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求助】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 功不唐捐

在陈村先生网上菜园看到张新奇先生的一篇文章，很喜欢。搜了一下，竟没有别的文章。

不知道河里兄弟姐妹谁有张先生的文字，分享一下。多谢

澳洲客之十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因在澳洲见过女儿译的一本洋书，又因洋书想到古人徐渭，继而因徐渭勾起了一些往事。

一九八八年，我们几个人对办杂志有了兴趣，便认定海南可以成事。那时血很热，胆很大。也不管水深水浅，辞职退房，背起行囊便上路。湖南报纸当时评论，说是“孔雀东南飞”。

钱紧，在海口郊外的郊外找了几间废弃的营房，安顿下来。同住的是韩少功一家子。房子倒是规整，虽无厕，却有卧有厨。卧房有裂缝，宽约寸许，下雨可面墙观瀑。厨房有门无窗，灶台、墙上斑斑驳驳，长满绿苔，做饭可兼作微缩雨林之神游。希望有而忧伤无，记得当时把个破吊床挂在树上，大人孩子轮着晃，还唱歌。朋友来访，送了副对联：三间东倒西歪屋，两个南腔北调人。真是很切，很工。这对联鲁迅用过，还把“南腔北调”用作他的书名，世人曾误会此联是鲁迅写的。我查书，方知作者是徐渭。原联里房子没有三间，人也没有两个。背景之凄阔，意气之宏大，不是我们这等俗人可以随便比附的。

杂志办了，又停了。之后约十年时光，我出入故纸堆，时有古籍过眼。

清人陈元禄《潞河渔唱》记录他曾见过徐渭的一幅泼墨写生长卷。“长几三丈许，花木果蔬之属”。“纵横挥洒，靡不如意”。“行草亦如画卷，奇气勃勃，从十指出”。其结句曰：“空山独立始大悟，世间无物非草书。可见其狂纵矣。”他与当时几位大藏家见此画皆“神驰目骇”，以为“希世之珍”。陈元禄因之作歌，曰“青藤花落三百年，江东冷落无人传。纵观长卷忽神王，突见此老束风前。酒酣狂叫斗胆裂，想见濡墨疑张颠……”

被有慧眼的藏家视作“神王”的长卷令我神往。至此，每去各地博物馆，必搜徐渭的画目，然终不得见。想必此画已不存世。

你明明知道有一种那么好的东西，但你总是寻它而不得。心很痛，但有快意。你寻它，尘世间的忧烦也淡了。

“何必见戴”？也好。

好多书上都提及郑板桥有一方“青藤门下走狗”的闲章，我翻郑板桥的印谱，不见收录，我仍信是。中国画有味的，是文人画。明以后的文人画，好看的，莫不得徐渭的些许精神。我一想郑板桥夹着画笔，在徐渭背后摇尾作势的样子，就要笑。他刻的那方印，好玩，也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