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沿路风情与人生的五颜六色(一) -- 二草

19 紧挨着富人飞机场的废物堆积场

废物堆积场称为junk yard。最有名的junk yard是摆放报废汽车的场地，在我们这山区我见过几个废汽车场。开个废汽车场首先得有一大块场地，汽车不能摞起来，不能堆成堆，只能是一辆挨着一辆地摆起来。我见过在坡度三十多度的山坡上，报废汽车成行成列像种植的圣诞树一样整齐地盖满了山坡。也不知是怎么把这些车弄上山坡去的，而且摆放的如此整齐。因为报废了的汽车一般是开不动的，那一定是拖车拖上去的。这开着拖车摆放废汽车的哥们儿一定是技术相当的不错，而且有着不少艺术细胞的。

junk 这个词儿还可以作动词用，是报废的意思。“junk my car”是说“报废我的车”。一次我们的一辆车实在开不动了，就打电话给附近的废车场，他们派拖车把车拖走了，给了我们五十美元算是把车买下了。

废车场上的废车也不是完全没有用的废物。因发动机坏了而报废的车，传动系统可能还是可以用的，其它零件可能也是好的。尤其是在车祸中报废了的车，其中大部分都不是老掉牙的车，在撞坏的车上有不少挺新可以用的部件零件，至少车轱辘还可以用吗。

废车场的场主儿可是挺有意思的人物。他的脑袋是这车场上所有停放着的车们的车型、年号、报废状况等等信息的活资料库。有人来废车场买零部件，场主儿问清是什么型号哪年生产的车，他在脑袋里的资料库中一扫描，说：在车场的某个方位的某辆车是这一型号大约同年代的车，车上这一相应的部件可能还是好的。若这部件确是好的，就将其拆下来，若不行就接着扫描接着寻找。废车场主儿自己或雇人将废车上还是好的，而汽车上常用的中小零部件拆下来，堆放在仓库的架子上或是干脆堆放在地上，以方便来买零部件的顾客们。

等车上能用的零部件拆的差不多了，废车场场主儿就将这些车作为废铁卖给金属回收公司。

在这富人飞机场跑道的尽头是一个废物堆积场，这里存放的不是废汽车，而是废旧的冰箱、炉灶、热水锅炉、剪草机等等由金属制成的物件。从这些物件上好像也拆不下什么有用的部件来。一个长着不很长不很粗胳膊的小型起重机，将这些金属做的废玩艺儿吊起来堆成了尽可能高尽可能大的两大堆。过了一段时间，只见一堆变小了或是两堆都变小了。这准是拉走送到金属回收公司去了。再过一段时间，堆们又长得既高又大了。最近在紧靠194号路面这边，我们看到了高高堆起第三个大堆。已经被摔打得龇牙裂嘴东瘪一块西瘪一块带着土黄色铁锈的破冰箱破炉灶破锅炉之类，或直立或拿大顶或斜躺或側卧，横七竖八斜九地交叉着乱扭着堆在挂在靠在挤在一起。这景象与紧接着的光洁平整的跑道，跑道两旁修剪得平平整整的绿草坪，和停机坪上精致玲珑的飞机形成甚为鲜明的对比。

这废物堆积场的场主儿是一个名叫 John Tister 八十多岁的老头儿，这老头儿可是挺有意思。飞机场的富人早就要买下老头儿的这块地皮：第一，跑道尽头的废物场实在是有失体面；第二，有了这块地皮可以延伸机场的跑道。开始时老头儿也打算卖地，但他不知怎么听说了富人们要蒙他这个山里的土老冒，就坚绝不卖了。富人们出高价，老头儿不卖；富人们再出更高价，老头儿还是不卖。不但不卖，还把这里的废物越堆越高，成心让这乱七八糟的废物堆积场站在富人飞机跑道的尽头，富人的飞机起飞降落都得低空飞过这绝对有失体面的废物场。这可寒碜尽了这群以为有了钱什么都能干的有钱人。

于是这紧挨着有钱人飞机跑道的废物堆积场，也就成了沿194号公路的一大景观。

大概最终还是有钱人能赢：Tister 老头儿年事已高活不了多少年了，而他的儿孙们可是没有老头儿的这点骨气幽默感和闲心的。等老头儿一死，后代们会马上把这地皮卖给有钱人，拿到一笔大钱的。即使老头儿留下遗嘱说不许卖这地，儿孙们也会转着弯想办法将这地卖掉。

20 下山滑雪道

过了飞机场不到半英里向左一拐，是去有着下山滑雪道的一个滑雪场的路。滑雪本来是北方的娱乐活动，我们这儿的纬度是三十度多一点，绝对不属于北方。但因为是位于阿巴拉契山脉中，海拔高，尤其是有几个山头海拔都在5000英尺以上，冬天还是常下雪的，而且能够积雪两三个月不化。

是山区又加上有积雪，这当然是修下山滑雪道的必要条件了。六七十年代有聪明人在我们这儿做了一番认真的调查研究以后，在一座名为“糖山”（Sugar Mountain）山峰的北坡砍倒树林，修出一条下山滑雪道。两年后又有人在另一座名为“海滩山”（Beach Mountain）的山峰北坡修出另一条下山滑雪道。山里人还是真有幽默感：明知我们这山区离东边大西洋海岸八百杆子也绝对够不着（四百英里远），却给这山头儿起了如此浪漫的一个名字。糖山在我们学校东边，海滩山在我们学校西北，从我们学校开车去这两个滑雪场用不了十分钟。

滑雪道一般在十一月下旬感恩节时开放，第二年二月底关门，大约三个月的滑雪期。我们附近山下热爱玩儿的人们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蜂拥而来，住在我们南方大批热爱玩儿的哥们儿姐们儿那是当然绝对不甘落后成伙成群开车而致。结果我们这很快成为美国东南部滑雪的中心。很多住在南方佛罗里达州的人们从来没有见过雪，更别提滑雪了。他们要是去美国北部或是西北部的滑雪场，一是路太远二是花费太多，而来我们这儿最多开十个小时的车就到了，实在是很方便。

滑雪可是一项相当高尚的玩法，因为滑雪需要的花费可不小，没有钱或钱不多可是玩不起的。首先你要买滑雪的装备雪靴和雪撬，当然你也可以租，但租的价钱也不便宜，而且总是不很合适；第二，每次去滑雪场都得买几十块钱的进门票。山里的当地人是没有这么多闲钱的，所以他们是不去滑雪的。来我们山里滑雪的都是有闲钱的中产阶级，当然开着私人飞机的富人们是不会到我们这小地方来滑雪的，他们早去了科罗拉多州(Colorado)或犹他州(Utah)的大型滑雪场或是北欧的某个著名的滑雪场了。

开下山滑雪道是可以赚钱的！这可让一些人开了眼。他们急急忙忙在我们这山区的若干个高个儿的山头上砍倒树林开出了滑雪道。可是这里成功的不多。我们见到好几个高高的山坡上像被巨大的推子狠狠地推了一道似的废弃的滑雪道。在这一群滑雪道中最成功最有名的是最早建成的“糖山”和“海滩山”，可能是因为这两个山头的风水特别好吧（风水fengshui 这个词儿现在可是英语里最新时髦的外来语了）。几年前的冬天CBS（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美国三大商业电视网之一）在海滩山滑雪道上报道了一番从来没见过雪的南方人是如何滑雪的。

在我们这儿开滑雪道可不能完全靠天吃饭。当天上不下雪或是下的雪不够、而气温在零点以下时，人们就马上开动若干台人工造雪机：用高压气把水流喷成很细的小水珠，小水珠在冷空气中结成雪花落下来。我们昼夜能听到从滑雪道上传来喷水机的轰鸣声。

有一年的冬天我们这儿不下雪老是下雨。人们开玩笑说，这糖山现在可是红糖山（Brown Suger Mountain）了，因为滑雪道上没有雪而全是棕红色的泥。过去的两年初冬过暖，滑雪道要到新年才能开放。这全球变暖的趋势可是于我们这山区的下山滑雪道的前景大大的不利的。

过了去海滩滑雪场的路口，再往前开四分之一英里，就到了我们教书挣钱吃饭的学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