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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起点小说《历史的尘埃》的同人恶搞“卡西纳斯”三部曲(序言) -- Ur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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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起点小说《历史的尘埃》的同人恶搞“卡西纳斯”三部曲(序言)

发这个帖子,更多的是想要替《历史的尘埃》这部小说做广告。喜欢古龙小说或者西方奇幻小说的网友可以去看看,不过要小心不是很YY,虽然主角象打不死的小强而且还有很多贵人帮忙。

另外,“卡西纳斯”三部曲已经在起点的社区首发了,其中最后一段话是和那边的一个网友做调侃,和全文的关系不大,所以在这里删掉了。

《历史的尘埃》的链接:http://www.cmfu.com/readbook.asp?bl_id=20691

关键词(Tags): #历史的尘埃(landlord)#卡西纳斯(landlord)元宝推荐:桃李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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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首部曲——卡西纳斯之死

卡西纳斯只退了一步,并不是他觉得没必要退,而是退不动了。再退就是界限。猎人追击猎物的界限。只要他再略为一动,前面这个猎人就会以豹子的迅疾和狮子的厉猛立即将他格杀。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已经退化了。

他原本有野猫一样的警惕,随时都可以对最微小的危险作出巨大的反应,也有狼一样的凶狠和斗志,无刻不准备把獠牙和杀意倾泄向敢于威胁自己的对手。但是这几年来的舒适生活使得他连斗志也逐渐迟钝懈怠。他虽然也有过一些惊讶和警惕,但也刺不破笼罩全部感觉的温柔的气氛,不足给他以足够的刺激让他紧张起来。就像是往一桶浓稠的蜜糖中再怎么投入石块也起不了什么波澜。

死。这个概念又清晰无比地回到了他的心头。只有当真的面对‘死’的时候,才会明白原来自己一无所有。任何事物在这个概念面前立刻灰飞烟灭。所有的语言,智慧,与这个现实概念的狰狞可怖相比不过是些木偶戏。即便是那么美妙的感情,在这个东西的威力下也是一触即溃。

但是当敢于直接去面对‘死’的时候,它会如洪水一样把思想和感情中所有微小繁杂的颗粒冲走,只剩下最单纯本质的东西。于是就可以变强。

这是如死一般的强。

一击。所有的机会都只在一击上。

确实体验到了死亡的威胁,卡西纳斯心底最深处的那股原始的斗志和杀意开始弥漫起来,似乎那里一直有只野兽在沉睡,一旦受到了触动就会被唤醒然后开始在体内狂野地驰骋。

空气中只剩下双方的呼吸声,互相以奇怪的节奏追赶重合着。

当卡西纳斯吸气的顶峰追赶上了对方的呼气的低谷时,他猛然暴起,积蓄多时的全部力量从这个跃起的动作中一下爆发出来,豹子般朝前窜了出去,足部腰部肌肉的力量一路向前叠加,整个身体化作一条乌黑的电光雷霆万钧地朝前面站立着的对手扑去。

他相信对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挡得住他这雷霆一击。即使对手是一头魔龙,他这一扑也能要对手付出三根肋骨的代价,何况对手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类。他仿佛已经能感觉到将对手压在自己身体底下,挖出对方心脏时的鲜血喷出的味道和快意了。

但是他立刻发现对手的身体很重,非常重,自己全力的一击居然无法使对手的身体有一丝的移动。显然对手所有的力量都保留下来抵挡当胸而来的这一击。

可是卡西纳斯并没有后退,相反只以一个所有嗜血的动物都有的本能看到了对方头颅和身体连接中的那个最柔软的部位,上面那微弱的跳动暗示着下面流动着的大量红色和咸味的液体。这个暗示更激发了他的本能,身体仍然保持着向前的运动,他张开嘴朝那里狂咬下去。

正是因为简单,才可以在这样的近身撕杀下使用出来。

绝对躲不了。

这不是事先预备好的战术,面对全力一击落空后居然没有丝毫的气馁灰心,反而立刻发动了另一次攻击,这斗志足比最狂猛的战士。这勇敢不屈的斗者。

那个年轻人,居然抬起右手,半合半张,非拳非掌地直接向自己的嘴推来。卡西纳斯心里冷笑,自己这一咬,即使是精钢打制的宝刀也能咬成碎片,这么一个普通人类的手,当然不在话下,他仿佛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手在自己的口中断为几节。

对方的手居然就这样伸进了自己的嘴里,卡西纳斯正要把嘴一合,突然感觉到对方似乎把一个烧红的烙铁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不,那不是烧红的烙铁,那就是一个太阳。卡西纳斯的眼泪立刻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然后他又不可抑制地做了一件事情——他放了一个屁,似乎有些很重要的东西随着这个屁从他的身体里被释放了出去。这是他意识到的最后一件事情。然后,无边的黑暗降临了。

这真是场很好的战斗,这个对手将所有的机智力量精神斗志都展现得淋漓尽致。阿萨感到很满意。这时,背后掌声响起。

“真是非常精彩的战斗,也是我看到的最有艺术性的魔法攻击。”格鲁将军一边鼓着掌一边从阿萨身后走过来。“魔猪的防御力一般都很强。这还是一头带甲战猪。无论使用斗气还是魔法,一般都很难只用一击,就攻破其防御,更不说将其击毙,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以全部的斗气挡住魔猪的那一扑,将火球术直接从魔猪的嘴里面释放,只一击,就将魔猪的全部内脏都烤成灰烬,从它的肛门排出去,顺便把魔猪全身上下的肉都烤熟了,还把魔猪那最难处理的野猪皮都震裂了。”格鲁将军吸了吸鼻子,叹口气说,“果然烤得是外焦里嫩。太阳井和世界之叶这么强大的魔法力量,这么精致的魔法控制艺术,居然只用来烤猪肉,我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笨。”

这时格鲁将军,才注意到卡西纳斯的屁股上还有两个徽记,很精美的凹凸花纹,一看就知道绝不是自然生成的胎记或伤疤。

阿萨还楞在原地。像美食家在回味一道好菜一样把刚才的每一个细节重新细细咀嚼了一遍。这即使不是他所做得最好的一道菜,也是最顺畅的,最迅速的一次。

“好。”他感叹着喝了一声采。

“不好。”格鲁将军终于看清楚了那两个徽记的内容。“你知道右边这个标记是什么吗?这是魔族的皇家徽记!更可怕的是左边这个标记,这是魔族公主西拉的私人徽记!”

“这一切只会有一个结论。”这时格鲁将军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颤抖。“你刚刚杀死烤熟准备放调料的,是魔族公主西拉的私人宠物猪!”

阿萨愣住了,想了一想,然后问道:“那这烤好的猪肉,还能吃吗?”

家园 【原创】二部曲——西拉之哀恸

西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所谓的床不过是山洞里比较平整的地面上再垫点干草罢了。睡在这上面的感觉当然和躺在皇宫里铺着鹅绒精棉的床上感觉天差地远,不过西拉并不是在意这个,从深山中阴冷潮湿的地洞到可烤熟鸡蛋的飞龙沙漠她都去过。无论是什么样的地方,都比不得不穿着华丽累赘的服饰对付着礼仪和应酬的皇宫要强得多了。

  父亲那种奋发拼搏的经历和早些年很用心的教育方式的缘故培养出她独立自主的性格。她完全没有父亲的那种雄心大志,成熟的性格也让她特别厌烦上层社会贵族们的那种虚无糜烂的生活,她更愿意把精神用在一些具体实际的地方,比如给卡西纳斯找吃的。

  当父亲帮她定下了与死灵太子克劳维斯的婚事后她很不高兴。在父亲的严格教导下她极少去想什么恋爱之类的事情,更毋庸说结婚了,而且死灵皇室所在的死亡世界很阴冷。她也讨厌那个总是唠叨卡西纳斯太脏,卡西纳斯太有生命力的未婚夫,但是她并没有反抗,她很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个皇室之间很常见的政治联姻,也知道这门婚事对父亲很重要。而且她一直是个很识大体,很懂事的女儿,也很爱自己的父亲。

她知道婚期已经不远了,而且父亲也不会再允许她独自出门,但是她却强烈地想带着卡西纳斯再出去玩一趟。这只是一种很单纯很强烈的愿望。于是,她自己悄悄地又跑了出来。这些天她过得很开心,而且是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这里所有的事物都那样新奇,每天都有看不完的奇怪场景而且所有都显得生机勃勃有条不紊,好象来到了一个自由自在的新世界。更重要的是有卡西纳斯陪在自己身边。

  他可以从地面的蛛丝马迹看出在半天之前有什么野兽在这里经过,也可以从风的味道和天上的云彩断定什么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天气。他还知道红烟树皮怎么弄是不错的调味品怎么弄又可以让人腹泻不止,知道什么样的大地菇吃了可以让人笑到死,知道狗灌的屁股要怎样烧才好吃,知道单眼蜥蜴其实有着和外表不相称的好味道……这些新奇的话题永远不会让人觉得厌倦。

  他是很单纯的。好象从与世隔绝的森林里突然蹦到这世界里来的一样无知。他不知道文学也不知道诗歌更不信仰神灵,对很多仿佛常识性的问题却完全不理解,有时候露出孩子般的单纯幼稚,但只要有东西吃的时候随时又可以表现出最老练的机敏和波澜不惊的深沉。她和他的相处从来就没有丝毫的隔阂,说话举止间像多年相处般的自然。

  尽管是很自然的相处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可以感觉到彼此间那种亲密感觉与日递增。直到昨天双方偎依在一起后她才肯定,她很喜欢他,他也喜欢她。一股比世间所有美酒都更醉人比所有蜜糖更甜的感觉立刻将她完全围绕了。她完全沉醉在其中。

  但是到了今天她又知道了明天就会离开这里,回帝都去。

  本来已经几乎完全遗忘了的父亲,婚事,未婚夫,帝都的生活,责任,这些东西像早就商量好了埋伏在一起似的一股脑地掩杀过来把她的阵脚冲得一塌糊涂。开始这段旅程之前,她还有着回去的思想准备,但是后来这全新的环境和全新的心情让她迅速地把这些东西忘记了。

  但是忘记了,并不等于这些东西就不存在。在幸福的云端突然发现这些角落里的东西的时候飞坠而下的感觉更让人措不及防。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有了完全抛弃掉父亲和家庭责任的念头。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立刻就被自己慌忙不迭地扑灭了。母亲早亡,父亲生她养她,即便是在公务和应酬很忙的情况下也从来没有忽略过对她的教育。她很爱父亲,很清楚这门亲事对父亲的重要性,作为女儿,她有责任去这样做。

  但是想继续这样无忧无虑地甜蜜地生活下去的愿望却在心里滋生蔓延,不以坚强的责任感和沉重的父爱而做丝毫让步,终于她无法自己作出选择了。于是她下了个好象完全荒谬的决定:把事情告诉卡西纳斯,让他来做决定。如果他不要自己回去,那么自己就真的把什么都忘记,跟着他一起走遍大陆到处去旅行。

  但是卡西纳斯听说了她回去就要结婚的事之后只是哦了一声就像往常一样在那堆干草里面闭上了眼睛。她很伤心,吹熄灯后悄悄地流了眼泪。

  躺在床上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而从卡西纳斯的呼吸中也知道他也没睡着。当她听见干草的响动,听到他站了起来,悄悄走过来的时候她的心几乎从喉咙里面跳了出来。

  但是他只是经过床边悄悄地把留做明天早餐的玉米饼吃掉了,走出了门,然后声音逐渐远去,似乎是走出了山洞。

  她连好奇的力量都没有了,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山洞外面看着外面的满天星空发楞。

  高原星空的美是没见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的。当知道无论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那种美也都会永恒地持续下去的时候观者才能体会到人的渺小,于是所有的伤悲都让人有了忍受的理由。

  不知道看了多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猪叫,叫声的高亢把整个魔法森林中的生物都吵醒了。那一瞬间连星空都失色。

  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她听见这声猪叫的时候突然感觉这是一个生命一生的伤悲。

  和永恒的星空比起来这完全不足道,只是一眨眼间的事物罢了。但就在这一眨眼间它却就是最美丽的事物。

  因为短暂,所以才美丽。不知是短暂造就的美丽还是美丽注定短暂。她想起短短的这段时间的生活,不觉又流下泪来。

  这种美丽哀怨的语言是妹妹平常喜欢挂在嘴边的,她经常还教训妹妹这些不过只是神经过敏而无所事事的人呻吟着自怨自艾着好玩的而已。但是想不到自己却在这时候感觉到了这些东西。然后她想起了卡西纳斯。

  来到了猪叫发生的地方,一个脸色苍白的男性人类正紧紧地抱着一颗大树坐在那里。

  “格鲁先生,您怎么在这里?”她认得这个男人,知道他是个很了不起很有名的武者和冒险家。

  格鲁将军看见她的时候脸色在苍白之中更沉重了,不发一言地点了点头,抬手向背后不远处的空地指了指。西拉没有注意到,格鲁将军的另一只手深深地插进了他面前那棵大树的树干里面,举起的那只手的手指上也带着几星木屑。

  走近那片空地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她立刻站住了脚。这个味道和她心中的不祥重合起来,她下意识地开始往后退。

  她不是没闻到过肉味的素食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胃已经在收缩。她想吐。

  她深呼吸了一下想镇定点,烤肉的香味却在鼻子里更浓了,好象更透入到了身体深处。

  原地站了一下,终于冷静了一点,她走进了那片空地。

  地上有一片黑灰,占据了很大一片地面。空地的正中有一副完整的白花花的骨架,骨盆上还搭着一片长长的皮,从上面的两个徽记她可以认得出,就是刚才还从她床前悄悄走过,让她的心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的那个生灵的标记。

  她的脚一下就软了,好象里面的筋腱突然就被抽了出来一样。

  格鲁将军抬起手想要扶她,但却似乎无法站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就这样摔下去。

  但是她立刻就用所有的力量自己重新站稳了,几步就走到了那副骨架跟前,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抚摸那白色的骨头,几次快要触到了,却又缩回来。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混身都在发出剧烈地颤抖,手更是抖得厉害。她使劲咬住自己的牙齿不要自己哭出来。

  终于她鼓起全部的勇气去摸了摸那白色的骨头。感觉不到任何魔法或斗气的痕迹,也感觉不到任何筋肉的残余,就好像被打磨过一样,非常的光滑。

  “怎么会这样的....”她终于开口哭了出来。

  格鲁将军沉默了一会,用很沉重的口气说出个仿佛敷衍一般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但是格鲁将军当然知道西拉和地上的这副骨架是什么样的关系,这也让他很关注,他试探着问西拉:“你打算怎么办?好象你的婚约已经不远了吧?”

  “我一定要查出是谁杀死卡西纳斯的,否则就一直呆在这里的,哪里也不去。”西拉已经平静下来,回答得很平淡。

  格鲁将军默然。西拉的语气并不是那种铿锵坚决激情四溢的,如果是那样还好,激情永远都是短暂的,一段时间的冲动过后自然就会冷静下来。但是这样平淡中的坚决却说明她已经接受了现实。

  如果是其他人,格鲁将军对这个回答还会很有些欣赏的感慨,但她是魔族皇帝的女儿,她身上还背着很多其他的事情。

  格鲁将军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你知不知道,其实这样来说对你是很不公平的。难道你打算把大好人生都花费在一副骨架上面吗?你还很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未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不过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西拉只是淡淡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格鲁将军缓缓说:“那你考虑过你的父亲吗?你应该知道你父亲在你身上有多大的希望,你难道就这样为了自己一厢情愿的感情而弃其他事情完全不顾吗?”

  西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卡西纳斯的右边第五根肋骨。她的脸上没有了表情。

  格鲁将军看着她叹了口气。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很讨厌的人。

  但是讨厌归讨厌,话必须这样说,因为事情必须这样去做。如果她真的要留下来,那最头疼的不会是别人,而是自己。

  西拉的手抚摩着卡西纳斯的骨头,柔软的手掌顺着分明的轮廓起伏。她现在的心很烦,格鲁将军对她所说的话又把她已经坚定了的决心拨乱了。

  真的只是自欺欺人的吗?自己只是在这里逃避现实,逃避对父亲的责任?但是要把他放在这里自己独自回去?这是却绝办不到的。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被撕裂的痛苦。

家园 【原创】最终曲——卡西纳斯归来

  格鲁将军看着西拉叹了口气,然后慢慢说:“如果我让他重新活蹦乱跳起来,跟你回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从此不再追查谁是杀死卡西纳斯的人,直接回帝都去成婚,你答应么?”

  “我答应。”西拉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的是魔族听见魔神降世的神喻的表情。

  格鲁将军,点头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乖孩子,一直都很听话的。”他抬起头向另一个方向喊道,“你来吧,麻烦你了。”

西拉这才注意到,远处另一棵大树背后,靠着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的脸藏在树的后面,身体的轮廓与那棵树几乎融为了一体。听到了格鲁将军的招呼,那个年轻人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蹒跚着似乎是很艰难地一步一步向这边挨了过来。

看见西拉脸上露出来的疑色,格鲁将军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是个死灵法师。”

那个年轻人终于走了过来,艰难地在卡西纳斯的骨架旁边盘腿坐下,他的脸和格鲁将军一样的苍白,白得甚至看不见一根血管和汗毛的痕迹,一种比死人的脸色还惨白的白。西拉注意到,虽然那个年轻人的脸和肩头很瘦削,却有着一个与此格格不入的大肚腩。她没注意到的是,不仅这个年轻人,连身体一向很匀称健美的格鲁将军,此时的肚皮也鼓得惊人,只不过格鲁将军一直抱树而坐,她看不见罢了。

当看见卡西纳斯屁股上的徽记时,格鲁将军就知道时间很紧迫,魔族公主西拉出走的事情他早有耳闻,看见她的私人徽记以后,他非常肯定西拉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既然是魔族的公主,那么即使是在教廷,也没有几个人胆敢干涉她的行动自由。相信听见了卡西纳斯临死前的那声惨叫,西拉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时间的确不多。

最大的问题莫过于,如何脱身。换了是一个头脑不清楚的人,现在肯定会企图以最快的速度逃之夭夭。但那只会让西拉用追踪魔法循着踪迹追上来。留下来,杀死她,格鲁将军相信以自己的身手,加上阿萨帮忙,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问题在于自己的下半生恐怕就要在魔族的追杀下、在东躲西藏中度过了。必须骗过西拉,让她相信自己以及阿萨和卡西纳斯的死无关。

至于卡西纳斯的尸体,格鲁将军原来想让阿萨用死灵魔法召唤出食尸鬼吃掉,那样一来无论是多么高明的法师也不可能再召唤出卡西纳斯的灵魂来查清事实的真相。唯一的问题是:阿萨从来没学过如何召唤食尸鬼。一直以来冒险的生活让阿萨坚信一个道理:只要是肉,处理一下总是可以吃的;既然是可以吃的,就不应该浪费。所以阿萨从来不觉得有必要去学习食尸鬼的召唤术。

但是卡西纳斯的尸体必须处理掉,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显眼了,只要看一眼,再动动脑子就会知道卡西纳斯是为什么被杀的。埋掉也是不可能的,西拉一眼就能看出来。最重要的是卡西纳斯尸体上被火球术烧灼的痕迹必须被消除。所以无论再怎么让阿萨使用火球术把卡西纳斯烧成灰都是没用的,也来不及。要遮盖一个肉体被魔法烧灼的痕迹,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别的肉体来遮盖它。直白地说,就是把它吃掉,咬碎、嚼烂、吞下、咽到肚子里、消化掉、成为身体的一部分,被消化液改变得面目全非的残渣排出体外。也许有人能看得出那原来是什么的肉,但绝不会有任何人有心情和能力看得出那曾经被施加过什么魔法。从本质上来说,召唤食尸鬼,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卡西纳斯的骨架会那么光滑,那是被格鲁将军和阿萨啃的。

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卡西纳斯是一头发育成熟的成年公猪,仅仅以格鲁将军和阿萨两个人要将他的肉全吃下去,谈何容易。为了后半生的幸福,再难也要做。所以,为了防止胃被撑破,格鲁将军现在全身的斗气都集中在胃壁上,只要一个三岁小孩用手一推,就能把他推倒,毕竟是四条猪腿一个猪头外加猪背上的肉啊。

阿萨坐在卡西纳斯的旁边,他也很不好受。虽然大部分肉是格鲁将军吃的,但是卡西纳斯带毛的猪皮,以及皮下厚厚的脂肪,都被格鲁将军逼着他硬吞下去了。只有带着魔族徽记的那一片猪皮,因为带有西拉所下的好几种诅咒,所以没有吃。当时如果不是格鲁将军自己也有一大堆肉要对付,恐怕他会直接过来撬开阿萨的嘴硬塞。

阿萨现在一阵一阵地犯恶心,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吐,吐了,之前遭的罪就全白费了。阿萨强忍着恶心,装模作样地探测了一番,对西拉说:“卡西纳斯的灵魂已经找不到了,我的法术需要一个刚死不久的灵魂。”

高明的骗术有很多种,比如三句真话里面参杂一句假话之类的。最高明的骗术就是,我告诉你的都是真相,但并不是全部真相我都告诉你了。卡西纳斯的灵魂当然找不到了,因为是阿萨亲自为他进行了白魔法中的灵魂超度,因为是涉及灵魂的魔法,所以这是身负真实之冥想的阿萨能施展的少数几种白魔法中的一种。被阿萨净化以后,不管卡西纳斯生前是不是恶贯满盈、无恶不作,此时他的灵魂肯定已经升上天堂,说不定已经长出一对翅膀,飞翔在至高神的光辉中了。即使是山德鲁亲至,也没办法再召唤出卡西纳斯的灵魂了,至于身为魔族公主的西拉,想都不用想了。这就能确保卡西纳斯的死因对于魔族来说永远是个秘密。

西拉皱了皱眉头,口中念念有词,一只手做了几个手势,只见一道黑影破空而至,在西拉的手上嘎然而止。原来那是一只魔族的乌鸦。西拉用一边轻轻地抚摸那只乌鸦,一边问:“告诉我,亲爱的小乌鸦,你的名字叫什么?”

片刻之前,那只魔族乌鸦还是在几十里以外魔法森林的边缘飞行着,突然就被魔法生拉硬拽过来,整得七荤八素,但一看清“召唤”自己的居然是魔族的公主西拉,而且还是西拉公主亲自为自己梳理羽毛,这只乌鸦激动得骨头都酥了几分,口齿不清地回答道:“我叫飘飘。我……”

没有人知道这只名叫飘飘的魔族乌鸦原本还要说些什么。因为飘飘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以下就失去了感觉,然后就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西拉的手上,但是离自己的头是那么的远。没有一只魔族乌鸦在头被拧下来以后还能说话,飘飘也不行;也没有一只魔族乌鸦在头被拧下来以后还能活下去,所以飘飘就这样死了。

西拉就像扔掉一把断了齿的梳子一样,把乌鸦的尸体扔在地上,冷冷地盯着阿萨说:“你还等什么?”

阿萨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知道如果失败了,西拉也肯定会这样毫不留情地拧断自己的脖子,这个想法虽然恶心,但的确有助于忍住想吐的感觉。他对着飘飘的尸体虚空一抓,一个透明的发光体,被他抓在手上,乌鸦的形状,就是飘飘的灵魂了。阿萨把飘飘的灵魂捏扁了再揉圆,拉长了再压短,就像玩橡皮泥一样轻松。

西拉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确是个高明的死灵法师,和克劳维斯的手下不遑多让。在施法的同时,他那个圆滚滚的肚子居然在不停地蠕动,让西拉相信那里肯定是装了满满一肚子的活蛆。

阿萨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飘飘的灵魂已经被揉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球,比原来小多了。他艰难地将灵魂小球放在卡西纳斯的头骨上,一边念着咒语,一边用力按了下去。那个灵魂小球就这样慢慢地沉入了卡西纳斯的头骨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西拉似乎听见了一阵阵尖利凄楚的号叫声,似乎是野猪和乌鸦的叫声的混合,让她心旌动摇。

“好了。”阿萨向后一仰,满头满脸都是汗,其中有一多半是为了忍住恶心而出的冷汗。“赶快和他订立灵魂契约。”

在西拉和死灵鸦猪订立灵魂契约的时候,阿萨继续说道:“乌鸦生前的记忆已经被我抹掉了。现在这个灵魂只有最基本的本能,不过你放心,不需要进食、饮水、排泄……”

两点磷火在死灵鸦猪卡西纳斯·飘飘的眼眶中跳动,整个骨架都开始闪动着磷光。他听得见阿萨和西拉之间的对话,只是不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是在说自己吗。他只想离开这里一飞了之,但是“飞”是怎么一回事,他想啊想,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切都结束了,西拉把卡西纳斯留下来的那张猪皮系在死灵鸦猪的脖子上,直起身起来,对阿萨和格鲁将军点点头,说:“谢谢你们,再见了。”

“你现在就回去了吗?”格鲁将军问。

西拉点头说:“是。已经答应了的事自然就要去做,拖延是毫无意义的,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来,卡西纳斯。”

星光下,只见一人一猪,一黑一白,一高一矮,袅袅娜娜,消失在远方。格鲁将军看得不禁痴了。在他身后,阿萨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声伏在地上大呕特呕起来。

家园 先花后看。
家园 居然还能烤得外焦里嫩!

反了吧,应该是烤得外嫩里焦

然后他又不可抑制地做了一件事情——他放了一个屁

这么一本正经地恶搞,令人不可抑制地笑出了眼泪

家园 本来以为马老的玛雅征服战已经是恶搞到顶了

被消化液改变得面目全非的残渣排出体外。也许有人能看得出那原来是什么的肉,但绝不会有任何人有心情和能力看得出那曾经被施加过什么魔法

没想到这边还有一枝独秀... 一恶至此,夫复何言... 呜呼...

家园 啊!偶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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