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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史海拾珠》-“中兴之主”刘询何以中兴 -- 车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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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史海拾珠》-“中兴之主”刘询何以中兴

刘询是汉武帝之子戾太子的孙子。

刘询生下才几个月,发生巫蛊之祸。戾太子被江充诬告陷害,说他诅咒武帝早死,他起兵自卫,失败自杀。“太子三男、一女及诸妻、妾皆遇害,独皇孙在,亦坐收系郡邸狱。故廷尉监鲁国丙吉受诏治巫蛊狱,吉心知太子无事实,重哀皇曾孙无辜,择谨厚女徒(女犯人)渭城胡组、淮阳郭征卿,令乳养曾孙,置闲燥处。吉日再省视。”(《资治通鉴昭帝元平元年》)

巫盅事拖了好几年,不能定案。武帝病了,当他来往于长杨、五柞宫时,有会“望气”的人说:“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于是武帝命令把狱中所有人的名字登记下来,不分罪行轻重,一律处死。内谒者令郭稂夜到郡邸狱,丙吉关上门不让使者进来,说:“皇曾孙在,他人无辜死者尤不可,况亲曾孙乎!”使者在门外等了一夜,到天明,丙吉还是不让他进去。郭稂回去向武帝报告了丙吉抗旨的事。“武帝亦悟,日:‘天使之也。’因赦天下郡邸狱系者,独赖吉得生。”(同上)。

住了些日子,丙吉对守丞谁如说:“皇孙不当在官”,使谁如带上信去找京兆尹,要求把皇曾孙从狱中放出来,遣胡组一块去,京兆尹怕惹事,不受理丙吉的信。胡组服刑满要走了,皇曾孙离不开她,想她,丙吉个人花钱雇胡组留下,与郭征卿一块养活皇曾孙,住了几个月,皇曾孙与郭也很熟了,才让胡走。后来少内啬夫对丙吉说:“食皇孙无诏令。”丙吉便将自己每月领的米、肉,拿来供养小皇孙。小皇孙几次病得不行了,丙吉都让保养乳母找医找药治疗,得以活下来。丙吉听说小皇孙的祖母(戾太子妻史良娣)的母亲贞君与兄恭还在,便把小皇孙送去托付给他们。“贞君年老,见孙孤,甚哀之,自养视焉。”(同上)

后来,有了皇帝诏令,由掖廷负责养视。掖廷令张贺,曾侍奉戾太子,思顾旧恩,很同情小皇孙,奉养甚谨,以私钱供给,教他读书。小皇孙长大了,张贺想把女儿嫁给他。这时汉昭帝刚二十岁(其实就活了二十岁),张贺的弟弟安世为右将军,辅政,听说张贺要把女儿嫁给刘询,怒曰:“曾孙乃卫太子后也,幸得以庶人衣食县官足矣,勿复言予女事!”张贺只好做罢。他所认识的暴室啬夫许广汉有个女儿,张贺就请许喝酒,酒酣,提出刘询的婚事,对许说,刘询是皇上的亲人,将来再次也是个关内侯。许答应了,许的老婆发了脾气,不同意。许广汉还是把女儿嫁给了刘询。张贺出钱为刘询做聘。

史称:刘询“因依广汉兄弟及祖母家史氏受《诗》于东海馥中翁,高材好学,然亦喜游侠,斗鸡走狗,以是具知闾里奸邪,吏治得失。数上下诸陵,周遍三辅,尝困于莲勺卤中(原注:莲勺县有盐池,纵广十余里,其乡人名为卤中。困于:为人所困辱也)。尤乐杜、鄂之间,率常在下杜(在长安县东南九里,古杜伯国),时会朝请,舍长安尚冠里。”(《资治通鉴昭帝元平元年》)

这一年,昭帝死,大臣霍光等迎立昌邑王刘贺。刘贺“在国素狂纵,动作无节。武帝之丧,贺游猎不止。”“立为天子,日益骄溢,谏之不复听。”昭帝丧事未完,他就“日与近臣饮酒作乐,斗虎豹,召皮轩车九旒,驱驰东西,所为悖道。”在服丧期间,派使官抓民女藏衣车中,拉到他住的地方供他淫乐。他还奸淫昭帝的宫人,并威胁人们“敢泄言,腰斩”!(《资治通鉴》776-780页)

这位皇子的童幼年生活,显然与刘询大不同。

霍光受昭帝之托执政,经与大臣密谋,又经皇太后批准,废了昌邑王刘贺,采纳了丙吉的建议,迎立了戾太子之孙,汉武帝的曾孙刘询,这就是汉宣帝。

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中说:“汉昭帝复行无为之治,与民休息,流亡农民逐渐回到故乡来。汉宣帝通达黄老刑名之学,整顿吏治,考核实效,农业又呈兴盛气象。前五二年(宣帝甘露二年),匈奴呼韩邪单于称臣降服,对外战争停止,西汉极盛时期达到了顶点,由此转入衰亡时期。”

汉宣帝设置的西域都护,重用赵充国,对发展西域地区的生产,保障东西商路的畅通都是不可磨灭的政绩。

汉宣帝何以能使西汉达到极盛时期?《资治通鉴宣帝地节二年》有以下记述:

“帝兴于闾阎,知民事之艰难。霍光既薨,始亲政事,厉精为治,五日一听事,自丞相以下各奉职奏事,敷奏其言,考试功能。侍中、尚书功劳当迁及有异善,厚加赏赐,至于子孙,终不改易。枢机周密、品式备具,上下相安,莫有苟且之意。及拜刺史、守、相,辄亲见问,观其所由,退而考察所行以质其言,有名实不相应,必知其所以然。常称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唯二千石乎!’以为太守吏民之本,数变易则下不安。民知其将久,不可欺周,乃服从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辄以书玺勉励,增秩、赐金或爵关内侯,公卿缺,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是以汉世良吏.于是为盛,称中兴焉”。

刘询如此重视吏治.如此重视太守人选.把太守看作“吏民之本”,对于如何用太守,如何从政绩优异的太守中选拔公卿,有一整套办法,这既于他“兴于闾阎”.在街道上长大,熟知“民事难,吏治之得失”有关,也与他的学术思想有关。《资治通鉴甘露元年》有段记述:

“皇太子柔仁好儒,见上所用多文法吏,以刑绳下,常侍燕从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帝作色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汉宣帝对“俗儒”的评价,可完全套用在今天的公知JY们身上。看来这类货色自古不缺,历史也无数次证明,如果信了他们,离动荡灭亡就不远了。

班固在撰《汉书》写到汉宣死时,赞曰:“孝宣之治,信赏必罚,综核名实。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至于技巧、工匠、器械,自元、成间鲜能及之。亦足以知吏称其职,民安其业也。遭值匈奴乖乱,推亡固存,信威北夷,单于慕义,稽首称藩。功光祖宗,业垂后嗣,可谓中兴,侔德殷宗、周宣矣!” 从汉宣时的社会现实看,班固不是过誉之词。

汉宣之后,从元、成至哀、平,这几个皇上,一个比一个荒唐,终至亡国。是不是与这些人一直“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又偏信“俗儒”有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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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尝侍燕从容言,燕是啥意思?

下面那句话该是皇太子说的吧?“燕从容”是个人名?

难道是先balabala皇太子说他咋样咋样,然后其他人来了句什么,宣帝来以此批评太子?

经常读古文有这种感觉,本来大意还是清楚的,就是这中间一两个词把人弄晕了;

家园 故剑情深

可惜儿子不成器

家园 侍燕-侍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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