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小虎，弹球，烟盒和羊拐 -- 大费

小虎，弹球，烟盒和羊拐

我的儿时的小伙伴儿，小虎，是我的邻居。小虎行三；他的大哥，二哥分别叫大虎，二虎。哥三儿当中，只有小虎，长得虎头虎脑地，颇有老虎的派头，却没有虎妞的脾气。小虎比我大两岁，个头也比我高一点。我经常去找小虎玩；有时，甚至想住在他家。

小虎那里，吸引我的东西太多了。小虎也非常愿意向我显摆显摆他的最新战利品。比如，漂亮的弹球；最新的烟盒，最大的羊拐等等。多的时候，小虎霸占了小虎妈腌菜的罐子，漂亮的弹球足足装满了三大罐。小虎还有数百张的烟盒；当时所有流行的烟牌子的烟盒，他有好几套。女孩子爱玩的羊拐，小虎有的比他姐姐有的多。

这件事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小虎玩什么，总是一个字，嬴。小虎家孩子多，除了他们哥三儿，小虎还有两个姐姐。小虎跟我一样，是个老疙瘩儿。我知道，虽然小虎的父母疼爱他，但决不会有闲钱给他买什么玩的东西。可是，小虎总能依靠自己，捣鼓出一些新奇，古怪的东西；并且通过游戏和交换，使他的“财宝”的库存迅速增加。

无论多大的孩子，当他有了许多好玩意儿，特别是这些东西都是他靠自己辛苦地挣来的，他总要向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展示他的胜利品。小虎就属于这种情况。看着我的羡慕目光，惊讶地表情，小虎别提有多得意了。

有了这一层的来往，在只有我们俩玩的时候，小虎经常照顾我。当我死活要跟他比试一下弹球，他会在我输光我所有的弹球以后，从他的收藏品中，挑出不大好看的，相同的数目的弹球，再还给我。我呢，不大好意思伸手接着。这时，他会硬塞到我的手里，说，这是下次再玩的本钱。

反复几个来回以后，我手里弹球的质量越来越差。逐渐地，我也对这个游戏失去信心。遇到这种情况，小虎会再给我几个好看的，调调我的胃口。烟盒和弹球差不多一样，就不多说了。

记得小虎弹球的架势并不好看。小人书提到“大努”，我想大概他用的就是类似地弹球的方法。只不过，别人“努”不准，可他能“努”得很准。这事让我实在摸不着头脑。学又学不像；觉得学得像了吧，弹得更不准了，输得更快。所以，只好改回自己熟悉的办法。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因为我内心里，总有点儿不服气的意思。

小虎嬴的次数多了，别人的心爱的小宝贝都跑到他那里，小虎难免遭人嫉恨。小虎于是有了个外号，叫大虎头，简称大头。有了这个外号，小虎出去玩的时候，收敛了些，知道给别人留点余地。按他的话说，家里这些东西太多，没有地方放。

还有一件事，让小虎他放不下。他害怕妈妈们会随时干涉。有一次，别的孩子的家长到小虎家，向小虎妈告状，说小虎把她家孩子的玩意儿都骗走了。害得小虎妈一个劲儿地道歉，并且向来人保证，绝不会再发生了。临走，小虎妈逼着小虎，拿出许多好东西，给了他们。

那会儿孩子们的功课没有现在重。即使天天下学玩，等到考试前，抓紧复习两三天，考试照样能考好。可惜，小虎显然不是中国教育体制的宠儿，加上他上的学校不大好，小虎没有能够上大学。虽然我上学一路顺风，上了大学，以后读研；可是我心里特别看不上国内的教育体制。我觉得，这个体制没有为象小虎那样心灵手巧的人提供足够的机会。像小虎那样的人，只要掌握足够的知识，他能够成为搞发明创造的人。

过了些年，北京街头流行打台球。小虎那会儿长大了些。小虎妈为了能够拴住小虎，不让他到处跑跟人家打球，一家人凑钱为小虎买了一张台球桌。按照小虎的一贯行为，他把台球桌变成了他游戏和赚钱的工具。每打一局，对手要有筹码。别人下赌注，他抽头。没多长时间，小虎就偷偷地告诉我，他早已把买台球桌的钱赚回来了。

可是，好赌的人没有几个赌品好的。小虎又不是当黑社会老大的料儿，出点事，打几场架自然是免不了的。一天晚上，小虎脑袋上裹着绷带回家了。小虎妈召集全家人，教训小虎。小虎老老实实地在家呆了几天，其间，找我斗过几回蟋蟀。过了一两个星期，小虎告诉我，他把台球桌卖了。

以后，我跟小虎见面的次数逐渐地少了。一方面，我功课紧了；另一方面，小虎上班学徒去了。学的是空调和机房装修。后来见了小虎，他总是和我聊他在外地遇上的新鲜事儿。

印象最深地一件事是小虎在一家县城旅馆洗澡。小虎按照年轻地女服务员的吩咐，脱光了衣服，到了洗澡间。到处一看，没找到水龙头。小虎正在纳闷，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的时候，突然，头顶上开了一个天窗，女服务员拎着一桶凉水，手里拿着一个水瓢，告诉小虎，乖乖地站到天窗底下；她从上往下泼水，让小虎洗澡。小虎笑着跟我说，这是他一生中，洗澡最快的一次。

洗完，女服务员不大高兴，狠狠地责备他。说，没想到挺高大的一个小爷们儿，居然这么腼腆。那时，小虎还没结婚呢。

我上大学的时候，小虎娶了媳妇。小虎媳妇不但身材很好，长得也很俊俏，只是不大爱说话。小虎媳妇把小虎管得服服帖帖地，没有一丁点脾气。小虎妈这下放心了。几年以后，小虎得了一个大胖小子。

再以后，小虎工作的国营单位垮了台。小虎因为技术上是把好手，就跟人合伙，搞了一家装修公司。出来进去，小虎整天穿得人摸狗样的。其实呢，小虎这种人，只要他勤快，日子过得不会比谁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