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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闲聊一下马略 （老帖和顾剑老兄一篇） -- 任爱杰
顾剑兄的《罗马英雄传》写的真好看。俺肚子里没什么墨水，手又懒，只好把以前的一个老帖子翻上来混点积分。呵呵。
马略在历史上出名的原因一是因为他搞了军事改革。二是因为他是罗马内战的主角，帝制的奠基人。这里只简单说两句。
马略的改革分为两个层次。从战术上来说，马略改革了罗马的方阵和军队组织以及武器的形制。这一点，很多人都有详细论述。咱就不班门弄斧了。
从军队来源上说，他废弃了传统的征兵制度，而改用募兵制度。罗马在此之前的兵制类似中国的府兵。兵源主要来自罗马的自耕农和小地主。这些人出战要自备武器装甲。理论上来说，这样的部队比较有战斗力，一旦罗马灭亡，这些人受的损失最大（呵呵，想起金国末年的“女真圈地运动”。理由也是一样。也是说无恒产者无恒心。）。但是经过多次对外扩张战争之后，大贵族大地主阶层的实力随着海外奴隶和土地的增加急剧膨胀，与此同时，大量的自耕农和小地主战死或者破产，大贵族阶级就趁机兼并这些小农庄。于是到了日耳曼人入侵的时候，罗马的两极分化已经极为严重。一方面作为国家中坚的中产阶层几乎不复存在，另一方面罗马又充斥了大量的无业游民。
马略的主要招募对象就是罗马丧失土地的无业游民。招募条件是每个士兵在服役期满（好像是 5 年？手头没书，可能记得不对。马略的政治同盟者萨图宁（Saturninus）后来给马略部下的老兵争取的条件是服役 7 年以上者可获100犹格的土地）后就可以分到一份土地。这对于无地贫民来说当然是有诱惑力的。此外，士兵的装备由国家统一发放，这样就避免了由于士兵贫富不均而产生的装备差异（如果没记错，罗马在此之前打仗要按照武器的好坏来部署兵力的。武器好的排在后面。呵呵，富人死的机会就少一点。）。第三，这些士兵有权获得战利品。这也是他们酬劳的一部分。呵呵，由此造成的就是罗马军队为了战利品，打仗勇往直前，但是也基本让罗马军团成了强盗军队。他们后来在进攻亚洲的时候那么招当地人恨，这是原因之一。最后，马略改革了军官晋升法。军官的晋升基本只看军功。对于士兵来说，第一保证了他们的指挥官基本都是有能力的而不是因为裙带关系上来的某个贵族的亲戚或者门客(Client)。第二则为士兵们指出了一条靠本事升迁的道路。使他们打仗有了奔头。
虽然不知道马略是否从主观上意识到了，但是从客观上来说，马略的这个改革从根本上摧毁了罗马共和国的基础。依靠募兵制度，马略的确很快就组织起了一支对抗日耳曼人的大军。但是他的制度也将罗马军队变成了他的私人军队。军队从此不再对罗马效忠而改为向为自己提供吃穿土地的军阀效忠。这个恶果在打败日耳曼人之后立刻就暴露出来了。
打败日耳曼人之后，马略立刻陷入了和元老院之间的斗争。对于元老院的制肘，马略先是鼓动民主派（呵呵，首先说明，这个民主派只是相对于大贵族元老的称呼，和民主其实没多大关系）领袖萨图宁（Saturninus）发动骚乱。在无法控制局势的情况下，元老院被迫征召马略动用军队镇压。于是马略带兵入城，萨图宁被杀。但是这也让他在民主派中声名狼藉，不得不自我放逐。
但是不久马略就被征召回来受命平定同盟者叛乱。在平定叛乱的过程中，罗马军团的私人化倾向日益严重。于是到了对本都的米特里达（Mithradates ）战争期间，马略原来的副手苏拉（Sulla ）由于不满马略夺取他的指挥权，竟然可以鼓动军队进攻罗马城，把马略赶到非洲去了。
马略在非洲卧薪尝胆，终于又抓住一个机会和另一个被赶出罗马的政客秦纳（Cinna）合作，卷土重来，带兵重新攻占了罗马。在枪杆子的支持下，马略第七次“当选”为执政官。当选后，他很快就病死了。
马略的改革其实是将原来的公民兵变成了职业雇佣军。职业雇佣军的战斗力如何姑且不论。但是军队一旦职业化，必然出现以下倾向：
1。当兵成了饭碗和出人头地发横财的方法。因此对于战争的正义性和对国家的责任感都比不上自己的饭碗重要。马略能够鼓动老兵造反主要是元老院对于老兵的土地分配和战利品分配有所损害。苏拉能够统帅六个军团回师攻占罗马也是因为他说马略接任后会把他们遣散，重新招募自己的老部下，这样他们就得不到东方的战利品了。
2。当兵的发现只要自己服从上级命令自然就有荣华富贵。反过来如果不服从命令就会被军法从事。这种情况下，什么命令当然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执行命令。
3。军队完全成了一个独立的政治集团。谁控制了这个集团，谁就可以掌握权力。军队最终改为向个人效忠而不再向国家效忠。由于牵涉到自己的利益，军队必然会卷入政治斗争。马略时代还是军阀指挥军队。到了帝制时代却成了军队拥立皇帝。罗马进入帝制以后其实和中国的晚唐五代十国没什么区别。动不动就是某个军团哗变，给自己的将军黄袍加身。
4。马略式军队的来源是无业游民和释放的奴隶。这些人本身一无所有。国家和共和制度不会让他们荣华富贵，他们的将军却能够给他们荣华富贵。当兵的在长期的军人生活中发现他们只需要依靠武力就能够得到在原有秩序下很难得到的东西。长此以往，自然习惯成自然。毕竟依靠武力能取得的东西总比依靠信念和原则来得容易的多。
不过，类似的历史现象并非只发生在罗马。从公民（平民）兵转化为职业兵再转化为雇佣兵再转化为私人军队的腐败过程几乎是任何一个历史足够长的帝国的通病，不论这个帝国的政体到底如何。共和制的罗马是这样，帝制的中国也是这样。这才是真正值得我们深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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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的话，将领是否能够凭借自己的兵力割据一方，从我自己的看法，有两个条件，一个是帝国本身的中央集权的力量是否坚固，也就是说如果地方将领割据为王后，中央政府是否能够动用足够的财力和兵力进行镇压。另外一个是跟时代有关，如果是一个人心要求统一和安定的时代，割据即使存在，没有足够的人力支持，也会很快被镇压的，如果说是像三国和五代那样的乱世，人心思反，割据成为常事，那样割据的可能性就很大。从这个角度来看，由于现代化的交通方式和联系方式的普及，即使存在地方叛乱，中央政府可以在短期时间内调动大量军队和物资进行镇压，因此除非中央政府自身发生问题，现代社会出现军队地方割据的可能性不大，如果真的要的话也是军人的武装政变。
这确实是个有趣的现象：军队从国家所有的全民军队，到职业化的专业军队，然后出现军事强人，无论欧洲罗马还是亚洲都曾经如此。罗马始终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以后帝国皇帝的产生，军队拥立都是重要的决定因素。再后来，各个warlord到了封建时代，干脆把国王架空了。封建制度。再后来的后来，各个欧洲民族国家的王权集中，是抬出基督教，“君权神授”有个加冕的法统，外加王室都是“百战成钢”打出来的幸存者。(当然，以上都排除了社会制度变迁的因素，就是个近似说法)。
中国呢，从曹魏禅代开了恶例，南北朝也是军阀的天下，唐还是没有解决这个问题(要不然怎么晚唐那么多节度使都是大爷呢)，到五代还是武将夺天下。从宋开始，中国解决了这个问题：文人治国，而社会秩序的理论基础，则是儒家思想纲常理论，这些教条深入人心，比单纯“文人治国”这个表面制度安排还要有效。当然，代价是宋明的文弱化。
所以说儒家思想是个很厉害的东西。有人说儒家思想是中国文弱的原因，所以儒家思想不好。我说“不对，你评价的出发点不对”，儒家的那一套，根本就不以使国力强大征服天下为目的(什么仁者无敌那套纯粹是胡说)，儒家根本是一种规定社会秩序的学问和思想，它本身的功用就是内省的，而不是外向的，当然不能以是否让国家强大富于侵略性来作为标准评价。它的价值，是建立起有条理的社会秩序和价值观念。
以上是随便想开去。关于马略的起落，明天的下一章我会有非常详细的叙述。马略其实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军事改革的深刻政治意义，就更谈不上主动地去利用。苏拉比马略成功，就在这一点上：他有意识地利用了新型军队这个工具。
一句话点中儒家思想的立论基点。
那还让别人怎么活？
献花！
辽东武人的半独立状态。
左良玉等所谓“养寇自重”。
后来的江北四镇，更是军阀。
连孙可望，郑成功等均可视作军阀。
你那么夸任兄他会骄傲的，呵呵
职业化的军队必然造就军阀吗？
那么，今天军队职业化的美国会有新军阀吗？新军阀出现要多少时间呢？
职业军队是罗马共和国的终结者！那么，职业化的美国军队会是和众国的终结者吗？
什么时间终结呢？
在这个过程中，所谓的三权分立能起什么作用呢？
任兄，咱们可以探讨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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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象儒家的纲常理论深入人心，成为阻止军阀独裁的社会基础一样，现代国家有他们的民主人权思想。假如说，美国政府(或者军方)可能一时可以强奸民意发动战争，(其实伊拉克战争的理由就是编造出来的)，但是无论民间还是军方还是政府，在价值观念上都承认，军事独裁是不好的事情，民间还会有“那么我的个人权力在哪里？”的质问。天赋个人权力不可侵犯，这也是现代民主国家实行文人执政的思想基础。
其实现在美国大学里研究罗马史的学者，动辄也喜欢拿美国跟罗马共和国晚期相提并论，也不单是我们这样说。但是关键在於，不同历史时期不能拿简单的个别现象上的类似来作类比从而作出预测，这是很轻率的。比如说，美国的失业问题并不严重，国际化的主要作用，还是刺激美国产业结构升级，这个正面作用比失业这个负面作用更重要。罗马共和国的社会基础是自耕农，海外征服使得自耕农破产失业，动摇了社会基础。而美国不同，美国经济的真正基础，其实既不是第一产业，也不是第二或第三产业，而是自由市场竞争体制所导致的产业不断升级这个“动态优势”。你看这些年下来，欧洲，日本在很多行业都可以超过美国，可是美国的经济却始终比欧洲和日本更有活力，根本的原因，其实是在於它国内市场比任何国家更少保护，更多竞争压力。拿迈克尔-波特的国家竞争力“钻石模型”四个方面来说，起码在消费市场的成熟度和行业结构的竞争度这两点上，目前还没有一个国家能够跟它相比。
当然了，我以上说的还是经济学界和商界对当今全球化趋势的主流观点。考虑到经济理论界的主流观点，根本是美国学界在主导，以上也就完全可以看作是美国政学商三界对全球化的主流观点。其实从里根一直到今天，总体上说，芝加哥学派的新自由主义一直是美国经济政策的主导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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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打个广告。
温相曾经跟我点评过西西河的史学高手，他非常推崇任爱杰，认为可当河里第一。
个人感觉要想有收获，要想更好在社会上混，无斋主人的文章不能不看。要想做一个真正炎黄子孙，萨苏和潇水的文章不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