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春寒料峭——西府陇东战役评述（下） -- 忘情

作者：忘情

攻克宝鸡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新4旅和独6旅的出色表现，这种被动局面最终并未出现。就在西北方面军左、右翼形势均日趋恶化的时候，中路1纵、2纵取得了攻克宝鸡的空前胜利。

宝鸡是关中平原西部的重要工业城市，是陇海铁路通向甘肃、四川的交通枢纽，也是胡宗南为进攻解放区而苦心经营多年的战略供应基地。这里有庞大的军火及各种仓库，储备着大量的武器弹药和各种军事装备、物资器材。

发现西北野战军有夺取宝鸡的意图后，国民党宝鸡警备司令刘进立即征调了几万民工，日夜赶修工事。宝鸡城外的军械库、北原飞机场、南关和渭河大桥、车站、东堡子、蟠龙山都是敌人的防御重点。不过，此时宝鸡城里的国民党正规军，只有整编第76师师部、直属工兵营3个连、特务营2个连、辎重兵3个连和通讯兵营2个连，共约2000多人。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地方保安团了。4月24日，一直待在西安的整编第76师新晋师长徐保奉胡宗南严令赶到宝鸡，从刘进手里接过了指挥权。他决心以现有力量顽抗到底。

同一天，2纵359旅、独4旅占领岐山。在岐山蔡家坡镇，359旅打开国民党面粉厂仓库，将80多万斤面粉散发给附近贫苦农民。民众欢呼雀跃，“解放军散粮”和“解放军万岁”的喊声传至数里之外。

4月25日，2纵占蔡家坡镇、虢镇两处工业城镇，不但得到大批医药，还缴获了满满24个窑洞的武器弹药。同一天， 1纵358旅到达宝鸡西北，独1旅到达城西。至此，从扶风东南绛帐到宝鸡以东底店之间长达75公里陇海铁路已为西北野战军控制，宝鸡处于被围之中。

不过，此时西北野战军左右两翼的情况非常不妙。右翼的6纵两战两败，整编第82师仍在步步进逼。左翼的4纵收缩于青花镇、益店镇一线，看趋势恐怕也很难长时间抵抗裴昌会兵团的连续突击。

4月25日晚，有些举棋不定的彭德怀给1纵司令员贺炳炎、政委廖汉生政委打来电话：“你们看还打不打宝鸡？”

廖汉生报告：“先头部队358旅下午就出发了，已经渡过了千阳河，到达攻击位置，为什么不打呢？我和贺炳炎的意见是打，坚决地打！”

彭德怀略为停顿了一下：“好，你们就打吧，但要注意伤亡不要太大，如果困难太大，可适时撤退。”

攻城总指挥张宗逊在宝鸡城东和彭德怀会合后，彭德怀指示：要迅速攻占宝鸡，抓紧打扫战场，赶紧撤离。

张宗逊和1纵司令员贺炳炎、政委廖汉生、2纵副司令员郭鹏、副政委王恩茂研究后决定：1纵从城西和城北灵原机场方向、2纵从正东和东北方向，同时向宝鸡城发起进攻。

26日拂晓，1纵独1旅以第2团为先导，从西门突入宝鸡城内。358旅以716团为先锋，攻打西北制高点陵原飞机场。天明时，716团攻占了飞机场及北安堡，毙伤俘敌200余人。 716团接着从北山进入市区，展开巷战，不断向东关及南门发展。10时，715团从左翼投入战斗，在龙泉巷、敦仁堡，歼灭整编第76师2个工兵连及部分地方武装，控制了宝鸡火车站。12时许，2纵独4旅从上马营方向突破金陵河，由东南突人市区，击溃县保安团，攻进龙泉巷和东关，夺取了金陵河铁路桥。

徐保见势不妙，率师部及1个连的部队登上一列铁甲列车，顺铁道向西移动。西行不到几里，发现前后铁轨均被拆毁，铁甲列车只得停下来被动地遭解放军围攻。结果徐保头部负重伤，被解放军俘虏后不久即死去。

战至17时许，城关残敌除一部南逃外，其余已被我全部肃清，宝鸡宣告解放。

作为胡宗南总兵站基地的宝鸡，城内的仓库、窑洞、车厢，甚至露天，堆叠着难以计数的武器、粮食、布匹，据称这些物资可装备5个整编师。西北野战军估计这些物资足够自己两三年之用。

27日全天，1纵、2纵攻城部队忙着就地换装。从军装、鞋袜、皮带、被褥、瓷碗、毛巾到枪支弹药，全部焕然一新。当时各部队要求指战员每人至少要带上400至500发子弹，10枚手榴弹。但实际上，不少指战员得到新武器后，旧武器也舍不得扔，也一并携带。虽说已是春末，但有些兴奋的指战员们从里到外穿了5套崭新的夏季军装，干部战士一片欢腾。

除去2纵独6旅，1纵、2纵攻打宝鸡的部队总数近3万人，如此换装仍还有大批物资无法带走。由于东面裴昌会兵团步步进逼，1纵、2纵奉命于28日撤离宝鸡。于是1纵、2纵打开粮仓布库，向饥寒交迫的百姓发放成袋的面粉、成捆的布匹，能扛的就扛，能拖的就拖。在宝鸡县，解放军把县政府仓库和国民党部队留守处的仓库打开，准许群众按县民主政府的规定自拿小麦和面粉；被服库、军火库、第31兵工厂、大修厂等所存物资，除补充部队、支援老区外，凡群众需要任其搬运。仅在在扶风法门镇，就放粮9万余斤。

离开宝鸡前，1纵全部骡马都以最大驮载量满载着枪炮、弹药，每个指战员都背上1捆卡叽布和1发炮弹，就连数百名俘虏也不例外。最后，在一阵阵爆炸声中，胡宗南在宝鸡的仓库、兵工厂化为灰烬。据不完全统计，炸毁的军用物资中有榴弹炮、迫击炮、高射炮等120余门，各种枪14000余支，各种炮弹数百吨，各种子弹数千万发，望远镜1200余具，各种炮队镜120具，汽油无数。

满载而归的1纵、2纵指战员虽然兴奋异常，但超额的负重却直接影响了部队的机动性。

北上陇东

4月28日，西北野战军在千阳县任家湾召开紧急会议，研究部署部队下一步行动。会议上通报了国军动态，野司认为“胡匪倾全力西援，马匪82师已进至长武、彬县，并有一部进至旬邑之张洪镇。”根据这一形势，西野为“摆脱胡匪，歼灭马匪，收复陇东，争取休整，以便将来集中力量歼灭胡匪”，决定“佯攻平凉，调马匪回头，乘其骄傲，在运动中歼灭之。如无机可乘，拟夺取西峰、镇原，收复庆阳、合水，准备进攻固原，向兰州威胁，调胡匪向西”。

具体行动路线是：2纵从灵台野虎沟以两天行程进到以崇信为中心的地区集结；1纵到四十里铺以南的大寨子；6纵到崇信及其附近集结；4纵到崇信双庙集结。各部队即刻开始北上，预计于5月2日左右到达指点地点。

之前有文章认为，因为整编第82师击败了6纵，占领了彬县，封住了西北野战军撤回根据地的捷径，因此彭德怀才被迫绕道陇东北返。但实际上，彭德怀是按预定计划，主动北进陇东，寻机歼敌的。不过，在左右两翼阻击部队已经损失不小，中路主攻宝鸡的部队因为携带大批物资而丧失了机动性的情况下，要继续赶路收复陇东，消灭整编第82师，困难可不是一般地大。尤其是当彭德怀4月28日他作出决策和部署时，还误以为整编第82师主力仍在彬县、长武一线。但实际上，马继援已经于27日率部回返，凭借着骑兵的机动性，先于西北野战军抵达陇东，准备以逸待劳迎战西北野战军主力了。因此，彭德怀的这个决策可谓既不知己，也不知彼，决策时太过主观盲目。

在野司开会部署的同时，西北野战军各部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不过，裴昌会兵团一改过去密集方阵推进战术，改为数路并进、长追不舍的战术。在其途经地区不留部队，一直保持优势兵力，死粘住西北野战军不放。这其中，整编第65师加强整编第30师第27旅，共3个旅的部队为一线追击兵团，由凤翔经高崖镇、灵台，向泾川、党原镇推进。整编第36师3个旅由火星庙向荔镇推进，为二线追击兵团；整编第1师3个旅由宝鸡、凤翔地区向长武集结，扫荡岐山、虎镇、宝鸡、凤翔地区。除了以上这9个旅，整编第38师的2个旅由乾县向亭口镇前进，希望与整编第82师会合，完成对西北野战军的合围，将西北野战军包围歼灭在西兰公路南侧。

虽然由于马继援的私心，整编第82师主力已经提前撤回陇东，导致国民党军的合围计划落空，但其他3路共8个旅的追兵，行动却非常积极大胆。仅28日一天，独4旅12团就在灵山击退了追兵6次进攻。

4月29日拂晓，国军第二十七旅和整编第65师一部及整编第27旅在灵山一带与2纵、4纵发生激战。当天，1纵占领千阳县城。入夜之后，2纵、4纵主动撤离阵地，向千阳方向转移，国军部队随后进至黄里。迂回的整编第38师也由永寿进至崔木。

4月29日夜晚，胡宗南电令第5兵团及其下属各师:“……彭匪似有避免决战，向西北逃窜模样。本署即以有力兵团分区扫荡，粉碎其建立千山区根据地之企图，主力编组追击兵团，索匪主力追击，依友军之协力将匪捕捉歼灭之。第82师由泾川向陇县方向攻击前进，策应本属之作战。第1师扫荡岐山、虎镇、宝鸡、凤翔区，第38师扫荡麟游区。第65师(附第27旅)为第一线追击兵团，第36师为第二线追击兵团，迅速索匪主力追击之。”

4月30日，西野野司致电远在洛川附近的3纵司令员许光达等人：“野战军准备消灭马步芳部，收复陇东”，要求3纵在现地休整7至10天后，西开与主力会合打马。这天，1纵、2纵在千阳县征集大车、骡马，组成运输队，将战士们身上背的布匹、弹药、大小行李集中运输，战士们只携带枪支弹药以便打仗。他们还开仓放粮，赈济了贫民3万余斤粮食。当天，整编第65师在追击途中，与西野后卫4纵警3旅发生小规模遭遇战。原本是二线追击部队的整编第36师也改变路线，加入第一线追击。当晚，西北野战军全部离开千阳县。

5月1日，西北野战军向陇东挺进。此时，蒋介石、胡宗南调整了部署，打算以以马继援部固守平凉，与永寿、邠县的整编第38师连接；裴昌会指挥整编第1师、第36师、第65师北进到长武、灵台，共同将西北野战军合围在长武、灵台、泾川、镇原地区。

5月2日，西北野战军以6纵为前锋、4纵为后卫，携带大批战利品的1纵、2纵分左右翼保护着野战司令部，继续北进，经朝那镇、崇信县，昼夜兼程，于5月3日占领崇信县城，当晚从花锁镇到王村镇之间十来里路通过西兰公路，然后徒涉泾河。1纵独1旅与尾追而来的整编第65师交火后，迅速脱离。

此时，彭德怀仍计划先夺取屯字镇、北合镇、党原镇，然后占领萧金、荔镇、西峰，以吸引青马部队回援，再在运动中歼灭援军。具体部署是：以1纵夺取萧金镇，6纵负责策应；2纵夺取荔镇，四纵负责策应；尔后以1、4纵队夺取西峰镇。鉴于部队十分疲劳，加以错误地认为整编第82师主力尚在彬县一带，于是彭德怀他便让6纵抢占屯子镇，2纵向北合镇、玉都庙前进，准备夺取荔镇。掩护大部队在党原镇一带休息2、3天，再向西峰、庆阳方向推进。

血肉磨坊

5月4日上午，6纵队机关和教导旅到达距镇原县县城东南25公里的屯字镇。这是个长约300米、南北宽约200米的小镇子，周围有高约3、4米、厚约1米的土墙。镇子的东、西、北三面地形平坦，有几个小村庄点缀其中，南面是一条300米的深沟绝壁，沟宽20余米，深约30米见底。镇内无水，只在镇东门外几百米的地方有一眼水井。镇子的东、西、北三面除了村庄外，地势开阔。为了应付突发情况，教导旅第1团守镇东北，第2团守镇北，后续跟进的第3团到达后前出到镇北面。1、2团到位后，不顾疲劳立即着手构筑工事。事实证明，这么做是极为正确的。

依靠空中侦察获得的情报，西北野战军的行踪，胡宗南和马继援基本上都能实行掌握。6纵占领屯字镇不久，马继援就得到了胡宗南的通报。鉴于屯字镇位于镇原、西峰、萧金这个三角地带的中心，而在镇原、西峰、萧金均有整编第82师部队驻扎。马继援于5月4日中午下令：驻防镇原县城的整编第82师100旅第3团迅速包围屯字镇；整编第100旅(欠第3团)和独骑5团从西峰迅速进抵屯字镇；青海保安骑1团马得胜向萧金镇地区进发，策应围攻屯字镇；整骑8旅从平凉驰赴屯字镇地区；师直属特务团、山炮营、辎重连和卫士队，由西峰镇出发，经萧金镇过马头坡，驰赴屯字镇附近。几路人马分进合击，直扑屯字镇。

4日14时许，教导旅发现青马骑兵正向屯字镇开进。罗元发立即联系15公里外的新4旅向屯字镇靠拢，并电告30公里外的野司。非常可惜的是，电台没能及时沟通，新4旅也一时联系不上。罗元发当即立断，指挥部队利用土墙和工事顽强抗击青马的冲击。激战到黄昏，趁敌人停止进攻之际，6纵党委开会决定，由副司令员张贤约带2个警卫员出镇找新4旅，另派作战科长王正臣分别趁敌人西面的包围圈尚未合拢时，先突出去向彭总报告情况，请求指示。

5月5日凌晨，6纵终于与野司的电台联系上了。张贤约也见到了彭德怀，向彭德怀汇报了情况。王正臣详细地向彭总报告了6纵司令部和教导旅被围困在屯子镇的经过和当地地形。

5月5日白天，整编第82师100旅和独骑5团全部抵达屯字镇附近，不断发起集团冲锋，战斗异常激烈，双方伤亡都很大。敌人架起山炮、步兵炮、迫击炮，不断向镇内炮击。由于镇内狭小，教导旅2个团和6纵直属队猬集于镇内，异常拥挤。几乎每1发炮弹都能造成伤亡。最要命的是，镇内无水源，镇外水源被敌火力控制，很难取到水。教导旅指战员在饥渴中拼命苦战。

5月5日18时，新4旅约有7000多人跑步赶来增援。由于解围心切，新4旅在情况不了解，地形不熟悉的情况下就投入战斗，所以未能达到解围的目的。但围困屯字镇的整编第82师骑兵迅速调集兵力反扑新4旅，大大减轻了教导旅的压力。当晚，新4旅抢占几个镇周围的小村子，利用房屋抢筑工事，和整编第82师部队几度拉锯，相持不下。

5月5日晚，彭德怀向野各纵下达了战斗命令：2纵依旧向东前进占领荔镇，掩护整个野战军侧翼；6纵坚守屯字镇，吸引住周围的青马部队；正在党原附近集结的1纵迅速前进，紧随4纵在屯字镇附近展开，配合6纵对屯字镇附近的青马部队实施反包围并坚决歼灭之。彭德怀同时电告罗元发：:“6纵队一定要守住屯字镇，吸引住敌人，总部和其他部队可以乘机转移，甩开敌人，重新集结，组织一次新的战役。”

接到命令后，6纵司令员罗元发和政委徐立清与教导旅高级干部联名回电，决心“以大局为重，挺身而出，率领部队浴血奋战，全力以赴地实现彭总的决心，为野司主力创造有利战机”。

鉴于镇内的教导旅第1、第2团均伤亡很大，为增强防御力量，在镇外的教导旅第3团2个营奉命趁着夜色，沿着深沟崖壁的羊肠小道向屯字镇靠近，从敌人包围圈接合部的空隙处顺利地接近了深沟对面的沟沿，顺着深沟崖壁小路，避开敌人的火力，于5月6日凌晨接近了屯字镇。这2个营除重机枪连返回并坚守住屯字镇西南角的王庄外，其余6个步兵连和1个迫击炮连顺着深沟上的羊肠小路进入屯字镇来。他们带来了一批宝贵的弹药，解了镇内部队燃眉之急。

按彭德怀的计划，1纵、4纵应当于5月6日拂晓赶到屯字镇，对包围教导旅的整编第100旅和独骑5团实施反包围。这2个纵队接到命令后，唤起疲惫不堪的指战员，于5月6日凌晨3时开始向屯字镇方向前进。由于行进路线交叉，互相干扰，1纵还带有很多在宝鸡缴获的物资，致使道路堵塞，部队行进速度十分缓慢。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只有4纵前卫警3旅警5团抵达屯字镇东南2.5公里处的阎孟家，当即向青马部队发起攻击，一直攻击到屯字镇南关附近，由于有深沟阻隔，无法突进屯字镇内。

包围屯字镇的青马部队发现自己反而被三面包围起来，遂暂时放弃进攻屯字镇，转而组织力量，一次又一次地与新4旅进行拉锯战。新4旅与敌人进行了十多次白刃战，双方都伤亡惨重。

5月6日上午，晴空万里，国民党空军对行进中的西北野战军部队实施轮番轰炸，导致1纵、4纵的前进速度非常缓慢。1纵358旅请示纵队领导后决定向东绕道前进。

到5月6日中午，屯字镇周围的战场形势已经变得错综复杂了：教导旅被整编100旅第3团围在屯字镇内；整编第100旅第3团外面是新4旅；新4旅外面是整编第100旅2个团和独骑5团；1纵、4纵正向屯字镇逼近；而裴昌会兵团正由东南方向赶来，马继援率4个骑兵团、3个步兵团正由西向南赶来。小小的屯字镇，眼看马上要成为敌我双方主力的决战之地。

5月6日14时，1纵独1旅于5月6日进抵屯字镇西南的南坡村集结，并与新4旅取得了联系。两个旅经过商议，决定以独1旅3团阻击自镇原增援屯字镇的整骑8旅；独1旅1团和山炮连（3门75山炮）自西向东向屯字镇发起攻击，新4旅16团和771团则从南向北攻击；独1旅2团作为预备队。

6日17时许，独1旅在屯字镇西南进行战前准备，南面玉都庙附近行进的1纵358旅前卫714团突然与一股敌军遭遇。双方初一接触，714团即遭对方优势炮火袭击，团部首先被炮弹击中，接着全团行进队列被这股凶猛攻击的敌军截为两段。前卫1营与团部在前，2营与后卫3营在后，且双方中断了通讯联络。

万幸的是，714团是支有着优良战斗传统的老部队，而且打下宝鸡缴获的大批美式武器使其拥有了强大的火力。各营、连干部当机立断，立即指挥部队就地展开，与对方进行激烈搏斗。不一会714团就查明，对手是自陕西一路而来的整编第65师160旅。双方在玉都庙至合道镇一带展开激战。合道镇反复争夺达8、9次。当晚，陇东出现了常见的风沙天气，整编第65师暂停攻击，714团也主动撤离了战场，尾随358旅主力向屯字镇方向进发。

由于这一意外变故，因此直至6日夜，1纵除了独1旅3团在西坡里地区与从平凉赶来的整骑8旅前锋打成对峙外，其他部队均未能向屯字镇发起进攻。

当358旅与整编第65师遭遇的消息传来，彭德怀大吃一惊。因为这意味着裴昌会兵团已经从东南赶来，西北野战军主力有被合围在囤字镇地区的危险。面对急剧恶化的战场形势，彭德怀经过反复权衡，作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放弃解围计划，全军立即东撤，6纵和教导旅夜间自行突围。6日晚，当这道命令传到6纵司令部时，一些指战员情绪非常激动，不过，深明大义的6纵党委成员反复给大家作思想工作，终于统一了认识。

当晚，6纵决定2团在南，纵队和旅直在中间，1团由南下沟、另一部从东面突围，分别于22时行动。行动前各部将笨重物资、重武器、大小行李连骡马作了处理，并将重伤员分散安排在群众的家中和地窖里坚壁起来。

为接应6纵和教导旅突围，20时许，独1旅、新4旅又一次发起了进攻。教导旅也组织了一次反击，将围困的敌军向后稍稍击退了一段距离。22时，6纵按预定计划开始行动，各部做到了迅速、隐蔽、秘密。行动中，队伍的秩序基本上是良好的。5月7日凌晨1点，独1旅第1、第3团在屯字镇西北与与从平凉增援来的青马整骑8旅3个团展开激战。震天动地的枪炮声有效掩护了6纵的突围行动。凌晨3时左右，6纵纵直和教导旅约4、5千人胜利突出重围。

5月7日拂晓，整编第100旅冲进屯字镇后，才发现是座空镇。恼羞成怒的青马骑兵将火气发泄在教导旅留下的重伤员身上。他们将这些重伤员拖到镇外，全部用马刀砍杀。

生命通道

5月4日晚，正当6纵派人突围求救时，2纵正向北合镇、玉都庙前进，准备夺取荔镇和萧金。当晚，2纵359旅在玉都庙遭遇青保1团，双方经短暂交火后脱离接触。几个小时后，2纵开始向荔镇方向出发。

5月5日凌晨2点，359旅进至丰台附近，与青保1团再度遭遇。2纵领导郭鹏和王恩茂决心以359旅从东向西、独4旅2个团从南向北，共5个步兵团围歼这股兵力不足2000骑兵。但部队运动时，突然狂风大作，妨碍了部队运动的速度，致使没有及时包围对手。双方激战了3个小时，天亮时青保1团撤往荔镇。

就在2纵杀向荔镇、萧金的同时，尾追的裴昌会第5兵团各部正散布在西兰公路以南的山区。其中整编第65师一马当先，尾随西野后卫已经突击到西兰公路的泾川南侧。在整编第65师的右翼，整编第36师也已经抵达长武。裴昌会亲率整编第38师前进到了彬县附近。5月5日清晨，胡宗南通过裴昌会命令整编第65师附整编第27旅控制泾川至长武之间的窑店一线，整编第36师自长武北上和盛镇。长武防守任务转由整编第38师接替，后续的整编第1师则跟进控制彬县、永寿、乾县一带。

和盛镇南接长武，北临宁县。控制了此地，就等于控制了宁县至泾河之间马莲河谷南端东岸地区。而这个地区，正是解放军要东返陕甘宁的通道。按照胡宗南的命令，整编第36师应当在5月6日经三不同、萧金镇沿公路向荔镇前进。从荔镇经萧金、三不同再达宁县、正宁，正是解放军回归的主要交通线。如果整编第36师师长钟松遵照命令执行的话，那么该整编师将恰好在三不同这个咽喉要地与西北野战军前锋相遇。如此一来，西北野战军的处境将变得十分危险。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钟松未按上述路线进军，而是以整编第28旅为先头部队，师主力跟随，走和盛镇西南的偏僻小径，绕行荔镇东侧。

钟松绕行的时候，2纵正扑向荔镇。5月6日晚，2纵占领了荔镇，青保1团稍事抵抗便逃往萧金。当晚，独4旅在荔镇镇里宿营，359旅在荔镇东北3里宿营，独6旅在荔镇东南5里宿营。

5月7日凌晨，临时指挥2纵行动的张宗逊接到了西野总部的电台发来的命令，命令很明确：野战军全部迅速沿屯字镇至萧金的公路东移，摆脱敌人。给2纵的命令是占领萧金，配合在公路沿线做机动防御的4纵，掩护野战军主力在萧金集结后，东进宁县返回马栏山区根据地。

这个命令很令张宗逊吃惊。当初北渡泾河时，西野总部给2纵的命令是向荔镇攻击前进，掩护全军侧翼安全；同时由1纵攻击萧金。现在这道命令意味着原定由2个纵队完成的任务要由2纵独立完成。张宗逊与2纵领导碰头后，决定由独6旅控制荔镇及其四周，独4旅和359旅攻击萧金镇，纵直机关、直属队、卫生队和纵队、各旅大行李队在359旅之后行进。

荔镇距离萧金镇直线距离15公里。萧金镇地处陇东董志塬腹地，董志塬被誉为“天下黄土第一塬”，塬分布着西峰、宁县、合水县和庆城县的24个乡镇。萧金镇属三县交界的咽喉要冲，古有“鸡叫一声鸣三县”之说，素有“陇东第一重镇”之称。凤甜公路纵贯南北，眉肖公路穿西而过。这里自古以来就是董志塬中部的重镇，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交通四通八达，故有“小金城”之称。

荔镇与萧金各自处在南北相对的两个塬上，蒲河河谷在两个塬中间穿过。屯字镇通向萧金的公路从这里经过，西野只有控制了这南北两侧的塬上，才能安全东进。

5月7日清晨，2纵前卫独4旅先头部队第10团与敌交火后，才知道萧金已经被独骑5团和甘肃保安第5团占领。张宗逊得到报告后，急令独4旅包围萧金，挡住敌人，确保公路在我军手里。

张宗逊刚刚下完命令，荔镇东南的独6旅18团和整编第36师交上了火。战斗一打响，钟松就命令整编第165旅在左，整编第28旅在右，并肩发起进攻。整编第123旅为预备队。

面对突然出现的整编第36师，2纵大部分领导认为应该按照原计划，让独6旅放弃荔镇，撤出战斗，尾随独4旅和359旅东撤，但遭到了张宗逊的坚决反对。他认为如果让国民党军占领荔镇，与萧金守军南北对接，则全军主力东进的道路就会被全部堵死，西北野战军就有被围歼的危险。不只是必须守住萧金镇和荔堡，东边的制高点西高家也要占领，还有位于萧金镇最南端7公里处的咽喉要道三不同村也要固守，防止被青马截断东返去路。

张宗逊果断的以西野副司令员身份下达4道命令：

1、命令独6旅在荔镇坚决抗击国民党军的进攻，郭鹏副司令员立即到荔镇加强指挥；

2、命令独4旅继续围困萧金的青马守军；

3、命令原来实施机动的独4旅11团迅速抢占西高家；

4、命令纵直和各旅大行李队快速通过蒲河河谷。

派出独4旅1个主力团扼守位于三道沟交叉点塬上的三不同村，是为了确保通向东面的出路；而固守荔镇和萧金，就为西野撤退形成了一条脱身之路。这次临机应变，堪称张宗逊军事生涯的一大亮点。

后来的事实证明，张宗逊的决定非常及时、非常正确。几十年后，廖汉生说：“这次，2纵起了很大的作用。打抗击，保证了西北野战军总部的安全。”王恩茂说：“不占领三不同，一野没有了，彭总没有了。当时彭总拉着我的手，我说：部队占领了三不同。他说：好，好，好！”

布置完这一切的张宗逊即带领2纵机关、直属队和警卫营和各旅大行李队向荔镇方向转移。到了蒲河河谷，遇到4纵、6纵由屯字镇向宁县方向前进。河谷里到处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各部队混杂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单位在前进。许许多多的骡马、大车运载着宝鸡运出来的弹药、布匹等器械滚滚向前。

张宗逊看到这一切，确信必须死保这一条通道才能突围，更加坚定了坚守荔镇的决心。在张宗逊建议下，2纵司令部紧急写了一个书面命令，命令在荔镇的2纵副司令员郭鹏、独6旅旅长张仲翰必须坚持抗击到黄昏。

此时，青马独骑5团和甘保5团，已经被独4旅两个团包围在萧金。青马骑兵几次试图从萧金冲出，都被独4旅火力拦回。

而在荔镇，独6旅以16团、18团分别扼守荔镇外3公里处的两处制高点，17团留守镇子。在炮火掩护下，整编第36师和青保1团连续发起猛攻。独6旅指战员待敌军接近后，各种火器猛烈开火，打退了敌军一次次进攻。他们以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保住了全军的生命通道。战斗良久，独6旅向2纵要求增援。张宗逊立即改变原先部署，令正在向萧金开进的359旅回头返回荔镇，配合独6旅坚决抗击整编第36师的进攻，无论如何要坚守到黄昏。

359旅返回荔镇后，向整编第36师发起反冲锋，稳定了战线。359旅和独6旅以伤亡400余人的代价，歼敌2000余人，完成了抗击任务。黄昏时分，2个旅趁整编第36师后退之机，迅速脱离了战场。

此时，独4旅也开始撤离萧金镇。镇内的独骑5团立即出动，向断后的独4旅10团1营阵地猛攻。危急时刻，1营预备队2连1排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主动出击，顺着小树林的掩护绕到青马骑兵侧后，集中冲锋枪扫射，终于将反扑的敌骑兵击溃。独4旅至此才得以退出战斗，沿着公路向三不同村转移。

此时的三不同村，已经被独4旅11团牢牢控制，成为全军撤退的必经之地。

左冲右突

5月7日天还没亮，西北野战军主力在彭德怀的指挥下，向荔镇、萧金的2纵靠拢。具体部署是，前锋4纵沿屯字至萧金公路实施机动防御，6纵新4旅跟进，掩护6纵教导旅和1纵前进，并以1纵独1旅1团、3团和358旅715团断后。这个时候，彭德怀仍没放弃打击整编第82师的计划，他设想以4纵实施机动防御，1纵、6纵在永乐乡的南庄李家集结，1纵配合2纵占领萧金，然后按原定计划，相机夺取西峰。按照这一计划，这天清晨，当西野主力从屯字镇东去的同时，2纵也按照原计划从宿营地荔镇开始向萧金进发。

听闻彭德怀率部向东突围，马继援急令整编第100旅及独骑5团沿镇原至萧金公路追击，整骑8旅绕道屯字镇南侧击正向东转移的西北野战军后卫。

7日上午，整骑8旅在玉都庙地区和整编第65师发生误会，双方从上午10时一直激战到下午16时，不但各自伤亡数百人，还耽误了大半天时间。就在他们打得正欢的同时，在玉都庙东北的马头坡、庐家岭以及东面的荔镇、萧金，西北野战军各部也与国民党军打得难解难分。

5月 7日清晨，4纵率先抵达南庄李家。南庄李家位于屯字镇至萧金公路与翟家至荔镇公路交叉口东数公里处，此地是彭德怀计划的各纵队东撤的集结点。4纵前卫警1旅没有停留，继续按照纵队的命令沿蒲河河谷经纸坊赵家向萧金、三不同方向靠拢。4纵原定由警3旅在翟家南侧的杨宁组织防御，当6纵新4旅在清晨通过这里继续东进后，4纵又命令警3旅向东前进，于中午时分部队已经越过蒲河抵达萧金西南、蒲河东岸的左嘴。

7日上午9点左右，6纵新4旅沿屯字镇至萧金的公路一路东去，他们越过南庄李家，前面就是马头坡，翻过了马头坡向东进入蒲河河谷，萧金就在河谷的对面。不过，新4旅的前卫771团刚走到萧金镇杨嘴村的马头坡山顶，尖兵向河谷俯瞰下去，赫然发现蒲河河谷内，大队的青马骑兵正从萧金方向沿公路迎面而来！这支突然出现的青马部队正是青马整编第82师师长马继援亲自带领的师直属队。

原来，马继援于5月6日率整编第82师直属队到达了萧金，7日一早即离开萧金向屯字镇方向行进，恰在马头坡与东移的西北野战军主力相遇。

马头坡战斗刚开始，彭德怀带领教导旅和1纵抵达了集结点南庄李家。闻听前方马头坡炮声隆隆，彭德怀急忙令执行机动防御任务的4纵前去支援新4旅，严令一定要打开这个通向萧金的生命之路。但是派出去的参谋很快就回来了，因为4纵不在南庄李家，他们现在早已过了蒲河河谷，前锋警1旅已经快要抵达三不同了。

由于4纵在凤翔岐山没有很好的阻击裴昌会兵团，而这一次掩护西野东撤的时候又一次擅自撤离而置野战军主力于被动，火冒三丈的彭德怀急令4纵：立即让警3旅返回南庄李家，并在南庄李家宿营，掩护全军撤退。

眼见后续部队越来越多地涌阻在南庄李家附近，而四周都在报告发现敌情。尤其是东南荔镇方向，激烈的枪炮声越来越近。彭德怀判断，荔镇方向依然有2纵的部队在阻击，他果断地决定6纵新4旅继续在马头坡、杜家一带阻击整编第82师直属队、1纵独1旅1团在南庄张家以西五华里的翟家，抗击从屯字镇而来的青马追兵，掩护全军转移。其余部队以1纵358旅为前锋，向东南荔镇方向前进，与2纵靠拢，然后绕道向萧金撤退。

7日13时，警3旅刚刚抵达蒲河东岸的左嘴，接到纵指命令后全旅迅速回头，顺蒲河河谷向西折返。2个小时后，前卫警7团行进到净口北老虎沟南岸时，闻听南庄李家枪声大作，不明情况的部队停止了前进。警5团团长郭应春马上找了几名当地逃避战乱的百姓询问，老百姓反映说马家已经占领南庄李家（实际上南庄李家仍在独1旅手中，他们正与追兵展开激战）。情况迅速反映给赶来的警3旅旅长黄罗斌，黄罗斌认为既然南庄李家已经被青马占领，警3旅已经没有在此地宿营的可能，遂率领部队再次原路返回。这回他们撤的更快，1个小时后警3旅已经进抵纸坊赵家。在这里，旅长黄罗斌向4纵司令员王世泰反映了情况，王世泰没有说什么。黄罗斌随即又率部队向三不同撤退，当晚宿营于三不同——这里距离原定他们当晚的宿营地南庄李家整整有20多公里。

在西北野战军主力撤离南庄李家的时候，6纵新4旅正在马头坡居高临下，占领了有利地形，与仰攻的整编第82师特务团硬碰硬地较量。虽然新4旅16团此前减员很大、非常疲倦，但是部队政治素质高、战斗素养好。双方从上午9时一直激战到下午17时，损失都很大。整编第82师特务团团长杨修戎叫苦边天，为部下伤亡惨重而找到马继援哭诉。遭到马继援痛斥后，杨修戎即调集预备队从马头坡北侧迂回到新杜家，试图包抄新4旅的侧翼。不过，这一次新4旅早有准备。16团在战斗开始后不久即在公路北侧的新杜家一带展开，凭借新杜家村内房舍构筑野战工事，准备抗击青马骑兵可能出现的迂回； 24团则掩护全旅后勤机关及大行李转移。青马特务团迂回部队迎头撞上16团后，被猛烈的轻重机枪火力打得节节败退。16团的反击十分凶猛，一连攻克几个村庄，给青马骑兵以重大杀伤。直到发现整编第100旅出现在芦家岭地区，4纵警3旅警5团团长郭应春没有拼命阻击，而是让开大路，自行撤到萧金以东，导致新4旅侧面受敌。新4旅看到形势不利，主力即撤出战斗，向突围的咽喉要地三不同村方向去了。

说起来，整编第100旅能迅速迂回到芦家岭，还是国民党空军侦察机的功劳。在侦知西北野战军动向后，整编第100旅仅以小部队在公路上与独1旅1团交火，大队人马转向东南方向迂回，结果在芦家岭追上了了1纵、4纵和6纵。最先与整编第100旅接火的是1纵358旅，该旅715团2营拼死掩护全旅撤退。当1纵主力通过后，已经人困马乏、精疲力竭、减员大半的教导旅与整编第100旅在芦家岭进行了约2小时的激烈战斗。教导旅以实力较完整的3团负责一线阻击，1团、2团在岭下的关帝庙整顿建制，补充弹药，作为预备队。3团利用地形，在防御正面部置了大量自动火器。待敌军抵进时，用密集的火网和集束手榴弹一次次将其击退。在完成掩护主力撤退任务后，教导旅从2纵控制的荔镇与肖金镇之间的大道往东撤退，这是西北野战军撤回关中的唯一通道。

教导旅脱险了，从马头坡撤退的新4旅却晚了一步。他们一路上遇到了掉队的1纵358旅伤员和从翟家、芦家岭一路撤来的独1旅第1团和第3团部分小部队。再往前走，有一个已经被青马骑兵占领腰岘汽车桥。新4旅不明就里，在黄昏中误认为是友邻部队，于是在凹道上停止前进约半个小时，还派出人员前去联络。等到发现对面是青马骑兵的时候，敌军已经组织起密集队形，三面包围了新4旅。

此时天已昏暗，新4旅及独1旅部分部队拥挤在三面都是深沟的狭小地带，建制已经混乱。大批青马骑兵闻听枪声寻踪而来，新4旅遂

唯我彭大将军！险中求胜。

但是对危险的算计不如林彪和粟裕。

张宗逊是一野的功臣。那个警三旅的黄旅长实在不称职。

硬生生把指挥失误的危险形势扳了回来，否则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