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沿路风情与人生的五颜六色(一) -- 二草
沿路风情与人生的五颜六色
阿巴拉契山脉(the Appalachians)是位于美国东部,东北-西南走向,大约与东海岸平行的一条大山脉。它没有西部的落基山脉那么高,但是也不矮。阿巴拉契山脉在美国的地理位置有一点像太行山脉在中国的位置,但是它比太行山脉要长。我们住在这山脉南端北卡州与田纳西州缠成一团的地方。
从我们住的地方到我们教书挣钱吃饭的学校开车要走二十四英里(三十九公里),我们住的地方和教书的学校都在北卡州,但我们从家去学校却要穿过田纳西州。从我们的小房子出来沿着曲里拐弯的山路(有一大段还是砾石土路)爬上休思山口,然后挂低档还得不时踩着闸,极为小心奕奕地左一拐右一弯慢慢地溜下山口,经过若山州立公园,绕过若山镇,穿过麋鹿公园镇,再开七英里绝对够水平拐弯曲里的上山路,就到了海拔与休思山口一样高的我们教书的学院的校园了。
山区不属于发达兴旺的地区,一百年来发展变化绝对没有西海岸旧金山落山基那么大。山区还保留有不少旧的生产生活方式,再混上不断渗入的几乎是不可抗拒的新思想新享受方式,于是从我们的小房子开车到学校的沿路景色风情,纵然不能说是丰富异常激动人心,却也是淳朴、大胆、刻苦、油滑、猫腻、贫穷、保守、幽默、自然、豪华,折射着人间生活的五颜六色、甜酸苦辣、平淡与无奈,却也是令人回味感叹不尽。
下面是沿路景观的顺序.
1. 三头牛四只山羊和十一只鸡
2. "七姐妹" (Pleiades)
3. 陶罐夫妻
4. 警察局长
5. 长寿的黄狗
6. 阿巴拉契小路
7. 二百五
8. 考验耐心
9. 山谷溪流中的破家具与路边的垃圾
10. 若山州立公园
11. Trailer Park (活动房屋集中地)
12. 狮子
13. 醉汉
14. 教堂
15. 小饭馆与大货车
16. 汽车洗澡堂
17. 圣诞树田
18. 私人飞机场和有钱人的大房子
19. 紧挨飞机场的废物堆积场
20. 下山滑雪道
为明白起见,先说说我们这儿的地形。我们这山区可不是一个个独立的大山头小山头,而是伸展的树枝状的山梁,和不知怎么绕成乱七八糟一团摘不开的树枝状的山梁。两条山梁之间是山谷或山沟(valley)。因为山梁是树枝状胡乱分布的,所以有的山谷很宽阔,于是很多房子盖在那儿形成一个居民区或是小镇。但更多的山谷很是狭窄,人们沿着甚为蜿蜒但还算平坦的山谷修一条路(路可是头等重要的),房子们就盖在路边上。若一段山谷稍宽则路的两边都有房子,若不是那么宽则只有路的一边有房子,若实在是不宽,那就只剩下路而没有房子了。而那些实在狭窄蜿蜒又崎岖的山谷里因为无法修路,所以是没有房子的。八十年代后山里的主要道路陆续铺上了沥青。
从一条山谷到另一条山谷常常要翻越山梁。我们的这条山谷大致东西走向三英里半长,我们的小房子在这山谷靠东一英里的地方。这山区可是没有公共汽车的,不论短途还是长途,而且连出租汽车都没有,上哪儿去都得自己开车。我们去学校要沿着路向东开,上山下山再上山,东拐西拐南拐北拐一共二十四英里。噢,对了,没有法律规定不可以在山里骑自行车。但是,在山里骑自行车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绝对玩儿命的事:先不说大上坡大下坡乱拐大弯小弯急弯慢弯,在这山里修路可是真不容易,所以路宽仅够两辆汽车对头蹭过,是绝对没有自行车走的地方的。
好了,现在就从我们的小房子出发沿着门前的路向东开。
1.三头牛四只山羊和十一只鸡
我们东边的第一个邻居是五年前从南卡州的一个城市里搬来的。男主人的名字叫托得,中等个儿,身材瘦长,精明健谈,四十刚出头。他在南卡州开有一个不大的生产家具的工厂。托得的妻子丽莎,人长得胖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很是友好。他们的女儿刚上中学。
在托得搬来之前这房子空了很久,房子周围的草地被租出去养牛,房子旁边的牛棚(barn)附近总有七八头牛。牛的主人很懒从来不清圈,只是隔一天来送一次草(房子周围的草地可不够这么一堆牛啃的)。这房子后面不远就是山谷中的小溪,牛们渴了就自己走到溪边去喝水。中午太阳太晒了,就躲进牛棚里找阴凉。牛们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得。牛的大肚皮里装的都是青草,牛吃得多当然也拉得多。夏天时堆积起来的牛粪的臭味不断随风飘过来,我们不想要也得分享,还有那不要钱的大苍蝇中苍蝇小苍蝇们自动飞舞光临访问,弄得我们决定是否在屋外乘凉也得到门外先看看风向。后来有那么一天牛都不见了,半年后托得买下了这房子搬了过来。
我们第一次见到托得和丽莎时,他们真是很兴奋,不断感叹这山区的景色真美丽,空气真新鲜。托得说,他早就想往着这山乡生活,真想做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不久我们就看到两头牛在托得房后的山梁脚下悠闲地吃着草, 两只长着小胡子的山羊在房前房后乱转,一群咕咕乱叫的鸡满地刨食吃(有一天我数了数共有十一只),还有两只黑狗。托得一周三次开车回南卡继续管理他的工厂(得挣钱),丽莎在家照顾动物们。她用洗衣即洗干净了衣服,像其他农妇那样不用烘干机,而是把湿衣服在房子旁边架好的晾衣绳上晾成一长串儿。托得和丽莎脸上总是挂着满意的笑容。托得说他还要在房子的左边挖一个水塘用来养鱼。他的眼睛望着蓝天无限深情说,等秋天树叶变颜色的时候,蓝天白云红叶,过路的野鸭子野鹅在清澈平静的水塘上休息玩耍,那该是多么的美丽动人而富有诗意呀!
一年多以后,山脚下的牛又多了一头,咩咩叫的山羊成了四只。山羊们将托得房前一棵不小的苹果树一米以下的树皮啃得精光,还吃了托得费了好大劲起石头整地种的几池花。我们真耽心有一天三只山羊一高兴,沿着马路游荡到我们这儿,吃我们菜园里的蔬菜,啃我们种的果树的皮。一只雄纠纠的公鸡带领着十只咕咕乱叫的娘子军们到处刨食,楞是把托得的花园刨得天翻地覆。
不久托得花钱请来挖土机推土机(一小时要上百美元),在房子的西边挖成一个五六米深六十来米长四十来米宽的大坑,但是坑里没有水——这是未来的池塘了。
又过了一年水塘还是一个大坑——没有水,当然也就没有野鸭子了。托得还是笑容满面,丽莎却不怎么笑了。托得指着房子后面的山梁说,他要在山梁顶上造一座房子,到了秋天满山红叶时坐在窗前观赏山下的风景,那该是怎样的富有诗情画意啊。一个月后挖池塘的挖土机推土机又来了,推倒树木挖平小山头,从托得的房后起楞是开出一条几弯几曲的上山路来。但是不知为什么,又没在路面上铺砾石,几场大雨下来,路面已是被冲得沟壑纵横了。
托得这个人可是绝对不懒,只要他在家就是一定一刻不停地从早忙到晚:每周用剪草机至少给草地推一次头,雨水好的时候就推两次;在山梁脚下用撬棍起出一块块大石头中石头小石头,让草地更加平整;在房子东边造一个花池,在房子西边再造一个花池。他的院子里总是堆着一堆一堆的木板和其它建筑材料,上个月他从房子的前边接出一间屋子,又修了一个很大的乘凉平台;他不断拆除修建着他的牛棚:拆除两块板钉上一块板,或是拆除一块板钉上两块板;或是用链条锯修理树枝。这剪草机的隆隆声,拆板钉板的嘎啦叮当声,链条锯的轰鸣声,以及树枝树干断裂倒地之声,盖住了鸟儿叫和虫儿鸣,撕裂了这怡然和谐的平静——我们真希望托得是一个什么都不干就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喝啤酒的懒蛋(美国人称couch potato,沙发上的土豆),还我们大自然的宁静。
又过了一年,先是山羊不见了。后来我们又发现牛和鸡也没有了,看来这山乡农民的生活也并不是那么甜蜜美好的。今年夏天托得又开始改造他的牛棚了,先是清除牛粪,拆除东边的木板墙。托得说他要将这牛棚改造成一间客房(把牛换成人了)。我问:你的水塘什么时候能有水呢?托得说,挖好大坑以后,他才听别人说不是坑里灌了水就可以成水塘的。我们这儿附近的溪水旁蝲蛄(crayfish)很多,蝲蛄长得像个小龙虾,有两把大钳子极为会挖洞,不一会儿就能在相当硬的粘土地上钻出一个很深的洞来。托得说他要请专家来实地考查并提出如何解决蝲蛄在水塘壁上挖洞漏水的问题,然后才可以灌水。
这一年夏天这凿钉子的叮当声天亮不久就传了过来,天黑时才停下。托得楞是一个人在牛棚上盖起了二层楼!还自己设计了一个甚有艺术性的八边形窗户。托得再也没有提起在山梁顶上造房子的事,但院子里堆积的各种木料却是越来越多,大概绝对不懒的托得还要在牛棚的二楼顶上再造三层楼吧。
不过您要是烦,干嘛不投诉一下?
!
克氏螯虾。
不过据说中国的是日本种。
清水养的是青色肚皮白的,水混点就颜色深点。
我想这天生的除非当地是个超级污染的重金属矿场应该是很干净滴。
五六月是旺季,那虾黄阿,虾子啊,虾尾啊。都是好吃的东东。
俺这人向来着三不着两没耐心,为了吃小龙虾,
或是武汉人说的虾球(因为俺不吃那头)
每次都忙乎五至六小时,
其中清洗等前期处理巭四小时,这活往往干得腰都没法直起来。
做半小时,吃一个半小时。
俺有一独门秘诀:
每次必将扯下的虾头中的虾黄剔出(如虾黄被污染变黑就弃之不要),
炒虾球时当味精用。
自己做东西干净,我连最后的汤都要喝掉的。
2. “七姐妹”
从托得那儿往东二百米路北是一个南北走向的山谷,这山谷的南端是一片有六十多英亩的平坦地段,一条砾石路伸向北方的山谷。这里曾是一个夏令营地,属于南卡州的一个什么组织。每年夏天有人组织中学生到这儿来扎营爬山钻树林,营地里有若干所不同用途的房子。
在托得搬来的前一年,我们听说这片地卖给了佛罗里达州的什么人。这年夏天我们接到了这片营地新主人的一封邀请信。到时我们应邀前去,见到同时被邀请来的十几位沿路的近临们。原来花了二十五万美元买下这片地这些房子的是在佛罗里达州做生意的两位女同性恋者。我们这个地区的老百姓都是传统的基督教徒,思想很是保守,他们是绝对不会接受同性恋这样的概念的。卖地这个组织的人们告诫这两位女士,搞好邻居关系尤其重要,并给他们出了这个主意:请左邻右舍来一起吃顿饭,开诚布公地告诉大家,我们要搬到这儿来住,希望大家给予照顾。山里人还是朴实,大伙诚恳地帮他们提供各种有用的信息:修房子该找谁,修电路该找谁,修水管该找谁,铺路又该找谁,买各种东西最好去哪些不同的商店。
很快我们看到这砾石路口挂出一个相当精致,极为有艺术性的木牌,上面有“七姐妹”星团的图案,以及Pleiades(七姐妹星团)几个字。这里成了女同性恋者的夏令营地。每到夏天,只见匆忙出入的都是女性。七月四日美国独立节有几天长假,在那一个星期,砾石路东侧的草地成了停车场,几十辆车站成几排停在那儿。来这儿的姐妹们真是不但爱红装而且爱武装:我们常听见一阵阵手枪射击声(像炒豆),步枪射击声(像麻雷子或二踢脚就响了一响),或是猎枪射击声(大麻雷子)。到了夜晚,是一定有音乐和歌声传过来的。
“同性恋”是我到美国后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概念。开始时我总认为这些人的脑袋里多少有些什么毛病,直到我接触了一些同性恋者后发现他(她)们都是精神挺正常的人,这同性恋(尤其是男性同性恋)是生理上的问题(就像一个人的生理了决定一个人是男或是女一样),而不是个人意愿的自由选择。在我读研究生时认识了几个女同性恋者,我发现她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在小时候受到成年男人不同程度的伤害,于是憎恨男人而成为女同性恋者的。
美国的男性和女性同性恋者们普遍受了较高较好的教育,因而大都不是蓝领体力劳动者,他(她)们的收入也比较高。由于受社会主流的歧视,他们大都同情于社会上的弱势阶层,比较开明宽容,他们中的很多人致力于环境保护运动和民主人权运动。
美国的大多数人都是基督教徒,基督教的圣经谴责同性恋,所以一般美国人也不同情同性恋者。“七姐妹”们的营地由树林遮掩,从路上是看不到的。她们在营地里从容地过着自己的日子,除了夏天有时传出的枪声音乐声外,她们从来不张扬,不打扰邻居,邻居们也就当她们不存在。只是住在“七姐妹”营地对面的这一家人,在七月四日前后多辆汽车从他们门前开过进入营地,这家人就在停车场入口路的对面的地上竖立了一个三四米长一米高的大牌子,牌子上书:“Jesus is the Lord”(耶稣是我主),暗示圣经上谴责同性恋。但“七姐妹”们见惯了这类的玩艺儿,只当是没看见,照样进出无误。
3 陶罐夫妻
从“七姐妹”营地往东不是很远住着一对做陶罐的夫妻,美国人称为 potters(做罐者)。他们的房子不在路边,而是在路北一百多米深的树林中。听说他们是二十多年前从北部的一个城市搬到这山沟里来的。
这对夫妻以制做陶罐为挣钱之业,制做陶罐当然是手工,但在美国做陶罐的可不是手工业者,人家是艺术家。这是因为陶罐们已经没有了像在古代社会时那样的实用价值。现代的人们可是不用陶罐来做饭装水,陶罐变成了一种高级摆设——货真价实的艺术品了。陶罐虽然粗糙,但价钱可不便宜,所以只是有钱人才有闲钱和闲心买那玩艺儿:在昂贵雍容的家具上摆几个黑不溜秋灰不溜秋出土文物一样的粗糙陶罐,那才叫高雅呢!
中国人喜欢用细瓷餐具,而且是越细越高级越好。而美国人尤其是有文化有教养有艺术修养的上等美国人可是喜欢深棕色或是黑色粗瓷的盘子和碗,而且是越粗越好——这可是历史螺旋式发展的又一有力佐证,而且也预示了今后中国有教养的人们也该开始喜欢粗瓷碗和盘子了。我要是生意人的话就一定瞅准这个商机,而且景德镇一定要注意观看流行时尚的转换了。
据说这对陶罐夫妻的手艺相当好,不少有钱人专门来找他们訂做各种样式的陶罐。但这对夫妻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家里做罐子,每天他们都出来沿着山谷中的这条路慢慢地跑,丈夫在前妻子在后,两人前后距离有十来步。有时我们在外面干活看到他们慢跑着路过,我们就向他们打招呼。这对夫妻的年龄也就是五十岁刚出头的样子,他们看起来不是那么健壮,身体削瘦,但这瘦中却透着一股韧劲。很多时候跑在前面的陶罐丈夫看到我们,停下来转过身面向我们搭话:“你们种的这花真漂亮。”或者说:“今天的天气真热,可能会下雷阵雨。”这时陶罐妻子也到了跟前,她停了下来,说:“你们这桃树长得真好。”看到妻子跟了上来,陶罐丈夫就向我们摆摆手,转过身去又慢慢跑了起来。等丈夫跑出八九步,陶罐妻子也向我们摆摆手,转过身跟上慢慢跑了起来。
陶罐夫妻没有孩子。有时他们有朋友或是亲戚来访问,朋友或亲戚也会跟上他们一起沿着路慢慢地跑。我们有时看到三四个人沿路拉成一条长线慢慢地跑着,跑在最后的一定是陶罐妻子,她前面十来步倒数第二的是陶罐丈夫,而朋友们总是跑在前面。有时朋友们跑得太快领先得太远时,他们就停下来,等一等这对夫妻。
看着他们渐渐远去不紧不慢的背影,我想象着二十多年前,他们二十多岁时腻烦厌倦了城市的喧嚣与繁华,来到这山沟里与陶土为伴,无所多求平静坦然地渡过了这二十多年。看来他们还要如此地平静坦然无所多求地渡过他们的后半生。
4 警察局长 (Sheriff)
Sheriff, 英汉词典翻译为:县的行政司法长官。这当然是一个县里警察的头儿了,我觉得翻译成警察局长比较亲切,更是老百姓味儿浓一点儿。
美国县里的警察局长是民选的,警察局长的官儿不大,但权力可是不小:行政司法长官吗。在美国的小地方呆得时间长一点的人都知道,在地方官员的选举上可真是没有多少民主可言,谁能当上警察局长或是什么别的官儿,与个人的道德操行工作能力没有什么大关系,这里的关键是势力,而这势力当然是以钱财和家族为后倚的。除了势力之外,能当选者还要有个人的手腕。反正没有势力没有手腕,就凭自己的伟大施政纲领以及满腔热情激情去说服老百姓选你当官,那可是连门儿也没有的。
从陶罐夫妻那儿往东半英里是警察局长汤姆斯的新房子。汤姆斯七十多岁了,他在六十七十八十年代当了六届二十四年我们县的警察局长,成为我们这片地方有权有势的人物。汤姆斯早就不当警察局长了,但人们仍然尊敬地叫他 Sheriff。汤姆斯的父亲家属于我们县的一个大家族,这个家族拥有大量的房地产,汤姆斯本人就有几百英亩(一英亩等于六亩)的山地以及若干处房产。在当警察局长前和不当警察局长以后,汤姆斯的正式职业是倒买汽车和房地产。
警察局长原来不住在我们这条山谷中,可是这山谷中却有一大片地是他的。不知怎么的,到了老年他相中了这山谷的风水,两年前在山谷东头的路边盖了这所不小的房子,与他的第三任太太一起搬了过来。
汤姆斯是个大胖子,体重怎么也得三百多磅吧。警察局长还保持着他当年的气派与尊严,他平时开一辆八十年代出厂的重型美国大车(这倒很适宜运载这么多重量)。大车慢慢地碾过警察局长熟悉的道路,他向每一个碰到的人挥手,有时他停下车和人们对话(这是争取选民的重要手段,虽然他早已退出了竞选,但仍保持着当年的作风)。更多的时候他和他的太太坐在房前院子里乘凉,向过路的每一辆车招手,当然开车的人也向他招手。
警察局长的院子里总是横七竖八地停着若干辆旧车,看来这倒卖旧汽车的职业是没有退休这么一说的。我们听到不少有关汤姆斯是如何腐化(corrupt)的传说,以及他是如何趁各种机会大捞一把的。但人们对这腐化也并不那么气愤,一个明白人说了:不腐化是当不了官的,只要别太贪太腐化就行了。记得我在师大的一位老师说起当官儿的不容易和官场的复杂:一个真能为老百姓干出些事业的好官儿,必需是一肚子坏水而不做坏事的人。
这有权有势的人物在不少时候对地方上的老百姓还是真有好处:比如我们山谷中的这条路已经铺上沥青,但是在山谷东端接着这路爬上山梁的上坡路却一直是条砾石土路,由于坡度大一遇大雨,急流的雨水将路面冲出一条条能把车轱辘陷进去的深沟。开着车爬山梁或是下山梁时,可是得极为小心地绕过这些深沟。多亏有权有势又知内情的警察局长汤姆斯的争取,三年前这条土路最陡的一段铺上了沥青。北卡州要修那么多的新路,有那么多的土路需要铺沥青,若没有警察局长汤姆斯的努力,不知哪辈子才能轮到我们这偏远小山沟里的这条土路呢。
好!
名言!
5 长寿的黄狗
过了警察局长的新房子没多远就该大上坡爬大梁了。这路面的坡度大约五度到十度,左拐右拐一英里才能到梁顶。我们的手动换挡车爬这坡时只能挂二挡,在有的路段得换成一挡。我们的车名字叫红猫,因为它是红颜色的。我们这十几岁的老猫呼哧带喘轰轰隆隆地吼叫着慢慢地向上爬着。我坐在老红猫的肚皮里觉得很是对不住着这老猫 —— 这么老了还得驮着我们爬大坡,但我要是下车走,也帮不了这老猫多少忙,而且我走的比老猫爬的还要慢。
这一英里上坡路的一半铺上了沥青,而另一半还是砾石土路。这半英里路的沥青是三年前才铺上的,这都是我们的老警察局长汤姆斯力争的功劳。至于为什么沥青只铺了这上山路的一半,官方的解释是:州政府没有那么多钱,所以只能铺到有人家住的地方。而正是在这上坡路半英里的地方住着最后一户人家,这沥青还是就铺到这家的进出车道(drive way)为止。好在过了这里之后路的坡度就小了好多。
这家的进出车道是用砾石铺成的,离出口两米远的砾石道面上总是趴着一条不小的黄狗。我们的车开过来,这哥们儿是连头都不抬绝不看我们一眼,更别说冲着我们叫唤了。自我们搬到这山沟来的时候这黄狗就在这儿爬着,所以这黄狗一定至少是八九岁了。我们这儿的人家几乎家家有狗,狗的功能一是看家二是与主人为伴。在沿路各家的“自由”狗中这黄狗是最长寿的,这里“自由”是说没有被栓上或没有被圈住的狗。沿路各家的狗中,有大狗有中狗也有小叭狗,一般来说狗的寿命是十二到十五年,但是除了这黄狗外,没有一条不拴不圈的“自由”狗活过五个年头,这些短命的狗都是被过往的车辆撞死的。
我们这沿路的狗们大都很是友好,尤其是这些不拴不圈自由地跑来跑去的狗。因为你的狗咬了别人是要打官司的,这是要赔一笔不少的钱的。所以有厉害狗的主儿都将狗拴了起来或是圈了起来,以避免狗惹事打官司赔钱。这些自由自在跑来跑去的狗都是好哥们,它们见了人亲热的不行,尾巴这通乱摇,可就是傻乎乎的。它们可不懂汽车的厉害,过马路时楞是不看过往车辆,还是自己想怎么走就怎么走:顺着路溜,斜叉着跑,来回兜风瞎绕弯。山沟里的路除了弯儿还是弯儿,开车的向前看不了多远。加之大多数开车的不论有事没事把车开的尽可能的不慢,一拐弯儿看见前边一条傻狗在溜大街,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这死了狗的人家很是伤心了几天,又弄来一条傻狗,也不加以认真教育,还是不拴不圈。过不了太久又得伤心一次。要说为什么一般人家不拴不圈狗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狗这些哥们的祖先是狼,而狼可是成伙生活的,一伙狼成为一个pack。所以养狗只给狗吃的喝的是不够的,狗太需要与人交往了,需要人的抚摸和亲近。如果让狗自由乱跑,狗的好奇心很强,到处一通乱玩,注意力分散了,对主人的依赖性就放松了,而且狗的脾气也会平和友好得多。
为了不让狗到处乱跑,一般是将狗拴起来,或是将狗圈在一个粗铁丝网做的五尺高的圈里(圈矮了狗会跳出来)。圈狗的圈一般得有上百平方米,这样狗们可以放松地在圈里乱溜。但这样的一个狗圈一般要近一千美元或者还要多。这可是很大的一笔钱呢!所以一般人家就把狗用一根铁链子拴在一个地方,这狗就只能绕着以链长为半径的小圆圈转了。这失去自由的狗脾气很快变得越来越急躁越来越恶劣。为了让拴着的狗能有多一点自由,有的人家就架设一根像晾衣服的铁丝那样近两米高十几米至几十米长的粗铁丝,拴狗链子的另一端是一个环,将环套在粗铁丝上,于是狗可以拽着链子随着粗铁丝前后跑,活动范围扩大成为粗铁丝长度乘以二倍狗链长度的长方形。
可是很多人相信自己的狗不会那么蠢:眼看着汽车开过来楞是让车把自己压死。于是这些狗自由地到处跑来跑去,在树林里草地上到处乱钻,玩儿得真开心。过了一段时间没出事,主人们就更放心了。
陶罐夫妻家进出车道出口路对面房子里住的人家,曾经有一只很漂亮的大白狗,长长的毛,高耸着的耳朵。这是一只非常友好的狗,名字叫雪球(Snow Ball)。我们常沿着山谷中的路向东爬上山梁再走回来以锻炼身体。当我们经过这家院前时雪球总是跑过来把头贴在我们身上乱蹭,尾巴一个劲地乱摇,那叫亲热。三年前的一天,我们走过这家院前却没有见到雪球。这家的主人流着眼泪告诉我们,雪球被一辆过往的卡车撞死了。
警察局长房子对面的一家曾经养着三只小叭狗,一只白色卷毛狗,一只黄色直毛狗,和一只黑色直毛狗。这一黑一白两只小狗很友好,我们走过来时它们冲我们摇尾巴。而这只小黄狗却很不友好,围着我们前后跳着乱叫。黄狗和黑狗的精神头儿太大,经常在路面上窜来窜去。有时天凉,它们就趴在路面上,因为黑色的沥青路面易于吸收阳光,路面温度总比周围草地要高。而那只小卷毛白狗总是远远地呆在草地上,从来不上路面。没有多久,我们发现小黑狗先没有了;过了没一年小黄狗也消失了。就剩下小白狗一个孤零零地趴在草地上。
从这家再往东的一家,先是有一条不大不小的黑狗,后来黑狗没有了,一条大一些的棕色狗趴在门前。一年多后棕色狗不见了,现在是一条被拴住的黄白花狗。
上山路上最后这家的这条老黄狗是真懒,它从来是趴在进出车道上离路面两米远的老地方。当我们步行锻炼走过它身边时,它最多睁开眼睛看看我们,从来没有站起来过,更别说摇尾巴表示友好了,但是这也就绝对不用耽心被这黄狗咬一口了。我们很怀疑这黄狗肚子里有一大堆寄生虫,致使这狗是如此的懒惰。但谁能说懒惰不是好事呢,正是由于这懒惰,于是有了不被拴不被圈的自由,而且成为沿路最长寿的狗。
6 阿巴拉契小路
从懒黄狗家再接着爬半英里的砾石路就到了梁顶休斯山口(海拔3800英尺)。这里是北卡州和田纳西州的一个交界路口,从这儿下山的路是属于田纳西州的。这里的路面十几年前就铺上了沥青。而横穿砾石路与沥青路分界线的是那条美国著名的阿巴拉契小路(Appalachian Trail)。阿巴拉契小路是沿着阿巴拉契山脉,北至缅因州(Maine),南到佐治亚州(Georgia),全长2,167英里(3748公里),由人踩出来的一条山间小路。但是,这小路并不是一条弯弯曲曲近四千公里长的细羊肠子:除了非常陡峭的岩石覆盖的山坡上小路只有一尺多宽外,比较平坦的林间小路总有一米到一米半那么宽,有些开阔地段两米多宽。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有不少的人在这条小路上徒步旅行(hike)。在小路上行走的绝大多数人只是走整条小路的某一段,由一天到十天不等,只有很少的一些人是在走全程。很多美国人将沿着阿巴拉契小路行走看成为是接近大自然回归大自然的一种享受,是锻炼自己的意志和体力的一个好机会。
在这小路上行走的大多数是年轻人,一般是两三个或四五个人成一伙,每个人都背着相当沉重的大背包,我估计怎么也得有几十公斤重。背包里装着食品、饮水、帐篷、睡袋、衣服、药品,以及一些必要的工具(这是准备在小路上过夜的人们)。他们一手或是双手拄着长木棍(比人的身高要长一截),一个跟着一个地在小路上行走。拄长棍在上山下山的时候对人的身体帮助很大,尤其是在走长路人很疲劳的时候,所以一两根棍子是远行人必备的。到了休斯山口这段开阔平整的地段,几乎所有的行路人都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喝点儿水,补充能量和修养精力,好接着往前走。如果人们只是准备步行几个小时或是一天,就可以大大地轻装上阵了:只背一瓶水和一些食品就行了。
因为住在小路附近的山民们,还有鹿们野兽们不时会踩出与阿把拉契小路交叉着的其它小路,为了避免行路者在林中走迷,沿阿巴拉契小路都有指示标志。这标志是每隔几十米在前方树干上一人高的地方,或是在岩石上用反光白漆涂一个约25厘米长10厘米宽的长方形。若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在树干上看不见这白色长方形,就说明你走迷路了。赶快掉头返回去找有白色长方形的树。美国有一些民间维护阿巴拉契小路的组织,他们募捐不断修理这小路。小路依山势有时上坡有时下坡,很多山坡坡度可是相当的陡,一遇大雨,顺势激流的雨水在小路上冲出一条条深沟。为了防止深沟破坏路面以及相关的水土流失,人们就在很陡的小路面上隔不远横着钉上一根粗树干,用来挡住顺水而流的泥土.这样路面上的横木既可以挡住泥土,又可以作为上下坡的台阶,这可是美国人说的“一块石头打俩鸟儿”呢(中国人称为一箭双雕)。如果一段路面上沟太深泥土流失太严重,人们就绕着另开一条坡度不那么陡,但路程较长的新路。
为了方便徒步旅行的人们,沿着小路每隔二三十英里就有一个避雨棚(shelter),还有明显标示告诉行路者到哪儿去取山泉水。这些组织还出版了徒步旅行指南手册,告诉人们如何做行路的准备:准备什么样的装备、衣服、食物、药品、简单必备工具等等;讲解沿路的地势风景,不同季节的不同气温气象;详细注明从哪儿下路走多远可以买到补给的食品药品,洗澡洗衣服的地方,和住宿休息的小旅馆。
每年春夏秋三季沿小路附近的中学和大学,都会组织学生们沿阿巴拉契小路徒步旅行走上一段。从休斯山口向东南一路爬坡,有的路段的坡度有七八十度,几乎直上直下,累得呼哧乱喘爬过十英里,就到了若山山顶。若山是这附近一大群山头中长得最高的一个,站在这个大高个若山的脑袋顶上虽然看不到四海,但却是可以看得很远。我们爬上若山山顶三次,两次是白天一次是夜晚。夜晚这次是为了看一颗罕见的慧星。这慧星拖着一条最多一尺长的小尾巴,并没有那种让人觉得不看可就亏大了的魅力。那两个白天都是晴空万里,而远处的山梁却包裹在一团灰蓝色的烟雾中。这烟雾可不是天然的:美国中部和中北部的发电厂燃烧煤发电,烧煤的烟升入高空,,随着气流从西北飘了过来,厉害的时候连近山都裹在烟雾中,脸面朦胧。这煤烟中有着复杂的化学成分,其中一些成分与空气中的氮生成硝酸;烟中含有大量的硫酸盐,一部分硫酸盐在空中与氮化合成为悬浮在空中的微粒,造成这smog天气(烟雾笼罩),硫酸随雨落下来就是酸雨了。烟雾污染空气,酸雨造成森林中不少树木死亡。美国东部和东北部的这些州都是这些热电厂的受害者。我们早就听说东北部的几个州联合了起来上法院控告这些热电厂污染空气,但美国可是资本家掌权赚钱第一,尤其是这小布什共和党一上台马上取消了克林顿政府制定的很多环境保护政策,为资本家不顾一切地赚钱大开绿灯,到现在我们也没有听说这场官司有什么结果。
从休斯山口沿着阿巴拉契小路往西走八英里,是比休斯山口海拔略低一些的铁山山口。从我们住的小房子往北钻进树林中,爬上左边或右边的山梁,沿着梁顶向北走一英里就碰到了这段阿巴拉契小路。顺着小路往东走大约四英里就是休斯山口,从休斯山口顺着公路下山二英里,于是又回到了小房子。行走这七英里的一大圈得用半天时间,这是上等的不用花钱的锻炼。夏天的时候钻树林可是不容易,先不说树林里又闷又热,这时高树矮树的枝叶极为茂盛缠绕在一起,而且有扎人的灌木黑莓和猫爪子(cat clow,一种多年生的野藤,细细的茎上长有五毫米到一厘米长的利刺,绝对不比真猫的爪子差),再加上蚊子小咬到处乱飞追着你咬,那还真是受罪呢。但早春和晚秋就好多了,没有了繁茂的树叶和野草,视野开阔多了,追着咬人的虫子也没有了。我们经常在春季或是秋季从小房子后钻进树林,爬上阿巴拉契小路走这大一圈。
有一次在休斯山口我们碰到正在上大学的兄弟二人,正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吃东西。他们从佐治亚州过来,已经走了十来天了,准备向北再走两个星期,到弗吉尼亚州的一个地方停下来回家。弟弟兴奋地告诉我们前两天他们冒雨行进时的情形:穿着雨衣背着裹在塑料袋里的背包,踩着泥和水艰难地行进,有时雨水打得几乎睁不开眼,鞋里全是水,中午就坐在泥水里休息,晚上睡觉时帐篷里面也是湿的。他脸上流露出开心的得意:No big deal,we did it(没什么了不起的)。哥哥有些腼腆,他说这一路走下来他们兄弟间的关系更是亲密了。
又有一次我们下午出来爬上阿巴拉契小路,沿小路走到离休斯山口不很远的地方,碰到了一个与我们年纪相仿的baby boomer (生于二战后至五十年代)。他已经在小路右边的一块平地上搭好了帐篷,正在帐篷旁边几块石头搭成的地灶上架干树枝,准备点火做饭。他停下手里的活,站起来跟我们打招呼,告诉我们他在宾西法尼亚的一个公司里做事,干了几十年,有了大房子几辆汽车和一切想要的东西,两个孩子都上了名牌大学,,一切都挺成功。他却突然发现失去了自我存在的意义。他自我反问着:“我就是一架挣钱的机器吗?”一番思索后,他决定一个人独自走阿巴拉契小路,找回往日的青春活力和自信。从弗吉尼亚的一个地方上了小路,听着鸟叫虫鸣与风声,在宽大而深远的森林里行走着,他不停地思考着。他微笑着对我们说:“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7 二百五
从休斯山口下山的路很陡,并且七拐八弯,我们开着红猫得挂二挡,还得不时踩着闸。这下山路的大多部位是在山梁的北侧,整个冬天不见阳光,一下雪再加上冰冻,滑冰场一个样的光溜,那才叫行路难呢。岂止是行路难,那可真是行路悬,还是真悬:弄不好,车轮一打滑,车就翻到山谷里去了。在这下山又陡又悬的路上走大约一英里后,路就平缓多了。在不那么陡不那么悬的路上再走二英里,就交上了一条次主路174号公路。
从休斯山口到174号次主路这三英里的沿路,住的全是清一色的蓝领体力劳动人民。资本主义有口号:自由平等博爱。但美国人只爱自由可不喜欢平等与博爱:富人与穷人,中等富裕的中产阶级与穷人,可是从来不掺合着住在一起的,富人也是不会与中产阶级做邻居的。沿路的这些房子都不大,其中有很多还是活动房子(moble home),活动房子绝对是穷人的标志,当然有房子住总比没有房子住要好。
在刚过了这段行路悬之后一英里,路面向左拐了一个小弯儿然后向右拐了一个大弯儿,在这大弯肚儿里有一所很老的小房子。与小房子相对的路的那面是一个已经倒塌了一半的牲口棚(barn),棚的左边停着一辆扁了两个轱辘,全身生了锈的七十年代的汽车。这小房子的周围不像别的人家那样,在房子周围用剪草机剪出一圈宽宽的平整草地来,而是生长着一二尺高的杂草。房子门前的门廊上堆满了破椅子破桌子和破柜子,门廊上是绝对没有人坐着乘凉的地方的。房子前和房子东边的杂草丛中停着三辆破汽车,门前停的是一辆五十年代的小型货车,车厢里堆放着黑色白色的垃圾袋,另一辆小型货车的车厢里也装满了破烂。这几辆车中看起来哪一辆也开不动。几次我们路过这里,看到一个老头儿颤巍巍地在院子里找东西;另有几次我们看到从这房子里走出来的是一个身体瘦而长五十多岁的男人。他脚踩在路边的草丛里,目不斜视地快速地朝山下走去。我们开车从背后追上他时,他从来不回头。而我们开车迎面碰上他时,他那呆呆的没有笑容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睛直直地瞪着我们,向我们摆摆手打招呼,当然我们也笑着冲他摆手。这样几次下来,“二百五”就成了他的名字。一年中的春夏秋冬四季,我们都能在路上碰到他。他似乎不怕冷,冬天从来不戴帽子围巾,任凭寒风吹着他的耳朵脖子。路边的积雪有时很厚,但“二百五”全然不看脚下,就那样一脚深一脚浅地一往无前着。
“二百五”大概没有工作,他的工作就是走步。他沿着这下山路走一个多英里,走过一座小桥,来到次主路上。 路边有一个小加油站“杰克杂货店”(Jack Grocery),这是一个很老的小店,除了汽油之外,店里还卖一些小食品以及日用杂货。小店前有两排长椅子,夏天和春秋季节天气不是很冷的时候,住在附近的老头儿和预备老头儿——中年男人们,常常三个五个地坐在这椅子上,看着过往的汽车,闲聊胡扯互相吹牛。
二百五走到这小店门前,坐在长椅子上,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听着别人说笑。他从来不提头说话,只是有人问到他时他才答一句,很多时候还是所答非所问。在这长椅子上坐上一两个钟头,他就站起来往回走。
长椅子上的一个老头儿告诉我们:二百五去越南当过兵,当兵之前是个挺伶俐的小伙子。从越南回来后就成了现在这个呆头呆脑的样子。老头儿摇着头说:“真可怜。”我们这小地方工作不多,二百五做过一些工作,但总不能长久。干了一段时间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就什么也不说地不再去干了。于是后来就没有人再雇他了。二百五有一点儿军队给的残废军人补助金,他和他的八十多岁的老父亲一起住在老父亲住了一辈子的小房子里。
也想有一天能去hike Appalachian Trail.
姐姐 - 叫姐姐不过分吧 - 写得真好.
估计得个把月吧?但好像每年都有不少人从头到尾的走一遍
贴几张给大家看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