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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甄妈流浪记(1.1) -- 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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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甄妈流浪记(3.2)

爸爸和贾姨以及女人们都去了东间卧室,贾主席他们一帮男人们都进了西间会客室,也是爸爸的办公室。甄妈拉我随后进了卧室。贾姨抱着弟弟坐在炕里边,几个老奶奶、阿姨把炕围住了,大家都争着看弟弟。有的问孩子叫什么名字,有的问贾姨奶够吃不够吃等等。贾姨告诉人们:弟弟叫日省,说是引曾子的“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而不信乎?传不习乎?”之意。说她奶够吃,还吃不了……等等。看过的人们互相议论着:

“这大胖小子,长得就像原总!”

“那个小戚样,倒像红梅。”

“原总还真有福气,娶了红梅这样漂亮的媳妇,又生了儿子,现在儿女双全,多好!”

“还是红梅运气好。能嫁给原总这样才貌双全的人,就是福气……”也许因这天是公休日,来得人特别多,大多是女人。从弟弟进门到晚上八点多,一帮子女人走了,一帮子女人又来了。大家都边走边说一些吉利话。我也很想看看弟弟,在医院就想看,但因贾姨让我收拾东西没有顾上。这会真想爬上炕去看看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样!但贾姨正在高兴地和几个年轻的姑娘、媳妇们说话,为了不影响她的头致,我也没敢上炕,只爬在炕沿边玩自己的手指头。爸爸叫甄妈去会客室给贾主席他们倒水,甄妈叫我也去,我就跟她去了。这里正在喝酒。共四个人,即贾主席、李工程师、张工程师、智永年叔叔。因为爸爸一点酒不喝,所以例来我们家请客,爸爸不陪喝酒。今天又都是老熟人,因此,爸爸只管跑跑腿,酒桌上的事由智叔在场应付。坐在门对过椅上的智叔,这时拿着酒壶站起来说:

“诸位!现在酒已过两个三巡了,咱们自由吧!但因继业的贵子刚生,我提议:今天咱们不划拳,行不行?”两位工程师一致表示同意,但贾主席反对说:

“那太扫兴了!”张工见贾主席不高兴,接住话说:

“我看这样吧!为了助兴,我提议今天来文的好不好?”

“什么叫文的?”李工问。

“划拳行令动拳头为武,今天不划了。咱们可以学一下古人:作诗、填词、对对、猜谜语等文雅的方式饮酒。你看《红楼梦》里的人,人家喝酒不是经常这样办的吗?咱们今天也试试。”张工刚说完,智叔叔首先表示赞同,李工也说可以,贾主席觉得挺新鲜也愿试试。只是说了一声:

“你们都是喝墨水的人,可不能作弄咱这老实人啊!”张工看一眼贾主席接住说:

“要说词,我看你老兄最多,在座的都得甘拜下风。就说今天的对联吧,真有点妙不可言啊!”张工显然说到了贾主席的心坎里,你看他歪着脑袋假惺惺地问道:

“是吗?”接看,手舞足蹈地说:

“说实在的,肚里没有一点真东西,就不敢和你们这些人坐在一起。至所以敢和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凑合,总得有点吧!不瞒各位说,咱老贾是大小头人,大小世面都见过的人。你说什么场面不敢闯?咱大小场面都敢闯闯的!”

智叔叔见大家都同意了,就提议先作一首“七绝”诗。每人一句,每句的最后一个字为下句的首字,要求对仗工整、压韵。对不出者喝四盅酒;虽对出,首字不对者喝一盅;对仗不工者喝一盅;不压韵者喝一盅。大家同意条件后,智叔叔请见过世面的贾主席出题。贾主席自然高兴,他挽了挽袖子说:

“今天是元旦,元旦就是新年,就以新年为题吧!先作两首。第一首压新字韵,第一句以新字结尾;第二首压年字韵,第一句以年字结尾。小智先说,李工第二,张工第三句,为兄我压阵,好不好?”大家一致同意。智叔先说道:

“祖国山河气象新,”大家叫好。

“新春腊梅花袭人。”李工刚说完,大家都伸大拇指说:

“妙!”,贾主席跳起来,伸着两个大拇指喊:

“绝,绝!绝!!”并说:

“此句正应红梅本人,你看她多迷人,多袭人!”张工没理贾主席说的,接着对出:

“人定胜天靠科学!”李工说张工这句理说得好、说得准。

该贾主席对了。只见他逼得满脸通红,嘴里说:

“学什么?学大庆、学铁人?学潘金连、学西门庆、学……”他不停地磨叨着,张工喊他快对。但好长时间贾主席也没对出。只见等得不耐烦的张工站起来说:

“今天,酒场不分大小,为弟的要让贾老兄清醒清醒!”说着说着他就用手拧住了贾主席的耳朵。并对贾主席说:

“我喊一、二、三,你要对不出,就得喝四盅,不喝就捏着鼻子灌,行不行?”只听贾主席喊:

“老弟,老弟,哎哟!张老弟,手下留情,你手轻点拧呀!我同意,我同意,行不行?……”

“那我喊了!”张工说着说着就喊:

“一、二!……”还没等张工喊出三字来,贾主席双手作揖道:

“老弟,慢点,慢点喊!我对,我对……”只见他小眼一闭,忽一下又睁开后,两掌一合说:

“哈哈,有了,准对!”大家说有了快说!贾主席随即道出:

“学个偷鸡摸狗孙!”

贾主席刚说完,在屋的人全大笑了。李工嘴里刚吃的一口炒鸡子菜,笑得“扑”一下喷了出来,喷了对面坐的贾主席一脸一头。贾主席的头和脸一下子就像小孩从上往下给他拉了一拨屎。碎碎的黄色小块和粘粘的唾液顺着横肉往下流着!

“老李!你怎么了?”贾主席边喊边赶紧拿出手帕擦。脸上的是擦净了,但头上的却擦到了稀稀的头发里边,还依稀可见斑斑黄点,就像长了一头癞子疮,叫人恶心!这时李工已笑得爬在了餐桌上;智叔叔笑得直往后仰,不是我和甄妈扶住,准摔个仰脖朝天;甄妈也笑得爬在了智叔叔坐的椅子的椅背架上不停地晃功;看到贾主席的狼狈相,我笑得抱往甄妈后腰直流泪。张工笑得边擦眼泪边站起来说:

“该罚,该罚!”说着说着又拧贾主席的耳朵。贾主席争辩说:

“笑什么?罚什么?拧什么?喝酒多少都可以,但要喝出个名堂来。我这句对的怎么不好?第一,对出来了;第二,学字打头了;第三,压韵;第四,还算工正。怎么该罚?”

“你不学好,专学偷鸡摸狗还不该罚?”张工说。

“偷鸡摸狗怎么着?偷鸡摸狗也是一门大学问。小偷还被你们的文人称为‘梁上君子’呢!既为君子,当为好人,如何不能学?我怎不学好?历史上有名的这类人有得是:西门庆偷搂了潘金莲,但西门庆家财万贯;张文元偷情宋江老婆,因宋江出名而出名;时迁是个小偷,大家不也称他能耐?历史上光《水浒传》里就这么多,其它就不用说了。我既不能当祖,也不能为父,只好学着当个孙子也就差不多了……”贾主席的强词夺理,说得大家更笑得不能支持。智叔叔和李工笑得跑到了外屋,惊动了在卧室说话的几个女人和爸爸。他们都过来了,问怎么了?张工笑得不能说话,用手指着贾主席,让爸爸问他。贾主席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

“我们对诗:

小智说:祖国山河气象新,

老李对:新春腊梅花袭人。

张工对:人定胜天靠科学,

最后我对成:学个偷鸡摸狗孙。你看对得多好!结果他们就笑了。”说得几个姑娘、媳妇和爸爸也都捧腹大笑了起来。贾姨笑得前俯后仰,张工问贾姨:

“红梅,你说该罚不该罚?”

“该罚!”贾姨说完,张工又要拧贾主席耳朵。贾主席忙说:

“慢着,慢着!红梅说该就该。我喝,我喝!要红梅不说话,辩论到明天也没完。”说着一连喝了四盅。随即大家又坐好了,他们接着对年韵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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