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为了忘却的纪念 -- 电子赵括

几年前，赵括刚刚硕士毕业，找了份工作就开始谋生。虽然到此为止赵括已经在日本生活多年，日语还是很一般。原因也没什么，在学校的那套东西听多了当然没问题，一般生活用语反而用得少。好在日本有不少业余时间组织国际交流的热心人，横滨也算一个大城市，周围当然就少不了这种机会。毕业后几年赵括对此还是相当热心的，很大的目的就是锻炼日语。当时我常去的是两个，一个在横滨的中华街附近，另外一个在一个叫上大冈车站旁边。

不过这种交流的组织者有一点“毛病”，就是参加的日本年轻人非常少，一般都是退休了的老头或者三四十岁的主妇最多。参加的人里面，日本年轻人不多，外国小伙子大姑娘倒是挺多。虽然组织者并没有直接关系，两边距离不远，时间也错开了，因此不少参加者两边都跑。就在这里，认识了小我九岁的尚子。

后来她说，她对我是一见钟情。我对她其实也是从一开始就有印象。原因很奇特，所有的女孩子里面她当时是最邋遢的一个。日本女孩子很会打扮，这种party上确实有几个小女孩非常漂亮。可是遗憾的是，日本小女孩考虑的问题和国内的完全不一样，话题根本谈不来。比如说我曾经和一个这里面最漂亮的女孩子（还是大学生）一起游览过樱木街，她张嘴闭嘴就是旁边的hotel怎么怎么好，也不贵，去过这里那里......我听得目瞪口呆，当年我上大学最忙碌时可是每天14个小时图书馆地干活。相比之下，我当时还真是挺喜欢和这个尚子聊天。第一，她对中国很感兴趣，而且是文化等等，现在她也是为将来能留学中国在努力；第二，这个女孩子和日本那些“时尚”的女孩子不一样，人也很善良勤奋。女孩子，其实我一直是喜欢比较纯朴的类型。当然她也有些看起来的缺点，不修边幅，内衣从来没有合适过，即使是夏天穿T恤，Bra的带子散乱到肩膀和肘关节中间是常见的事情。和她关系越来越好以后我基本上都是搂着她的肩部上街，某种意义上是为她掩盖。最奇怪的是不到1.6米的她任何时候都背一个大书包，比我的还大，而且一向装满。比如里面内容差不多的汉日字典等能有三本，那个书包重量可想而知。

一开始只是觉得她挺好学勤奋。在日本学过一点中文的人是牛毛，而真正认真还想钻研一下子中国语言历史文化等的人是凤毛。这个尚子，就是为数不多的凤毛。当然，这和她在大学学的是这个也有关系。不久后她告诉我她在一个业余团体里面学中文，问我去不去看看。我当然去。那边的老师是个日本人，去过中国好几次，汉语相当好，确实可以当老师了。这个老师也非常热情，非常喜欢找一大帮人到他家里做客（这样的日本人也不多）。认识尚子后不久的一个周末，我们和另外几位朋友又去了。这位老师还真有点货色，拿出了一瓶正宗茅台给我们品尝。赵括平时不喝酒，但是茅台怎么也要破破例吧。于是大家举杯共饮。日本有法律，不到20岁的人不能饮酒，其实这条法律没人在乎。但是这个尚子还差一个多月才20岁，又是唯一在座的女孩，大家当然都拿酒开她的玩笑了。我当时就开她的玩笑：“可别喝醉了回不了家哟，那就只好去我家了！”（别，别扔鸡蛋啊，虽然有点这在日本还不算太过分）。她当时当然嘻嘻哈哈应付。没想到回家后没几天，她就给我打来电话了：“抱歉，上次我没和家里人说不能答应，现在我和家里人说过了，下个星期去你那里怎么样？”

虽然是飞来艳福，没想到弄假成真的赵括傻眼了。在日本要是被女孩子这么说一句，拒绝是有点失礼的行为。不少中国男孩子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丢掉了可能的日本女友。我现在确实记不起来当时怎么回答的了，多半是含糊其辞。万幸的是，这个周末的台风救了我一命。当然，我到底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这就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了。其实我当时心里确实有点喜欢这个尚子，但是也有点犹豫。毕竟她比我小九岁，当时才大学二年级，我们能不能走到底非常没有把握。赵括以前也喜欢过日本女孩，也被日本女孩子喜欢过，虽然并不觉得神秘但是确实有些文化背景上的差异，运转起来有些麻烦。但是也不忍心丢掉这个尚子，而且很明显，她非常喜欢我，对中国的历史文化等等也非常感兴趣。但是我有我的工作她有她的学业，彼此都是大忙人，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每月一次的国际交流就成了我们的必修课。国际交流之后，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谈的最多的是中国历史文学，比如我的《白话三国》，神五上天之后写的那首歪诗，也给她讲讲对偶中“正对为劣，反对为优”等等。就在这种非常不“恋爱”的恋爱方式中我们越来越感受到了对方的吸引力。一年之后的某一天，一向对我非常好的她突然大发雷霆。我知道她是不满意这种没有“名分”的交往了。虽然我们当时都没有想到过将来会走多远，但是我自己也想，无论怎么样问心无愧就可以吧。看着她大发雷霆的mail，我回信：“那就做我的女朋友吧。”

尽管从我工作的地点到她家附近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尽管当时我的工作非常繁忙，毫不顾及老板的颜色当天我早早就当了逃兵，跑到了她家的那个车站。当天的晚饭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连锁店里面我们一人一个汉堡包，一杯橘汁。但是，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晚饭却让我记忆犹新。

她既然对中国的历史文化那么感兴趣，我自然会带她来西西河看。她的汉语水平也就能看个半生不熟。没想到，她第一次吃醋就是在这半生不熟的西西河。一个周末我带她到家里来，按照齐师傅的水煮肉片正手忙脚乱，让她先到西西河去看看的时候，她突然跑来：“我还是你的女朋友，对吧？”

这话问得我莫名其妙：“当然，怎么了？”

“我还是你的女朋友，没错吧？”

“当然了，怎么了？”

“那，......，那柴禾儿妞是谁啊？”

我恍然大悟，那个时候正好是我和柴郡主打情骂俏最高兴的时候。汉语不太好的她看了些东西一知半解，突然担心起来了。我当时笑了个腰弯，拉着她跑到电脑的前面，说这说那。当时她也明白是玩笑了。但是显然，她的担心并没有完全解除。那一年的秋天，我开始在龙门写《破镜》，这次她倒没有问我柴禾儿妞，问我是不是喜欢裙裾飘飘。看来汉语水平还是有所提高啊。

女孩子如果开口谈论“外遇”这件事情了，往往都另外有原因。后来我才体会到。和她正式交往的这一年正好是赵括相当苦闷的一年，事业上非常不顺心。虽然我并不是一个把事业上的气带到“家庭”中发的人，时不时地垂头丧气总是难免的。不知不觉中，对尚子也多有冷落。也许，那个时候过于沉迷西西河也是一个原因吧，呵呵。虽然我并不后悔，但是回想起来当年西西河的美女评选，我一口气就写了五首词，可是也从来没有抽时间给她写一首，还真是有点失职。时间一长她难免疑神疑鬼，是不是我另有新欢了？在朋友圈子里面赵括还真有些花心的名声。而且几乎所有的人乍看到赵括的长相，第一个反应都是“狡猾”。冤枉，这种事情上我还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白吃了不少苦头。交往的当年12月初，赵括出了一次车祸。虽然根本没受伤，头两天脚还是疼得没法走远路。这是我非常感谢她的一段日子，她当即跑来给我做好了两天的饭菜。然而就在几乎同时，她谈到了分手的可能。

其实，我并不意外。坦率地说，当时和她交往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事情。我对能走多远并没有自信，只是觉得和女孩子交往中问心无愧就可以了。因此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尽量是以一种大师兄的面目出现。我们在一起，基本上没有什么花前月下，也没有浪漫潇洒。更多的时候是我给她看我在西西河的涂鸦，就他的学业另外给她推荐些其他作品，比如任老师的东西，她就拜读了不少。半年以后，她的邋遢形象终于也有所好转。虽然算不上多么时尚，整齐利落，看上去也楚楚动人别有一番风韵了。但是，与此同时，我也明显地感到了她离我越来越远。现在提出分手虽然并不意外，可以想象当时我的震惊与痛苦。我尽力挽留了她几个月，但是也感到了事情终于会有一个结局。终于在去年3月的一天，我们冒着大雨，在横滨疯狂地玩了一整天。当天晚上，在横滨车站的那个大厅里面，一个中国男孩和一个日本女孩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她哭了，我也落了泪。两个小时，分开再拥抱，拥抱再分开。终于，我把她送上了回家的车，道了一句珍重。

想想看，不干不净一年，正式交往一年，两年的浪漫怎么能在这短短的一篇文章中记叙完整。过于简略的记叙，连我自己都觉得过于简短，甚至词不达意莫名其妙。也许，我确实过于简略了；也许，这种酸甜苦辣的心情，本来就不是文字能够表达的吧。

看到李禾平的那篇阿燕的故事，勾起了我往日情怀。想到如今正好是分手一周年，特撰此文供大家一笑。过去的酸甜苦辣都已经不要紧了。能在这里回首自己的“痛苦”往事，不也是一种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