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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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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Ⅳ】第五十四章节

“啊!”国师佛堂忽传来一声凄厉嚎叫。

正德与李龙赫然停步回首,李龙本能地上前一步掩住正德。夜空中忽鹰掠般闪过一道人影直扑正德而来。

“龙儿,保护陛下!”夜空中传来钟信的喝声。

一道利箭向人影疾射而来。

钟信掠过夜空,一掌向人影当胸拍下。

人影仰天跌倒。

乃诺持箭奔来。

钟信落地扶住跌倒的人影。

正德仔细看去,果是国师天心,乃诺的箭正好射在天心的右腿。

天心脸色苍白,一头冷汗昏迷不醒。

“皇叔,发生何事?”正德皱眉问。

钟信把手探天心脉息,叹息一声道:“国师浑身滚烫,脉息混乱,奔腾如怒涛,想是在乐安被周普英重伤还不曾康复所致。”

“国公爷,国师是否被周普英传了功?”乃诺急问。

“他脉息虽乱却甚是强劲,只是我不曾与他交过手,不知他武功深浅,或许真是被周普英临死前传了功吧。”钟信点头道。

“皇叔,可有救?”正德问。

钟信低头看着天心好一会道:“想必国师回京后都在佛堂坐禅,就是为了救己,只是他原有功力不足以化解周普英传输与他的强劲内力,以致出事。”

李龙伸手去抚天心另一腕脉象,默默运起寒冰诀。如此过了一刻,钟信道:“龙儿,可以了,国师脉息平稳了,身体也不烫了。”

李龙放手站起,天心慢慢睁开疲惫双眼,看到正德挣扎欲起。

正德摆手道:“国师不必起身,回佛堂去吧。”

“我为何在此?我明明一直在佛堂静修?”天心迷茫道。

“国师,你恐怕是走火入魔了。”乃诺说。

天心看向乃诺,看到他手中的箭,骤觉右腿疼痛,不由惊道:“你,你为何用箭射我?”

“你在佛堂惨叫,吓煞人,我怕你发疯伤人,只好用箭射你。”乃诺说。

天心面色一变,惊恐道:“我伤人?我伤了陛下?”

“不曾伤到朕,国师不必担心。”正德笑道。

“陛下,臣送国师回佛堂,陛下且回寝宫将息吧。乃诺你也回去。”钟信道。

正德点头,李龙护驾而去。钟信送天心回佛堂,天心一路还是茫然。乃诺望着天心背影,亦是有些茫然。

“乃诺,还不走?”李龙笑道。

乃诺抬头看向李龙,茫然道:“龙哥哥,国师有些怪。”

“怎么怪?”

乃诺仰头想了好一会说:“啊,我平日太少与国师相谈,竟有些记不得他的声音,总觉得他声音有些怪。”

正德笑道:“天心虽在豹房多年,但与朕面对面相谈的日子甚少,朕也不太熟悉他的声音。或许太后能听出他的声音有何变化。”

“陛下,天晚了,回去将息吧。”李龙说。

乃诺忙告辞,正德随李龙回寝宫,一夜无话。第二日宋居易与宋词两兄妹带着爱侣离京,唐行简与婉儿相送十里告别。送别之后,唐行简与婉儿转去大兴。当初在大兴唐行简答应回京后教徐珣种寒瓜的。徐珣见唐行简真的到来,万分欣喜,就在田头拜了师父,请两人品尝他新种的寒瓜。

婉儿也不客气,一边品尝着寒瓜,一边问:“珣儿,大兴可还有其他可爱有趣稀有的物件可买?”

徐珣想了想道:“师娘,寒瓜酱如何?我知道有一瓜农家寒瓜酱做得极好。”

“哦,当真极好?”

“嗯。”

“好,你带我去。”

徐珣却有些尴尬地笑道:“师娘,我种这新品寒瓜,几乎得罪此地所有瓜农,他若见着我带您去,必不肯卖。”

婉儿一笑:“好吧,你说出门牌巷道,我自去寻来。”

“就是村尾东巷中间那家,匾额上写着‘余氏酱’便是。”

“好,我去去就来。”

“师父,今夜就在弟子家中留宿吧?”徐珣说。

婉儿笑道:“你师父可以,我今夜须回京师。”

“你师娘回京师,我也要回去的,过些时日我再过来看你。”

“师父您几时来?”徐珣有些不舍地问。

“这几日京师皆太平无事,我陪你师娘回京,若无甚要事的,明日就来。”唐行简说。

“那弟子就在家中恭侯师父大驾。”徐珣开心道。

唐行简点点头。

徐珣道:“徒儿带师父师娘到村尾东巷去。”

“嗯。”婉儿应着,随徐珣去到东巷。找到那家余氏酱铺,买了一坛寒瓜酱,还看到一瓶用琉璃瓶装的寒瓜酒,晶莹碧透,香甜可口,便也一同买了下来,叫老板小心仔细地装好,启程回京。

回到豹房,婉儿便直去正德寝宫,正德此时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刘瑾、李龙、张鸾随侍在旁。

婉儿笑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正德抬头看到婉儿,笑道:“婉儿姐姐何时来都是时候。”

“那就好。陛下,我今日随行简去大兴,买了一瓶清甜可口的寒瓜酒和寒瓜酱给陛下,请陛下笑纳。”婉儿说完就将酒和酱递给李龙,又道:“不打扰陛下处理国事,婉儿先行告退。”

正德点点头,笑道:“多谢婉儿姐姐关心。”

婉儿一笑离去,拉着唐行简去见钟信,对他说:“国公爷,我今日送了一瓶寒瓜酒和一坛寒瓜酱给陛下,不知国公爷明日能送些甚好礼给陛下?”

钟信看了婉儿一眼,微微一笑道:“请婉儿姑娘放心,明日我亦有好礼相送陛下,后日再由勇儿送一份厚礼如何?”

“好。”婉儿哈哈一笑,拉着唐行简回房去了。

“婉儿,这样陛下就不生气了?”唐行简问。

“礼多人不怪吗。”婉儿笑道:“高玉太木讷,若能像你这般花言巧语对我,陛下想必也不会生气。”

“高玉与陛下乃众所周知的秘密。他这身份你要他花言巧语也是难堪,你要他巧言令色更是尴尬,也是难为他了。”唐行简叹息道。

“李龙才是先帝明明白白赐封的内助,可偏偏是高玉被民间视为侫臣,也是他太过忠厚木讷,不懂避嫌掩饰之故吧。”婉儿说。

“在宫里就被国舅打过好几回了。”

“也是可怜。”婉儿看着唐行简笑道:“还是我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

唐行简看了婉儿一眼,欲言又止,握住纤手,回院中去了。宋居易一走,他们的住处也变得清静不少。第二日一早,钟信出城去看望义母,晚间回来时带了义母亲手做的一席斋饭送给正德,正德微怔了一下,叫李龙收下了。第三日正德收到石勇送来的礼物,是宁儿亲手缝织的一方白狐围脖。

“陛下,我夫妻俩本想送披风给您的,只是有些来不及,就只能送围脖了。”石勇还解释说。

“为何来不及?”正德头也不抬,一边批阅奏章,一边淡淡问。

“师父说要我今日送,我想师父说话是道理。”石勇道。

正德一笑,挥手让石勇下去了。待石勇走后,他问李龙:“明日看来还有礼物要送给朕。”

李龙笑道:“陛下不要么?”

“怎么会不要?白送朕的礼物,不要岂不是傻瓜。”正德笑道。

第四日正德收到柳佐送来的由苍鹰掉落的鹰羽织就的羽扇。

第五日乃诺送来一串五颜六色的贝壳手串。

第六日周义送来一坛他们周家从云南府送到京师的酒。

第七日刀眉送来亦是由云南府周家送给他们的织锦一匹。

正德统统收下,织锦就让人转送太后,手串转送给皇后。

第八日晚,高玉来了。手中捧着一个偌大的锦盒。

“哦,居然是你来了,朕还以为会是山海或者沐琚、邢缨来送礼给朕呢。”正德看了高玉一眼,淡淡道。

“臣听说郡马爷送了一方白狐围脖,臣便在京师买了一方狐裘,亲自缝了一件袍子送给陛下。”高玉深深叩首道。

“朕有得是狐袍,不用你送。”正德冷冷道:“孔二姑娘不死,你不必进宫。”

“陛下。”高玉抬首,泪盈于睫,却不知该如何言语。

“李龙,把那些烂折子给他看。”正德冷声道。

“是。”李龙应着,走到书桌右边龙柱下,捡起扔在地上的折子,高玉望过去,那些折子撒了一地,少说也有二、三十本。李龙一一捡起捧过来递给高玉道:“高侍卫,这里共有四十一本折子,都是替孔府求情,要你跟孔二姑娘在京师大婚的折子。”

高玉哪里看得下去,只低头哭泣。正德凝视着高玉良久,起身拂袖而去。李龙也跟着他离开御书房。

“陛下,要去何处?”李龙问。

“若是你,你会喜欢一个遇事便对着你哭哭啼啼的人吗?”正德问。

李龙笑道:“若是陛下如此,我也是喜欢的。”

正德一笑:“高玉如此,朕也是极喜欢的。可就是喜欢,更憎恶他与孔二姑娘有肌肤之亲。”

“若是周昂如此,陛下可会憎恶?”

“高玉哭泣,朕甘之如饴。若周昂如此,朕便会反感视之如妇人。不过周昂为人向来知分寸,自与朕相好,便毫不留恋斩断过往情丝。若他在乐安,断不会做孔二姑娘的侍卫。”正德道。

“还是高玉会做这等事。”

正德点头,叹息一声道:“走,去佛堂看看天心吧,不知他会不会又出事。”

“我听石勇和乃诺说,是国师传话给高玉与孔二姑娘,说是周普英想要两人成婚,白头到老。又说周普英本来相貌颇似高玉,想来是周普英要高玉代他了结这段情缘。”李龙道。

“朕去问问。”正德说着加快脚步来到天心的佛堂,却见刺麻星吉也在,正在替天心念经颂祷。

正德也不打扰他们,只在一旁坐下。直到两人同时启目,向他行礼。

“陛下,您来看望国师?”刺麻星吉唱了一声‘阿弥’问道。

“师父为何也会在此?”正德问。

“国师这几日心绪难平,老衲试着用佛法替他静心。”刺麻星吉道。

正德看天心仍是一脸的苍白疲惫,轻声道:“国师辛苦了。”

“惊扰陛下,臣罪该万死。”天心低首道。

“朕有一事想问,但国师如此,朕又于心不忍。”

“陛下请问,臣虽疲惫,还不致连话都说不了。”天心道。

“好。听说在乐安,是国师传话要高玉与孔二姑娘成婚?”

“孔二姑娘?”天心抬头看着正德,愣了好一会,眉头轻皱,喃喃道:“臣一时记不得有此人了,只记得,只记得有一日头痛欲裂,冲出佛堂,随后就看到乃诺射了臣一箭,目今都还有些腿痛呢。”

正德不语。

“国师,当日传话可有传错?”李龙缓声问。

“传话传错?”天心茫然自语。

“当日周普英并不曾说要高玉与孔二姑娘成婚,是否?”李龙再问。

天心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若国师某一日想起周普英所言,还请国师向孔二姑娘说个清楚明白,免得高侍卫为难。”李龙道。

天心看了李龙一眼,向正德叩首道:“臣难为陛下,罪该万死。”

正德哈哈一笑:“朕有何难为?若高玉甘愿与之成婚,朕自会成全他。”

天心疑惑道:“高侍卫是陛下宠臣,陛下舍得么?”

“朕唯一舍不得的便是这大明天下。”正德傲然一笑道。

天心伏首不语,众人不知他是何心情,正德亦不想深究,只道:“国师也累了,且先去将息吧。”

“谢陛下关怀。”天心道。

“师父也回经堂?”正德问刺麻星吉。

刺麻星吉点头,随李龙与正德一起离开佛堂。天心缓缓抬首,那双眼一时茫然,一时愤恨,令人十分莫名。

正德送刺麻星吉到经堂门口,刺麻星吉沉吟半晌,向他行礼道:“陛下,国师内力突飞猛进,老衲甘拜下风。”

“师父一心教朕即可,不必与国师相比。”正德笑道。

“老衲受教。”刺麻星吉向正德再行一礼,转身入了经堂。

回寝宫路上两人见到邢缨,邢缨也来送礼了,正德哈哈大笑,心情甚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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