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外婆 -- 序 -- 匹马戍梁州

母亲从小体弱，挑食得厉害，除了鸡蛋和虾，肉鱼荤腥全都不吃，也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外婆说这是因为怀母亲的时候没有沾到荤腥的缘故。为这，外婆费了不少心思，可一向乖巧的母亲在吃什么和不吃什么的问题上却从不妥协。外婆每每回忆起来，总是又心痛又嗔怪：“脸蛋倒是红红的圆圆的，像个大苹果，不显瘦，一天到晚脸上干净，从来也没有过别人家孩子那样吃得满脸魂儿画的似的。。。也是，又不粘油又不粘糖，当然

干净。”因为这，四岁半的母亲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娇小许多，就像一个小号的娃娃。

暑假结束前，外婆带了母亲给三女儿报名上学。学校的老师照例问了孩子几个问题，比如“家里有几口人”，“一年几个月，一个月多少天”，“手和脚上一共有多少个指头”一类的，算是考考孩子有没有智障的问题，能不能上学读书。结果在三女儿因为怕生羞却吞吞吐吐的时候，母亲在一旁倒是对答如流。那个老师就打趣问外婆，是不是打算让两个女儿同时上学。外婆当然不应承，说心痛母亲年龄小，身体又单薄，怕受欺负。没想到“可以上学了”的念头一下子植进了母亲的幼小心灵，那天母亲居然平生第一次的大哭大闹，抓着学校门口的铁栏杆不肯回家。

晚上，母亲拒绝吃饭，拒绝睡觉，跟外婆对峙。外婆把母亲关进黑暗的厨房，一向胆小的母亲竟然忍着不出声。外婆把母亲领回屋，灯光下，母亲的一双大眼睛朝着外婆忽闪了几下，脸上眼泪就一行行。

没办法，外婆第二天带着母亲见了校长。校长倒是开通，跟母亲约法三章，如果学习达不到班里同学的平均水平，明年就重读一年级；上课守纪律，不许哭闹，犯了一次立即回家；要和同学一样参加劳动值日，不能搞特殊。

这样，外婆缝了两个带红色五角星的书包，还分别绣上了孩子的名字。母亲跟着三姐在上秋十分欢天喜地的当上了小学生。母亲的一年级很顺利，因为个子小，总被老师安排在眼皮底下，没法儿淘气，所以成绩很好。老师很喜欢母亲，只是因为母亲年纪小，难以服众，就没有给母亲安排班干部职务。这一年，母亲上学唯一的困难就是学校看门的大爷。上学的第一天，他把母亲无情地哄出校园，说小孩儿不能进校门，得出去玩儿。三姐站出来替母亲说话，结果适得其反。两个孩子差了三岁，身高上差了一头，上同一年级，这更没法儿让人相信了。母亲痛哭着回家，吓了外婆一跳，问清原委，只好一连几天由外婆送着上学，直到和看门的大爷混熟。到了冬天，学校换了看门的大爷，这一幕又重演了一遍。

没有人知道，这早上两年学对母亲后来的一生有着怎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