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金秋十月（一） -- 犀光

恐怖的七月终于过去了，高考结束了。

帆长久以来想睡个踏实觉的的愿望可以实现了。但是绷得太紧了，突然一下子放松，反而睡不着了。这几天成绩还没下来，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尽管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平，但是考一个普通大学应该没有问题。现在无牵无挂的，躺在床上看武侠小说还挺惬意的。看了好几天了。每天吃饭妈妈都得叫好几次才慢慢腾腾的出去，吃完了饭就进屋躺那儿看书。妈妈还以为帆高考不如意，在家里生闷气呢。那天，帆看书看累了，放下书稍做休息，就听见妈妈神秘兮兮的和爸爸私语，"这孩子不会是考得不好得了自闭症吧？"“不会吧，成绩不是还没下来吗？”“。。。”

帆不禁苦笑起来，是的，该出去走走了。不然，老待在家里看小说，妈妈担心不说，自己也渐渐的觉得闷了。但是，去哪儿呢？对了，高考完了，大家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的时候，菊不太好意思地对帆说过，如果暑假有空的话，欢迎去她家玩。说完后脸红着留下地址就走了，还让帆心旷神怡了半天。这几天看小说看得入了迷，把这事都忘了。

但是，菊问起高考志愿的事怎么办呢？那个周末，学校在走廊挂满了各个大学的简介，帆和菊相约着一块去看，两人约好了，帆平常成绩好一些，所以帆报考西安市的一个重点院校，菊报同市的另一所院校，这样两人就可以仍旧在一起上学了。但是，真正报考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帆鬼使神差，莫名其妙的报了天津大学，破坏了两个人没有说出口的那份默契。尽管菊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对待帆也一如依旧，但是帆却觉得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帆和菊在一个班上上高中，刚上高中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有翔，龙，霞，还有芳芳一块加入一个兴趣小组，所以大家一块玩，后来三个男生，帆和翔，龙海成了铁哥们。而帆和菊则渐渐的觉得相互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尽管大家都不说出来，平常交往也是淡淡的。

现在放了假，好几天大家都没见面了。帆最终决定去菊家看看，他确实是想去看看那张久违的，总是让他云山雾水的，但是却总想看的青春健康的脸。怎么去呢？骑自行车，太热了，这个小城尽管不是很大，但是从北城区的帆家到南城区的菊家还是有一段距离，又是暑天。那就骑摩托车吧，帆今年过年的时候才跟大哥学会开摩托车，一直想跃跃欲试，但是由于没有时间，加上还没有驾照，平常一直都没有怎么开。现在正是中午，刚入了暑，大家都躲在家里，街上人烟稀少。正好可以带菊去郊区兜风。想到这儿，帆嘴角露出了一丝别人察觉不出的笑，他决定趁妈妈午睡的时候悄悄把车推出去，免的妈妈唠叨。

经常开摩托车的人都知道，启动摩托车的时候，在发火后，需要一手缓缓放开离合器，另一只手慢慢由小到大打开油门。但是对于刚开始学开车的人，这个度并不容易掌握。帆每次都是打开油门太大，放离合器太快，所以总是灭火。最后一次总算开动了，但是摩托车却像直升飞机一样，嘟的一声，前面跳起，然后才摇摇晃晃的开始走起来。妈妈在摩托车排出的那股黑气后面大声叫着，帆没有停车像逃一样走掉。

帆一路找到菊家的时候，菊正在自己家的门市部里帮忙打点。帆并没有直接进去，他先在店外面隔着橱窗玻璃远远的看了一会儿。菊是属于那种高挑的女孩，身材比较苗条，走起路来像踮着脚。但是菊刚进高中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的菊，两个脸蛋就要憋破似的，圆乎乎的。后来菊说，那都是妈妈逼她天天吃饭的“恶果”。那时候，菊并不是大家心目中的纯情少女，而是一个傻乎乎的不喑世情的小女孩，加上自我感觉良好，总是嘲学号在她前面的那几个复习生，大家私下里都叫她“魔鬼”。菊后来对帆说，刚进学校，本来就有陌生感，大家又这么不友好，她曾经在妈妈跟前哭过好几次鼻子，还差点转学。帆觉得很可笑，刮着她的鼻子嘲笑她。真是女大十八变，现在的菊如同等待开放的花苞一样，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

帆正在边看边回忆的时候，菊一抬头看见了帆。帆觉得自己没有合适的语言形容菊脸上那种意外的惊喜，菊飞一般的跑来，问帆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玩？”。。。。一连串的问话，似乎并不需要帆回答。而正在等待买东西的顾客也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疯也似的跑了，又回来，背后还跟一个一看就是高中生的男生。

帆等了半天，菊才忙完了。然后菊带帆进了店面后面的一个小客厅里。说是客厅，其实就是有两个单人沙发和一个茶几而已。刚才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现在真坐下来，两人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当诸如这几天干了些什么，考试怎么样这些程序性的话问完后，两人就都没话了。在那儿干坐了半天后，帆才呐呐的说“本来想叫你一块出去兜风呢，现在看你这么忙，那就下回吧”。说着站起来要走的样子。菊说，“没关系的，可以让我小妹来帮忙。”然后飞也似的跑出去，把不情愿的小妹叫出来。菊的妹妹看起来比菊还单薄，

小丫头好像正在睡觉，两眼惺忪，非常不高兴被叫醒，看见帆后恨恨得瞪了帆一眼。帆觉得很可笑。菊一边换鞋一边说“看你不高兴的，姐同学来了，你帮我个忙不行吗?昨天你有没有吃姐给你买的冰淇凌？”然后很快的就拉着帆出去了。

在菊的好笑声和小妹的不屑中，帆终于发动了摩托车，一阵风似的冲出去。出来后，两人商量，就沿着这条林荫道一直开到小城南边的瀑布。兜风的感觉真得很好，风不断的从耳边吹过，间或还有些小虫子打到脸上，两边的树不断地被甩到身后。帆却很紧张，因为菊在后面面紧紧地抱住了他，使他觉得好像心跳加快一般。

小城南边的那个瀑布据说是小城的八景之一。这所谓的八景，帆曾经在县志上看过，大部分都在文革中被拆掉了。瀑布之所以保留是因为没办法拆掉，但是瀑布边上的寺庙和亭子却不复存在。八景中的瀑布本来指的是从山石上波涛汹涌的冲下来的那种自然瀑布，但是那个瀑布从某种意义上已经不存在。60年代大跃进的时候，瀑布上面修了一个水库，瀑布也随着变成了人工的。但是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瀑布在小城的名气，因为小城就只有这个瀑布了。

小城的名字就和这个瀑布有关。如果有读过《史记》并留心的人，相信不不会对曲沃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县志上有云，“有曲水南来，环山形北绕，润沃土百里”之类的言语，故名曲沃，取曲水润沃土之意。

《史记》（注1）上关于晋文公的记载，说晋献公晚年宠幸胡姬，受其唆使意欲废嫡立少，三个长公子被贬出京城（注2），太子申生守曲沃，因为此地乃晋王室起源之地，晋称王以前的五侯三公均建都曲沃。长子守候宗庙，也可堵朝中大臣之嘴。那个时候祭拜祖宗的腊肉按惯例应该送宫中让献公先品尝，所以胡姬（？）在送来的腊肉上使毒，诬申生意欲杀父谋位。献公盛怒，令申生回都觐见。众太子大臣极力劝谏太子，说太子一去将不可复返。太子却认为宁可身死不能不孝，更不能陷父于不仁。所以乘船，从水路回都。果然被胡姬派人凿穿座船，死于湖中。后来那个湖就叫做太子滩。

时光荏茬，几千年过去了，那个春秋时还能撑船的湖在解放时已经变成了滩涂地，成了野鸭子的栖息地。后来大跃进，建水库，修农田，就有合作社开了一个泄洪道，排积水到汾河，如今太子滩就只是瀑布北面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了。不过太子滩这个名字依旧保留，向人民述说那段历史。

如今有一条省级二级公路从太子滩中间穿过，县政府为了搞好政绩工程，在路两边的沃土上搞了好多脸面工程。比如，“黄瓜示范基地”，故意种在离公路很远的里面，再从公路到“基地”修一个古香古色的走廊，等等诸如此类，每隔一段路就会看见一个。帆是属于那种非常激进的高中生，不免发些牢骚。菊则会微笑的看他说完，或劝他两句，或附和两句，都让帆觉得很高兴，不像别人总是反驳他，有时候还会争得面红耳赤。

帆和菊对瀑布这个地方都不陌生，高中上体育课的时候，体育老师就经常让大家跑步跑到瀑布边上然后返回，以锻炼大家的耐力。后来到了高三，体育课几乎停上，两人就经常在下午活动时间相约跑到瀑布下边，然后在瀑布下边的水潭稍做歇息。水潭旁边有一块很大的表面很平的石头，帆就经常仰面躺在石头上，任由上面的水花溅下，飘在他的脸上。菊往往会在旁边采一些野花，调皮的放在帆的脸上，说“你安息吧”。那是他们在高中繁重的学习中忙中偷闲的唯一方式，所以两个人对这个地方都很有感情。。。。。

骑摩托车果然很快，平常跑步来回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远远的，帆看见水潭旁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对身后的菊说“那两个人不会是翔和芳芳吧？”菊在后面却看不见。

高中三年，帆和龙，还有翔是最好的朋友。龙属于那种老大哥的角色，所以尽管帆觉得龙是个好人，却跟翔说话更投机。到了高三快要高考的时候，两人却差不多快要闹翻了。原因是帆觉得翔好像要放弃了高考，与帆和菊那种淡淡的关系不同，翔和芳芳几乎每天都粘糊在一起。帆属于那种很理想化的人，觉得自己有责任给朋友提醒。翔每次都应付帆，说自己是普通朋友关系，自己对学习抓得还很紧呢。还说，你不是和菊也经常一块跑步吗。但是帆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绝非简单如此。终于有一次帆亲眼看见两人相拥着进入那个在小城还属于凤毛棱角的咖啡店。当帆很气愤的向翔证实这件事的时候，翔显得有点气急败坏，说话也不加选择了。说，你不会是对芳芳有什么想法吧？你这么着急干吗？你不也经常和菊在一块玩吗？你不会是抢了龙的女朋友又来跟我抢吧？这一串话把帆呛得一句话也没说，呆呆得站在那儿，看了翔半天，头一扭就走了。后来见了翔也不理，不管龙怎么劝。

主要是翔的那句“你抢了龙的女朋友又来跟我抢”伤了帆的心。这还得从刚上高中那时候说起，那时候班上很多人都叫菊为“魔鬼”，帆也是跟着捣乱的一员。龙为人忠厚，就劝大家不要这样，还经常帮助菊。一来二去，就有人说龙对菊有意思了。究竟有没有意思，谁也不知道，龙是属于那种感情埋藏的得很深的那种人，而且又比大家大，城府很深，谁也看不懂。后来，帆和菊来往过密，就有人说帆抢大哥的女朋友。因为帆并没有觉得自己在谈恋爱，所以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龙，尽管有时龙帮菊什么忙的时候，他心里很不痛快。但是这次从他们这个小集团内部说出这种话来，而且说这话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帆觉得很是气愤。

注1，如果身边有史记的同学，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一段出自那一章节

注2，关于晋国的首都，以前大多数人认为在太原南边，后来根据在曲沃和翼城交接处的曲村-天马的考古新发现，就有北大教授提出来晋国首都应该在曲村-天马附近。除了太子申生派到曲沃，公子重耳也就是晋文公和他弟弟分别派到翼城和绛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