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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天地之道(上) -- 沉睡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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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天地之道(上)

“太上有……令,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亮我法宝……”

一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口里念念有辞,左手拿着一把符纸,右手持一柄桃木剑,在一供桌前手舞足蹈着。只是大概这道士有些口吃,那咒念得含含糊糊,结结巴巴。说到亮我法宝时,左手将符纸向供桌上一撒,右手的桃木剑向供桌上的蜡烛挥去。按一般的规矩,这桃木剑应是刺中符纸,再在烛火上点燃的,但不知是小道士学艺不精还是运气太糟,那桃木剑没刺中符纸,却把烛台打翻了,道士慌忙将烛台扶起,回头正看到围观的众人诧异的眼神,那道士脸上一红,转身又做起法来。

此番他到是小心,将符纸先串在剑上再点燃,总算是顺利了,那符纸在桃木剑上烧了起来,那道士举起放在供桌上的一碗酒,低头一闻,皱皱眉头,将那碗酒向符纸上浇了过去。按理说应该火势大盛,道士乘势再做法下去,没成想那酒是掺了水的,一浇却将火浇灭了。道士一楞,但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剑向前面的江面一指。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

众人探头看去,那江面水波平静,毫无动响。

道士急了,又开始结结巴巴的念咒,想是要重来一遍了。

那围观的人群中在最头里穿一身华贵绸缎衣服,一脸富贵相的中年人是城里的头号大户石百岁,此次江中水妖作乱,请道士作法便是他出的银子,只是这道士相貌端正,做起事来却糟糕的很,石大户心中不快,那眉头便皱起了。身边的管家看主人这样,便悄悄对石大户耳语:

“老爷,看这牛鼻子作法,实在不象货真价实的呢!”

石百岁脸色一板:“休得胡言,怎可对道长如此无理?”

这青州城方圆数百里,家家信道,传说三大道门之一的上清道祖师页无青子便是出于青州,且在青州传道授法,做了不少好事,所以道士在青州颇受尊重,那牛鼻子这样的话要是平常说出来,那便是要挨骂的。只是这个道士确是有些不对劲,石百岁想了一想,口气缓了缓:

“你且试试他,不过不可造次,惊犯了道长。”

那管家应了一声,便向那道士走去。

那道士作法正做得满头大汗,有人走来也不知觉。那管家走得颇近,突然高声喊道:

“大师辛苦了!”

年轻道士听得高喊,慌忙转身,两掌合十,鞠躬道:

“施主在上,小僧有礼了!”

说完这话,那年轻人才觉得不对,脸色一下苍白,抬头看时,却迎上众人愤怒的目光。佛道两家虽同为正道,但是相互间不对气,竞争得很,那北方大都是信佛,而南方大都信道,而青州处于南方,家家信道,对和尚素来不欢迎,何况这和尚还假扮道士,这下犯了众怒。

而假道士真和尚心中着慌,不自觉的后退,脚中一滑,却没跌到,只是头上道冠掉落,露出了光头。这下证据确凿,大家发了声喊,正准备涌上前,眼见那和尚就要挨打,却听得一声高喊。

“众位且慢!”

众人觉得头上一黑,一个身影从空中飞过,落到那年轻和尚身边,却是一个年轻道士,只见得这道士神清气爽,相貌俊朗,身后插着一柄长剑,虎虎有生气,到是象个有修为的人,若是平常时间,定是家家对这道士都要尊敬三分,只是今日出了个假道士,大家不由对年轻道士多了几分怀疑,偏巧有好事的在后面高喊

“又来一个假道士!”

众人激愤之下也顾不得真假,冲上去就打,那年轻道士本来是想为这和尚说几句话的,没成想帮别人不成,自己却连带着倒霉,看那和尚还在发呆,赶紧扯着他便走。

于是两个人在前面逃,一群人在后面追,甚是热闹。那年轻道士和和尚一路狂奔,可怜这慌不择路,却没选准地方,跑不了几步便见前面江水滔滔,已无去路,后面还有一群人,想来是要挨一顿打了。道士一面叫苦,一面回头,准备向众人再做解释,却见众人站在远处,面带畏惧之色,却不敢过来。

两人正纳闷间,却听得身后一声巨响,回头却被迎面而来的江水浇了一身。

只见江中蹿出一怪兽,看上去象个巨蟒,却头上生了个牛角,身下还有四条短腿,动起来却很快,它也不冲两人来,只向在江边围着的众人扑去,大家慌神,发了一句喊,便齐齐跑开了,只留下几个看热闹的妇孺,本来就腿短走不快,看到那怪兽那凶样,腿软了,那走比爬还慢,那怪兽只见就要扑向一个瘫在地上的女子。

正在危机时刻,那和尚冲上前来,将那女子推开,自己一滚,也躲开了怪兽的血盆大嘴。那怪兽见嘴边之食就这样溜走,大为愤怒,一口就咬向和尚,那和尚这番也不避不逃,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他那双手突然涨大了一倍,而且隐隐发出金光,那和尚鼓足了气,一拳挥将过去。

道士在一旁眼中一亮,道:“大伏魔拳!”

那和尚听得有人叫出自己的拳法,心中一惊,力度减了几分,打在那怪兽身上,那怪兽硬生生被横着打飞出数丈,这怪兽身躯庞大,比一般乡间的水牛还要打上三倍,居然也被这拳打出这么远,可见和尚拳法的厉害,只是以这拳法的真实威力来说,这又是小的了。那怪兽皮糙肉厚,虽然被打出这么远,到是也没受什么伤,只是他一下吃了亏,虽然心中愤恨,却不敢在扑向那光头了,偏巧这怪兽落脚处正好在那道士身边,怪兽斜眼看这人大喊大叫,甚不过眼,就准备拿他来出出恶气。

那道士见怪兽冲来,微微一笑,道:“来得好!”上去就是一脚,踢在那怪兽头上角根处,这道士甚是心细,一旁早就看出这怪兽弱点便是那角根处,这一脚虽然比不上和尚的大伏魔拳威力巨大,但是用的却是地方,这怪兽角根挨了一脚,疼的连退几步,两只前腿对头不停抚摩,却好象是小狗在止疼一般。

道士却是个好玩的人,看这怪兽这样,便上去作势又要踢。

俗话说:“恶人须要恶人磨”这怪兽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平时欺负没功夫法术的老百姓,今天遇到这两人却都是不好惹的,尤其是这道士,踢人甚疼,实在是坏的很,那怪兽心里已经怕了,此番见这恶道士又要上来,唬得调转头便向江那边跑了过去,道士也追了上去,刚才怪兽追人,现在是道士追怪兽,这一下可让一边的人开了眼。

那怪兽被逼的急了,一下跳到江里,这道士没料到这怪兽如此想不开,被溅起的江水浇了一身,刚刚有些干的衣服又全湿了。

这道士正自叹倒霉,却听得江面哗的一响,那怪兽居然又从江面上窜了上来,只是此番它到不是直接到地面上,而是飞到天空,原来这怪兽身上居然生有翅膀,平时收着,便成了皮,用时才打开,足有丈长,不知刚才为何不用,这下吃了亏,却用上了。不过也不甚高,只有五丈多高。

那和尚也追了上来,看到这怪兽飞了起来,不由呆道:“原来这东西会飞。”

年轻道士在一边听的不爽,啐道:“飞有什么了不起,我们道家飞仙御剑飞行,那才是真飞,哪象这怪兽飞的这么低。”

那小和尚听了,不由露出一脸羡慕来,道:“莫非道兄你也能飞?”

这御剑飞行乃是道家至高的法术,这道士怎么可能会得,听得和尚这样一说,他不禁脸一红,“还差那么一点啦!”其实何止那么一点。

那小和尚却是初涉人世,还道这道士谦虚,不由对他的崇敬又加了几分。

这两人在江边闲扯,却忘了这怪兽还在天上飞着,这怪兽在天上盘旋了一回,看下面两个恶和尚道士也不上来,料这两人也不会飞,心里便自安了些。于是深吸一口气,大嘴一张,喷出一道水柱。

那和尚到是很喜欢飞,一直看着上面,发觉这怪兽喷了水出来,忙拉道士跳过一边,回首看到,那水柱在他两原来站着的地上钻出一个碗口大,尺许深的大洞,江面虽然泥沙多,但是这土质也比人身结实多了,这水柱如此巨力,要是刚才没闪开,这和尚道士身上就要开洞了,两人不禁倒吸了口气。

这一下形势逆转,这怪兽乐开了怀,在空中喷水柱追逐两人,没水了就潜到水底再吸点上来。而和尚道士无赖飞不起来,只能在江边乱跑,还好其他人都跑开了,这地方也宽敞得很,只是上窜下跳,也累的紧。

那怪兽喷了许久,也是累了,撇下两人,飞着向城里的方向去了,不过这怪兽飞的又低又慢,比他在陆上跑慢多了,只是这样飞到城里,那些老百姓就要苦了。

道士见势不妙,急中生出一个怪点子来。挥手对和尚道

“小和尚,快跑!”

那和尚到是听话,便按着道士指的方向跑了过去,跑了几步,又听道士喊道:

“使大伏魔拳,方向对怪兽!”

和尚赶紧使将出来,这拳仓促使出,威力远比不上刚才,何况这拳法再强也要打实才行,这么远对怪兽只是挥手送一程罢了。

只是和尚一使这拳,却碰着了实物,仔细一看,原来却是那道士腾空而起,跃到和尚前方,借着这拳法之力,要赶到那怪兽上,和尚这拳到是送了道士一程。

道士借力飞起,却还真飞到了怪兽那般高度,只是还差一点,那道士手摸出桃木剑,手一伸,点到怪兽那翅膀上,借力一个翻身,反站到怪兽身上。

那怪兽本就不甚会飞,这下压了一个一百多斤的东西上来,就直接沉了下来,撞到地面上。

这怪兽这下一撞,这九条命也去了八条,在地上动弹不得,而道士甚是机灵,刚才落地前就跳在一边,没受什么伤,只见这怪兽只有喘气的份了,不过刚才轻敌吃了亏,现在也要小心,左手捞出一把符纸,念了个三味真火诀,将符纸按在怪兽额头。这怪兽本是水中精怪,对付一般凡人自然是绰绰有余,所以在江边兴风作浪在但是今天却遇上了两个不好惹的,尤其这三味真火对魔怪之物实是大敌,怪兽被按上这符咒,高声惨叫,但是却动弹不得,道士右手拿着桃木剑,口中念道:

“太上有令,斩妖除魔!急急如律令,疾!”

这几句念的又快又准,比起那和尚的结结巴巴,好得不知多少了,自然效果也是甚好,这一剑下去,那怪兽挣扎了一会,便化为乌有,灰飞烟灭了。

那道士舒了口气,将符纸擦了擦桃木剑,又插回身后的剑鞘,动作端是潇洒的很。

这时,刚才散开的人群又聚集起来,道士想到刚才的事,不由头皮发麻,这下没有怪兽打搅,难不成要和这和尚跳河去?

人群却没想打人的意思,聚了个小圈子,那大户石百岁上前几步,拿着一个包裹作揖道。

“多谢道长为我等铲除了江边怪兽,此等大恩大德,永世难忘,这点银子是酬劳,请道长收下。”

那道士一楞,敢情这场大张旗鼓的作法就为这怪兽啊,还好他反应很快,赶紧上前回礼,口中连说“不敢,”“客气,”之类的话,顺手就拿过包裹。掂掂分量,怕有三百两左右,他心中暗喜,连笑都暧昧起来。还好众人知道他是有本事的,否则差点担心这道爷是不是失心疯了。

那和尚见此,也上前问道:“请问施主,我的酬劳呢!”

石百岁面色一板,“你这和尚,刚才假扮道长,我们还没怪你假冒之罪,反倒问我们要起酬劳来了。”

众人纷纷响应,几个好事的摩拳擦掌,准备再教训一下这和尚。

那道士见得不妙,赶忙一把拉过和尚,对众人笑道:“各位,其实这是我师弟,只是他天生瘌痢头,又喜欢开玩笑,常说自己是小僧什么的,所以大家常误会他是和尚,其实他和我一样是道士啦!”

众人将信将疑,看着和尚光头上的香疤,怎么看也不是瘌痢能生出来的,只是碍于这道长确实是真的,又不好说什么。

年轻道士见时间呆得长了,只怕别人对自己也要怀疑,反正银子到手,早点走最好,于是拉着和尚就准备走。

那石百岁又上前问道:“请问道长尊姓大名,我等乡人好为道长树碑立传!”

那道士掂掂银子,笑笑,“树碑立传就不必了,在下晨空。”

那和尚也喜欢凑热闹,上前道:“小僧法号慧远!”

只见众人白眼又来,道士赶紧拉着和尚跑了开去。

这一跑,直到城里才停下脚来,晨空看着那和尚光着头穿着破烂道袍,甚为不雅,便皱眉道:

“小和尚,把道袍脱了吧!”

那和尚看自己的样子,也是脸一红,将道袍脱下,露出里面的僧衣来。

晨空见这小和尚喜欢脸红,也是有趣的很,不禁笑道:

“卿本僧人,奈何作道?”

这话暗讽那慧远和尚放着好好的和尚不做,要去做道士骗钱。

那慧远脸更是一红,低首道:

“北方饥荒,我寺没有余粮,只得到南方就食,只是青州重道抑佛,我化斋不成,做法事又没人要,只好扮做道士,希望能做个法事换点银子吃饭了。”

晨空本不是刻薄之人,那话一出头便后悔了,刚才见慧远的功夫,本事也是有的,不至于骗钱,见慧远如此,就顺口说道:

“无事,我请你吃饭好了!”

那慧远和尚眼中一亮,抬首道:“真的?”那肚子却开始咕咕的叫了起来。

晨空只是顺口说来,客气客气的,本来想慧远自会推辞一下,却忘了和尚是吃惯施舍的,又肚子饿的紧,只好点了点头。

今年北方大旱,青州处于南北交界之处,虽然旱情不严重,只是一下子涌进几千个衣裳褴褛的难民在街上讨饭,市面上也顿时萧条起来,一些怕出事的店铺便是关门大吉,晨空慧远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酒楼,那酒楼前却是涌着一群难民,原来酒楼老板怕出乱子,干脆在门口设了一桶,每有剩饭剩菜便倒入其中,由难民食之。那些难民倒是也不挑食,每有剩菜剩饭便有一位年轻的领头人分之给众人,那些剩菜剩饭自然味道不好,难民们却是吃的津津有味,想必是饿的急了。

慧远在一旁看得伤心,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那酒楼的伙计到是耳尖,转头一看一个和尚,暗叫晦气,便上前喝道:“小和尚,我们这可不施舍的。”

慧远还没说话,肚子便叫了起来,幸好晨空上前道:“伙计,这位大师是和我一道的。”

那伙计看着道士请和尚吃饭,倒是也奇怪,只是来者便是客,这青州重道抑佛,那小和尚可以不理会,那道士可不能不理了,何况这道士看上去也不想没钱的。便转脸笑道:

“道长大师请楼上坐。”

那酒楼不大,二楼布置的倒是不错,只是没几桌上,看上去颇是萧条。

晨空随口道:

“伙计,看上去你们这店生意不是很好啊。”

“是啊,不是小人夸口,我们这家醉仙楼在青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今年开春以来北方闹饥荒,到处都是难民,有钱人少了,生意也难做了,而且据说……”那伙计压低了声音,“我和两位爷说,可别说出去啊,据说北方有难民造反了,朝廷的大军正准备去围剿呢,这下更是要乱哦。”

晨空一怔,道:“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本人的小舅子有一表姨,是在京城相国府旁边做小贩的,她从相国府里得到的消息,那还有假?”

晨空听得那七弯八拐才得到的消息,八成是假的,只是也不说什么,笑道:

“那或许是真的吧,对了,你给我一碗三鲜面,切半斤酱牛肉。至于这位大师……”

慧远刚才低头也不说话,此时才抬头道:“素面……”

伙计道:“好!一碗三鲜面,一碗素面,半斤酱牛肉。”

“等等!”

伙计一怔,看着那和尚。

“大师不对吗?或者是你想再多要点什么……”

那伙计心想,敢情这和尚今天想开荤戒,也要吃牛肉不成?却见得慧远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才伸出手,张开五指,道:

“我要五碗。”

“五碗?”晨空和伙计异口同声道。

青州的碗不如北方那般大碗,但是一碗面也有半斤分量,五碗那足足有两斤半了,那可是寻常人两天的饭量。

“可以吗?”慧远小心翼翼的看着晨空。

晨空暗叫晦气,对伙计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假如你不吃完,我便揍得你死。

没料慧远吃得倒快,晨空一碗面还没吃完,慧远那五碗面已经吃完了,而且每碗都是连汤都不剩一点,让晨空看得目瞪口呆,看着小和尚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却如此大饭量。倒好象猪八戒下凡了,他突然又心疼起来,这和尚这么会吃,早知道叫点馒头,不用叫面这么奢侈的,只是这吃也吃了,也没办法,不过晨空一向不做亏本生意,他转目一想,和和尚说起话来。

“小和尚,你饭量不小啊。”虽然人前叫慧远大师,但是两人相处时,晨空还是喜欢叫小和尚,虽然他自己的年纪也不见得大。

慧远吞下最后一根面条,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天生饭量大,师傅也常说养我一个可以养别人两个了。”

“何止两人,我看五个都不止。”晨空笑道,“怪不得你师傅赶你出来,现在你准备去哪?”

慧远顿时露出一脸苦相:“本来打算去南方的,只是现在身无分文,又无处化缘,今日吃你一顿,顶个几日,看看下一个镇子能不能遇到好心人给点斋饭了。”

“这样啊!”晨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如和我一道吧,我还算有点积蓄,一年不太可能,几个月包你吃饱应该是不成问题,我看你也有些真功夫,以后可以帮我作法时帮个手,这样至少不用假扮道士了。”

慧远面露喜色,立身站起向晨空合十道:“那就多谢道兄了,以后就麻烦道兄你了。”

晨空笑道:“不妨,不妨!”心中暗想,只要你以后少吃点就不麻烦了。

心里这般说,但是结帐还得结,晨空喊了一声,那伙计早在一边等着,赶紧上前来。

“道爷,一共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晨空一怔,“一碗素面半钱银子,三鲜面一钱,五碗素面加一碗三鲜面三钱半,半斤酱牛肉再怎么算也就半两银子,加起来也就一两银子不到,你怎么就说二两银子?莫非你开的黑店不成?”

晨空这帐算的又快又准,伙计暗暗佩服,陪着笑脸说道:“道爷您这帐算的是没错。”

晨空脸色一板:“没错那你还要二两银子,当出家人的钱好赚啊!”

“道爷你听我说,您这帐算的是没错,只是这是昨天的价码,今天的价码已经变了。”

“啊!才一天,你们这店价码就涨了一倍啊!”晨空吃了一惊。

掌柜听得声音也赶过来解释道:“道爷您息怒,不是小店故意提价骗您的钱,实在是最近北方大旱歉收,到处都是逃难的难民,米价这一天就涨一个价啊,肉价更是没边了。今晚只怕还要涨呢,这三两银子是实打实的,您去哪都这个价。”

晨空听罢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银子赚来就是花的,只是以后看来吃不了肉了。”随手摸出一块碎银给伙计,“这约莫有五两吧,多的你给我打二两酒,拿一袋馒头吧。”

伙计应了一声,便去了,过会拿了一壶酒和一袋馒头来,那袋馒头倒是也少,平常二两银子可买十多斤馒头了,现在至多四斤,晨空也不在意,将酒倒进随手带的葫芦里便和慧远一起下了楼。

那群难民还是在楼下等着,这年头上酒楼的就不多,能有剩饭剩菜的就更少了,晨空和慧远刚才便没剩下半点来。那难民中有一个小姑娘,生一双大眼睛,长得颇水灵,大概是饿的紧了,一直盯着晨空手中的袋子。晨空停下脚,咬咬牙,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馒头塞给小姑娘,一下四边的难民都涌了过来,也不抢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晨空的袋子,在怪兽面前和尚道士胆子倒是大的很,这被人这样盯着,却不免遄遄不安起来。幸好那个分食的年轻人上来让大家离开,这才解了围。晨空心里过意不去,又忍痛拿出三个馒头让那人给大家分了。

那些难民自然是千恩万谢,而晨空眼见不早,也不罗嗦,就此拜别后和慧远两人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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