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侠影琴心》第四章 -- 魂与梦

（四）

岳州地处洞庭湖畔，风景优美，古迹也多。特别是在鲁肃当年点将台一带，湖光美色，可称是海内第一。唐时在此遗址上新建了岳阳楼，徐知训见楼势雄伟，湖边水天一色，碧波接空，在阳光下显得浩渺空阔，气势非凡。吩咐就在湖边的一家大酒楼上，设宴款待牟宗周和五行兵。

那酒楼中一下来了近百名顾客，忙得象没头苍蝇，将原有的客人全都赶了出去。偏偏徐知训又点名要卖艺的来演技助兴，那掌柜的怕一般卖艺的入不了眼，急着派人去找。

正在忙乱，酒楼旁走来三男一女，这三个男的似是兄弟，长得甚是相象。最大的约二十七八岁，最小的一个才二十左右，三人个个神采飞扬，气度轩昂。特别是最小的那个，长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唇红齿白，是个标准的美男子。那女孩才十七八岁，更是美丽非常，美貌中还带些清秀，可称是清丽脱俗，身上背着一把琵琶，木质甚好，看来是此中高手。

四人走到酒楼门口，那大些的男子向掌柜施礼问讯道：“听说此处要人演技助兴，不知能否让我兄妹四人一试？”

掌柜的对四人看了又看，奇道：“看各位不象是卖艺的，如何有此要求？”

四人笑道：“正是。我四人是兄妹，各有一身绝技，也早想结识吴国的徐公子，却一直未得机会。这次正好在此碰上，如就此求见，恐怕引不起公子的注意。正好老板要找人演技，我等想借此机会，露一手薄技，也算是毛遂自荐。”

掌柜的听了，道：“既如此，待我向徐公子通禀。他要不允，我可不敢作主。”

那大哥道：“有烦掌柜，我四人全是空手，徐公子当不致猜疑。”

掌柜的向徐知训禀告。徐知训正与金萍谈论，金萍和司徒兰听到有人自愿献技，均有好奇之色。徐知训原想讨二人的欢心，一挥手道：“带进来！”

掌柜一声传呼，四人应声进了酒楼。徐知训见了那个少女，又是半天回不过神来，想今日是什么日子，如何美女都集在今朝露面？

金萍和司徒兰见了这四人，也觉眼前一亮。那三个少年来到大堂之中，向周围看了一眼，上前向徐知训和徐夫人所在的两席主桌行了个礼。

司徒兰只觉得那最小的少年，对着自己望了好几眼，心中不觉一动，也转眼偷看了那人一眼，却正好和那少年目光对上，不由得红了脸，低下头去。

徐知训想到如在金萍和司徒兰面前失态，搞不好倒失了这两个美女的欢心，好容易定了神，问道：“你们都会些什么本领？演得好，重重有赏。”

那大哥笑道：“先让小妹奏上一曲，看各位大人能否合意，我等再定献技的项目。”

徐知训点头。那少女坐于中间，取下琵琶，徐徐拨弄起来，才弹了三两声，已显得声调激越，响彻九霄。

金萍从小受过训练，于此道甚是精通，一听此声，忍不住先叫了声：“好！”

徐知训见金萍高兴，喜形于色，也叫了一声：“好。”取过一锭银子扔将过去。

那少女连眼皮都未抬，照样演奏。她奏的是琵琶名曲“霸王卸甲”。急时有如狂风暴雨，只觉金戈铁马里，豪情盖世；缓时又如小溪流淌，徘徊低吟中，柔情万种。把西楚霸王项羽这位叱咤风云的绝世英雄，刻划得丝丝入扣。

一曲终了，众人轰然叫好。徐知训却皱了眉头，开言道：“奏的倒是极好，只是今日盛会，是件千古难逢的乐事，需奏些缠绵绯恻的曲儿助兴才好。”

那大哥听了，笑道：“那也容易。”俯身与妹妹说了一句。

少女的琵琶声又起，这回演的是唐明皇亲自为杨贵妃编的名曲“霓裳羽衣曲”。此曲在当时宫廷极为流行，曲声缠绵委婉，旋律优美动听，演奏难度极高。那少女弹来却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弹了不久，便把全楼人吸引住。不但是客人忘了饮食，那些伙计，也忘了端菜送茶，连同厨师、掌柜，都停了手中活计，聆听仙乐。全楼鸦雀无声，真是连一枚绣花针掉地都听得出来。

金萍悄声和司徒兰说道：“这少女的琵琶，受过名人指点，现今世上有此技艺的，恐已不多见了。”

正说间，曲已近尾声。只见少女右手五指，如同惊雀振羽，急拨琴弦。蓦地一声清声，声震云霄，余音回荡，久久不绝。听得人人沉浸在这袅袅余音里，不知身在何处。

好容易才有人慢慢清醒过来，忽然响起一阵雷鸣似的掌声，夹杂着声声叫好，几乎将这楼面震坍。

金萍叹道：“有技如此，已是天下独步。你只看今日听曲的都是武夫，尚且如醉如迷，就知此曲迷人之力了。”

徐知训取了五锭大银，叫道：“赏了。”接着又涎着脸道：“请姑娘再奏一曲，我请朱小夫人姐妹舞上一舞。”

那少女露出一丝不悦之色，向三位哥哥看了一眼。大哥笑道：“徐公子以为我兄妹真是卖艺之人？”

徐知训尚未开言，另一桌上牟宗周早已看出这四人不是一般人物，闻言接口道：“四位尊姓大名？可能赐教？”

那大哥笑道：“我兄妹四人，我名俞世伦，这两位是二弟海伦、三弟美伦。小妹俞美贞，素喜玩弄乐器，今日偶试薄技，有污各位清听。”

牟宗周大惊道：“原来是名扬海内的俞氏三伦，如何屈在堂中献艺？赶紧安排座位坐了。”

司徒兰一听是俞氏三伦，不觉也是一惊。想踏破铁鞋无觅处，不意在此处遇到俞家兄妹，看来很快就能得到杨成志的消息，心中暗暗高兴。

徐知训也听到过俞氏三伦的名头，起身道：“四位侠士来此，却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害得我有眼不识侠士才女，只好请各位大侠和俞小姐恕罪了。”说罢，对着俞美贞一揖。

俞美贞急忙起立，侧身避开，正感答不答礼均是为难，在旁边站着的俞美伦笑道：“不敢当。”双手微微一抬，徐知训刚弯下去的身子不觉随风直起，只得顺势改邀俞氏兄妹入座。

俞世伦和俞海伦已被牟宗周请入那一桌坐下，徐知训将俞美伦和俞美贞请入己桌，两人入座，俞美伦却正好坐在司徒兰的旁边，不禁又和司徒兰对看了几眼。

牟宗周问道：“久闻各位在龙虎山清修，不知何时下山？令尊大人可来了否？”

俞世伦答道：“家父未曾来。我等此次是去长沙办些货物，已派人送回家中。我兄妹想乘机赏玩沿江景色，拐到岳州顺江东下，却听到徐公子和牟统领在此相会。愚兄妹素知两位均是出类拔萃的英雄，深感失之交臂，太是可惜。故此不揣冒昧，前来献技，请各位大人谅解。”

徐知训在另一桌听了，大笑道：“俞兄何必如此客气，我有意结识各位久矣。四位既来了，随我回扬州多住几天，到时我送各位回山就是。”

俞世伦笑道：“多谢徐公子厚意，我等倒是想去扬州一游，只是萍水相逢，不好打搅。”

徐知训道：“俞兄此言，是见外了。不必再谦，随我上扬州便是。想今日得和如此多高人国色同行，真是三生有幸，来，来，来，为我们相识干上一杯！”

众人饮了。牟宗周悄悄和徐夫人道：“这四人来的太巧，莫非也是为那些东西而来？我已无法再送，姐姐要提醒侄儿注意了。”

徐夫人苦笑道：“我那儿子，自成人以来，只要一看见美貌女子，便象没了魂相似，哪里劝得醒？财物反正已剩不下多少，只要人能安全，即使都丢了，也只能算了。只有那对‘眼儿媚’，我还真是喜欢，不知如何丢失，实是可惜。”

牟宗周道：“我现在还在怀疑那朱夫人的表妹，姐姐以后可试探试探。至于珠儿，今后我再为姐姐物色一对便是。”

那一桌上，司徒兰转头悄声问俞美伦道：“有劳动问，俞公子可认识一个叫杨成志的吗？”

俞美伦茫然道：“未听说过。姑娘可是认识这位杨成志？”

司徒兰吱唔道：“他是我幼时熟人，前些年不知去了哪里。听说他到过龙虎山，因此我问问俞公子。”

俞美伦摇头道：“此人未来过龙虎山。不知姑娘贵姓？可是徐公子家人？”

司徒兰红了脸道：“我不是徐家人，是那位朱夫人的远亲，也是搭船上扬州的。我叫司徒兰，在峨嵋学过几年艺，师父俞允中，和俞公子还是同族。”

俞美伦大惊道：“原来司徒小姐是峨嵋之人。”

司徒兰急道：“请公子轻声。”

俞美伦点头，悄声道：“看来司徒小姐的身份，徐家人还不知道。峨嵋宗师俞允中侠士，按排行是我的叔伯辈，既然司徒小姐从学峨嵋，我们即是一家人，如有何事，只管告诉我们，我等当全力相助。”

司徒兰含笑点头。徐知训却叫道：“司徒姑娘和俞三公子当是初次相见，如何便说得如此投机？把我们都撇在旁边，各人须得罚酒三杯。”

司徒兰粉脸泛红，俞美伦笑道：“司徒小姐听我是龙虎山来的，想向我打听个熟人，却未料到说一句话要罚一杯酒。这样吧，我先把自己三杯酒喝了，再玩个小把戏，代司徒小姐喝了这罚酒。”

说完，先将面前的酒连喝了三杯，从怀中取出一根短玉笛，将玉笛口对着司徒兰的酒杯，双手按着笛孔，嘴对着笛儿一吸，司徒兰酒杯中的酒全数被吸入口中，点滴不漏。

牟宗周大吃一惊，暗思笛口离酒杯尚有一尺多远，这内力之纯，武林已不多见。拱手道：“俞三公子好功夫！”

徐知训也吃一惊，却不肯罢休，道：“还有两杯，你也代喝吗？”

俞美伦见徐知训不通情理，笑道：“那是当然，只是恐怕不用那么费事。”

说罢玉笛一横，对着旁侧斟酒的店伙手中盘一点，只见那盘突然离手飞起，平平地飞到俞美伦面前，俞美伦一手托盘，收了玉笛，把酒壶中的酒悬空往嘴中灌去。

灌了一大半，俞美伦笑道：“这些足有三杯之多了，剩下一点，敬了徐公子，以表我等感激之情。”手中壶一转，那酒恰似长了眼睛，直往徐知训杯中飞去。

徐知训欲待发怒，想了想，又笑道：“俞家绝技果然厉害，我不敢再罚司徒姑娘了，我们还是一起干杯。”

当日众人尽欢。席散后牟宗周告辞了徐夫人和徐知训，领五行兵离岳回川。徐知训将俞氏兄妹请到船上，开船往扬州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