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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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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Ⅳ】第五十七章节

钟信看着这些画,心中着实安定,三太子一心痴迷于画,当是心无旁鹜了。

三太子也看到钟信面上神色,认真道:“国公爷,我那浑家自小便与父兄分开长大,她自小学得便是温良恭谨让,我自小学的便是仁义礼智信。她父兄坏人一心想着复国之后由我夫妻做一对明君贤后。可这世间悖论便是如此,我俩既自小学了这贤明之道,又如何忍看生灵涂炭?国公爷且请放宽心怀,纵然南宫无我还要复国,我也并不想奉陪,此生能在皇师庇护之下一心钻研画技,于愿已足。”

钟信轻笑。

“国公爷,可还有要我做的事?”三太子亦笑问。

钟信想了想,直视三太子道:“你能想出此女各种情态,那你可能推测是何种男子对此女心怀不轨?”

“此女体态丰腴,但骨肉结实,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脚也只缠了一半便放了脚,可见父母之家也曾经有过殷实之日,随后败落,须得自力更生。”

“行简说她可能是衣食无忧却也雇不起仆从的小户之家。”

“正是,平日还是要抛头露面的,却又有些大户人家闺女的矜持。此类女子一般会被街头浪荡子调戏甚或嘲弄……”三太子忽有所悟:“啊,国公爷,我回豹房一趟,您且在此稍等。”

“好。”钟信温言道。

三太子转身向衙门外走去,却不料被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撞得倒跌在地。钟信急过来扶住。就见来人‘哎呀’一声叫:“对不住,对不住。”

石勇听得声音熟悉,抬头往门口一看,也叫道:“群儿,你怎么来了?”

撞倒三太子的却是当年随石勇来京师的阎群儿。

“石大哥,错了,错了。”阎群儿伸头叫道。

“甚么错了?”石勇过来问。

三太子起身,掸掸身上灰尘,走了。阎群儿也来不及向三太子赔礼,只拉着石勇的手道:“我先前听兵马司的兄弟们说起今年春二月的巡城交更事宜,名字错了,名字错了。”

“群儿,你莫急,好声说。”钟信道。

阎群儿这才看清钟信,忙行礼,复从怀里取出一薄递来道:“国公爷,我这有一份名录,你们可照着对一对便知真假。”

“群儿,你如何会有这名录?”石勇接过名薄问。

“我自从被我那婆娘害过,再不敢大意,凡每日替更轮值,我自己都一一录在薄内,免得他日又被人污告无有对证。”

“群儿,你何时去了五城兵马司?我竟不知?”石勇道。

“大哥你家中事忙,我就不曾跟你说,我是年前十月份从京军转到兵马司的。”阎群儿笑道。

“你这小子,来京师才几年倒转了无数地方。”石勇笑道。

“石大哥,不瞒你说,我阎群儿目今也算得是京师地头蛇了呢。”阎群儿拍拍胸脯得意道。

“可还有赌博?”

“不赌了,再不赌了。”阎群儿急摆手道。

两人仍在絮话,高玉已过来拿了名薄过去核对。待三太子回来,他们已查出阎群儿名册中有三人已在六、七月间先后离职离开京师,实在令人生疑。钟信油然担心北镇抚司那边会不会也造成卷宗遗失,急命唐行简去会合李龙前往北镇抚司调档核查。三太子搬来八本厚厚的画册还有画架,他把画册置放在画架上对围拢过来的钟信、邢缨、石勇、乃诺、高玉说:“这些皆是我平日练习所画,你们可以看看。”

五人把眼望去,原来三太子图中所画皆是京师各处风景人物,栩栩如生。

“好画技。”石勇伸出大拇指赞道。

邢缨笑道:“三太子这是要画我大明王朝的清明上河图?”

三太子点头:“确是这般想的。是以每天我都会寻些机会到各处坐着画些画,等日后再寻些好的连在一处。”

“哇,这人腰上挂的玉珮好看。”

“咦,这手串在何处买的,下次也买给爹爹。”

“三太子,这首饰铺我居然不曾见过,下次带我去。”

乃诺的目光只盯着画中各人身上的首饰珮饰赞叹。

“哇,这人居然长得比我还魁梧。”

“哇,这人居然也可担这么重的担子。”

“哎,这人举的石锁一看便知是假的。”

石勇的目光只盯着与自己相仿的人。只有高玉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三太子翻页。猝然间,他伸手压住一页画作,指着从一家胭脂铺走出来的一对男女,看向钟信和邢缨:“国公爷,你看这是否孔二姑娘和周普英?”

邢缨也凝视着画中人道:“男人面相虽变,但那眼中深情,倒是像极周普英的神色,女子就是孔二姑娘。”

石勇也仔细看去道:“应当是了,果然还是守礼呢。”

钟信缓缓点头道:“且不管他,先看有否与命案相关的图画。”

六人一直看到第四册图画,还真的在市坊册中看到那名死去的女子,图画中的她穿着布衣素服,面带微笑,挎着空空的竹筐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但是直到看完八本画册,也不曾看到疑似不轨的浪荡少年。正当众人皆感失望之时,邢缨忽轻‘哦’一声道:“三太子,我再看看画册。”便自己拿着画册跪在地上快速翻捡,然后再一张一张抽出来,八本翻完,他连抽了七张图画整齐摆在一边。这些图有在市坊,有在城门,有在佛寺,场景繁多。

众人低头看画。钟信轻‘哦’了一声道:“这五个少年时常在一处啊。”

高玉仔细看去,也走到画册前翻捡,居然也给他抽出五张图来,这五张图虽无五人同出的场景,但总有一个或两个相同之人混迹于人群中。

石勇指着其中一幅图道:“这画中人穿着厚衣,看来是冬天。”

“非也,是春天。”高玉道:“你看旁边民宅大门两边有未曾撕净的门联,应当是过了正旦了。”

“或许就是春二月。”钟信喃喃自语道。

“三太子,春二月的画可还有?”邢缨问。

三太子道:“不多,二月太冷,出来的人不多,我也只是随手画了一些。倒是最近五、六、七月较多。”

“为何你会在意这五个人?”钟信问邢缨。

“我昨夜夜半曾碰到几名浪荡子在京师夜街上浪荡,只是当时无心看顾,便不曾在意,但我观三太子画作,忽想起昨夜所遇也是五名少年,是以想试试寻找。”邢缨缓缓道。

“只是不曾有这五名少年与女子同在一处的图画,难说有疑。”高玉道。

乃诺蹲下身细看这十三张图画,又去翻三太子的画册。

“三太子,可否将这五人相貌再分别画一画?”石勇高声道:“我们好拿去一起问问。”

“怎知这五人便是嫌犯,如此似有些唐突。”高玉道。

“这五人如此频密同出同入,本身就很可疑,查之无妨。”邢缨道。

三太子点头,便开始作画。李龙和唐行简回来了。北镇抚司无有春二月的相关案卷,也不知是本就无有,还是被人拿走灭迹。钟信微皱双眉,默不作声。

乃诺看着画,几乎趴在画册上看。

“乃诺,你到底看甚?”石勇笑问。

“我在看他们身上的饰物。”乃诺说。

“饰物有何不妥?”高玉问。

“无有不妥,我就想看有无我感兴趣的饰物,到时买来给爹爹。”

众人失笑。此时公鸡啼鸣,除李龙之外,其他人皆决定小憩一会,待三太子画完画、用过早膳,就出去寻人。李龙则前往皇宫去接正德。谁知他们刚想散去,却听乃诺‘啊’地叫了一声。众人皆停步回首。

“乃诺,何事惊讶?”李龙笑问。

乃诺抬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笑道:“居然这样都让我寻到线索。”

“有何线索?”石勇即问。

乃诺转回头到第二本画册抽出一张图,又从第六本画册抽出一张图并排放在一处,得意道:“你们看看有何相同之处?”

众人又围过来看,连三太子都放下画笔过来端详自己的画作到底有何相同之处。乃诺所抽第二本画册是雪天,一个清怜女子坐在自家门前卖热气腾腾的馒头,周围人迹罕至。

三太子叹息道:“我记得她,当时真的太冷,她却还要买馒头,后来我不忍她受冻,就把馒头都买下了。”

“啊,就是你送我好多馒头那天,我还奇怪怎么三太子除了会画画,还会蒸馒头呢。”石勇笑道。

“哎呀,不是馒头!看她头上戴着甚?”乃诺白了石勇一眼道。

众人便把目光都移向女子头上,原来她头上戴着一枝珠钗。五颗珍珠环绕着一颗紫粉宝石,熠熠生辉。高玉即将目光转向第二幅图,竟见那五个少年其中一位的腰间挂着一块腰珮,腰珮外有黄金环绕,但中间那物却赫然便是女子头上的那块珍珠宝石钗。

“三太子,你这回着实立大功了。”石勇哈哈笑道。

“劳烦三太子将此男子着重画一画,我们五人俱得一份好去寻人。”邢缨道。

“我是不怕画的,只怕一时画不完。”三太子说着望向钟信。

钟信道:“我与你同画。”

石勇听师父这样说,赶紧替师父拿来笔墨纸研铺在书桌上。李龙微微笑了笑,赶去紫禁城,此时正德已准备上朝,见到他来轻笑道:“你且回豹房将息,不必陪着朕。”

“陛下,那臣今日就随国公爷查案吧。”李龙说。

“随你。”正德说着,脚步不停。

李龙又赶回五城兵马司,钟信与三太子已画好图画,众人一起用过早膳,兵分三路,高玉、石勇、乃诺沿京师通衢大道一路询问。钟信与三太子换妆过后前去五名少年最有可能出现之处佯装作画。李龙与唐行简、邢缨去寻找三太子图画中的春二月女子及女尸可能的家宅。

钟信与三太子直到午时也不曾见到嫌疑少年,倒意外见到婉儿在集市出没于胭脂首饰绸缎铺中,行行走走间,神采飞扬,眉目深处尽是妩媚。

“来了。”三太子忽低语。

钟信把眼扫过,果见五名浪荡少年嘻嘻哈哈结伴而来,但那双眼却有意无意净往婉儿身上瞧。钟信心念一转,忽起步上前,一把拉住婉儿的手腕,叫了声:‘小娘子,可要画画?”

婉儿看着钟信愣了一下,再看他那身打扮,忽一笑道:“你会画画?”

钟信即指着三太子说:“我与他都会画。小娘子如此美貌,不如趁青春年少留下倩影如何?只要五十文钱便有一幅美人图。”

婉儿慵懒一笑:“我正闲呢,也好,且就让你画一画。”

钟信即搬了一张椅子到她身后,殷勤扶她坐下。

婉儿低声道:“国公爷,你在做甚?”

“在追一起奸杀案,凶手可能便在附近。”钟信说完退回座位上,又看着婉儿朗声道:“小娘子,我画的会比他更好些,可要我替你做画?”

婉儿掩唇而笑:“如此大言不惭,你这朋友可是难堪呢。”

三太子果然就收了画板,起身拱手道:“我让你,我让你。”

“你先回市坊家去,我画完收了钱便来。”钟信说。

三太子点头:“你慢慢画,我先走了。”说完便背起画板故意向五名少年中间穿过去,婉儿目送他远去,看到那五名少年,缓缓回头,果见钟信目光似也扫过五名少年,心中略有所知。

“小娘子是坐端正画,还是斜倾美人肩?”钟信问。

“我不喜端正,就斜倾美人肩吧。”婉儿笑道。

“小娘子可是一个人住?为何不见官人来相陪?”钟信一边提笔作画一边与婉儿闲聊。

婉儿看了钟信一眼,笑道:“我为何要官人来陪?难道这大明律里有云不许女子一个人居住?”

“小娘子就住在这市坊?”钟信再问。

“你这人忐是无礼,我便是住在市坊你又待怎地?”婉儿作色道。

“我看小娘子出入胭脂首饰绸缎铺甚勤,想来家里有些钱财,正所谓财不可露白,下次还是请官人相伴方好。你家官人可是出外营商去了?”

婉儿嘻嘻一笑:“是呢,我家官人正是出外营商,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出来买些花戴,有何不可?”

钟信叹息道:“可怜我须得这两日赚得一笔宝钞,好交房租,不似小娘子这般逍遥自在。”

“我也不过就这两日逍遥,过得这两日,我家官人便要回来,我就要劳累了。”

“小娘子如此美貌,你家官人如何忍心让你独守空闺,若是我,便与小娘子离开京师,遨游天下。”

“我也正想呢,待我家官人后日回来,便要他带我离开京师,逍遥四方。”

“看来小娘子家境甚是殷实,一个人住,不怕有登徒浪子侵扰?”

“不怕,我向来门户紧实,登徒浪子奈何我不得。”

婉儿话音落处,听得身后似有冷笑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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