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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以色列采访记录(三)回到特拉维夫 -- 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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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以色列采访记录(三)回到特拉维夫

既然开了头,我就得把它写完,不论时间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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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犹太人的安息日即将降临,人们需要准备下班并赶回家。我们从马萨达要塞回来,沿着死海北上。那片蓝色的宁静的海一直在我的右手,直到我们的汽车左转,走上耶路撒冷的道路。一路上再也看不到类似前往贝尔谢瓦时的农田。偶尔会见到一片片椰枣林。我们也没有再度穿过耶路撒冷市区,路上的贫瘠和荒凉也已经司空见惯,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可言。有一次见到了包围拉马拉的隔离墙,以及绿色的巴勒斯坦车牌,还有他们的通勤车。

汽车在耶路撒冷照例堵车了。用了不短的时间才折腾到特拉维夫。又住回到原来的Dan Paronama酒店。这个酒店的一切还真是很次。给我的插头转换器都是裂开的。换了好的转换器又发现插座是坏的。几乎把房间里所有的插座都尝试了一道之后,才找到可以接上笔记本的插座。这时候笔记本里的电量已经所剩不多了。上楼之后,六个人当中有两个人的房卡没法打开房门,只好又跑到楼下去换房卡。好不容易弄好了,该死的电梯又迟迟等不到,上上下下让人等着心烦。这都是什么五星级酒店呀!

晚上是犹太人的安息日晚饭。安息日从周五下午太阳落山持续到周六下午太阳落山。理论上犹太人是需要在家呆着,但是对于世俗犹太人来说受到的约束不大。酒店的餐厅都给预订完毕了,好在专门给我们留了一个座位。吃的东西要比前几天更加丰富一些。不过对我来说也就是如此了。这几天动不动就吃得很饱,自己都可以感受到脂肪在嗖嗖往上长。

夜里徒步到雅法老城散布,是个有着地中海风情的城市。人们在海滩的草坪上尽情烧烤,享受家庭的欢乐。还有音乐和舞蹈。可以看到一整个犹太家庭手拉手围成一圈在跳舞,人们在轻松地散步,孩子在踢着足球。空气当中弥漫着舒适放松的气息。有一家商店虽然已经关了门,但是开着的窗户却传出着意大利歌剧的声音。清澈的歌声引来好几个行人驻足旁听。其中一个还跟我闲聊了一下。这里的人常常在跟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用“你好”向我们打招呼。我听到了圣彼得大教堂附近的伊斯兰宣礼塔在呼唤穆斯林祈祷。那种呼唤的声音独特而悠长。在没来到特拉维夫之前,很难想象得到在这座城市当中,穆斯林可以和犹太人至少相对平和地生活在一起。从表面上来看,犹太人跟阿拉伯人的相处是平静的。对于我这样 一个只能浮光掠影地感受周围的过客来说,除了表面,还能看得更深吗?

夜里十一点钟从雅法老城回来。突然感到相当疲倦了。下午刚住进酒店的时候我就昏睡了一个小时。晚上回来之后想写写采访日记,但是只写了一小段就犯困。没有洗漱,没有脱衣服,甚至没有把被子拿出来遮挡一下,我就沉沉睡去,直睡到早上六点过一点。我在北京还没睡过这么沉的觉。

关键词(Tags): #以色列 特拉维夫 雅法
家园 【原创】以色列采访记录(三)凯撒利亚:希律王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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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睡醒之后补上了缺失的采访日记,这一天将会是在以色列的最后一天。需要沿地中海北上,经过凯撒利亚到达海法。出发前往凯撒利亚,大约需要45分钟的车程。凯撒利亚(Caesarea)是希律王时期修建的一个城市兼希律王行宫。它的主要作用是一个人工港口,很为罗马时期的当地贸易赚了一点钱。但是无论是以色列的哪个港口,都不如埃及的亚历山大港的作用大。亚历山大港背靠尼罗河,比凯撒利亚更近红海,与非洲腹地和印度洋沟通更加方便。在苏伊士运河开通之后,亚历山大港就更加重要了。这是它的地理位置决定了的。

修建凯撒利亚的希律王(King Herod)是在《圣经》和罗马历史当中有名的暴君。有鉴于整个希律王朝都没留下好名声,因此”希律“一词更像是这个四代王朝的代称。该王朝自在罗马共和国末年的凯撒时期被委任统治巴勒斯坦地区。首任统治者大希律王(Herod the Great)于公元前40年到公元4年统治加利利和犹太地区。在《圣经》当中以下令杀害伯利恒地区所有两岁以下的儿童而留名于世。他的儿子小希律王(Herod Antipas)于公元4年接替老爸一直干到公元39年。小希律王的残暴程度不如乃父,所以后来就被比他老爸更荒淫残暴的罗马帝国皇帝卡里古拉赶下台,给流放到了高卢。小希律王能够青史留名的原因主要还是靠了《圣经》。百度来的资料显示:

以色列希律王(即小希律王——本文作者注)的女儿,美丽绝伦的莎乐美公主因为对先知约翰(即《圣经》当中的圣徒“受洗者约翰”——本文作者注)一见钟情,向他表达了爱慕,想得到他的一个吻。没想到,先知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

在希律王宴会上,希律王答应只要莎乐美公主跳一支舞就满足她的所有愿望。莎乐美献罢舞,开口要的是约翰的头。王虽万般不愿,奈何金口玉言难以收回,只得命人奉上了约翰的头。莎乐美捧起先知的头,终于如愿以偿,将自己的红唇印在了先知冰冷的唇上。

在最后,莎乐美对着先知的头说:“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只要你看到我,你一定会爱上我…爱的神秘比死亡的神秘更伟大。

这个故事后被英国戏剧家,唯美主义的代表人物奥斯卡·王尔德改编成为戏剧《莎乐美》(Salomé,1893,法语)。剧中,莎乐美是个年仅十六岁的妙龄美女,由于向约翰求爱被拒,愤而请希律王将约翰斩首,把约翰的首级拿在手中亲吻,以这种血腥的方式拥有了约翰。因此,莎乐美也被视为爱欲的象征词。

从梅杜莎到莎乐美,想必很能够传达出古希腊罗马时期恐怖故事的某些特点。

修建凯撒利亚的时间是在公元前25-公元前13年之间,应当是大希律王修建起来的。在前文当中出现的马萨达要塞修建的时间在公元前37年-公元前31年之间。看来大希律王虽然残暴,倒是留下了一些有意思的建筑,颇有点像咱们的隋炀帝和秦始皇。

把话题掉回来。我们在去凯撒利亚路上谈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房价当然是关注重点。在特拉维夫北部的房价在大约400-500万谢克尔之间,面积大约是120-150平米左右。谢婉琴在1997年买的房子是200万谢克尔,连花园在一起有500平米。很大的房子。她的丈夫是当地牙医仪器的经销商和技术人员。这个是从他的祖父那一辈就开始了的。他的祖父是来自德国的犹太人。1928-1929年间,他将其德国的产业置于不顾,移民到了现在的以色列地区。这看来是个很英明的决定。1933年纳粹上台,犹太人遭到迫害和屠杀。这一位因为提前移民而幸免于难,但他的产业在纳粹时期被没收。谢婉琴的丈夫的祖父(怎么这么绕?)是当年将技术引入以色列的第一代人。以色列之所以有如此先进的科技和文化,也需要归功于那些从世界各地源源不断移民来的犹太人。二战之后,德国政府为了赔偿犹太人的损失,给予了当年受到损失的犹太人德国公民身份。谢婉琴一家人(除了她之外)都有德国护照。但是犹太人对于德国人就是不喜欢。

在海法我们见到了海法交响乐团的团长莫蒂。他告诉我们,理查·斯特劳斯的作品不会在以色列得到演奏。瓦格纳的作品也不会演奏,但是也许以后还可能得到允许。理查·斯特劳斯是亲纳粹的音乐家。有趣的是,著名的歌剧《莎乐美》就是他创作的。瓦格纳作品当中的某些特质后来为希特勒所欣赏,据称影响到了纳粹的宣传和纳粹德国的文化。后来以色列认定瓦格纳的作品具有反犹主义。不过最近似乎对瓦格纳的限制有所放松。

有兴趣可以去听一听瓦格纳的《女武神》(一度音译成《瓦尔基里》,Valkyrie)。这是瓦格纳作品当中流传比较广的作品。美国越战电影《现代启示录》在表现美军直升机屠杀越南平民的镜头当中曾经使用过《女武神》作为配乐,可见瓦格纳的这部作品当中充满着暴力美学的因素,以色列禁止它的作品不是没有原因的。

经过的凯撒利亚是一座小城。希律王对于以色列的影响不容小觑。他既开发了以色列,留给以色列大量珍贵的历史遗产,也在建设以色列,让它一度成为那个时代的富裕国家。凯撒利亚宁静安详,绿化做得较好。路上看到的植物不再只有迷迭香,还有很多棕榈树、椰枣树和橄榄树。这里是以色列的富人区。虽然地势靠北,但是还没有近到真主党的火箭弹的射程之内,同时又没有特拉维夫的喧嚣和嘈杂。

在凯撒利亚有一座希律王时期修建的人工港,如今已经是凯撒利亚国家公园的一部分。人工港里留下了当年的罗马剧院,宫殿、斗兽场、灯塔等一系列的建筑遗址。在海岸边修建的供宫殿遗址上,当年的马赛克图案依旧清晰可见。海上的海浪要显然大于特拉维夫的海浪,涛声阵阵,颇有历史的回音。礁石上有六七个海钓的人,我却没看到传说中海钓人身边觅食的流浪猫。

由于以色列外交部安排的失误,导致我们无法进入凯撒利亚国家公园。谢婉琴几次三番打电话到外交部均无法解决问题。最后我们只好每人花了38谢克尔买门票进入国家公园。公园里我还发现了罗马时期带有科林斯式风格的廊柱遗迹。遗址上已经盛开无数鲜花。

出来的时候带有在凯撒利亚写稿的要求,特意问了一下高尔夫球场。这才得知,以色列的高尔夫球场很不发达。因为严重缺乏淡水,高尔夫球在以色列的发展程度不高。凯撒利亚拥有这个国家两座高尔夫球场当中之一),是以色列唯一的18洞标准高尔夫球场。这里的蓝天白云海浪已经足够人们去享受别的生活,不一定非要追求高尔夫这个活动。不过,由于凯撒利亚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相对安全,在金融风暴席卷世界的过程当中,欧洲富有的犹太人将凯撒利亚作为地产投资项目,来到这里购置了不少房地产。房地产是我到以色列之后大家讨论的共同话题之一。看来大家谈论的问题当中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共鸣。

在距离凯撒利亚国家公园不远处,即古罗马时期的引水道。这个引水道过去在图片上已经很让我们熟悉了。当然也是希律王时期的杰作,长约八公里。引水道下来就是金黄色的沙滩,人们在沙滩上游泳嬉戏。这一天是安息日。以色列全境都处在一种放松休闲的状态当中。人们开车来到海滩边,游泳晒太阳,在帐篷下野餐。我见到了一位姑娘在拍自己的成人仪式照片。不得不说以色列人实在是太喜欢甜食,以至于自己根本无法控制。每个人的身材都非常的粗壮,连拍摄成人仪式的小姑娘都胖得难以让人接受。而且他们的身材比例也有点成问题,大多数人都腰长腿短,美女帅哥的比例可不算高,从这一点来说,哪算一个移民国家呢?移民的后代应该都非常漂亮才是。

家园 【原创】以色列采访记录(三)海法和巴哈伊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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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到海法(英文名字Haifa,跟汉语拼音一样)。这是以色列第三大城市,也是我看到的最漂亮的以色列城市。整个城市带有一种明显的欧洲风情。部分城市位于临海的平原之上,部分城市位于山上,可以俯瞰整个海法海湾。能见度高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的黎巴嫩海岸。这也给海法带来了一种不安全因素。由于太靠近黎巴嫩,真主党的火箭弹曾经袭击过这座城市,导致它的房价成为以色列大城市当中最低。这几年来,不用说,随着第二次黎以战争和以色列对真主党武装的多次武装报复,海法的安全度有所提高,而房价自然也跟着上来了。真主党背后站着的是叙利亚(包括实际上受到叙利亚控制的黎巴嫩)和伊朗。随着近年来哈马斯和法塔赫渐渐不振,以色列军事和外交的重点打击目标已经转向这两个国家。2007年,以色列空袭叙利亚,炸掉了它的核设施。这就是著名的“苹果园行动”。更早在1981年的“歌剧院行动”当中,以色列也通过空袭一举拔掉了萨达姆·侯赛因的核设施。有理由相信,以色列将来也有可能对伊朗采取类似行动,尽管这样的行动难度大大高于前两者。

海法的建筑在平原以两层或者三层的低层建筑居多。房子虽然还是一色的白色,但是城区规划比较整齐,比耶路撒冷和特拉维夫强了很多。有很多屋顶是红色的,有点德国民居的味道,显得很漂亮。在市中心靠近海港的地方,有一条大道,周围全部是德国民居。谢婉琴说,这里的曾经是德国人聚居的地方,因此称为“德国殖民地”。这里聚居的德国人不一定是犹太人。此处在二战之前曾经给德国人提供了大量的情报。这里还有两所大学,一所海法大学,另外一所则是理工大学。以色列总共有七所大学,因此海法怎么也能算一所大学城。

此外,海法还有以色列的一所大型军港。我从远处拍摄的照片判断,里面大约有十一到十二条小型舰艇,照片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捕鲸叉”反舰导弹和密集阵防空系统。

海法城市当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则是巴哈伊教世界中心,被称为巴哈伊花园。它建在俯视整个海湾和海法城区的山上。公园除了一处圆顶寺庙略带有伊斯兰风格之外,周围一切都完全按照欧式古典花园布置,连铺地的石头都是从意大利运送过来的。巴哈伊公园背靠卡梅尔山。它的建筑和绿化呈对称状,从山顶呈阶梯状延伸到山脚,垂直高度225米,坡度63度,延伸长度有一公里。整个公园气势宏伟磅礴,是除了耶路撒冷老城之外,我所看到的以色列最有规模的大型建筑,颇有点欧洲花园的味道。以色列的死海沿岸有着同样气势磅礴的荒漠群山,但是这是自然景观。就人文景观而言,这么小的国家能够有如此大型景观,实在是难得一见。据称它已经列入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文化遗产目录当中。

巴哈伊教是19世纪兴起的一种新宗教。我对巴哈伊教了解不多。它的英文是Bahá'í Faith。回来之后在英文维基百科上查了一下。这个实际是源于波斯(现在的伊朗)的一种宗教,把世界上各种宗教所信仰的先知和神们放在了一块,主张世界宗教大同。难怪在中文当中又被翻译成“大同教”。想象一下,世界上各种神仙和先知们乐呵呵地生活在一起,还真是匪夷所思。巴哈伊教带有宗教调和主义的色彩,具有包容性,教义简单,也没有各种繁文缛节,倒是挺能适应目前这个日益全球化的世界。

在海法的Dan Panaroma酒店,我们遇上了海法交响乐团的团长莫蒂。他的左手残疾,装了一只假手,不知道为何残疾。这位团长一直想把海法交响乐团带入北京的国家大剧院演出。但是很可能无法如愿。国家大剧院的门槛太高,只接受一个国家顶级的交响乐团演出。跟莫蒂说起此事之后,他老人家一个着急,连连说:“海法交响乐团也是以色列最好的交响乐团!”也许吧。不过最好的方式是先到几个比较有名的地方剧院进行演出交流。

关键词(Tags): #以色列 海法 巴哈伊
家园 【原创】以色列采访记录(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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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海法的时间并不长。除了参观一下巴哈伊花园,看看海法全景之外,只安排了一顿工作午餐。午饭之后,即驱车回到特拉维夫,中间用时约两个小时。以色列也就这么大。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步行到特拉维夫沿地中海一带,寻找可以购买纪念品的地方。同行的记者们想要购买椰枣,但是因为安息日的原因,始终找不到开门的大型超市。小型超市已经有部分开门,纪念品商店也有一些开门,但是就是找不到干椰枣。新鲜的椰枣倒是有售,却又不能带上飞机。特拉维夫的街道此刻人群稀少,下午的阳光极其强烈,大家都不肯出门。街道两侧的商店店铺也都沉默无声,让我们好生失望。

回到酒店收拾东西完毕,已经很累。拍了若干张地中海落日的照片,然后晚饭。其实周五的晚饭(即日落之后,安息日开始的那顿晚饭)非常丰富。周六的晚饭品种已经不多,好在味道总是不错。这一阵子地中海的美食和水果已经让我流连忘返了。不料,晚饭完毕又出幺蛾子。六个人当中的三个房卡开不了门,其中包括我的房卡。我先下楼调试了一下房卡,回来之后发现没有用。只好又跑下九楼,和另外两个一起换了房卡。这个酒店真是个很糟糕的酒店,说不得,差点误了我前往机场的公车。

在机场,是一个在读大学的学生将我们最后送进了登机口。他给以色列的Royal Service公司做兼职。这家公司负责让有特权或者是那些受到特权照顾的旅客快速通关。普通旅客出海关需要长时间的等待和无穷无尽的安全检查,三个小时的排队等待也的确是让很多人难以忍受。这种安检上的重视我们也可以理解。毕竟有过犹太人占多数的航班被劫持的案例,后来又加上了臭名昭著的9·11事件。其中1976年法航被劫持到乌干达,机上105名犹太人遭到恐怖分子挟持的事件最为著名。那次事件最后还是基本以圆满结局告终。以色列特种部队千里之外武力营救,以损失了一名突击队员和三名人质为代价胜利完成任务。阵亡的突击队员偏偏是特种部队的队长,现任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的哥哥,约纳坦·内塔尼亚胡中校。

三个小时排队候机对于没有特权的人来说无法避免。不过,其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以色列在国际社会上所面临的窘境催生了Royal Service这样的特权公司。虽然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特权“,我过关的时候还是有一点麻烦,随身带的作为化妆品的死海泥被问检,但是没有开包检查。而退税的话还需要出示各种购买的产品,甚至包括我买的几粒石头。还好也都顺利过去了。只不过我们买纪念品的时间所剩不多。后来就在机场里匆匆忙忙地买了一本以色列的画册,开价89谢克尔,退税之后是76谢克尔,以及一份送给朋友女儿的纪念品,用了20谢克尔。

在过关的时候,跟Royal Service雇佣的这个在读的大学生,让我们暂且称呼他为阿隆吧,多少聊了几句。此人也算是我最后的采访对象。他在大学里学习大众传播,很快就要完成他的学业了。他正在努力地写自己的论文,研究方向是犹太人当中的少数民族问题——这里的少数民族,指的是埃塞尔比亚犹太人。当年以色列政府的摩西行动和所罗门行动突击运回了一批非洲裔犹太人。这样犹太人又有了一个少数民族分支。我跟阿隆闲聊的时候无意说起了犹太人的生育率问题。在我看来,犹太人的生育率已经够高,但是阿拉伯人的生育率更加高。长此以往,肯定会带来社会问题。阿隆承认了这一点,并说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政府在这个问题上却无所作为。由于宗教的教义规定,犹太人不能进行避孕,导致了人口激增。可是他们还是比不了阿拉伯人能生,这样下去,情况堪忧。

就这样,结束了在以色列的采访登机回国。这趟飞机让人感到很不舒服。我坐在飞机的正中间。五个记者都在飞机座位的中间。座位不够宽敞,电视节目很无聊。从当地时间深夜11:15开始起飞,到次日以色列时间早上八点钟方才降落。总之极其难受,也无法睡觉。我干脆省了一顿飞机餐不吃。中间只喝了几杯饮料和水。这大概是我乘坐过的最不舒服的一次飞行。好在回家总是很快的。

北京依旧炎热,但是那种潮湿闷热的程度已经大大减轻了。忙碌的工作即将开始。

家园 【原创】以色列采访记录(完)一点点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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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上面的文字。一些朋友予以我严厉的批评,认为我有偏袒以色列之嫌,而忘记了支持“巴勒斯坦人民的正义事业”。我只能再此引用外交部的说辞,强调我“尊重中东各国人民为赢得生存和发展的权利所作出的选择”。有些可笑是不是?我不是外交部发言人。可是在这个问题上谁都不会有很大的发言空间。

事实上,我在没有直接接触到巴勒斯坦地区之前,我不能够发表我的观点。我只能说以色列。

以色列是一个有着厚重历史,凝固着铁和血的地方。这个国家的唯一称道之处,就是历史书写下来的一个又一个的悲剧。这是比索福克勒斯和埃斯库罗斯所著剧本更加悲剧的故事。它先后为各个帝国所统治,然后它的子民互相残杀。如果中国历史有周期律的话,以色列-巴勒斯坦的周期律也不过如此。新帝国来了又走了,留下一滩滩血泊。

我们的老祖宗有句话,叫做“勿以恶小而为之”。事实上,中东就没有善人。在阿以冲突的大背景下,我坚持认为不论是阿拉伯人和以色列人,都需要为这六十多年来的占领和战争负上一定责任,不论他们犯了是大恶还是小恶。但是承担更加根本责任的,不应该是阿以两个民族,而是以英法为首的殖民主义者,以及二战以来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者。从本质上来说,阿以冲突是二战之后全球殖民体系瓦解的一个产物。由于该地区重要的政治地理作用以及周边充沛的能源储备,导致了殖民体系在此留下了深刻的残余。世界各大国依旧通过经济殖民和驻军等手段,控制分化各种势力。只要各大国势力不完全退出本地区,它就仍将是冲突的焦点。不论是巴勒斯坦还是以色列人,都将永无宁日。就从今年的“阿拉伯之春”来说,从表面上看它是各个国家的内乱。但是如果没有各个大国对中东局势的干预,“阿拉伯之春”就不可能成为现在的这个结局。殖民主义虽然已经在世界范围内解体,但是殖民主义的干预模式依旧在全世界范围内流行。

我几乎没有亲身接触巴勒斯坦人的生活。在拉马拉的行程只有一个多小时,走马观花而已。唯一接触到的可以深谈的阿拉伯人就是出租车司机阿卜杜拉。他是我唯一的信息源。在不得不相信他的时候,还不得不对他的言论保持一定的怀疑。一位朋友说,我对阿卜杜拉所抱有“带优越感的高姿态”。也许他说得没错。他的高调,他的唯一性,让我在引用他的言论之时,不得不小心翼翼。

作为公关方的以色列,则有选择地组织了强大的信息网。以方的用意昭然若揭,我无意在此多加评判。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对自己的国家形象进行公关,这一点毫无疑问。在这个国家,我看到了历史和现实。但是这种现实仅仅单方面的现实——那种以色列人所期待、欣赏和认定的现实。现有的和平建筑在以色列对于周边国家的经济和军事优势之上,建筑在以色列的钢铁和阿拉伯人的鲜血之上。他们对此十分清楚,因而更加期待用国家公关的方式掩盖这和平背后的血腥。

即便在“国家公关”的强大影响之下,我也始终秉持这样的历史观:这个世界上也许会有绝对的邪恶,但是不会有绝对的纯粹的正义和公理。我始终认为,以色列是一个已经存在的国家。这是经过联合国决议批准,全世界大部分国家都已经予以承认的国度。在法理上它的合法性无可置疑。同理,巴勒斯坦国家的存在也是无可置疑的。我无意从宗教上讨论以色列这个国家是否存在,因为我是个无神论者,不希望宗教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存在或者虚无。

以色列外交官蓝天铭对我说:“以色列是一个太特殊的国家。”以色列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生活在一种随时可能被灭国的恐惧当中。几千年来,犹太人受到驱逐受到迫害遭到屠杀,直至建国后,生存危机始终是一个严肃的命题。他们和巴勒斯坦以及周边阿拉伯国家的互动陷入一种恶性循环当中,使危机变得愈加复杂,难以控制。以色列建立了一整套现代国家制度,保证了内政和外交上的现代性,外表上已经俨然一个西方民主国家。但是我们的这个国际社会仍旧遵守着一整套丛林法则,不会因为你披上了现代的外衣就会保证你永久存在下去的权利。

即使你拥有了原子弹。

(全文完)

关键词(Tags): #以色列 阿拉伯 殖民主义通宝推:卷心菜,坚决要潜下去,
家园 可惜,阿拉伯动乱以后我特别想了解以色列的想法。

几十年的盟友埃及变天,以色列是种什么心态呢?

家园 采访了他们很多人

以外交官和学术界人士为主。没有一个人明确表示出对“阿拉伯之春”的态度。官方的说法很明确,以不变应万变。学术界的那些智库人士则说,埃及的变化增加了以色列外交的不确定性,如此而已。估计还是看不太清形势。不过有个智库的专家很恼怒地说过,8月18日发生在南部埃拉特附近的恐怖袭击跟埃及有关。“恐怖分子在埃及边境警察的注视之下越过边境进入以色列。”以方可能保持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

家园 谢。
家园

巴以问题的核心您看得很清楚。实质上就是应该付出代价的殖民国家和大国没有付出代价。

有点补充。个人以为很重要。原文中说了以是联合国承认的国家,这话不能这么说,或者应该换一种方式才能够客观的看待这个问题的历史与缘由。

“以色列是一个已经存在的国家。这是经过联合国决议批准,全世界大部分国家都已经予以承认的国度。在法理上它的合法性无可置疑”

这句话,如果不说明,联合国决议所批准的,同样有以色列的疆域范围这样一个事实,就会把以色列国家存在的合法性与以色列现有疆域的合法性混淆起来,这样会被误导或误导他人的。这个疆域合法性的问题,已经逐渐替代了以色列国家合法性的问题,成为了现代以巴问题的关键核心。

以色列公关的聪明之处,也在于着力强调以色列国家的合法性,而尽力遮掩疆域合法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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