话。呜呜的更不成话了。——但小川医生一听便明白了,要我马上去医院治疗。

去医院的行程的艰辛如同长征,身体软的像面条,途中坐在路边歇息了好几次,还好没有走失。——到诊所时,我几乎要虚脱了,我瘫坐在候诊室,说不出的难受。

马上,我被小川医生注射了消除副作用的药液。——很快起了效果,不是会说话了,,而是头脑更加混沌了。

过了半个小时,医生叫我进入就诊室。——他也很沮丧,:“我从医30年,给你用的这种药在人体产生副作用,真还是第一次。”——他叹了气,:“以前的药不要吃了,我给你换一种,试试吧。保重啊。“——我俩互相笨拙地施礼道别。——他也是在用药物维持着。我这现在越来越接近于他了。

在前台付费后,我拎着新药,感觉好多了。我可以流利地用日语表达了——副作用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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